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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結發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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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結發52

盧皎月其實很想問個明白那信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是顧易現在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最好不要繼續深究。她猶豫一會兒,還是沒再追問下去,而是微微擰著眉, 試圖自行思索出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她這凝神思索間,旁邊的顧易也的斂著眉遲疑著什麽。

少頃,他嘶啞著聲音開口,“月娘, 你能不能為了我……為了我和青奴、留下來?”

這幾乎是懇求的語調了。

盧皎月一楞擡頭, 發現顧易此刻的神情也稱得上懇切哀求。

目光對視間, 她一點點擰起了眉。

——顧易不對勁。

這個念頭閃過,一些模模糊糊的記憶浮上來, 但是並不太真切。

又想到顧易剛才那句斬釘截鐵的“不是夢”, 盧皎月終於意識到這會而不是糾結那幾封信是怎麽被認出來的時候了。

她表情一點點嚴肅起來,認真看向顧易,先是詢問:“我是不是說了什麽?”

“留下來”這個說法有相當多的釋義,但是顧易現在的神情, 讓她能想到的只有最糟糕的那個。

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讓顧易問出這種問題。

盧皎月努力回憶, 但還是想起來不多。她那會兒的狀態不太對勁,有點兒像是醉酒, 但是應該沒說什麽特別的話吧?

顧易沈默了好半天,低著聲開口,“你說……你早就該……”

顧易沒能把那個字說出口, 但是盧皎月也能從對方驟然沈重艱澀起來的表情中的補充上下面的內容——死亡。

盧皎月確實沒想到自己會提起這個, 她開始覺得那會兒自己大概真的是醉了。實際上, 這個話題她猶豫了很久,都不知道怎麽去和顧易去說。

卻沒想到居然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提起, 還似乎讓顧易產生了一些誤會。

再想想對方從剛才開始的不正常,盧皎月不太確定地問,“你覺得我想死?還是為你的兄長尋死?”

顧易沒有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卻驀地沈重了下去。

盧皎月:“……”

她不太知道這事兒怎麽和顧易他哥扯上關系的,但還是先一步抓住了最關鍵的內容,非常確定地回答:“我不會。”

顧易猝然擡頭,眼中還帶著未及收起來的怔楞。

盧皎月又接著,“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尋死。”

她看著顧易面上怔然的神情,表情一點點柔和下去,她輕輕拉住了對方的手,溫聲:“這世上,只有活著這件事本身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知改……你不要為活著感到愧疚。”

日覆一日的相處中,很容易發現顧易的心結。

顧易把家人看得太重又把自己看得太輕,所以當家人逝去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地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為什麽死的不是我。這實在沒道理得很,顧易的父兄是戰死、母親是病逝,這其中並沒有任何能和顧易產生直接關聯的地方,但他就是有了這種想法。

盧皎月不知道怎麽說,也不知道怎麽提。

特別是她自己也是肉眼可見的壽命不長的樣子。

盧皎月:“我不會為了別人尋死,知改,你也不要。對於逝去的人,你身上背負的不該是愧疚,而是他們對你的祈願,不管是你爹娘、你的兄長,還是……都希望你過得好。”

盧皎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從那些代指中省略掉了。

有一天,她也會成為那些排列中的一員,但是這時候還是不要用的這種話來刺激顧易了。

顧易像是楞在了原地。

盧皎月看著他那怔忡的模樣,忍不住露出了一點憐愛的神情。顧易似乎總是這樣,無論在外如何殺伐果決、運籌帷幄,在家人面前總是會坦露最柔軟又誠摯的那一面,有種就算手握利刃、他也會毫不猶豫撞上來的決絕之感。

這是另一種和熱烈截然不同的赤忱,讓人一點都狠不下心來。

她輕輕撫了撫那張近在咫尺的面容,掌心貼合著面頰,又一點點摩挲過脖頸的線條。接觸的地方能夠清楚地感知到脖頸上那薄薄一層肌肉的繃緊,另一個人的脈搏的跳動順著掌心的感知傳入心裏,她擡手、緩緩將人攬到了懷裏。

顧易順著那輕微的力道靠在了那單薄的肩膀上。

是盧皎月輕擁著攬了過來,但是顧易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環過去,將那道單薄的身形完完全全籠在自己的懷抱範圍中。遠遠看去,他幾乎將對各整個人罩住了。

這種仿佛完全獨占住的姿態讓顧易緊繃的神經略略緩下,他稍一偏頭,就看見微微松散開的衣襟下,白日那場荒唐留下的痕跡。

顧易怔了下神。

月娘沒有提這個,明明他做得那麽惡劣、她那時候那麽抗拒,即便是被痛恨都是情有可原的。可是等她醒來之後,卻還是先選擇了開解他。

祠堂的那次也是,月娘只是說他“醉了”。

這樣特別的優待下,他仿佛做什麽都會被原諒,幹出什麽事都會被包容。他在這種溫柔下,越陷越深,又在這樣的縱容中,一次比一次更惡劣……

顧易傾身往前,唇輕輕地印上那道痕跡,他低低地,“別縱容下去了。”

月娘待他,簡直比待青奴還放縱。小孩子是不能一味寵著的,月娘知道這一點,可是對他卻寬容得過分了。也這樣的予給予求之下,他只會越來越貪心。

上首傳來一道疑惑的輕聲,“嗯?”

顧易卻抿著唇不肯再說下去了。

他想要月娘一直縱著他,最好再久一點、再沒有限度一點。就像那次被他拉著在書房裏的荒唐一樣。

……

後來,盧皎月還是和顧易認真解釋了,“我和你兄長之間,並沒有什麽。”

盧皎月本來以為還要費力解釋一番,畢竟顧易看起來誤會很深的樣子。但是意外的,顧易只是楞了一下,就非常肯定地給出的回答,“嗯,我知道。”

盧皎月:?

這誤會解除得太輕易,她自己都有點不太確信,忍不住略微懷疑地看向顧易。

顧易反倒主動解釋,“兄長不是輕薄的人,無媒無聘,他不會……”

他像是不太好意思說下去,委婉地,“毀了女兒家的閨譽。”

盧皎月:“……”

她聽懂了顧易的言外之意,而且懷疑自己解釋這個的時機不太對,畢竟剛剛親近完了,腦子總是會那個方向偏,但她這個“沒什麽”不只是那方面的“沒什麽”,是真的什麽也沒有!

盧皎月試圖解釋清楚,“我只是跟他見過幾面而已,並不……”熟識。

她把後面那兩個字吞回去了。

在已經承認了那幾封信是自己寫的前提下,說是“不熟識”實在沒什麽說服力。畢竟那信裏的內容實在有點兒要命,不到推心置腹的程度,不可能冒著風險送信過去。

可她又沒法對顧易說出劇情的事。

盧皎月還在糾結,那邊顧易在短暫的怔忡之後,臉上的神情一點點柔和下去。

他側過去吻了吻身邊的人,溫聲:“我知道。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會再糾纏這件事了。”

他其實很高興。

月娘願意絞盡腦汁為他解釋這一點。

盧皎月:“……”

不,我覺得你不知道。

但如果要把事情說得清楚明白,又涉及另一個問題:倘若否認了顧易他哥是那個舊情對象,她到底要從哪裏找出一個並不在這個世界的前任?

盧皎月糾結了半晌,最終還是保持了沈默。

雖然不知道顧易到底怎麽把邏輯圓上的,但是放任這個誤會好像也影響不大,就是委屈顧易他那個早死的大哥背了好大一口黑鍋。

盧皎月:對不起了,大哥,委屈你了!

大不了今年祭祖的時候,她給對方單獨多上一炷香。

……

這件事雖然就這麽過去了,但是盧皎月對那幾封信到底是怎麽被看出來的還是耿耿於懷。

但那天顧易明顯一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談的樣子,盧皎月不好追著問下去。

等過了一段時間,覺得顧易大概把這事揭過去了,盧皎月試探地提出了再看看那幾封信。

——有什麽問題,她自己找總行了吧!

看著顧易的神情微頓,盧皎月還是退讓了,“也沒什麽要緊的,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了,你若是不願意……”

顧易搖頭:“不,沒有。本來就該月娘你收著的。”

顧易帶著盧皎月去了看了信。

但在找到那些信的紕漏之前,盧皎月先看到了被顧易和信件放在一起的畫軸,畢竟就體積而言,還是後者更顯眼一點。

註意到盧皎月視線的落點,顧易將那畫軸往前推了過來。

他略微垂了下眼,低聲:“本來該更早給你的。但是我的一點兒私心,一直留到了現在。”

盧皎月楞了楞。

她征詢地看了眼顧易,在對方默認的許可下,將那個畫軸一點點展開。

等打開了一半,看到畫中的人之後,她動作就頓住,不由地擡眼看向顧易。

顧易努力讓神情顯得平常,但是眼神中還是露出幾分緊繃。

盧皎月怔然。

一些模糊零碎的畫面從記憶裏浮現出來,她這才恍惚,原來不是“偶遇”啊。

……怪不得每次碰到人、對方似乎都穿得很鮮亮的樣子。

她有點想笑,但是記憶隨著時間褪色,當時的人也早已長眠於地下,那點微薄的笑意只剛剛升起,又被一些更沈重的東西壓了下去。

盧皎月最終擡手,一點點將那並未展開的畫軸卷了回去。有些東西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又何苦去從縫隙中一點點翻找那些註定會消磨掉的痕跡?

顧易見此情形,似乎想要開口說什麽。

但盧皎月卻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你要畫我嗎?”

顧易一楞,未開口的話塞住了。

盧皎月輕輕彎了彎眼。

不必那麽“寬容”,你想要的、我都願意一點點補給你。

她拉過顧易的手,指.尖從縫隙中穿過,手指輕輕扣在對方手背上,“也可以找畫師來,畫你我二人。”

顧易怔神了良久,一點點收緊手指握住。

十指相扣,他啞著聲,“好。”

少頃,又低道:“……還有青奴。”

盧皎月楞了下,莞爾——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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