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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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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8 章

乾隆元年七月, 弘歷仿照其父雍正的做法,秘密立儲,將立儲詔書藏於乾清宮正大光明牌匾後面。

說是秘密立儲, 但實際上眾人都知道詔書中的太子人選是誰, 除了皇後所出嫡子二阿哥永璉, 再不會是別人。

鈕祜祿氏張口就是討要這個嫡孫的撫養權,饒是弘歷對親媽再孝順, 那臉上的顏色也變了。

他慢慢道:“額娘, 您年紀大了,該享享清福了, 小兒頑皮,反倒惹得您不得清閑。”

鈕祜祿氏道:“額娘不累,有個孫兒能承歡膝下, 我心裏反而高興些。”

弘歷如今有三子一女共計四個孩子, 永璉除外,如果說鈕祜祿氏最開始提出想要撫養別的孩子, 他很大可能會同意。他五六歲時被聖祖皇帝帶進宮撫養,長年累月見不到額娘, 能有個小孩子承歡額娘的膝下, 也算是慰藉她的遺憾。可是她開口就要了永璉,這讓弘歷不得不懷疑她的動機。

他可以把天下最好的東西都供奉給額娘,讓她開心,但唯有朝政之事,絕不允許她插手。

弘歷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才道:“永璉已經進學, 不算是小孩子了, 不合適。”

鈕祜祿氏有些失望, 但仍不肯放棄,“永璉也不過才六歲,不是小孩子是什麽,他的親祖母照顧他,這難道犯法嗎?康熙爺時,皇太後撫養了五阿哥、五公主幾個皇子,怎麽到了皇上您這裏,就不行了啊。”

弘歷放下茶杯,盯著鈕祜祿氏的眼睛,神色嚴肅道:“永璉不行。”

不止永璉不行,現在其他的皇子皇女也不行,額娘動機不純,哪個孩子交給她撫養都不放心。

鈕祜祿氏怔住了,弘歷從小就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他不願意或者不同意的事情,會委婉地想辦法拒絕,但他從來沒有當面對鈕祜祿氏說過一個“不”字。

“弘歷,”她突然哭出聲來,“你六歲被帶進宮撫養,你知道額娘這些年是怎麽過過來的嗎,額娘想你想的整夜都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好容易我們母子有了今日,你連額娘的一個小小的要求都要反駁,額娘在你心裏是什麽,你的心腸可真硬啊。”

弘歷面不改色,反問鈕祜祿氏,“那麽在額娘心裏,我又算什麽,額娘可有把我當做自己的兒子嗎?”

鈕祜祿氏心裏一寒,“我把你當兒子,你卻沒把我當額娘。”

弘歷冷笑道:“額娘只怕是把兒子當做謀取利益的工具吧。您為娘家人謀官,撫養永璉,不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鈕祜祿氏一點都不心虛,振振有詞道:“你是我的兒子,所以我才有今日太後的榮耀;可我也是我父母的女兒,父憑女貴難道不是應該的事情嗎?聖祖康熙爺時,母族佟佳氏滿門權貴,威儀赫赫,這又算什麽?”

弘歷強自壓抑住心裏噴湧而出的怒氣,“朕不曾虧待母族,該給的都給了,不該給的他們也別肖想!額娘提起佟佳氏,就算皇瑪法有意提拔他們,但他們是實打實上戰場拿性命拼戰功,佟國綱為此丟掉性命,額娘願意您的兄弟子侄去嗎,苗疆戰亂,還有與準格爾的糾紛,戰場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不如趁此機會送他們過去吧。”

鈕祜祿氏連忙道:“別,別!”

她的父母年邁,若是讓她的兄弟們上戰場,父母還不得擔心死了。

弘歷繼續道:“好,不上戰場,那麽便從文,滿人可以進士身份入仕,讓他們考進士吧。”

鈕祜祿氏:……

八旗子弟自有國家養著,吃喝不愁,她的兄弟侄子們都不是做文章的料。

弘歷譏笑一聲,“還有最後一條路,朝廷優待滿人,設侍衛、筆帖式等職位,好好幹,有真本事自會得到提拔。”

鈕祜祿氏再一次被紮心了。

她的阿瑪做了一輩子的筆帖式,沒升過官,直到女兒當了太後,才得到了一等承恩公的爵位,其他兄弟們就更加不必說了。

“好了,該說的朕都已經說了,額娘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這句話,弘歷自顧離開了壽康宮。

回到養心殿後,他直接下了一道命令,“壽康宮宮人伺候皇太後不夠用心,宮女由內務府遣送出宮,嬤嬤與太監等人遣送至泰陵,為先帝守陵,再重新派人服侍太後。”

輕輕松松的一句話就將皇太後這麽多年身邊親信的宮女太監等全部換掉。

乾小四毫不留情地削媽了。

他果真是康熙的孫子,雍正的兒子啊,犯我權力者,就不要再提什麽親情。

一代一代的皇帝皆是如此,婆媳戰爭不過是表面的掩飾而已,大家爭得都是權力。

紫檀很唏噓,“皇上說換人就換人了,寧壽宮其中有一個老嬤嬤伺候了皇太後近三十年,聽說太後去哪兒都離不開她……”

樂盈卻覺得有些奇怪,撫養永璉這樣的損招到底是誰幫皇太後想的啊,就算是她自己想的,難道就沒人阻止她嗎,永璉身份特殊,實際上的太子,這樣一位皇子是絕不會給太後養啊。

當然也有可能是鈕祜祿氏自信自己與皇帝兒子的感情夠好,兒子一定會同意,沒想到踩了一個大坑。

不過不用太擔心她,她與弘歷的母子感情是有的,只要她不要想著前朝那些權力了,她還是乾小四的親親額娘,只是從此在鈕祜祿氏心裏,兒子不再是兒子,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皇帝了。

宮廷裏是真沒有新鮮事,以前發生的事,現在一樣重新發生,重覆又重覆,不可避免。

想想怪沒意思的,樂盈將這件事丟到腦後,準備著過幾日隨同弘歷之前圓明園度夏。

……

長春宮。

富察皇後正在做針線活,是一個繡著小紅馬的荷包。

貼身宮女勸道:“主子,您歇一歇吧。”

皇後搖搖頭,“我不累,已經快做完了。”

這是給皇上做的荷包,她一針一線繡的格外認真,從不假手於人。

她喜歡安安靜靜地做針線活,手裏忙活著,腦子裏也在不停地思考。

皇太後對她的不滿,她早已察覺,可那又怎麽樣呢,皇上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太後影響不了他。皇後不怕太後做什麽,做得越多,錯得越多。

太後給她臉色瞧,再到扶植貴妃、嫻妃分她的權勢,以至於撫養永璉,一步一步踩進了皇上的底線內,結果是怎麽樣不用提了吧。

富察氏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她做的是皇上的賢後,只要皇上認定她“賢”,她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她不是一個輕易出手的人,皇上的後宮也沒人能壓過她,無須做什麽,唯獨只有一個皇太後,需要稍微動動腦子。

可那也是很簡單的事情,她帶著永璉去寧壽宮探病,稍加言語幾句,太後的心思便起了變化,提出了要撫養永璉,真是蠢得夠可以。

夫妻近十年,富察氏自問對皇上的性格了解非常透徹,可惜啊,太後卻沒能看清她的皇帝兒子。

富察氏繡完最後一針,擱下了荷包,又吩咐宮女,“你去庫房取柔軟的羊皮,皇上明年巡幸塞外,我現在提前給他把皮手套備起來,預備著騎馬射箭時用。”

宮女恭聲道:“奴婢遵命。”

……

壽康宮皇太後又病了。

這回沒像上次那樣折騰,只皇帝去請過一次安,皇後和其他嬪妃們去侍奉,她誰都不見。

最終,原來在雍親王府時與太後相處如同姐妹一般的皇考裕貴妃耿氏上門探望了她。

裕貴妃乍一見到皇太後,嚇了一跳,“太後,好好的您這是怎麽了?”

兩人自進了雍王府,都是小透明,失寵二人組,便互相扶持,以姐妹相稱,鈕祜祿氏見到耿氏跟見到了親人沒兩樣,哭著訴說委屈。

給娘家討官,試圖撫養實際上的太子永璉……

裕貴妃瞠目,她這好姐姐莫不是糊塗了吧,好好的福不享,居然想著跟皇帝作對。

也罷,人家是親母子來著,裕貴妃想著若是自己敢跟皇帝說這些,她的貴妃不用做了,弘晝親王的位置估計也保不住。

鈕祜祿氏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錯,“我不要求我娘家能像佟家一樣風光,有佟家的一半總行吧,還有富察家又算什麽呢?”

裕貴妃在心裏感嘆一聲,親兒子當了皇帝果真就不一樣了,罷了,她今日是帶了任務來的,於是好言勸道:“皇後的祖父輩就做著大官,她的伯父馬齊歷經三朝,康熙爺與先帝都信重的肱骨大臣,馬齊的女兒嫁給履親王做嫡福晉,能與皇家聯姻,這樣的家世原就沒什麽好說的。至於佟佳氏,康熙爺待佟佳氏確實足夠好,可那也是因為康熙爺生母孝康章皇後早逝之故,不能盡母孝,便只能補償給佟家了。太後,您這情況不同呀。”

鈕祜祿氏心虛嘴硬,“我覺得沒什麽不同的,活著就不用對母族好了嗎?”

算了,講道理是講不通了,裕貴妃下狠招,“可您的要求提了,皇上同意了嗎?不說別的,先帝與孝恭仁皇後(德妃)的事情,您總不陌生吧,難道您願意落到她的下場?”

只有這句話叫鈕祜祿氏真正害怕起來,她搖搖頭,“不會,不會,弘歷是我的兒子,我也只有他一個兒子。”

“可他是皇帝呀,就像先帝一樣。”裕貴妃道。

先帝在世時,她兩人日子難熬得很,戰戰兢兢的。

鈕祜祿氏渾身發麻,就像被雷電擊中一樣,他是皇帝,她的兒子弘歷是皇帝,他跟先帝、康熙爺沒什麽兩樣,都是皇帝啊。

醍醐蓋頂,鈕祜祿氏突然明白過來,心裏一片清明,她握著裕貴妃的手,感激道:“幸虧妹妹提醒我。”

裕貴妃微笑,“您明白就好,您呀,天生就是享福的命,怎麽也會過得好。您就看著太皇太後,像她老人家那樣過活,保管您長壽安康。”

幾日後,皇太後身子大安,弘歷去給她請安,母子倆單獨說話,誤會解開,母慈子孝。

為了表示對生母的孝道,弘歷大手一揮,將位於香山的靜宜園奉給太後,以做休閑之別苑。

打一巴掌再送一顆棗,皇太後徹底熄了爭權之心。

作者有話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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