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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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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臣沒想過, 此生還能有與皇上共同宴飲的一天。”符鴻雪感嘆道,回憶往昔,“猶記得上一世, 同樣是大敗月羌大宛而歸,當時舉國同慶, 君臣一心,萬民敬仰,何等的盛世, 可惜後來……幸好天佑大淵, 令吾皇歸來,大敗外族,護我大淵山河無恙。”

他目光灼灼地註視著謝若玄,好像滿殿群臣皆木偶,唯獨他一人鮮活。

大概是今天氣氛著實良好, 謝若玄身上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減弱了幾分,多了幾分隨和,“我大淵的江山,自然由大淵執掌,區區蠻夷,不配染指。”

符鴻雪聲音有力,“吾皇聖明!”

“大淵有吾皇臨世, 可再現中興。”

穆浦和一向板著的臉上, 也多了一絲笑意,“此次禦駕親征,皇上大敗月羌和大宛, 收覆北地十六州,功標青史, 重振我大淵國威,實乃大淵之幸。不像某些人,賣國求和,割地賠款,社鼠一窩,還厚顏自詡為國攬過,簡直令人恥笑。”

一番話可謂是暗戳戳……哦不,光明正大內涵某些人不中用……廢物禍國,就差指著鼻子罵了。

當然,這些人具體是誰,懂的都懂。

在場涼州黨臉色有些不好看。

眾所周知,謝若玄駕崩後,炎興帝上位,還沒三年……有三年嗎,就被熹平帝拉下來了。自此大淵開啟璀璨亡國路,在場涼州黨功不可沒。

如果非要找人背上使國運衰落的罪名的話,那就只能是熹平帝和涼州黨了。

炎興帝上位才三年,還沒開始就結束了,鍋扣不到他頭上。

這番話明著拉踩,將涼州黨貶得一文不值,甚至扣上“賣國賊”的罪名,一副要將他們定在恥辱柱上的架勢,受萬世唾罵。

現在涼州黨這邊,除了游望之臉上沒什麽情緒,其他涼州黨皆沈著臉,強行按捺著自己的情緒。大概是囂張跋扈慣了,他們從跟隨熹平帝上位起,就沒這麽憋屈過,所以一時藏不好情緒,顯露出來。

不過難得的,他們沒有反唇相譏。

原因無他,此刻是謝若玄的主場,立功最大的也是謝若玄,他們沒有資格反駁。

畢竟時移世易,現在謝若玄當政,他們不得不收斂起來。

謝若玄則好似沒註意到這暗流湧動,而是神色淡了下來,“大淵國運傾頹乃是大勢已去,非個人之力能為。朕不過竭盡己力,不敢說挽大廈於將傾。”

他沒有附和穆浦和,甚至對穆浦和的態度可以說十分冷淡。

穆浦和仿佛習慣了謝若玄這樣的態度,表面上絲毫不在意。

眾臣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目光在謝若玄和穆浦和之間流轉,神情隱晦。

看來預想中舊臣黨當道的局面不會出現,不然謝若玄不會對穆浦和這個態度。

更何況穆浦和還是明昭皇後穆有儀的生父。按理說,謝若玄應該會重用穆浦和才對,可謝若玄沒有。雖然將人召回朝堂,但並沒有給他什麽實質性的權利。

這裏面另有隱情。

氣氛一時僵冷下來,孟闊察覺不對,連忙舉起酒杯,轉移話題道:“皇上能得勝歸來,便是天佑大淵,值得慶賀,臣敬皇上一杯。”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

謝若玄給面子地舉起酒杯,沾了沾唇。

接下來眾臣為了緩和氣氛,表示自己不想在這大喜的日子找不痛快,紛紛舉杯,歌謝若玄的功,頌謝若玄的德,場面一時其樂融融……咳咳。

十分默契。

絲毫不見面對謝子羲時的輕視與不屑。

好像大家都很和善、很有禮貌的樣子。

慶王目光沈沈地註視著這一幕,心沈到谷底。回去後,他召來謝嘉行,單獨密談,“你派人刺殺謝若玄的時候,有沒有露出什麽馬腳?”

刺殺謝若玄……

沒錯,當時在銅壺關外,派人刺殺謝若玄的,其實不是召王和恭王,正是謝嘉行。

這是慶王和謝嘉行早謀劃好的局,在謝若玄歸來時,不管得勝與否,都要謝若玄死在關外。說辭也早想好了,倘若此次禦駕親征失敗,就說謝若玄愧對大淵百姓,自刎於北地。倘若勝利了,就推說大宛殘餘勢力為主報仇,刺殺謝若玄。

左右都不虧。

但沒想到刺殺失敗了。

謝嘉行為了撇清自己,將這場刺殺栽贓到了召王和恭王頭上。

慶王擔憂此事敗露,被謝若玄察覺不對,懷疑到他們頭上。

謝嘉行說:“父王放心,涉及這場刺殺的人,我全都殺了,不會敗露。況且,謝若玄也沒有追究此事,應該是不想深究,父王不必憂心。”

慶王還是惴惴不安,“你怎知事情沒有敗露?也可能是謝若玄故意裝作不知道,引我們上鉤。”

謝嘉行說:“此去北地,一路上謝若玄明明有那麽多次機會對我動手,可他卻都沒有動手,甚至還派褚倞保護我,應該不會是故意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

慶王說:“你太天真了。”

“謝若玄此人心機深沈且內斂,你萬不可對他掉以輕心。”

謝嘉行說:“……兒臣知道了。”

此番大勝,不僅屠了月羌和大宛的王室,在大淵的幹預下,還在月羌和大宛各自選了一個傀儡上位,任大淵擺布……哦不,暫代大淵管理己族。

新任月羌王上任,向大淵遞交國書,請求和親。

他們將獻上月羌第一美人珮蘭公主,希望大淵能對他們手下留情,不要把他們滅種了。

使臣進入京城,與上一次來的時候不同,這一次,這些使臣個個靜若鵪鶉,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精氣神仿佛都被抽幹了。他們站在殿外,跪著等候謝若玄傳召。然而謝若玄沒有見他們,而是打發符鴻雪來敷衍……哦不,接待他們。

布置規整的殿內,符鴻雪身著玄青官服,臉上揚著溫雅的笑意,邀請使團落座。

使團看見是他,連忙問道:“貴國皇上不見我們嗎?”

符鴻雪不緊不慢,“皇上命我來接待各位,各位可以落座了。”

使臣聞言,臉上驚惶之色更重幾分,看謝若玄這態度,大事不妙啊!

不會真要把他們趕盡殺絕吧?

正在使臣考慮要不要下跪撒潑打滾求謝若玄放過時,符鴻雪溫和地說:“諸位使臣勿慌,皇上政務繁忙,分.身乏術,特派我來接待各位。”

一眾使臣聞言,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不過他們心底也略有不滿,政務繁忙……呵呵,忽悠三歲小孩的話術,當他們會信?但這也沒有辦法,今時不同往日,大淵處於強勢位置,即使謝若玄讓他們滾出去,他們也不能怎麽樣。

國力衰弱就是這樣,他們在心底默默嘆息。

“敢問侍讀學士,皇上打算何時召見我們?我國珮蘭公主已抵達京城……”

人來了,總得讓謝若玄見一眼吧。

謝若玄可以不用見他們,但不能不見公主啊。

不見面,還怎麽讓他們獻美人?

不料,符鴻雪卻道:“吾皇後宮已有孟妃,暫無充盈後宮的打算,貴國公主還是回去吧。”

此言一出,使臣臉色白了白。

這次和親,說好聽點,叫結兩國之好,說難聽點,叫利益置換。弱國獻上公主,乞求強國庇佑。謝若玄禦駕親征,燒毀了北地四個糧倉的糧草,現在月羌極度缺糧,正打算獻上公主,換取些糧食。但沒想到,謝若玄拒絕了。

這讓月羌百姓該怎麽辦啊?

使臣慌了,“侍讀學士,煩請您跟皇上通傳一聲,我月羌……”

符鴻雪好似猜到了他要說什麽,擡手打斷了他的話。符鴻雪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我知道使者要說什麽,大淵最多可以給你們十萬石糧食,但需要你們用兩萬頭牛、兩萬只羊、三萬匹戰馬來換。至於多的糧食,大淵開春後會發生水災,需救濟我大淵百姓,不能分與你們。”

使臣聞言,眉毛一豎,“不行,兩萬頭牛、兩萬只羊、三萬匹戰馬太多了,我月羌沒有這麽多!”

符鴻雪說:“那我大淵也沒有十萬石糧食。”

使臣一頓,整個人頹廢下來,“……這些牛羊太多了,我需要回去後商議一下,才能給貴國答案。”

符鴻雪笑了笑,“靜候佳音。”

使臣離開後,符鴻雪將這邊發生的事告知了謝若玄。

禦書房。

謝若玄坐在書案後,面前奏折堆積如山,“那月羌還想用公主換糧食,想得倒美。月羌地勢多山,礦產豐富,不想著以物易物,居然推公主出來……呵,這算盤打得挺好。”

符鴻雪勸慰道:“反正北地十六州已經隸屬大淵,不如直接向月羌索要。”

謝若玄想了想,讚同道:“佑平說的有理,此事直接交由你來辦,告訴慕容翊,讓他直接帶人去挖,不必顧及月羌。”

符鴻雪說:“是。”

先前向月羌索要的牛羊戰馬,只是預設歲幣的一種,礦產才是最值得惦記的。

仔細論,月羌的牛羊戰馬不如大宛豐盛,之所以這麽要求,不過是逼月羌主動獻上礦產,或者交出礦產的地圖。

月羌曾占據北地一段時間,但他們真正的國土在更北邊一些。現在北地剛剛收覆,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沒有多餘軍力去探索更北的地方。

謝若玄將這些政務告知游望之,命他通知褚倞,想辦法從月羌和大宛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

看著游望之離開的背影,謝若玄陷入沈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次禦駕親征回來,游望之就老是魂不守舍的,處理政務也不積極了,好像少了主觀能動性。

這不是個好兆頭。

誰家權臣不積極攬政啊。

不能讓游望之繼續頹廢下去了,於是,謝若玄決定,從明天開始,他要繼續罷朝。

理政是不可能理政的,笑話,他一個昏君,怎麽會處理政事。

游望之:“?”

沒錯,謝若玄又開始擺爛了。面對文武百官,他鏗鏘有力道:“大淵有諸位愛卿,朕心甚慰,更不會擔心大淵國祚不穩。諸位愛卿放心,你們盡可以大膽施展才華,朕絕不會阻攔。”

滿朝文武百官:“???!!!”

意識到謝若玄好像來真的,眾臣哭天喊地,跪求謝若玄上朝理政,“這正是一鼓作氣振興大淵的關鍵一年啊,您怎能在這個時候躺平?!”

然而謝若玄巍然不動,仿佛真的入定成佛,穩坐釣魚臺,“朕躺平不算什麽,只要諸位愛卿不躺平就行了。”

滿朝文武百官:“……”

直到此時此刻眾臣才發現,原來大敗蠻夷的明君謝若玄只是限時返場,而“昏君謝子羲”式的謝若玄,才是謝若玄真面目。

他們欲哭無淚,質問蒼天為什麽如此荒謬,卻註定得不到任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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