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睡醒已經是未時末，一般壽宴大概再半個時辰就該結束了本打算繼續待在榮福堂裏，哪知道剛讓月香伺候她梳洗好，就聽見外堂來了人，仔細聽聲響，似乎是祖母回來了</p>

怎這麽早？</p>

“聽說是府裏出事了”月香低聲說著</p>

“出什麽事？”阮歲年急問，趕忙穿上鞋</p>

“二小姐還是先別出去”月香趕忙拉住她“方才二小姐睡著時，老夫人就差桃香過來詢問二小姐在不在，我說二小姐還睡著呢，桃香就走了，也沒跟奴婢說是什麽事，不管怎樣，橫豎二小姐在這兒也聽得清楚，就別到前頭蹚渾水”</p>

阮歲年疑惑地攢起秀眉雖說沒點明何事，但特地來問她是不是在這兒，那就意味著府裏出了一樁與她有關的事……難不成跟戚覺有關？</p>

正忖著，外頭已經響起了阮老夫人不快的聲嗓——</p>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說的？戚家真是好家教，讓老身開眼界了”</p>

阮歲年眨了眨眼，甚少聽見祖母如此譏誚的口氣</p>

而且還真的與戚覺月兌不了關系，可好端端的怎會在別人府上作客時鬧開？</p>

“娘，這……其實是誤會，其實……”</p>

“誤會？”阮老夫人冷聲打斷戚氏未竟的話，“兩人衣衫不整在錦繡院裏行茍合之事，還是你這個當家主母當場撞見的，你還說是誤會？”</p>

阮歲年嚇得瞠圓眼盡避這話聽來是截頭去尾，但她已知祖母說的兩人到底是誰了</p>

這也未免太荒唐了！她原本就打算在宴上藉故離開，讓戚覺以為她回錦繡院若他尾隨而去，到時候他要是見到橙衣，也許橙衣可以絆住他，說不定和他情話綿綿一會，誰知道兩人竟然行茍合之事？</p>

戚覺再怎麽膽大包天也絕不可能做這種事，而且還是被大伯母當場撞見……所以大伯母也摻和在裏頭是吧，不知道用了什麽損招想要逼她就範，只可惜她人在榮福堂而不是錦繡院！</p>

思及此，她背脊都冒汗了，不敢相信大伯母竟打算使陰招對付她</p>

“老夫人，這真的是誤會，世子現在腦袋還不清醒，分明是那丫鬟心思不正對他用了藥，要不他怎可能做出這等事來？”萬氏聲淚俱下地道</p>

她是真哭真傷心，明明打算讓兒子進錦繡院壞了阮歲年的清白好將她娶過門，誰知道兒子竟然被下藥幹出了那種勾當，她都不知道往後要怎麽再談這門婚事，想到快到手的嫁妝就這樣沒了，她心怎能不疼？</p>

“既然木已成舟，長寧侯府要是願意就把人帶回去，要是不肯……老大媳婦，直接把那丫鬟拉出來，亂棍打死！”</p>

阮歲年倒抽了口氣，沒想到祖母下手如此重，再仔細想想，橙衣是她的大丫鬟，如今鬧出這事，要是處理不妥當，今日與宴的姑娘夫人那麽多，知情的肯定有幾個，這事一傳十，十傳百，連她也會遭人非議，所以祖母是為了她才下重手的</p>

“長寧侯夫人要是無事，帶著世子爺回去吧”阮老夫人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p>

萬氏還想再說什麽，戚氏忙朝她使眼色，最終她只能訕訕地離去</p>

待萬氏離開，不等戚氏開口，阮老夫人冷聲警告，“老大媳婦，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絕不會讓歲年嫁進長寧侯府”</p>

“娘，今兒個的事不能怪世子爺，要怪就怪橙衣，肯定是她心思不正才會做出這種事，可話說回來，橙衣是歲年身邊的大丫鬟，肯定是知道了歲年心儀世子爺，才會妄想陪嫁後能被開臉當姨娘……”</p>

“你給我住口！這種話你竟然說得出口！你給我聽著，要是讓我在外頭得知有人說三道四提起今兒個的事，甚至提及歲年和長寧侯世子有了首尾什麽的，你就別怪我！”</p>

“娘，今兒個的事那麽多人都撞見了，我哪能堵住那麽多張口？”戚氏連忙喊冤</p>

“那得問你為何席面吃到一半突然到錦繡院去，還刻意帶了幾家的夫人前往”阮老夫人冷哼了聲，眸色冷冽如刃“你自個兒什麽心思，別蠢得以為別人都看不懂，侯府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歲年要是傳出什麽壞名聲，歲憐也別想要攀上什麽好親事，再者，我倒想瞧瞧老大一會兒怎麽處置你”</p>

一想到阮正氣那張陰鷙的臉，戚氏心裏不由狠顫了幾下，可一想到阮正氣向來偏寵侄女勝過親女兒，她就一肚子氣，忍不住道：“娘，歲年還有什麽名聲可言？是她自個兒先和世子爺魚信往返，那可不是我逼她的，她自個兒不知矜持，還怪我呢”</p>

阮老夫人氣得眼都瞪圓了，還沒開口，阮歲年倒是幽幽地接話——</p>

“大伯母是沒逼我，可當初也是大伯母要我動筆寫信的”</p>

阮老夫人一回頭，就見孫女從後頭的簾子走來，不由朝她招招手</p>

阮歲年本是不想介入兩個長輩之間，可戚氏實在欺人太甚，什麽臟水都往她身上潑，該不會以為她女兒是金鑲玉嵌，她就是個爛泥巴可以任她踩踏？</p>

“矜貴的姑娘家豈會因為他人三兩句就不顧名聲？”戚氏臉上變了變，看向阮歲年時沒半點好臉色</p>

“歲年年紀小不懂事，你身為伯母的人竟要侄女給男人寫信，你安的到底是什麽心！”</p>

阮正氣人未到聲先到，不一會大步跨進屋內，一雙怒目眨也不眨地瞪著戚氏，幾乎要將她嚇得站不住腳</p>

一句年紀小不懂事就把事給揭過了，戚氏腦袋一片空白，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趕到榮福堂，“侯爺，我不是，我……”</p>

“還有，好端端的你為什麽席面吃到一半要帶著那麽多個官夫人到錦繡院？”阮正氣壓根沒打算放過她，怒聲質問</p>

壁玉侯阮正氣可不是一般閑散勳貴子弟，他可是上直衛親軍指揮使，當年還曾經跟著老侯爺浴血沙場，刀口舌忝血的軍旅生活養出了他懾人的威壓，別說戚氏，衛所裏的衛兵還沒有人敢正視他震怒時的眼</p>

“我……”戚氏臉色蒼白地囁嚅著，餘光瞧見兒子來了，趕忙抓著兒子當浮木</p>

阮歲真緩緩地拉開母親的手，沈聲質問：“娘是不是早知道了什麽事，這才帶著人過去，想要逼人百口莫辯？”</p>

戚氏簡直想死了！她的丈夫、她的兒子都不是站在她這邊的，全都替阮歲年那小丫頭撐腰，如今還抓著她興師問罪，這是要逼她去死不成</p>

她不就是瞧阮歲年離席，差人去給戚覺傳了訊要他去錦繡院，待時候差不多了，她帶人過去正好可以瞧他倆手牽手訴衷情，藉此成就一樁美事，哪知道事情居然會鬧到這地步？</p>

她哪裏知道戚覺會幹出茍合這種事……她分明是被人給陰了！忖著，她不由狠狠地瞪向阮歲年一定是她，要不她怎會跑到榮福堂，而不是回錦繡院？</p>

“真的不關我的事，這……這事說不準就是歲年這丫頭做的，她和世子爺那般好，她離席世子爺自然會打聽，以為她身體不適就想到錦繡院探探她，她肯定都知道，所以設了圈套”戚氏不敢靠近丈夫，只好抓著兒子解釋一遍</p>

阮歲真嘆了口氣，再次拉開母親的手，“娘，您這話說來前後矛盾，歲年真和世子爺好的話，又為何要設圈套？”他今年會試高中進士，二甲鴻臚，殿前封為翰林院編修，前景看好，眼前正是議親的好時候，“而且娘不是想替我尋一門好親事，如今鬧出這種事，娘認為外頭的人會不知道娘玩了什麽把戲？如此一來，我還有什麽好親事可議？”</p>

有誰想攤上這麽一個行事荒唐的婆母？這消息一傳到外頭，戚氏的名聲壞盡了，好人家的姑娘更是不敢嫁進侯府</p>

戚氏一楞，仔細一想不禁後悔極了，暗惱自己怎會答應嫂子這事，說什麽世子爺說歲年對他冷了幾分，心急了就想下狠手，哪知道最後竟如此不堪，還搞得她兩面不是人，更可能壞了自己一雙兒女的親事</p>

“好了好了，把她帶走吧，鬧得我頭都疼了”阮老夫人不耐地道</p>

阮歲年聞言，趕忙替她按摩背頸的穴道</p>

阮正氣則是向前一步，道：“娘，恐怕得請娘暫理府裏的大小事了”</p>

此話一出，等同要奪了戚氏的管家權，戚氏張了張口，卻不敢在丈夫面前求饒，只能不斷地朝兒子送出求救的眼神</p>

可惜阮歲真瞧也沒瞧她一眼，只是滿臉愧疚地看著阮歲年</p>

他的母親抱持什麽心思他哪裏不明白，只是手段太過下作、太過不堪，歲年這個妹妹從小就懂事，懂得看人眼色，如此早慧教他心疼，總想著有什麽好的都給她，他母親倒好，竟想將歲年逼得無路可走</p>

“祖母盡避寬心，二妹後頭還有我撐腰，誰敢對二妹起壞心思，我頭一個不饒”言下之意，就算是戚氏也不能越過他傷了阮歲年</p>

阮歲年感激不已，一方面又擔心戚氏不知道會怎麽對付她，可一聽見祖母答應暫時管家，大伯父又發話要戚氏閉門思過，她的心就安了大半，至少她可以肯定有一段好日子能過了</p>

唯一教她不懂的是，戚覺怎會蠢得幹這種下流事？這肯定是協議好的，明知道戚氏會帶人去錦繡院，他還幹這種事是哪兒不對勁？算了，不管怎樣，這對她來說絕對是好消息，祖母、大伯父和大哥是絕對不會讓她嫁進長寧侯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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