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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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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蠱

辦起正事來, 便再無相互撩撥的心思。二人拿著床幃布料去問掌櫃,從客棧找到布莊, 再從布莊找到蠶坊,折騰了好幾日,最後一路追到了城郊一處偏僻山洞。

青苔鋪滿殘破的石壁,上古遺跡早已t隳圮殆盡,只殘餘些許毫無線索的碎瓦,還有一縷似有若無的妖氣縈繞其間。近旁枯柴堆疊,似曾有人在此居住。

江雪鴻勘察片刻, 鎖定一處平平無奇的角落。這處的石壁居然是活動的, 每塊碎石上都刻有幾條微小而隱秘的短線, 正是排列散亂的八卦符紋,與客棧帷幔全無差別。

他想回身去牽雲衣, 卻被她警惕避開, 只得緊貼過去,問:“可識得這處秘文?”

為了掌握敵人的根底, 雲衣自然懂得不少緯候圖讖,加上在水月鏡天修煉了那麽長時間, 她思量片刻,按順序點上符紋:“六爻全陽,是乾卦……初九, 潛龍勿用;九五, 飛龍在天;上九, 亢龍有悔……接下來是乾宮八卦:乾為天、天風姤、天山遁、天地否、風地觀、山地剝、火地晉……還有……”

“火天大有。”江雪鴻擡手落下最後一步, 心下微動。

這些古文連他都未必能夠卒讀, 雲衣竟能即刻認出,或許她果真與昆吾劍冢封印著的巫族怨念有什麽聯系。

頓了片刻, 石壁中心繪著牡丹流雲紋的花磚陡然傳來一陣響動,地上竟露出一個兩尺寬的洞口,洞旁還有一架腐朽不堪的木梯。

方寸之地再造乾坤,走過一段逼仄的黑暗小道後,眼前突然敞亮。地宮悄寂,青磚墁地,兩側是千年不熄的明燈,正前方一座殘破的門樓巍然佇立,門額鑲嵌著蒼青石碣,上以章草書“巫娥廟”三字,落款同樣剝蝕得模糊不清。

閱歲經秋,又經喪亂,古跡皆荒,史家不載。

前腳還沒觸到臺階,身後的門樓突然降下一道石門,徹底封死了來路。雲衣還在猶豫,江雪鴻已率先穿過門樓踏上臺階,衣袍獵獵,如履平地,檢查起周遭機關。

高臺中心,約六丈高的神女塑像上滿是塵埃,鍍金剝落,露出銅鐵鑄的底子。江雪鴻輕觸神像,只見金屑抖落,在燈火照映下熠熠閃閃,燦如煙火。

從進入這地方起,雲衣便覺得一陣陣詭異。她不想在江雪鴻身邊惹火,便自己默默後退,一手覆上潮濕冰冷的墻壁,卻沒註意被手掌蓋住的畫中飛天微微動了動。

片刻後,她驚呼一聲,跌進墻內。

江雪鴻聞聲轉頭,看著空無一人的高墻一楞,疾步上前。畫壁上描繪著神女斬殺邪魔的壯麗圖景,筆觸細膩,線條飛動,其中人物衣著各異,栩栩如生。

審視著壁上斑斕的彩繪,他正欲拔劍,身後忽響起一聲熟悉的嬌嗔:“道長昨日對我愛理不理,今兒怎麽還親自登門了呢?”

*

跌入畫中,雲衣借助紙鶴造下的結界穩穩落地,男人的聲音是掩飾不住的焦急:“雲衣!”

“我沒事,這裏面是死路。”她一邊環顧一邊道。

對比之下,江雪鴻那頭已響起一片兵器交錯的鈍響:“保護好自己,我很快來,不要斷了靈力聯系。”

難得從他身邊擺脫,要不是元身還被控制著,雲衣恨不得即刻脫身。她數著步子來到一間與世隔絕的內室,上下均由青石砌成,寒意侵骨。不同於高臺的華美精致,此處只有一座等人高的神女像並一具骨架橫陳其中。骨架呈跪姿,衣袍都已風化,唯有手中捧著一只紫玉盒。

傳聞巫族具備通神之力卻懷有異心,可這副虔誠跪拜的模樣,哪裏看得出半分謀反之意?

看著那具白骨,雲衣莫名覺得一陣胸悶,總覺得對這個上古妖族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她很快冷靜下來,只當是被邪術迷惑了心神,試探不見機關,便徑直取過那只紫玉盒。

這盒子用與落稽山地脈下同樣的靈石紫龍晶打造,可用於鎮壓邪祟。雲衣輕而易舉打開,其中裝著的卻不是金帛珠玉或元經秘旨,反倒只是一卷舞譜。

舞譜雖然殘缺,雲衣卻能大致讀懂其意,隨手翻開幾頁便發現,這上古舞步竟和狐妖韶歆昨晚的獻藝極為相似。末頁寫有落款,漫漶殊甚難以卒讀,只影影綽綽能辨出一個“巫”字。

難道,這是巫族的舞譜?

雲衣微瞇了眼,若有所思,剛將舞譜藏入靈府,只聽一聲“轟隆”,白色到刺眼的光芒射入雙眼,石墻驀地坍塌。

“你們夫妻倆呀,”女子的笑隔著煙塵,“不請自來就算了,怎麽還亂拿人家的東西?”

殷紅的光打來,被劍影盡數擋住,江雪鴻瞬移至雲衣身前,頭也不回問:“可有受傷?”

雲衣搖頭。緊接著又是一串爆炸,她立刻被江雪鴻扯入懷中,青年的吐息亂得不行,一看便是受了傷。

狐妖韶歆踏著飛沙走石迎面而來:“都中毒了,還強撐什麽呢。”

雲衣瞬間反應過來:這地方不僅是巫族遺跡,還是她的妖窟。

“寂塵道君,”寄雪劍出,韶歆早已看破二人身份,游刃有餘道,“中了我的斷魂煙還摟摟抱抱,當心你那小娘子也染上妖毒。”

江雪鴻猛地松開雲衣。

他這般舍己為人,韶歆連連嘖聲:“那銷魂滋味江道君方才已嘗過,若不想讓你的夫人吃苦頭,就好好聽我的話。”

雲衣並未覺得什麽不適,江雪鴻卻已冷道:“你待何如?”

“不是說過了。”韶歆酥媚之音伴著不懷好意,“我想吞了你。”

勢若雪崩的威壓轟然降下,哪怕江雪鴻刻意避免誤傷,雲衣也依舊覺得窒悶。兩位強者狹路相逢,韶歆不慌不忙與之對峙,眼神愈發露骨。

那眼神,雲衣再熟悉不過。畢竟,她記憶全失時看江雪鴻便是這副眼神。

同類總有著相似的劣根性,江雪鴻一向厭惡妖族,若能激起雙方矛盾借刀殺人,她都不必再用什麽入夢咒。

思及此,雲衣故意出聲挑釁:“你技不如人,居然還想搶我的夫君?”

韶歆轉過面來,目光探尋:“你便是那個尋常閣的頭牌娘子?”

江雪鴻制止道:“雲衣,不要理會。”

“我同你們閣主還是舊相識,論理算你的前輩。”韶歆知道江雪鴻不敢輕舉妄動,便與她閑聊起來,“聽聞你化形三年便舞藝大成,方才看了我那舞譜,可有什麽心得?”

雲衣同樣不理江雪鴻的警告,直截問:“這舞譜是否與上古巫族有關?”

“或許吧,”韶歆現出狐耳九尾,愈發顯得妖嬈魅惑,“機緣難求,我用這東西換你的夫君,如何?”

雲衣不禁心癢,卻並不信她:“世上好男兒多得是,你為何一定要搶我的夫君?”

韶歆眨眨眼,問:“你知道陸輕衣嗎?”

“第一次見到你,我還以為是那個女魔頭回來了。禍福難測,陸山主稱王時我本想去投奔,但那時候同一個修士糾纏得有了身孕,沒能遂願,誰想後來落稽山便倒了臺。”

她意味深長看向江雪鴻:“誰能想到,陸輕衣孤傲一世,最後竟栽在一個斷了情絲的男人身上。”

這話觸到了逆鱗,江雪鴻劍鋒凜然一揚。

朱字黃符如同爆炸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飛射出去,韶歆眼看他掌心滲出血滴,遺憾不已:“可別自欺欺人啊,我昨日暗示得那般明顯,你夫人只口頭搭理兩句,身上卻一點醋味都沒有,從我一次又能怎樣?”

“看你們牽個手攬個腰都別扭的模樣,不會成婚至今都沒做過正事吧?”

見他攻勢愈猛,毫不顧忌體內毒素蔓延,韶歆也有些惱火:“餵,別給臉不要臉,你已不是從一而終,我不過想嘗嘗能讓陸輕衣陰溝翻船的男人的滋味而已。你閉上眼,我用易容術,孤男寡女陰陽和合,也不知誰是誰啊。”

她說著說著突然瞪大眼:“難不成,你喜歡被強的?”

雲衣置身事外,聽到這句幾欲發笑,勉強忍住了。

江雪鴻的名聲算是徹底給她遭壞了,整個妖界怕都是這麽傳的吧。

江雪鴻對浪謔之語全無反應,劍光沖出一股冷冽的波浪,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冰淩如同流星雨般紛紛墜落。

韶歆行事率性,沒想到竟會碰上一塊硬骨頭,好在江雪鴻本就中了毒,又要分神護著雲衣,自己才不至於落了下風。她邊躲閃邊質問:“江寂塵,獨守空冢兩百年,連我這個閑散之人都聽得到你整日尋魄招魂的風言風語。你引咎辭仙潔身自好,究竟是想將功補過,還是為動情不自知而追悔贖罪?”

字字誅心,江雪鴻徹底冷了臉。

神像與白骨一齊碎裂,看到他召喚起同歸於盡的禁符,劍光也漸漸轉為黑紅,雲衣大驚——江雪鴻的心魔,恐怕早已深入骨髓。

她一t死,竟能把他刺激成這樣?

楞神間,身側沙塵中陡然探出一條狐尾,將她一把攫住。韶歆挾持著雲衣,火上澆油道:“你這種反應,我都開始懷疑這個替代品的真假了。”

話畢指爪就往雲衣臉上一劃。動作極快,雲衣還沒來得及反擊,只聽到風聲倏過,卻並未感受到任何疼痛,另一側的江雪鴻臉上卻現出一線細長的血線——又是那個禁術平安符!

韶歆先是一楞,隨即大笑:“護得這般緊,倒顯得我強行拆散你們一樣。”

“算了,半步入魔的男人我也沒興趣了,不如去找池幽把陳年舊事問個清楚。”韶歆口中吐出一團紅霧,往雲衣面門一噴,松開困著她的尾巴,“有這麽個生死不渝的夫君,你也好好收收心吧。”

雲衣跌墜下來,被江雪鴻穩穩接入懷中。半空中的韶歆已散為煙雲,連舞譜都不顧取回,只留下空濛的一句:“騙你們的,我這毒不是斷魂煙,而是陸輕衣發明的那個鼎鼎有名的雲雨蠱哦。”

古跡一片狼藉,江雪鴻全然不顧,探上雲衣脈門,急切問:“何處不適?”

狐騷味浸透鼻腔,雲衣皺著眉:“有點熱……”

目光隨著話音凝固——這感覺,竟同在白謙那座城南小園一樣。

雲雨蠱,她前世越獄前用來坑江雪鴻和辛謠的東西可不就是雲雨蠱?!

江雪鴻身中同樣的毒,卻並沒她那般一驚一乍,用含著血氣的聲音道:“定心。”

雲衣雖然功力增長,但尚未凝丹,對這種迷惑心智的情毒全無抵抗之力,微一走神,很快便暈乎乎起來,不自主扯開襟口,片刻後又自己拆了半邊發髻。

熱,無法抑制的熱渴。

靈力在體內橫沖直撞,雲衣瞇著眼環顧四周,亂石嶙峋中找不到水源,眼前唯有一個霜雪堆就的男人。素袍白袂,墨發藍染,像一彎明月倒映在碧潭湖心,令人心生清涼。

這個人,本就是她的階下囚,服侍她是他的義務。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她想要,他便不可以拒絕。

江雪鴻還在凝神為她調息,冷不防被按倒在地。怔楞間,少女已舔舐去他頰上血痕,根根分明的睫毛像蝶翅一樣飛快眨動:“躺好別動,羞什麽?”

皓齒冰膚,語嬌聲顫,腮頰蒙著熱熱的霧霭,仿若帶著風露的芙蓉。看到她這副模樣,江雪鴻心中那團寂滅的火好像重新點燃起來。

他懸著心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若只是借著蠱毒逞一時之興,未免太過不堪。

雲衣撩掀起裙擺,在他溫涼的肌膚上亂貼,露出一個熱渴頓消的滿意表情,膩酥酥道:“你啊……”

她依次摩挲著江雪鴻的脖頸手腕,似在疑惑為何困縛他的鐐銬一個也不見了。

算了,不重要。

那身裏外層的道服分明嚴實得很,雲衣替他寬衣解帶的動作卻無比嫻熟,輕而易舉探入其中:“是我的人。”

江雪鴻既要止住她探索不停的手,又唯恐她被地上碎石劃傷了腿,只得讓雲衣整個人趴在自己身上,重覆問:“我是誰?”

手掌正覆在他心口疤痕上,察覺對方的遲疑和猶豫,雲衣頭一低,啜在男人沒有弧度的唇角,柔柔細細威脅:“再反抗就把你綁起來。”

一模一樣的雲雨蠱,面對不同的人,身體的反應竟會全然不同。

明明身處困境,明明傷勢不輕,明明不可縱欲,情浪卻一波接一波掀起,漫溢過理智的防線。江雪鴻眼神一暗,不自主攬過那楊柳纖腰,將雲衣緊緊按入懷中。

他們本就是夫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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