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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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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在元棠不留情面的表示出自己沒有那麽可憐的一幕之後, 石雲徹底從她的周圍退出了。

一場青春的雨,就這麽虎頭蛇尾的下完。

淋過雨的人都有了不同的變化。

石雲比之以前的開朗多了一份憂郁,趙霞的沒心沒肺徹底變成了沈默寡言。

冬天來了, 元棠考完期末考試, 先給周姐打了個電話, 讓下次多送點貨。

“我準備趁著寒假搞個大促銷。”

時間邁入九零,這一年的春節註定要比以往更熱鬧。

元棠要在店外貼上“新春大促”的海報,她買來繪畫用的大白紙,讓馬蘭的女兒王薇負責這次的海報設計。

王薇還沒說話, 馬蘭就趕緊推辭:“這哪兒行啊, 她才多大,別壞了你這麽好的紙。”

元棠不由分說把紙筆塞給王薇:“你畫就是了,畫紙我買了一沓子,畫壞了就再畫。你不是有彩筆嗎?就用那個畫。”

馬蘭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這怎麽好意思……”

元棠這次進貨的貨單上有彩筆,元棠直接送了王薇一套最全的彩筆, 有三十六個顏色呢。王薇收到就愛不釋手,晚上睡覺都要抱著。

這樣一套彩筆, 馬蘭賣時候一套要喊到六塊錢。

如果是讓馬蘭買, 她是絕對不肯的。

過去的這幾個月, 她的錢都花的十分有數, 五十塊錢裏用二十塊日常開銷, 剩下的都要存著。馬蘭以前沒有覺得女兒家上學有多重要,可給元棠打工, 還是在校門口的生意。她很快就認識了很多家長。

看到那些城裏的家長為了孩子讀書費心盡力,她也突然覺得女兒是要讀書的。

像她, 就是吃了沒讀書的虧。要是她也讀了書,是不是丈夫就不會嫌棄她, 不會把她丟在山裏?

想到這裏,馬蘭就覺得自己之前是真的傻,女兒家還是要讀書。

好在王薇讀書隨了王禮,除了剛開始因為方言問題成績不算太好,後來的王薇一直在班級前十名。

這也讓馬蘭挺胸擡頭,覺得自己沒有愧對王薇的父親。

王薇咬著下唇,本來她是不敢的,不光是害怕自己畫的不好,還心疼自己的彩筆。

她回到家之後沒有說過,其實班裏很多人都有彩筆,家庭情況沒有那麽好的就是六個顏色,有的是十二個顏色,最神氣的是二十四個顏色。

可她居然有三十六個顏色的彩筆!

別說用了,就算是拿出來看的時候,她都會洗幹凈手。

元棠看出她的不舍,笑道:“這是店裏要用的,這樣吧,你手裏這份彩筆算是預支的工錢,另外再開一套新的彩筆,是你的工具好不好?”

王薇心裏的快樂差點沖出胸腔。

馬蘭趕緊要拒絕:“不用不用,她手裏有,幹嘛再拆一盒呢?太浪費了。”

元棠已經拆開了一盒新的彩筆:“沒事,也是我忽略了,咱們店裏總是來新品,很該做點宣傳。往後這個任務都交給薇薇了,作為酬勞,她可以每個月在店裏的東西裏選一樣。”

馬蘭羞愧難當:“這也太……”

她雖然是山裏來的,可也曉得人要知足。

自己已經占了人家這麽大的便宜,怎麽還能連吃帶拿呢。

元棠越過她,彎下腰:“薇薇你願意嗎?願意的話,姐姐就按照這個給你開工資了哦。”

王薇望望母親的臉色,她太想答應了。

元棠溫和的鼓勵她:“你想不想掙這個工資?”

王薇咬著嘴唇:“想!”

元棠把彩筆塞給她:“那要好好幹啊,畫的不好的話,可是會扣工資的。”

王薇抱著彩筆,再不看拼命使眼色的馬蘭:“我一定好好畫!”

解決掉店裏的小問題,元棠又拿起賬本寫寫畫畫,臨近年末,她算起了總賬。

除卻現在有的這套門面產權,她這一個學期光是門店這邊,掙到了將近六千塊。加上學校擺攤賣土豆泥和茶葉蛋,她掙了得有七千。

這七千裏是不包括她的衣食住行的,她的日常開銷,和半個月往來市裏的車票,又要刨去四五百。另有門店的水電費,馬蘭的工資,每次進貨單獨結賬的貨運費……

又要去掉將近一千塊。

也就是說,她凈落下五千多塊。

元棠對這個收益還是滿意的,沒有她盯著,能達到這個收入,可見這個門店買下來還是買對了。

算完賬,胡燕過來找元棠去吃飯。

兩人沒出去吃,而是買了一堆菜回去租屋做火鍋。

煤爐子上放著鋼精鍋,元棠自己做的鍋底,沒有牛油,就用骨頭熬了湯,再加上很多的辣椒,不倫不類的火鍋裏下一大堆的菜和厚厚的豬肉片。

胡燕吃了一口就兩眼放光,一個人幹掉了兩大碗的菜,還意猶未盡的下了一把面條。

“總算是活過來了。”

元棠給她倒一杯北冰洋汽水:“你也太拼了,這一個星期都去進了兩次貨,每天就這樣日夜顛倒的熬,神仙都扛不住。”

小半年過去,胡燕瘦了十來斤,都是累瘦的。

胡燕往後一靠,懶得連指頭都不想動彈:“不去沒辦法啊,一到年關,衣服就是賣的快。”

她現在眼光也磨礪出來了,在檔口裏跟人討價還價都是一把好手。進貨的數量也越來越多,多進回來的貨店裏放不下,她就放在租屋裏。就是這樣也不夠賣,上次進了二十來件的薄毛衣,拿回來第四天就賣光了。

她打電話過去要補貨,對方卻說等下一批要過兩星期。只能自己跑去省城再找貨源。

胡燕拍著肚皮,像個快樂的小海豹。

過去的這幾個月,她成功給自己混成了大半個萬元戶。

簡而言之,她半年時間,手裏凈落下七千五百塊。

這還沒算上她店裏的幾百塊錢貨。

胡燕自己都沒想到,她居然能這麽短的時間就掙下這麽多。

七千多塊啊,要是她不追求在市裏紮根,這個錢已經夠她在縣城買下一間四五十平的小房子了t。

元棠提醒她:“明年買房時候看地段,如果不知道怎麽挑,就挑這周邊。”

五中周圍的房子後來都是學區房,在後來全市房產都十分萎靡的情況下,依然好幾萬一平,可謂是保值中的戰鬥機。

胡燕早就看上了一套,聽元棠一說就來了勁:“我看了一套,就在五中正對面,樓上樓下二層小院,要一萬八!”

元棠楞了一下,她萬萬想不到胡燕找到了正門。

不過也好,正門回頭會拆遷成一個綜合商業體,樓上樓下帶院子……

少說也有個一百多平。

元棠:“那挺好,你記得辦過戶時候找個律師。”

胡燕:“知道知道,你說過嘛,這種房子後面產權不好明確,不能省律師費。”

胡燕做起美夢:“我要是買了房子,就不用每天跑那麽遠去店裏了。我還有個院子!就跟你在白縣一樣!到時候我給你留個房間,你來了咱們倆就不用擠在一張床上了。”

元棠拍拍她的肩:“加油。”

一萬八,依照胡燕的拼命架勢,估計明年年底就有希望了。

不知不覺間,胡燕現在已經很少再跟元棠說起自己的家事,她現在一個月回去一兩次,每次都是待一天就走。

元家在過去的幾個月裏雖然沒有大事發生,但胡青和胡明之間,範娟和蘇紅之間,可有不少的故事。

胡燕不提,是因為她現在已經不太在意家裏的事情了。

她是那樣的忙,每天從睜開眼睛就是一個念頭,掙錢!

店裏的貨要怎麽擺,誰家的店跟自己撞款,客人反映說質量問題……

對比起來,白縣的老家,那點瑣事都成了無足輕重的小事。

這會兒吃完了火鍋,胡燕提起家裏也不過像是說起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

“大嫂跟她娘家媽吵架了,好像是因為娘家媽非要來伺候月子,結果來了之後裝相,面上好,私底下卻不給孩子換尿布,捂的胡凱旋屁股都紅了。我嫂子吵了她一頓,給攆回去了。”

“我二嫂跟我哥天天吵架,不知道吵什麽,一吵架就摔盆砸碗的,我二哥幹脆不幹小工了,自己拉了幾個人弄個裝修隊,就給人幹裝修,連帶著打窗戶做家具當電工,什麽都幹。就不想回家去吵架。”

“我大哥想給胡凱旋弄城裏去上學,想買個房子,我大嫂不讓,覺得要是進城住了,鄉下的房子回頭我二哥想要再爭要說不清。就想占在農村這片宅基地,不願意進城。”

……

這一切的事情,胡燕都像個看客。

兩個哥哥仿佛老了,各自既有小家要忙,還有母親要孝順。孝順多了,媳婦擺臉子。孝順少了,又怕叫人說閑話。

他們沒人可以說,又藏著太多的委屈和不平,對彼此的,對媳婦和老娘的。這些話最終都往胡燕這裏倒,胡燕有時候聽,有時候幹脆說忙就不聽。聽了她也不傳閑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至於胡母,這幾月就圍著孫子轉,累的夠嗆。胡燕一回去,她就喊著自己這裏疼那裏難受。

胡燕去省城時候順便就去了一趟醫院,在中醫院開了幾貼膏藥拿回了家。

沒想到下一次回去,胡母就一臉高興,說那膏藥果然有效。範娟貼了幾次,抱孩子的胳膊就沒那麽疼了,問胡燕能不能再買點。

胡燕當即就拉了臉,忍了氣說沒有了,是從一個擺地攤的老頭那兒買的。

胡母還直念叨可惜。

胡燕後來回家就只帶點吃的,都是隨手在縣城買的,買完直接帶回小河村,每個月給胡母塞個十塊錢了事。

胡燕說了幾句家裏的事,興趣缺缺。

接受了自己在家庭中的定位之後,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充滿負罪感。

以前她總是吃個好的穿個好的就覺得自己太壞,胡母都沒穿上呢,她就自己先享受了,實在不是個好女兒。

現在她不這樣想了,反正她不心疼自己,也沒人會心疼。她出來這麽久,不管是大哥還是二哥,不管是母親還是嫂子,都沒問過她在外面苦不苦,需不需要錢。

既然這樣,她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該吃就吃,該穿就穿,她自己奮鬥的好日子,怎麽不能享受了呢?

兩人吃完火鍋,鉆進被窩裏睡覺。

胡燕問元棠:“今年過年你在哪兒過?”

元棠想了想:“回去過吧。”

班車初二就開始幹活,她想來就來了。

胡燕嗯了一聲,她現在就很不喜歡過年。

對她來說,過年就是把離了心的一家子聚在一起虛與委蛇。

比開店都累。

元棠倒是沒有這個煩惱,但她很能理解胡燕的心思。

上輩子後來元家就是這樣,弟弟妹妹們齊聚一堂,說些言不由衷的話,彼此捧個場,過完年之後各自忙碌,沒什麽交集。

元柳和元芹一直暗戳戳的別苗頭,元棟總是自以為是的覺得一家子和和美美,元梁則是甩手什麽都不幹光等著吃。忙裏忙外的她,既要給元德發趙換娣裝面子,還要伺候一大家子吃喝,每次過完年都要瘦幾斤。

所以她一點不覺得自己過年冷清,相反她覺得忙了一年的自己,歇下來的時間才算真正過年了。

她可以琢磨點吃的,可以放炮,可以看大院裏小孩子們追逐打鬧,還能聽著收音機什麽也不幹,就幹坐著烤火。

所以元棠想要回去白縣過年,她想在她的小院裏好好放松一下,什麽都不想,渡過一個平淡輕松的假期。

****

接下來的臘月,元棠忙成了陀螺,每天都在不停的接待客人。店裏的貨根本不愁賣,元棠推出的打折促銷采取了後來的方法。很簡單,就是不論價格,一件九折,兩件八折,三件七折。

元棠一口氣進了幾千塊的貨,在這個迎接九零的寒假狠狠賺了一筆。

王薇把“一件九折”“兩件八折”“三件七折”寫的大大的,三張大白紙貼在屋子外,離著老遠就能看見。她還畫了幾匹馬在紙張的邊角上,九零年是馬年,王薇特意畫了不同的小馬,或是噠噠的撒開蹄子,或是臥在那裏吃草,一個個憨態可掬。

元棠誇了她兩分鐘,把王薇誇得小臉紅撲撲的。

馬蘭卻若有所思的看著畫,不知道在想什麽。

終於到了臘月二十七,元棠給馬蘭母女放了假:“咱們店裏東西賣差不多了,留點年後賣,你們放假吧,到年後初五來上班就好。”

頓了一下,她問:“你們今年不回老家吧?”

馬蘭搖頭,她娘家就沒多少親戚了,回去幹嘛。

元棠給兩人包了十塊錢紅包,收了店面,上了一把大鎖。

馬蘭帶著女兒回了租屋,看著女兒開開心心畫畫,她突然說道:“薇薇,你要不要畫一張爸爸?”

“你畫一張爸爸上課的樣子,然後拿去給他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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