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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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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查探

這話說完後, 昏暗房屋中空氣似有一瞬間的凝固,直到姜梨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也不只顧著哭了, 懵懂的問道:“夫君說要答應我什麽?”她怎麽好像有些沒聽懂呢。

寂靜的空氣瞬間被打破。

顧珽:“……”

他被姜梨這幅懵懵懂懂的表情看的額頭青筋直跳。

果然傻子就是傻子, 指望她腦子會轉彎都是積了德。

沒去理會姜梨的問話,他滑動著輪椅就出了房門,見人還在後面站著,低聲呵道:“還不走,你要在這地方呆一夜?”

平日裏瞧著倒是挺會跟人的, 就連來宰執府都能有膽子跟來, 怎麽偏偏這種關頭就不會走路了似的。

姜梨還沈浸在分析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的思緒裏, 聽了這話才急忙跟了上去。

“夫君夫君, 等等我。”

今日的宴會是晚間才開席的, 他們剛才又在那院子裏待了不久, 此時夜早已深了。

這邊的偏院半分人氣都無, 擺明了就是廢棄已久的,伴著夜色, 顯得詭異得緊。

姜梨幼時有夜盲癥,自小就怕黑, 不自覺的抱緊了雙臂, 跟緊了前方的顧珽,一絲一毫都不敢懈怠, 就怕將人跟丟了,她還是個路癡,豈不是要丟了性命。

她一句話話也不敢講, 平日裏嘰嘰喳喳的少女此刻難得安靜的像尊雕塑。

顧珽察覺出異樣, 再看她抱著雙臂的模樣, 自然看出了她的害怕,戲謔道:“膽子這麽小,也敢跟來宰執府?”

說她膽大,她就連走個夜路都怕,但若要說她膽子小,卻連今日的鴻門宴也敢偷偷跟來。

鴉雀無聲的道路上有了這句話,姜梨不知怎的,也沒那麽害怕走夜路了,壯著膽子反駁了他的話。

“若不是擔心夫君,妾身才不會來。”

昨日都告訴他這是個有天羅地網的死局了,竟還能往裏跳。

姜梨前世讀史書時,最欣賞欽佩的就是他不畏陰謀陽謀的果決,仿若世間宵小在絕對的鐵血手段面前都將盡誅。

可今日真體驗了其中的危機四伏,讓她頭次覺得害怕起來。

若是那女屍身上插/著的匕首,插在了顧珽身上……

那後果她不敢想。

顧珽活了那麽多年,還是頭回被人說到擔心一詞。

“你在擔心我?”

她是他的夫人,怎麽可能不擔心他。

姜梨氣的直瞪向前方輪椅上的身影,“夫君是妾身的夫君,妾身不擔心夫君還能擔心誰?”

誰料前方正駛著的輪椅突地停了下來,姜梨正走的好好的,猝不及防間差些被絆了個趔趄。

還未等她開口抱怨,就聽眼前人問道:“僅此而已?”

只要是她的夫君,便能叫她擔心?

那豈不是換了誰都一樣的。

姜梨被問的一楞,好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看向身前,認真道:“妾身說過,從很早起就仰慕夫君了。”

這話她是第二次說了,但不論是第幾次,她都說的極其認真,分毫不帶敷衍的意思,顧珽聽在心裏,莫名覺得心口有些熨燙,那燙燒的灼人。

除開流川與宣墨會暗地裏擔心他外,已經多久沒人這般真摯的擔心過他了?

姜梨的夜盲癥幼時未好完全,就算長大了仍有,黑暗中並不能完全視物,只能看清個模糊的影子。

自然的,顧珽就見她對前方空氣一本正經的說話,偏本人還尚未察覺似的,瞧著滑稽得緊,唇角不自覺勾了個擠淺的弧度,不過一瞬便又壓了下去。

“看不清東西?跟緊了。”

姜梨楞楞地應了聲“哦”,見他走了,又急忙跟了上去。

剛才顧珽突然的開口將黑夜中的寂靜打破,她也不自覺的放松了些,覺得若是身旁有他,看不清東西也無妨。

顧珽自剛才後再沒說過話,氣氛又沈寂了下去,姜梨有些不喜歡這氛圍,想了想,還是將心裏的疑問給問了出來。

“夫君,那裏面的那個女……女屍……是誰呀?”

直覺告訴她,那裏面躺著的女子不只是一個小小婢女這般簡單。

哪個府裏的婢女會準備好□□,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加上這是夙霖特意布下的鴻門宴,那婢女的真實身份更讓她有些好奇了。

“好奇害死貓,沒聽過?”

姜梨怔了一瞬。

若是知道了真相便會死麽?

既然他不說,她便也聽話的不問,只悶頭跟著他的路子走。

夏日夜風沈寂,自道旁樹梢中灑出些細碎的光,盈盈落了滿地,今晨下過大雨,空中彌漫的滿是股泥土的腥氣。

身後方才還歡快的少女音色又靜了下去,顧珽眸色微垂,捏了兩下手中的玉扳指,默了許久。

“那裏面躺的是平陽郡主,左右趙王是被我所擒,夙霖既是暗地找著了人,送上門的棋子不用白不用,不然……豈不是可惜了這麽個好棋子。”

姜梨本還以為他不會將這些都說出來,本來方才也就是她好奇之下心直口快才問出來的,對他是否會回答也沒抱希望。

但從沒想過,他竟能真的將這些都告訴她。

平陽郡主……那不是趙王最喜愛的小女兒麽?

據她所知,自趙王謀逆後,同脈盡誅之,唯獨將這平陽郡主給漏了。

不過她從前沒怎麽出過府門,只聽過郡主大名,卻從未見過葉盈本人,是以剛才並沒認出那屍體的身份。

顧珽提點的話都到了這份上,姜梨就算再笨,也能將今日這局棋給捋清楚了。

那宰執還真是歹毒,若是今夜平陽郡主真能成事,不費他一兵一車,也不用親自動手,便能坐山觀虎鬥,還能完美抽身事外,一箭多雕。

姜梨默了默,感覺突然間就知道了個大秘密。

嗚嗚,夫君能將這天大的秘密放心的說給她聽,好感動。

“夫君,你放心,這秘密我絕對不會洩露出去一絲一毫。”

這話被她說的慷慨激昂,大有為此獻身的勁頭,就像邊關即將出站的將士誓師般豪邁。

本以為說了這話他起碼會感動,哪料顧珽神色莫名的暼了她一眼,隨後便低笑了兩聲。

“蠢貨。”

想必過不了今夜,只要被人發現了裏面那具屍體,這消息便會傳的滿朝文武皆知。

到那時哪還能算作什麽秘密,不過提前了幾個時辰告訴她罷了。

但這些話他都沒說,忽地,前方傳來些嘈雜不一的腳步聲,聽聲音就是朝著他們這邊來的。

姜梨頓時急得背上的汗又出來了,“好像有人來了,夫君,現在該怎麽辦?”

按著夫君的說法,裏邊躺著的那具女屍是本該死了的郡主,帝王心海底針,根本沒人能猜透,誰都不知道楚帝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若被人發現了人是他所殺的,會不會也被殃及池魚?

只那麽片刻,姜梨已經腦補出了千萬種刑罰來。

她本以為顧珽也會著急,等著他來想辦法,卻不想他仍舊是那副大軍破境仍舊不改的面色,看不出有絲毫慌亂。

這下不只是腳步聲,就連談話聲也漸漸傳來……

“你說,今日這宰執究竟是何意思,他和那大理寺卿可是政敵,哪個對政敵還會好心好意的請人家赴宴?”

“我看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左右宰執和那顧大人都不是咱們的主子,就算城門失火,也殃及不了我們這些池魚,上面這些貴人的事兒,你瞎想些什麽,即便咱家主子都管不著,你又做不了主,瞎操心什麽呢?”

“嗐,我這不就是跟你才說的嗎,我又不是那般沒帶腦子的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姜梨也愈發著急起來,壓低了聲音,唯恐被那兩人發現,“夫君,你快些想想辦法呀。”

“急什麽?”顧珽低聲斥了她一句,兩指摩挲間,食指輕輕摩挲了下中指指腹,隨後便做出了個姜梨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舉動。

只見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石子,指尖輕彈,隨後小石子瞬息間便朝著剛才他們出來的那處院子投擲而去。

石子落在地上,發出哐當兩聲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明顯,剛才還在寒暄談話的兩人剎時變了臉色。

“是什麽人?”

姜梨驚得瞪大了眼,不知他這是何意,也不敢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唯恐現在出聲會被發現,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夫……夫君不是說了最好不要被發現的嗎,怎麽還主動讓那兩人去剛才的院子?

顧珽再次出手,接連彈出幾顆石子,都是朝著方才那處院子的方向擲出去的。

其中一人膽子小,害怕的靠在同伴身上,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不會是半夜的鬧鬼了吧,莫非是宰執府不幹凈不成?”

另一人明顯膽大不少,罵了聲他膽小,不屑道:“這世間哪會有鬼神,活了這麽些年你可見過一次?我看你是虧心事做得太多了,還鬼神呢,上次將那個灑掃丫鬟蓮兒肚子給搞大的,便是你吧?”

那人明顯被說中了心事,面上的表情一僵,訕笑著:“怎麽會啊,咱倆都認識多久了,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麽人麽?”

“是啊,咱倆都認識多久了,你是什麽人我還不了解麽?”若不是虧心事做多了,怎麽又會是這幅急於推脫的模樣。

那人被說的面上委實是有些掛不住,急忙轉移話題。

“你看,那石子像是往那邊院子的方向扔的,會不會是那邊的院子有什麽問題,不如我們去看看如何?”

這宰執府真是太可怕了,不會是真的有鬼吧。

所幸那同伴也是個膽大的,還真是半點不怕那些鬼神之說,還真讓他成功的轉移了話題。

“哼,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搞鬼。”

說完,他便朝著那方偏院的方向徑自走了過去,被落下的那人見同伴走了,心中怕得很,也連忙跟上了腳步,唯恐將人給跟丟了。

姜梨將這些對話都聽了個清清楚楚,等人走遠後,她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

“夫君方才為何要讓那兩人去剛才那院中,平陽郡主是正在被通緝的罪犯,不是不能輕易讓人發現麽?”

話音剛落,就見顧珽似在看傻子般的看她,姜梨撓撓頭,不解道:“妾身說錯什麽了嗎?”

不是不能輕易叫人發現了郡主屍首嗎?怎麽現在又要故意叫人發現了。

“同你說了你也不會懂。”

反正葉盈都是楚帝通緝榜上的人了,按規矩發現罪犯行蹤便是有賞,與其被夙霖的人搶了這發現罪犯的功勞名頭,還不如讓別人來。

沒道理便宜了夙霖。

剛才那兩個下人模樣的小廝他瞧得清楚,是雍王家小世子的貼身侍從,倒也是巧的很,要說起來,這雍王與夙霖可不是一路人,兩人之間的恩怨也不比夙霖同他這裏的少。

今日夙霖勝券在握,誠心想要讓在朝諸臣都瞧清楚他失算的狼狽模樣,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猖狂,就連平日裏政見上諸多分歧的雍王也給請了來。

雍王自然不肯來,但也總不能在百官面前公然給夙霖下臉子,是以今日來的便是小世子。

現在讓這兩人發現了葉盈屍首,最後大抵會讓小世子直接告訴雍王,在宰執府中發現了戴罪的平陽郡主,輕而易舉便能讓夙卿落得個窩藏罪犯的嫌疑。

至於雍王與夙卿間會發生些什麽,結果不言而喻。

坐山觀虎鬥豈不美哉。

但是這些東西,與她說還得費半天口舌,他也懶得多加解釋。

“呆瓜,以你的腦子想不通,同你說了也沒用,反正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就是了,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姜梨不滿的直癟嘴,“妾身哪裏像呆瓜了!”

顧珽眉梢微挑,斜眼看她。

“說你是你便是,怎麽,有意見?”

還敢跟他頂嘴了?

現在天色黑的緊,姜梨也不敢真發脾氣一走了之,不然會遇見誰都不知道,只得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偷偷拿眼睛瞪他。

怎料顧珽就跟身後長了眼睛似得,不緊不慢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拿眼睛瞪我,再瞪便挖了你眼珠子。”

姜梨從來不會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乖乖的不敢再作了。

挖眼珠子想想就好疼的。

顧珽這路線正巧便得路經那設宴的地方,姜梨遠遠的看了眼高坐主位上的身影,因為離得遠,並不能看清那人面容,但卻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在哪見過這人。

可她兩世加起來都沒見過幾個外男,按理不該覺得熟悉才對。

奇怪,這是怎麽回事?

她從不會將心頭的疑惑的疑惑,現在有不解的她就會問顧珽,知道他會回答她,手指朝那高臺上一指,好奇的問道:“夫君,那高臺之上坐著的是誰呀?”

顧珽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她指的是夙霖。

“你問他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正跟著顧珽走,卻不料他在拐角處突地停了下來,姜梨猝不及防,差些又撞上輪椅,只得踉蹌的停下腳步。

“夫君怎地又停下了?”

“到了。”

姜梨擡頭朝前面看去,才見那是坐雕龍畫鳳的閣樓,樓前還有三兩守衛來回巡邏,好似那樓裏面藏著有什麽寶貝似的。

自古以來龍鳳分別是天子與其後的標志,按著規矩,坊間普通百姓都是不得使用龍鳳的,這宰執到底是何方神聖,好大的膽子,竟敢在一座閣樓上明目張膽的用龍鳳來做點綴?

而且還就將其堂而皇之的建在府裏,這是有幾條命不夠花?

她看的直皺眉,不禁問道:“夫君,這是什麽地方?”

顧珽瞇眼看著前方,捏著玉扳指的勁道忽而變大,良久後,他才偏頭狀似不耐道:“你是有多少個問題問不完?”

若是他猜的不錯,這棟樓裏藏著的秘密,大抵便與那人有些關系。

知道他這話裏的意思是非進去不可了,姜梨只得壓著心裏那股沒來由的躁意,低聲道:“可是那閣樓前那麽多守衛,咱們要怎麽進去呀?”

這些侍衛身上皆是佩了武器的,身上死亡意味格外的濃,一看就是宰執府中暗地養著的死士,看起來不像是有那麽好闖進去的。

若是顧珽沒傷了腿之前的功夫,姜梨自然是不害怕的,可是現在他這般模樣,闖進去的難度直接翻了不知幾倍。

等了半天,姜梨壯了壯膽子,轉身看著顧珽,閉上眼睛,壯士斷腕般地說道:“沒事,既然這樓對夫君那麽重要,等會妾身就去兩那些守衛引開,夫君趁此機會進去就行了。”

說完她就準備跑過去吸引那幾個守衛的註意。

顧珽聽了她這番話,心房處突地又被燙了下,他倏爾間移開眼,“胡說八道什麽呢,誰讓你英勇獻身了。”

不說他有的是法子闖進去,即便是沒有辦法,他又豈是會躲在女人背後得利的人。

姜梨手驀地被他拉住,見他不想讓她去吸引守衛的註意,不由也有些急了起來,“那這可如何是好?”

剛才驚鴻一瞥間她看的清楚,那閣樓前的守衛統共加起來有六個,若是雙腿完好的顧珽她自然不怕,可現在這樣子可怎麽辦才好……

顧珽低斥了一句沒出息,“怕什麽。”

話音剛落,姜梨便看見他雙手衣袖對準了前方幾個暗衛,下一刻,只見一連串黑漆漆的東西自那衣袖中射了出去,只是倏爾間,便看見那幾個侍衛接連倒下。

姜梨不由被這轉變驚訝的瞪大了眼,壓低了想要尖叫的聲音,也對他衣袖中藏著的那東西好奇起來,“夫君袖子裏藏著的是什麽,好生厲害。”

“袖箭罷了。”

現在的他不同往日,雙腿廢了後許多事情都變得心有餘而力不足,身上怎麽可能沒有半點保命的家夥,多帶點暗器再是正常不過了。

今日要來的是宰執府,還是夙霖擺明了鴻門宴的地方,他再如何狂也得是要有腦子的猖狂,怎麽會真的半分沒有準備的就來了。

他可沒有白給敵人送命的愛好。

姜梨見他這般厲害,不禁拍著手稱讚道:“夫君好厲害,只需這樣一招便能把那麽多人都搞定。”

她這也是偏心眼都偏的沒邊去了,只誇讚他手段厲害,分毫沒想過這本就是顧珽的暗算,若成功不了才是怪事。

顧珽聽著那些恭維的話,耳根不自覺有些泛紅,他掩去自身的異樣,徑自滑動著輪椅往那閣樓駕去,過了好半晌才低聲道:“人都倒下了,你還不快走?”

現在還不走,等這府裏的人發現了異樣,即便是他們想進都進不去了。

姜梨不知為何,總覺得這閣樓內藏著些什麽秘密,下意識有些不想進去。

她半晌沒動,盡管眼前只剩那抹暗墨色衣袍的一角,也遲疑的沒再上前。

顧珽往前幾步,見身後遲遲沒有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他回頭望去,就見她那副躊躇的模樣,戲謔道:“怎麽,不敢進去?”

總不能是裝作膽大,現在就露怯了吧?

“誰……誰說的,妾身怎麽就不敢了。”姜梨唯恐被他說中了心事,幾步上前就朝那棟樓走去,反倒是顧珽被落到了後邊。

看著少女風風火火的身影,他眉梢微挑,卻也沒說什麽,跟著她便往前邊去了。

這座閣樓裏盡是些楠木所做的書架,琳瑯滿目的書籍險些就晃花了姜梨的眼,這裏的書實在是多的超出了她的預料。

就是前世她所見過的那些書,也不乏有名士孤本,但加起來也沒這裏的一半多。

“夫君費了那麽大的力氣,要找的……莫不是書吧?”顧珽今日費了那麽大的勁,不惜只身入虎穴,難不成就只是為了這些書不成?她分明記得顧府也有藏書閣來著,哪裏需要費這般大的力氣來這地方。

顧珽這次沒再回應她,滑動著輪椅慢慢翻看那些書目名字。

將這一樓的書目都查閱完了後,便徑自上了二樓,姜梨忙不疊又跟著他走了上去,“一樓沒有夫君要找的東西麽?”

回應她的,只有男子低沈的一聲,“嗯。”

二樓不同於一樓,不再是讓人眼花繚亂的藏書孤本,盡都是些信件類的東西。

顧珽翻看的那些信件時也沒避諱著姜梨,她將那些信件看得清楚,就連裏面聯絡的具體的對話也沒錯過。

只不過顧珽現在手中拿著的那方的印帖字跡,讓她覺得分外熟悉,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似的。

類似的印帖能讓她感到熟悉的只會在前世看過的書籍裏,但……要說跟這字跡相像的,那位可是……

心中直覺不可能,姜梨只得將那些破天荒的猜測都壓了下去。

“大人讓我們搜查全府,你們去搜藏寶樓,我去搜偏院。”

“記住,不管那人是誰,都只許錯殺,不許放過,即便是殺了個貴人也無事,大人許諾了會為我們兜底,都聽明白了?”

這般相處的情況沒來得及讓姜梨多貪戀一會,將將放下的心神現在又提了起來,看向還在翻看案卷的顧珽,又不忍心打擾他思考,只得將強忍著不害怕,也不多問,將這現在難得的寂靜都給了他一人。

就聽見這樓下傳來“踏踏”的腳步聲,到了這地步,她也不得不出聲打擾正在翻看案卷的顧珽,話中不免焦急,“夫君,怎麽辦,有人上來了。”

她現在什麽別的想法都沒有,只有眼前的顧珽是支撐她不害怕的光。

前世那些閑暇無聊的時光都是他陪著她的,史官們將他的功績來回書寫了不知多多少次,看了那些顧珽絕地反擊的事例後,她才歇了求生的念頭。

她曾在書中看過有的史官用“信仰”二字來描繪自己所崇尚的事物,現在的她不時的也會想,或許夫君就是她的信仰。

信仰是不容許別人詆毀誹謗的東西。

即便現在顧珽的名聲有損,但日後那個封侯拜相、位極人臣的攝政王,就是告訴所有天下人、所有瞧不起顧珽的人的致命一擊。

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廢人,而是姜梨的天神。

“夫君,咱們快些走吧。”夫君是最有法子的人了,到了這地步也沒出事,定能有辦法全身而退的。

而此時搜查他們蹤跡的守衛已經到了樓下了,談話聲也源源不斷的傳來……

“大人說了,無論如何也要將人找到,不然提頭去見,都聽明白了?”

接著便是眾守衛的齊聲答話,“聽明白了!”,聲音大到樓上的姜梨都忍不住捂耳朵。

好吵,這些人都是吃了什麽的,聲音大到了這個地步。

“還有,那仿制了假請帖的女子也務必抓到,誰將那女子找到了,大人重重有賞!”

顧珽將這些話聽得清楚,不禁挑高了眉梢,“怎麽,你還會仿制請帖?”

據他所知,這宰執府的下人們一個個都跟人精似的,尤其是在今日要設陷阱埋伏他的時候,恐怕進府的風險不小。

即便是一般的人精都不一定能安然無恙的走進來,先前太過於著急,他都沒來得及細想,這蠢笨如豬的女人是怎麽進來的?

現在正是危機時分,姜梨顧不得回答他這問題,低聲問道:“夫君有什麽好法子麽?”

抓他們的人都追到樓下了,腳步聲聽起來也格外的嘈雜淩亂,姜梨越聽心中越慌。

卻見顧珽並沒有她想象中的焦急與急躁,暼了眼她臉上的神情,不慌不忙道:“急什麽,既然是在找我,等他來找不就行了。”

話裏話外都是半點不著急的模樣。

“夙霖今日這宴就是為我所設,我可是主人,為何要逃。”

若他逃了,豈不是沒了意思。

話雖如此,但姜梨若說真不著急便是假的,她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聽見這樓的暗門處傳來了句,“想不到顧大人是這般好的雅興,換身衣裳的時間,竟跑到我府中重地來了。”

姜梨頓時腦中警鈴大作,糟糕糟糕,人上來了。

她正在四處找哪裏可以藏起來,還未來得及動作,被顧珽冰冷的手一拉,繼而便被顧珽給帶到了懷中,就連臉都貼緊了他胸口處的衣襟。

“別動。”

除了上次馬車顛簸外,姜梨還從未離他那麽近過,只能楞楞的不知作何反應,被迫受他禁錮。

嗚嗚,夫君懷中好好聞。

只須臾間,夙霖便已經上了樓,他直直的盯著顧珽,那眼神實在太過不善,可惜他方才只來得及看見那抹緋色衣裙,未曾來得及看清那女子究竟是何模樣。

他瞇眸道:“呵,想不到我們的顧大人,是在金屋藏嬌?”

按照之前那門房所說的,今日唯一的變數大抵便是顧珽懷中這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了。

竟想不到他所有的籌謀策劃都被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女子給打斷了個徹底。

夙霖心頭有氣,他頭次沒遮掩好那副君子淡如水的儀態。

“眾所周知,大理寺卿剛同首輔嫡女成婚,我倒是好奇,這女子究竟是誰,能讓我們顧大人不顧首輔不快,也要執意金屋藏嬌呢?”

被顧珽禁錮在懷中的姜梨聽到這不由朝天翻了個白眼。

還金屋藏嬌呢。

不好意思,姜柔是嫡女,她也是首輔嫡女。

若不是她現在動彈不得,腰上那手臂實在是錮得太緊了些,高低也要看看那夢中暗算顧珽之人,那幕後的宰執,究竟長得什麽樣。

最好再擡著下巴告訴他,“不巧,我便是你口中那人。”

可惜顧珽早有預料她這性子會做些什麽,也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他擡起頭,旁邊的燭臺上火焰光芒實在太大,方才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委實有些刺眼,不禁擡手微擋了擋眼,瞇眸看著指縫中傾瀉而來的光,“所以……”

話音將落未落,過了半晌,最後他才懶洋洋地看向面前的人,“這些都與你何關?”

這話裏頭的嘲諷意味十足。

“與其擔心我,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明日想必夙大人有的忙了。”

葉盈的屍首想必已經被那兩人給看見了,明日上朝怕是能讓他自顧不暇。

夫君實在是太懂得如何損人了,姜梨雖然看不清夙霖此時臉上是什麽表情,但她即便是猜也能猜出個十有八//九。

她本想笑,但念及現在這嚴肅正經的氣氛,忍了又忍,忍到了最後,實在有些是崩不住了,悶聲笑了出來。

她本就被顧珽緊緊摁在懷裏,就連唇瓣也貼在他暗色的衣袍處,本該清新悅耳的笑聲就被壓得悶悶的。

顧珽手臂處的衣衫緊貼著她的嘴唇,少女熾熱的鼻息盡數打在他心上,他神色一凜,卻又不能讓夙霖看出異樣,太陽穴兩處的青筋再度跳了跳,只得低聲呵斥道:“別笑了。”

再笑下去,夙霖會有何反應他不知道,但他肯定會不好受。

這低聲的呵斥對姜梨毫無作用,她就是這樣,一笑便停不下來。

夙霖耳邊都是少女悶聲的笑,那笑聲聽在耳中,仿佛就是在直接的嘲諷他這次的大意,叫他忍無可忍。

但方才已經被顧珽擾亂了理智,若再變色倒顯得這一局是他輸不起,索性袖袍一揮,轉身不再去看在他眼中膩歪至極的兩人。

“我夙某不是輸不起之人,今日算我輸你半局,我心服口服。”說到這,他話鋒一轉,話中不乏犀利,“但是,下一次,本官便會好好籌謀,不會再讓今日這變數多出一次來。”

回應他的,卻是顧珽頭也不回的背影。

只留了樓內滿室寂靜。

-

夙霖仍舊站在原地,那臉色委實算不上好看,氣氛沈寂許久,下屬們面面相覷,心知兩人積怨已久,無一人敢上前勸慰。

良久後,才聽他說道:“今日見過那女子的門房呢?帶上來。”

很快便有手下將人給帶了來。

夙霖看著眼前伏跪之人,“今日便是你前來通傳的?”

“回大人的話,是我。”小廝跪趴在地,頭緊緊貼在冰涼的地面上,唯恐說了有半句錯話,因此不敢隱瞞分毫。

“說說,你是怎的發現她不對勁的?”

話音剛落,夙霖又低低笑出了聲,“說對了則有賞,你若說錯了,便得拿九族來抵。”

若是別家的主子這般說話,或許只是為了立立威嚴,但小廝十分清楚,夙霖是真做的出來的……

早知今日會如此,當初他就不該被那女子相貌給晃花了眼,便不會攤上這般大的事兒了。

“今……今日來的那女子是只身一人來的,若是哪家的夫人哪有不帶一兩個貼身婢女的,再者貴婦人們都是隨夫君來的,哪有婦人家獨自帶了帖子來赴宴的。但……但她手中的請帖委實有些太像了,唯恐得罪了貴人,小的才將人給放進去了。”

他一口氣將話說完,是真的害怕會牽連了家中人,一個勁兒的磕著頭,也是真使了力氣,就算在樓下也能聽見“砰砰砰”的聲響。

男子半瞇著眸,不知在想些什麽,思忖片刻後才道:“很好。”

“給他找兩個畫技精湛的畫師,務必把那女子面貌給摹下來,不容有差錯,明日內呈上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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