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1、夢魘(肥章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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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夢魘(肥章掉落)
宣墨是顧珽身邊唯一信得過的醫者, 太醫院院判給出的治愈方子顧珽都沒用過，唯獨只用了宣墨的醫方。
流川不敢多問，領命便退下去找人了。
他去時宣墨早已睡下了, 將人從榻上抓起來時眼睛都尚未睜開, 流川也來不及多加解釋，隨手拿了朱漆雕金紋櫥中的一件衣裳就往榻上扔。
“快些穿好跟我走。”
宣墨美夢被攪，起床氣登時就犯了，一見是他又不好發脾氣，只能氣的吹胡子瞪眼。
“我說流川, 你半夜來擾人清夢做什麽, 顧珽那腿又疼了是不是？早就給他開過藥了, 沒什麽大礙, 照著那方子抓藥泡藥浴就行, 別來打攪我。”
“你先將衣服穿上, 治好了人再回來接著睡。”
宣墨說完這句, 再看流川這臉色，忽地心神一凜。
能讓流川這般鄭重其事, 那估計真是顧珽出了事……
罷了，真是欠他們的。
忍著心裏的不願,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 宣墨沒武藝傍身，流川嫌他走的太慢, 索性直接將人扛在肩上便朝著主院去了。
肚臍肉被那肩膀硌的生疼，宣墨只得忍著疼，朝天翻了個白眼, 眼看顧府就快到了, 口中威脅道：“最好顧珽是真出事了, 若是你們合起夥來誆騙我，等明早我就開個方子叫你出不了門。”
“不是大人。”
不是顧珽？
宣墨本以為是顧珽出事才這般著急，一聽人沒出事當即就黑了臉，鬧著要流川放他下來，他要回去接著睡覺。
“顧珽沒出事你大半夜的來找我做什麽，把我當猴耍呢？”
“放我下來，爺要回去接著美夢了。”
流川單手將人扛著不讓他動，默了半晌，補上了句：“是夫人。”
“是誰都沒用……”
宣墨黑著臉開口剛罵了個開頭，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話中的夫人二字，驚了一跳，“什麽，夫人？！”
若他沒記錯的話，顧珽成婚也有段時日了，不過那日他忙著去山上采藥，也沒來得及去喝上兩口喜酒。
流川要是不提這事，他都險些忘了顧珽已經成婚了。
宣墨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不知在想些什麽。
“就是那首輔家的大小姐，叫……叫姜柔那個？”
眼看著姜梨的小院就在眼前了，流川再沒理他無關緊要的廢話，將人放到地上，恭敬道：“大人，人帶到了。”
見著人來了，顧珽單手指了指那榻上安然恬靜的睡顏，“過來給她看看。”
方才等人的時候姜梨總鬧著討要親吻，他實在忍無可忍便將人給劈暈了，才終於得了片刻的安靜。
宣墨偏頭看去，只見床榻上的少女雙頰帶了抹不正常的紅，睡顏恬靜安謐，眉梢微挑，嘖了聲：“不愧是首輔之女，這樣貌果然好，就連咱們顧大人也忍不住了。”
瞧瞧，人家姑娘就連發髻衣衫都亂了，那唇角還滲了血跡，還留的有一抹齒印，一看就是被人啃的，若說不是顧珽所為，他一萬個不信。
他看得嘴角都抽了抽。
果然是剛開葷的楞頭青，也不知輕柔些。
顧珽一看便知他是想歪了，“叫你來是讓你看病，不看就滾。”
眼看這人就要發怒，他也沒再打諢，出手就為姜梨診脈，怕顧珽會吃味殺了他滅口，還十分有眼力見的放了個手帕隔上去。
這脈象……
按理來說不應該啊，既是女子又怎會有如此的脈象。
實在不對勁。
宣墨沈吟幾許，終究還是拿不準這脈象紊亂的根源，隨後偏頭看向顧珽，“按理說女子不該是這般脈象才對，唯獨倒是有那麽一種可能，她是不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吃了什麽東西？
顧珽伸手將角落處的純白色小藥丸一指。
流川就在守在房中，見此立刻就將地上的藥丸給撿了起來，根本不用任何人的吩咐。
隨後就將藥丸遞給了宣墨。
宣墨擡手接過，將那丹藥湊近了鼻尖，細細分辯起了藥中成分。
山藥，山茱萸，茯苓，枸杞，菟絲子，鎖陽，肉桂……
這藥分明就是……
想到這藥的功效，他不禁微挑了挑眉，看向顧珽，戲謔道：“想不到我們堂堂顧大人，有朝一日竟要靠這種東西來維持顏面。”
他又不笨，這可不是尋常治陽//痿的方子，看來這姑娘還是花了些精力求來的。
但是顧珽呢，就如同坊間有隱疾被妻子挑明的男人似的，嘴硬不吃。
非但不吃，還說自己沒有隱疾，讓自己的夫人將那藥給吃了。
果然，諱疾忌醫是不好的，這男人死要面子做什麽，早點說有那方面的問題，他隨手開個藥調理不就行了麽，何苦憋著。
瞬息間，宣墨便腦補出了場大戲。
顧珽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眉目一凜，“說重點。”
“重點便是，這藥是治……”
說到這兒，宣墨微頓了頓，暼了眼顧珽下身，便得到一道冷嗖嗖帶著殺氣的目光，他到底不敢拿小命來作死，繼續道：“若我判斷無誤，這藥是治男子不舉之癥的。”
話音一落，室內鴉雀無聲。
就連流川也驚了一驚，但宣墨素來以醫術聞名，這是他們都知道的，由不得他不信。
他忍了又忍，可還是忍不住，悄悄把視線移到顧珽下身……
顧珽將話聽完，感受到那兩道若有似無的視線，臉色黑了又黑。
他本以為這藥只是姜柔那女人想爬床給他下的，不然怎會咽下藥就臉紅到那種地步。
但這藥卻是……
兩邊太陽穴狠狠跳了跳，他極力忽視掉兩人探究的視線，問宣墨：“她怎麽才能好？”
左右是他讓人吃的那藥，他倒也沒那麽沒人/性。
能救就救一下吧。
“說白了這就是給男子吃的補藥，專程拿來治那方面毛病的，又不是春/藥之類會有副作用的藥，只能等藥效過去了自己好……
況且，按這藥成分來看，藥效極/猛，若錯不了的話，應該是太醫院院首的不傳之秘，你要知道，那是我同門師弟。”
宣墨兩手一攤，示意自己也束手無策。
“不過，若要她現在好受些，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將人扔到涼水裏頭泡一泡應該就好了。”
顧珽轉頭看向在房中充當透明人的綠蕘，“聽清楚了？”
綠蕘本就焦心於姜梨，忙不疊的點頭，“奴婢都聽清楚了。”
這丫鬟看起來是個忠心的，如此他也沒必要多待。
待到處理完姜梨這邊的事情後，顧珽才出了偏院，行到半路上時，忽地開口：“流川。”
“大人。”
手指輕敲著輪椅扶手，只見他不緊不慢地說：“待到明日，就將那賬本給她吧。”
他向來就不屑於欺騙，之前確實說過，若姜梨吃了藥，就將賬本給她。
反正只是個賬本罷了，又不是什麽情報消息，量她也翻不出什麽花樣。
流川領命，低聲道： “是。”
-
這夜的姜梨睡得十分不好，現下正值盛夏，即便如此熱的天，泡了冷水想必也是不會舒服的。
沒有意識間，她做了個很長的夢，即便是身處在極冷的水中，涔涔的冷汗還是順著脖頸流入水中。
*
姜梨也不知現在身處何境，眼前的府邸看起來陌生極了，似乎透了曾看不清的壁一般，廊回百轉，亭臺水榭，是她從未去過的地方。
天上已是月兒垂掛，星光點點，她擡首看去，入目便是一輪滿月。
深夜時分的府宅空寂無聲，伴著詭異的哀嚎，顯得可怖極了。
但姜梨來不及感嘆這地方的奇怪，只因為面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暗色衣袍上占滿了殷紅的血跡，肩上插/了把匕首，血跡浸透了那塊地方，滲了出來，泊泊的往下流著。
她認得很清楚，那人正是顧珽。
既然這夢裏的顧珽依舊坐著輪椅，大抵可以推斷出那時他的腿還未好，至少不是四年後。
她將這場面看在眼裏，兩手無意識的蜷緊，緊握成拳，頭不自覺的搖晃起來，口中喃喃喚道：“夫君……”
夫君看起來應該很疼吧，那血還一直在往下流，看得就連她也覺得疼。
低聲的呢喃在這無聲的房中顯得尤為突兀，綠蕘一直守在房中，這房中現下就她們兩人，她起先聽到那句夢語嚇了一哆嗦，差些就以為是鬧鬼了。
低頭一看，才見到姜梨紅唇輕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綠蕘這才松了口氣，原來是夫人在說話，嚇死她了。
“夫人在說什麽？”
她見姜梨一直在說些什麽，俯身湊近了她唇邊，奈何她剛才還念著的話現在就消停了下來，再沒多說一句話。
-
這地方好像正在設宴，滿座賓客皆是面面相覷，分明人數眾多，卻難得的鴉雀無聲。
只見顧珽看了眼坐於宴席高位之上的那人，冷冷勾唇，啞聲問道：“想不到，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他貫是如此，泰山崩於眼前也能不動聲色，即便是現在這般身上負了傷，肩頭正插著把入了骨髓的匕首，也能從容不迫，好似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姜梨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想要看清楚那人的長相，卻怎麽也看不清楚，模糊極了，只能看清楚那人玄色衣袍，以及腰間墜著的一枚玉佩。
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她也能隱約聽到那人說的話，“本事不本事的我可管不了那麽多，只知道你今日可是來了。”
說著，他話音微頓，將手中的酒杯搖晃兩下，低聲嘆了口氣，也不知在惋惜些什麽。
“我知道，按你的脾性，不容易中計，即便是上次那局，也只是廢了你雙腿，沒能要了你性命。
還真是讓人可惜啊……
所以今日這計，可是我為你量身定做的，即便是天神之子入了這局，想必也是不好抽身的。”
將話說完後，那人玩味而笑：“顧珽，就看你是不是大羅神仙轉世而來了。”
姜梨聽著這番冠冕堂皇的話，握緊了拳頭，暗唾了聲卑鄙小人。
就算是日後封侯拜相，官至攝政王的顧珽，雖然手段也是雷霆果決，有時候狠厲的也看得人皺眉，但從不屑於玩弄腌臜的陰謀，都是光明正大的出手。
這小人竟還將自己同她夫君類比，好生不要臉。
哼，他才不配。
那人話音剛落不久，忽地，姜梨便聽見身後傳來些嘈雜聲，不似先前那般安靜。
只見處於顧珽身後陣營的人群突然喧嚷起來，他身後右側位置，看起來下屬模樣的人，突地發起異變。
在所有人都沒發現不妥時，那人“唰”地拔出腰間軟劍，直直的朝著顧珽刺去。
能站在他身後，與左側第一位的流川同等待遇的，不用多想也是得他信任的心腹。
姜梨頓時瞪大了眼——
這般情況能讓心腹揮劍對準了顧珽，想都不用多想，是叛徒！
高坐上的那人見此好整以暇道：“不是讓我放馬過來麽，這便是我的報覆。”
姜梨氣急，忍不住跳著腳罵道：“裝模作樣，卑鄙無恥。”
簡直就是敗類。
劍已開了鞘，泛著鐵器的銀光在燭火折射下，發出錚亮又惹眼的光，那劍尖處不知是何物，有幾許黑色宛如墨汁的液體，流了幾滴在地上。
沒入塵土中，沒發出一絲聲響。
變故來得突如其來，滿座賓客上一刻還端著的沈重自持，此刻全都消失無蹤，一時間走的走跑的跑，唯恐神仙打架殃及了他們這群凡人。
這橫生出的枝節是眾人都未曾料到的，有些看起來是文官的，跑中不慎被椅子絆倒；至於武官，自然是只來得及顧自身，大難臨頭各自飛。
剎那間，滿座嘩然，杯盤狼藉，人群盡皆四散而逃。
人群中的姜梨看得出了滿身的汗，兩手不自覺的握緊，心中不斷的吶喊，跑上前想要將那個叛徒推開，手卻直直的穿透了那人的身體。
糟糕，沒用。
姜梨懊惱極了，她怎麽一點用也沒有，就是想幫幫夫君也做不到。
眼見長劍就要刺入顧珽胸膛，她再顧不上自責，連忙大聲說道：“夫君，快躲開，躲開啊！”
夫君此時已經負了傷，就單論肩頭插進去那道匕首，就算他表面再是如何雲淡風輕的模樣，傻子也知道肯定是很疼的。
可惜夢中的顧珽並不能聽不見她的呼喚，姜梨想幫也幫不了什麽，此時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淬了毒的利劍朝著他刺去。
綠蕘見她又開口說話了，只當是夢話，也不再好奇她說了些什麽。
等到姜梨身子溫度摸起來不燙了，臉也不紅了，才招呼了個婢女過來幫忙將人從浴桶中擡出來。
她記得清楚，先前宣墨走前說過，用冷水將人泡到體溫正常後，便可擦幹身子扶著上榻睡覺。
-
深夜時分，府中除去守夜的下人外，幾乎都睡了，安靜得很。
顧珽剛泡完澡，洗去滿身的疲憊，燭火未熄，正欲上榻安寢，卻忽地在臟衣簍中暼見一抹杏色。
那臟衣簍中正是他方才沐浴前換下來的那身衣服，暗墨色的衣袍中有抹杏色，看起來惹眼極了。
他敢斷定，那不是他衣衫的顏色。
懷中探究的心思，顧珽上前將那衣服給拿了出來。
入目便是一塊嬌小的布料，伸了兩條細線出來，這布料加起來還沒他幾個拳頭大，小的過分可憐了些。
等看清楚那衣物的模樣後，顧珽像得了塊燙手山芋似的，扔的飛快。
他又不是傻子，事到如今，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是一件女子穿的薄紗小衣。
想必也是之前姜梨藥效發作，兩人糾纏時不註意纏進他衣袍中的。
過了好半晌，顧珽躬身，兩指輕撚著小衣那根細線，將那小衣給提了起來，眉目微皺，他從前怎麽沒看出來那女人身段這般窈窕？
就這麽小塊布料，能遮些什麽？
這讓他如何處理，難不成扔了？
若是讓府中下人見了他將這東西拿著去扔，不知道的人怕會以為他是個變態，搞不好越傳越離譜，若傳他娶妻後不滿養了外室，豈不是毀了名聲？
扔了也不行，這東西留下也不好，顧珽頓覺當年科舉最難那道策論題，都沒有怎麽處理眼前這東西來得更棘手。
正在此時，姜梨送他那只小貓兒也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惺忪的睜開貓兒眼，雙眸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就像方才姜梨睜著眼看他的眼神一樣。
想了又想，他將手裏那件小巧的寢衣塞進了圓木矮桌上的匣子裏，最後重重的落了鎖。
做完這一切以後，他才揉了揉有些泛紅的耳根，輕呼了口氣。
-
姜梨經歷了一夜的夢魘，醒來時已是翌日太陽初升了。
她睜開眼，入目便是自己房中的一切，看起來沒有絲毫差錯。
咦，不對勁。
她明明記得昨夜夫君來過，她還將夏虞給的那藥給吃了下去，後面她就好像不是她了。
至於後來具體都發生了些什麽，她卻無論如何也沒想起來。
且她身上的小衣跟昨日穿的那件也不同了。
為何現在會躺在小院中的榻上，難不成只是做了個夢？
那到底夫君負傷中了埋伏是夢，還是昨夜的一切都是夢，她做了個夢中夢？
姜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揉著眼，睡眼惺忪的將綠蕘喚了進來。
“綠蕘，昨夜夫君來了後都發生了些什麽，你知道麽，我怎麽都想不起來？”
綠蕘點頭應是，“昨夜的事情，夫人都忘了？”
昨夜大人可是待到後半夜才走的，還有夫人當時披散著長發，央著大人討要求吻，她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這般一提，姜梨腦中突地浮現了個畫面，畫面中她正在強吻顧珽……
後來便是他忍無可忍將她劈暈了。
本已經忘了的一切，現下全都想起來了。
姜梨臉驀地羞紅，也不再追問昨夜的事情了，只恨自己問什麽要嘴賤問出口，不問不就沒這回事了麽，也就不用讓她想起來摳腳趾了。
想到自己被換了的小衣，問道：“不說這個了，綠……綠蕘，昨夜是你給我換的小衣嗎？”
“嗯，昨夜夫人最後已是不省人事了，哪能自己換衣服，自然是奴婢幫忙換的。”
說著，她指了指角落處的臟衣簍，接著道：“夫人昨夜換下來的衣服都在這處了。”
姜梨點了點頭，踩著鞋過去翻看兩下，奇怪，昨夜身上的衣裳幾乎都在這了，怎麽就差了小衣呢？
想不出來她也懶得再去想了，吩咐了綠蕘幫她梳洗後，便趁著綠蕘要去忙，在小院的廚房裏待了許久，還將廚房裏忙活的下人都譴了出去，也沒人知道她都在裏面做些什麽。
此時，鍋中的粥和著些許菜葉一起煮，蒸蒸的冒著些熱氣。
姜梨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才將一旁小碗中的銀耳給倒了下去。
她只不過是想起來昨夜那些事情之後，發現顧珽似乎有些體寒，想要幫他熬碗銀耳羹罷了。
等到綠蕘忙完回來時，就見本該待在廚房裏給姜梨做膳食的婢女此時都在院中聊天。
她眉頭微皺，按理說顧府下人們都害怕大人的威嚴，沒人敢在做事時如此懈怠才是，今日這是怎麽回事？
“你們這是在幹嘛？”
這話將幾個婢女談話聲驟然打斷了去，幾人如夢初醒，連忙站起來喚道：“綠蕘姐姐。”
“你們幾個，這個時辰不在廚房裏忙活就算了，怎麽還在這裏閑聊？”
話裏話外都是玩忽職守之意。
廚房是被姜梨搶了去的，這話還真是冤枉了她們幾人，其中一個圓臉婢女連忙道：“姐姐可是誤會我們了，是夫人說要在廚房裏做些東西，將奴婢們譴了出來。”
夫人在小廚房作何？
隨手將幾人揮退，綠蕘想著便朝廚房走，就見裏面的少女背影正忙碌著做些什麽，鼻尖都是粥的香氣，味道還挺香的。
“夫人這是在給大人做的？”
姜梨忙著弄手上的東西，頭也沒回，“嗯，昨日我突然發現夫君有些體寒，銀耳助熱，體寒之人多喝有好處的。”
“對了夫人，流侍衛已經將賬本給送來了。”
流川速度倒也快，昨夜顧珽才下的吩咐，今日一大早便將賬本給送了過來。
沒多久，銀耳羹便熬好了，蒸蒸的冒著熱氣，姜梨沒來得及顧上那賬本，將粥給盛了碗出來，隨口說道：“放在我房中的小案幾上就好，我先去給夫君送粥，回來再看。”
反正賬本回來也能看，但粥若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綠蕘怕她一個人送去會有危險，躊躇地道：“不如奴婢陪夫人給大人送去？”
“沒事啦綠蕘，我先給夫君送過去，剩下的都給你喝好了。”
夫君不喜歡婢女，就連主院也沒幾個，她可不敢讓綠蕘跟著去。
姜梨只扔下了這麽一句，沒等她拒絕的話說出口，就只給綠蕘留下個鵝黃色的背影。
-
此時，顧府書房。
顧珽將手中最後一沓公文翻看完後，才擡眸看向那跪在地上人，語氣淡淡：“說吧，出了何事，交給你的任務可是失敗了？”
那跪在地上的人聽了這番問話，面上滿是悔恨與不甘，擡頭答道：“屬下昨夜隱在房中聽他們商議事物，卻不想宰執身邊盡是高手，屬下不才，未免被宰執發現屬下是大人的人，只得提前停了計劃。”
門外，流川奉著茶走了進來，腰間還夾著封帖子。
自從顧珽出了事後，這書房都是沒有婢女侍奉的，所以這些瑣碎小事都得他來處理。
等他走進，看清眼前跪著的人後才睜大了眼。
“流峰，你怎麽回來了？”
不過驚訝也就瞬息間的事，他還記得自己來所為何事，將腰間那封請帖抽了出來，恭敬的向顧珽遞上去。
“大人，這是今日宰執府裏小廝送來的，門房剛剛才報上來。”
顧珽接過那帖子，看完那裏面的內容後忽地勾唇一笑，暼了眼還跪在地上的流峰，繼而將那方帖子扔在案上，語氣嘲弄：“他夙霖竟有閑心為我設宴。”
那帖子話說的漂亮極了，恭賀大理寺卿腿傷無性命之憂，專程為他設宴，日期還隔的如此近，就在明日。
顧珽手指輕扣那鎏金帖子上印著宰執印記的璽印，指骨摩挲著帖封的紋路，神情晦暗不明。
窗外零碎的光打進室內，房內燭火忽明忽暗，流川只能看見眼前主子的側臉，語氣無不憂愁地道：“屬下也是這般想的，宰執無事怎會獻殷勤，這宴會必定有詐。”
放眼望去，整個大楚滿朝文武誰人不知大理寺卿與宰執乃是政敵，出了名的意見不和。
更遑論，就按現在查探的消息來看，那次大人狩獵時出的意外，與宰執脫不了關系。
此時這般獻殷勤，傻子也知道這宴去不得。
顧珽沈吟片刻，斜眸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流峰的神情，神情淡然，話中滿是傲然：“既然他敢下這帖子，還怕本官不敢應？”
夙霖那人歷來便與他政論不合，就今日這帖子，一看便知居心叵測，偏生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對頭，這擺明是拿捏住了他的七寸，知道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應。
跪坐在地的流峰聽了這話，斂去眼中另類的情緒說道：“大人能這般想便是最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這般不去豈不是失了威風。”
“大人，可否要再想想……”
流川剛出聲想再勸勸他，話剛開口便被流峰嗤笑聲給打斷了去。
“流川，我說你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咱們家大人哪次入了局不是全然脫身，你這也太過擔憂了些。”
“可是大人現在……”
話說到這裏，他也知道顧珽出了事後最不愛聽的便是別說議論他的腿，那句腿疾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但面上充滿了不讚同。
若是從前的顧珽他自然把心放進肚子裏，可是現在大人雙腿不良於行，怎能應了宰執那一看就有圈套的邀約去。
“我說你還是將心放進肚子裏去的好，放眼望去，整個盛京武藝在你我之上的人可都是武林中人，且九成都未入中原，就算宰執想作何，也沒那麽容易。”
顧珽默然看著眼前兩人的爭辯，流峰正巧任務失利，夙霖就給他設了個宴？
且還就將那宴設在明日，連準備的時間都沒給他。
眉梢輕挑，顧珽兩指輕彈了下鎏金熨帖上的宰執印。
還真是有趣，他倒也好奇夙霖準備了什麽鴻門宴。
——
門外。
正端著銀耳羹的姜梨聽到書房內在談話，下意識的停了腳步，等到把書房內的談話聽了個完整，唇角勾起笑立時消了下去，面上頭一次嚴肅起來。
據她所知，那後世史書中所記載的宰執夙大人就不是個良善君子，宰執是文官，有惺惺相惜的緣故，所以史官慣愛加些溢美之詞。
那記載夙霖生平的傳記，就連同是文官的史臣都沒在傳記中多加些好話，傻子都知道那人多半就不是個好的。
更何況，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夫君此次若去赴宴，必定會中計。
這般想著，再加個那夜那個無端端來的夢，姜梨心跳地突突的，越想越怕害怕，冷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穩穩脫著的紅木底托直直的落在地上，銀耳羹灑落了一地，青花瓷的小盅碎了滿地，發出叮當兩聲巨響，驚的書房內還在爭辯的兩人立時噤了聲。
“什麽人？！”
流川猜到門外是細作，還不等顧珽吩咐，單手抽出腰間的佩劍，腳下踏了兩步就將門推開，把那長劍含了幾分內力擲出。
千鈞一發之際，那長劍差些就脫手扔了出去，流川看到門外他以為的細作是姜梨，險些跌了個跟頭。
趁著佩劍還未擲出，他趕忙收了回去。
“夫……夫人？”
看到姜梨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流川還以為是自己方才那模樣太嚇人把人給嚇哭了，再看了眼地上的狼藉，也知道自己方才是誤會了。
他此時不得不慶幸那劍未脫手，心中道了句幸好。
若是首輔嫡女在他們顧府出了什麽意外，那大人在朝中就算是滿朝樹敵了。
還好他沒惹出什麽禍來。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有女子在他面前哭，流川突地有些束手無策，右手撓著頭：“方才屬下與大人在房中商量政事，聽到門外響動還以為是細作，夫人別哭，是屬下誤會了。”
誰料姜梨理都不理他，直直地就往房裏跑了進去。
“夫人且慢，書房重地，夫人不能進。”
見她二話不說就往書房跑，流川心跳到嗓子眼兒裏，想到大人生氣的模樣，下意識就去追，卻不知道姜梨哪裏來的力氣，跑的比他一個習武之人還快。
顧珽耳力過人，在房中將流川那句夫人給聽了個清清楚楚，滑落至掌心的暗器悄然滑回了袖袍中，卻見面前跑進來的少女面頰上掛著淚珠。
“嗯？”
姜梨面上掛滿了淚痕，跑進裏室，不著痕跡的暼了眼仍舊跪在地上的流峰，才紅著眼眶看向主位上坐著的顧珽，明媚的雙眸裏滿是紅血絲。
顧珽莫名就招架不住她紅著眼委屈的模樣，想到昨夜的旖旎心裏突地有些出奇地發癢，似是想要掩蓋心中的躁動，右手抵拳輕咳了聲，“你沒事哭個什麽，出了何事？”
姜梨拉起他的袖擺軟聲說著：“夫君，妾身昨日做了噩夢，那夢裏好可怕……”
兩人距離隔得近，因著姜梨彎腰的緣故，少女口中呼出的暖氣徑直打在顧珽耳後。
昨夜榻上那件女子小巧的薄紗寢衣突地自腦中劃過，輪椅上正襟危坐的男子悄然紅了耳根，默念了句清心訣，扭頭不再看她。
等到心中躁動不再，顧珽才轉頭看向她。
“什麽夢？”
姜梨抹了眼擠出來的眼淚，輕聲哽咽著：“妾身做的夢只能讓夫君知道，若是夫妻閨房話讓流川他們聽到了不是自毀名聲嗎？”
流川不是第一次見到夫人的難纏，早有預感，默默將跪在地上的流峰拉起，轉身只盯著墻面的木幾。
被拉起的流峰一臉懵。
“妾身只想跟夫君說悄悄話，夫君……”
姜梨輕身靠近，貼著顧珽耳畔，悄悄說道：“上次妾身吃了那藥，掉了件薄紗的小衣，若是妾身沒記錯的話，當時夫君應當就在房中，不知夫君有沒有看見，那貼身的小衣可萬萬不能被登徒子拿了去。”
這話說的滿是無辜，前提是得忽略了少女眼中的狡黠。
顧珽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般被人威脅，太陽穴突突地跳，那剛才強自壓下的躁動突地又竄了出來，甚至比之前猶盛，怒道：“姜柔，你敢威脅……”
卻不想姜梨根本不吃他的狠話，只見柔弱無骨的小手拉過墨色的衣襟下擺來回的晃，聲音軟綿綿的：“夫君，好不好嘛……”
她這模樣不似撒嬌卻比撒嬌更讓人受不住，嗓音綿軟的像是要把顧珽拉進了棉花海裏。
心中突地生出了些挫敗，顧珽深吸了口氣，舌尖抵了抵後槽牙，才對著身後兩人輕聲說道：“下去。”
等到二人聽命都退下後，顧珽瞪她一眼。
“能說了？”
此時房中沒了外人，姜梨直接說出來意。
“夫君，你這次不能去赴宰執大人設的宴，那宴是有圈套的，有危險。”
顧珽臉色沈的似墨一般，沒等她把話給說完便徑自打斷：“你方才在門外都聽到了什麽？”
“夫……夫君，我不是故意想要偷聽的！”
“姜柔，別以為我前兩次沒殺了你便能得寸進尺，出去。”
別的話姜梨都可以聽，唯獨事關他安危的話除外，再次重覆道：“夫君，這次真的不能去！”
顧珽倏爾嗤笑了聲，“你不讓我就去不得了，你難不成還真以為姜鶴之的臉面有這麽大，能讓我聽你的調遣，理由呢？”
見他這樣子，姜梨又強迫擠出兩滴淚來，滿臉委屈地哽咽道：“夫君，妾身真的做了噩夢！”
顧珽：“？”
所以呢？
姜梨閉著眼，索性就一股腦的把話給說了出來。
“妾身昨晚夢到了一個月圓之夜，夫君赴了宰執的宴會，本是萬無一失，可夫君卻不知道手下出了叛徒，命在旦夕！”
“且夫君肩頭還負了傷，很重的傷！”
月圓，赴宴，叛徒——
姜梨垂頭正盯著鞋尖的穗花，並不知道顧珽聽了她的話後，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看著她，眸底深邃如墨，那眼神似要將她看穿。
“姜柔，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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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故意想要收藏女鵝小衣的，莫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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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眾人皆知，侯夫人顧瑤與臨安侯謝昱夫妻不睦，貌合神離。
本以為這兩人不出三年便會和離，哪曾想一朝狩獵，那侯夫人摔壞了腦子。
不料待她醒來後便雙頰緋紅，羞澀的對著身旁的臨安侯喚了聲夫君。
那嗓音俱是嬌柔婉轉，其中似含了萬般情意，驚的在場眾人險些失了雙眼。
顧瑤忘卻前事，只記得自己有個恩愛兩不疑的夫君，奈何夫君卻借口她受了傷，對她百般推拒，即便是她換上了話本子裏狐貍精才穿的薄紗，他也能坐懷不亂。
——
兩人原本早就起草了和離書，謝昱也承諾了待三年後，便以無所出的緣由和離。
起初，看著被傷了腦袋，忘記兩人往事的顧瑤，謝昱頭疼不已。
要說行軍策論他都信手拈來，但唯有對這等愛哭又愛演戲的女子束手無策，只能躲為上策。
可他萬萬沒想到，失憶後的夫人……竟如此嬌軟。
這下失算了。
▼
後來便是
他逃，她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嬌軟戲精×白切黑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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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墨是顧珽身邊唯一信得過的醫者, 太醫院院判給出的治愈方子顧珽都沒用過，唯獨只用了宣墨的醫方。
流川不敢多問，領命便退下去找人了。
他去時宣墨早已睡下了, 將人從榻上抓起來時眼睛都尚未睜開, 流川也來不及多加解釋，隨手拿了朱漆雕金紋櫥中的一件衣裳就往榻上扔。
“快些穿好跟我走。”
宣墨美夢被攪，起床氣登時就犯了，一見是他又不好發脾氣，只能氣的吹胡子瞪眼。
“我說流川, 你半夜來擾人清夢做什麽, 顧珽那腿又疼了是不是？早就給他開過藥了, 沒什麽大礙, 照著那方子抓藥泡藥浴就行, 別來打攪我。”
“你先將衣服穿上, 治好了人再回來接著睡。”
宣墨說完這句, 再看流川這臉色，忽地心神一凜。
能讓流川這般鄭重其事, 那估計真是顧珽出了事……
罷了，真是欠他們的。
忍著心裏的不願,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 宣墨沒武藝傍身，流川嫌他走的太慢, 索性直接將人扛在肩上便朝著主院去了。
肚臍肉被那肩膀硌的生疼，宣墨只得忍著疼，朝天翻了個白眼, 眼看顧府就快到了, 口中威脅道：“最好顧珽是真出事了, 若是你們合起夥來誆騙我，等明早我就開個方子叫你出不了門。”
“不是大人。”
不是顧珽？
宣墨本以為是顧珽出事才這般著急，一聽人沒出事當即就黑了臉，鬧著要流川放他下來，他要回去接著睡覺。
“顧珽沒出事你大半夜的來找我做什麽，把我當猴耍呢？”
“放我下來，爺要回去接著美夢了。”
流川單手將人扛著不讓他動，默了半晌，補上了句：“是夫人。”
“是誰都沒用……”
宣墨黑著臉開口剛罵了個開頭，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話中的夫人二字，驚了一跳，“什麽，夫人？！”
若他沒記錯的話，顧珽成婚也有段時日了，不過那日他忙著去山上采藥，也沒來得及去喝上兩口喜酒。
流川要是不提這事，他都險些忘了顧珽已經成婚了。
宣墨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不知在想些什麽。
“就是那首輔家的大小姐，叫……叫姜柔那個？”
眼看著姜梨的小院就在眼前了，流川再沒理他無關緊要的廢話，將人放到地上，恭敬道：“大人，人帶到了。”
見著人來了，顧珽單手指了指那榻上安然恬靜的睡顏，“過來給她看看。”
方才等人的時候姜梨總鬧著討要親吻，他實在忍無可忍便將人給劈暈了，才終於得了片刻的安靜。
宣墨偏頭看去，只見床榻上的少女雙頰帶了抹不正常的紅，睡顏恬靜安謐，眉梢微挑，嘖了聲：“不愧是首輔之女，這樣貌果然好，就連咱們顧大人也忍不住了。”
瞧瞧，人家姑娘就連發髻衣衫都亂了，那唇角還滲了血跡，還留的有一抹齒印，一看就是被人啃的，若說不是顧珽所為，他一萬個不信。
他看得嘴角都抽了抽。
果然是剛開葷的楞頭青，也不知輕柔些。
顧珽一看便知他是想歪了，“叫你來是讓你看病，不看就滾。”
眼看這人就要發怒，他也沒再打諢，出手就為姜梨診脈，怕顧珽會吃味殺了他滅口，還十分有眼力見的放了個手帕隔上去。
這脈象……
按理來說不應該啊，既是女子又怎會有如此的脈象。
實在不對勁。
宣墨沈吟幾許，終究還是拿不準這脈象紊亂的根源，隨後偏頭看向顧珽，“按理說女子不該是這般脈象才對，唯獨倒是有那麽一種可能，她是不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吃了什麽東西？
顧珽伸手將角落處的純白色小藥丸一指。
流川就在守在房中，見此立刻就將地上的藥丸給撿了起來，根本不用任何人的吩咐。
隨後就將藥丸遞給了宣墨。
宣墨擡手接過，將那丹藥湊近了鼻尖，細細分辯起了藥中成分。
山藥，山茱萸，茯苓，枸杞，菟絲子，鎖陽，肉桂……
這藥分明就是……
想到這藥的功效，他不禁微挑了挑眉，看向顧珽，戲謔道：“想不到我們堂堂顧大人，有朝一日竟要靠這種東西來維持顏面。”
他又不笨，這可不是尋常治陽//痿的方子，看來這姑娘還是花了些精力求來的。
但是顧珽呢，就如同坊間有隱疾被妻子挑明的男人似的，嘴硬不吃。
非但不吃，還說自己沒有隱疾，讓自己的夫人將那藥給吃了。
果然，諱疾忌醫是不好的，這男人死要面子做什麽，早點說有那方面的問題，他隨手開個藥調理不就行了麽，何苦憋著。
瞬息間，宣墨便腦補出了場大戲。
顧珽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眉目一凜，“說重點。”
“重點便是，這藥是治……”
說到這兒，宣墨微頓了頓，暼了眼顧珽下身，便得到一道冷嗖嗖帶著殺氣的目光，他到底不敢拿小命來作死，繼續道：“若我判斷無誤，這藥是治男子不舉之癥的。”
話音一落，室內鴉雀無聲。
就連流川也驚了一驚，但宣墨素來以醫術聞名，這是他們都知道的，由不得他不信。
他忍了又忍，可還是忍不住，悄悄把視線移到顧珽下身……
顧珽將話聽完，感受到那兩道若有似無的視線，臉色黑了又黑。
他本以為這藥只是姜柔那女人想爬床給他下的，不然怎會咽下藥就臉紅到那種地步。
但這藥卻是……
兩邊太陽穴狠狠跳了跳，他極力忽視掉兩人探究的視線，問宣墨：“她怎麽才能好？”
左右是他讓人吃的那藥，他倒也沒那麽沒人/性。
能救就救一下吧。
“說白了這就是給男子吃的補藥，專程拿來治那方面毛病的，又不是春/藥之類會有副作用的藥，只能等藥效過去了自己好……
況且，按這藥成分來看，藥效極/猛，若錯不了的話，應該是太醫院院首的不傳之秘，你要知道，那是我同門師弟。”
宣墨兩手一攤，示意自己也束手無策。
“不過，若要她現在好受些，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將人扔到涼水裏頭泡一泡應該就好了。”
顧珽轉頭看向在房中充當透明人的綠蕘，“聽清楚了？”
綠蕘本就焦心於姜梨，忙不疊的點頭，“奴婢都聽清楚了。”
這丫鬟看起來是個忠心的，如此他也沒必要多待。
待到處理完姜梨這邊的事情後，顧珽才出了偏院，行到半路上時，忽地開口：“流川。”
“大人。”
手指輕敲著輪椅扶手，只見他不緊不慢地說：“待到明日，就將那賬本給她吧。”
他向來就不屑於欺騙，之前確實說過，若姜梨吃了藥，就將賬本給她。
反正只是個賬本罷了，又不是什麽情報消息，量她也翻不出什麽花樣。
流川領命，低聲道： “是。”
-
這夜的姜梨睡得十分不好，現下正值盛夏，即便如此熱的天，泡了冷水想必也是不會舒服的。
沒有意識間，她做了個很長的夢，即便是身處在極冷的水中，涔涔的冷汗還是順著脖頸流入水中。
*
姜梨也不知現在身處何境，眼前的府邸看起來陌生極了，似乎透了曾看不清的壁一般，廊回百轉，亭臺水榭，是她從未去過的地方。
天上已是月兒垂掛，星光點點，她擡首看去，入目便是一輪滿月。
深夜時分的府宅空寂無聲，伴著詭異的哀嚎，顯得可怖極了。
但姜梨來不及感嘆這地方的奇怪，只因為面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暗色衣袍上占滿了殷紅的血跡，肩上插/了把匕首，血跡浸透了那塊地方，滲了出來，泊泊的往下流著。
她認得很清楚，那人正是顧珽。
既然這夢裏的顧珽依舊坐著輪椅，大抵可以推斷出那時他的腿還未好，至少不是四年後。
她將這場面看在眼裏，兩手無意識的蜷緊，緊握成拳，頭不自覺的搖晃起來，口中喃喃喚道：“夫君……”
夫君看起來應該很疼吧，那血還一直在往下流，看得就連她也覺得疼。
低聲的呢喃在這無聲的房中顯得尤為突兀，綠蕘一直守在房中，這房中現下就她們兩人，她起先聽到那句夢語嚇了一哆嗦，差些就以為是鬧鬼了。
低頭一看，才見到姜梨紅唇輕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綠蕘這才松了口氣，原來是夫人在說話，嚇死她了。
“夫人在說什麽？”
她見姜梨一直在說些什麽，俯身湊近了她唇邊，奈何她剛才還念著的話現在就消停了下來，再沒多說一句話。
-
這地方好像正在設宴，滿座賓客皆是面面相覷，分明人數眾多，卻難得的鴉雀無聲。
只見顧珽看了眼坐於宴席高位之上的那人，冷冷勾唇，啞聲問道：“想不到，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他貫是如此，泰山崩於眼前也能不動聲色，即便是現在這般身上負了傷，肩頭正插著把入了骨髓的匕首，也能從容不迫，好似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姜梨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想要看清楚那人的長相，卻怎麽也看不清楚，模糊極了，只能看清楚那人玄色衣袍，以及腰間墜著的一枚玉佩。
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她也能隱約聽到那人說的話，“本事不本事的我可管不了那麽多，只知道你今日可是來了。”
說著，他話音微頓，將手中的酒杯搖晃兩下，低聲嘆了口氣，也不知在惋惜些什麽。
“我知道，按你的脾性，不容易中計，即便是上次那局，也只是廢了你雙腿，沒能要了你性命。
還真是讓人可惜啊……
所以今日這計，可是我為你量身定做的，即便是天神之子入了這局，想必也是不好抽身的。”
將話說完後，那人玩味而笑：“顧珽，就看你是不是大羅神仙轉世而來了。”
姜梨聽著這番冠冕堂皇的話，握緊了拳頭，暗唾了聲卑鄙小人。
就算是日後封侯拜相，官至攝政王的顧珽，雖然手段也是雷霆果決，有時候狠厲的也看得人皺眉，但從不屑於玩弄腌臜的陰謀，都是光明正大的出手。
這小人竟還將自己同她夫君類比，好生不要臉。
哼，他才不配。
那人話音剛落不久，忽地，姜梨便聽見身後傳來些嘈雜聲，不似先前那般安靜。
只見處於顧珽身後陣營的人群突然喧嚷起來，他身後右側位置，看起來下屬模樣的人，突地發起異變。
在所有人都沒發現不妥時，那人“唰”地拔出腰間軟劍，直直的朝著顧珽刺去。
能站在他身後，與左側第一位的流川同等待遇的，不用多想也是得他信任的心腹。
姜梨頓時瞪大了眼——
這般情況能讓心腹揮劍對準了顧珽，想都不用多想，是叛徒！
高坐上的那人見此好整以暇道：“不是讓我放馬過來麽，這便是我的報覆。”
姜梨氣急，忍不住跳著腳罵道：“裝模作樣，卑鄙無恥。”
簡直就是敗類。
劍已開了鞘，泛著鐵器的銀光在燭火折射下，發出錚亮又惹眼的光，那劍尖處不知是何物，有幾許黑色宛如墨汁的液體，流了幾滴在地上。
沒入塵土中，沒發出一絲聲響。
變故來得突如其來，滿座賓客上一刻還端著的沈重自持，此刻全都消失無蹤，一時間走的走跑的跑，唯恐神仙打架殃及了他們這群凡人。
這橫生出的枝節是眾人都未曾料到的，有些看起來是文官的，跑中不慎被椅子絆倒；至於武官，自然是只來得及顧自身，大難臨頭各自飛。
剎那間，滿座嘩然，杯盤狼藉，人群盡皆四散而逃。
人群中的姜梨看得出了滿身的汗，兩手不自覺的握緊，心中不斷的吶喊，跑上前想要將那個叛徒推開，手卻直直的穿透了那人的身體。
糟糕，沒用。
姜梨懊惱極了，她怎麽一點用也沒有，就是想幫幫夫君也做不到。
眼見長劍就要刺入顧珽胸膛，她再顧不上自責，連忙大聲說道：“夫君，快躲開，躲開啊！”
夫君此時已經負了傷，就單論肩頭插進去那道匕首，就算他表面再是如何雲淡風輕的模樣，傻子也知道肯定是很疼的。
可惜夢中的顧珽並不能聽不見她的呼喚，姜梨想幫也幫不了什麽，此時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淬了毒的利劍朝著他刺去。
綠蕘見她又開口說話了，只當是夢話，也不再好奇她說了些什麽。
等到姜梨身子溫度摸起來不燙了，臉也不紅了，才招呼了個婢女過來幫忙將人從浴桶中擡出來。
她記得清楚，先前宣墨走前說過，用冷水將人泡到體溫正常後，便可擦幹身子扶著上榻睡覺。
-
深夜時分，府中除去守夜的下人外，幾乎都睡了，安靜得很。
顧珽剛泡完澡，洗去滿身的疲憊，燭火未熄，正欲上榻安寢，卻忽地在臟衣簍中暼見一抹杏色。
那臟衣簍中正是他方才沐浴前換下來的那身衣服，暗墨色的衣袍中有抹杏色，看起來惹眼極了。
他敢斷定，那不是他衣衫的顏色。
懷中探究的心思，顧珽上前將那衣服給拿了出來。
入目便是一塊嬌小的布料，伸了兩條細線出來，這布料加起來還沒他幾個拳頭大，小的過分可憐了些。
等看清楚那衣物的模樣後，顧珽像得了塊燙手山芋似的，扔的飛快。
他又不是傻子，事到如今，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是一件女子穿的薄紗小衣。
想必也是之前姜梨藥效發作，兩人糾纏時不註意纏進他衣袍中的。
過了好半晌，顧珽躬身，兩指輕撚著小衣那根細線，將那小衣給提了起來，眉目微皺，他從前怎麽沒看出來那女人身段這般窈窕？
就這麽小塊布料，能遮些什麽？
這讓他如何處理，難不成扔了？
若是讓府中下人見了他將這東西拿著去扔，不知道的人怕會以為他是個變態，搞不好越傳越離譜，若傳他娶妻後不滿養了外室，豈不是毀了名聲？
扔了也不行，這東西留下也不好，顧珽頓覺當年科舉最難那道策論題，都沒有怎麽處理眼前這東西來得更棘手。
正在此時，姜梨送他那只小貓兒也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惺忪的睜開貓兒眼，雙眸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就像方才姜梨睜著眼看他的眼神一樣。
想了又想，他將手裏那件小巧的寢衣塞進了圓木矮桌上的匣子裏，最後重重的落了鎖。
做完這一切以後，他才揉了揉有些泛紅的耳根，輕呼了口氣。
-
姜梨經歷了一夜的夢魘，醒來時已是翌日太陽初升了。
她睜開眼，入目便是自己房中的一切，看起來沒有絲毫差錯。
咦，不對勁。
她明明記得昨夜夫君來過，她還將夏虞給的那藥給吃了下去，後面她就好像不是她了。
至於後來具體都發生了些什麽，她卻無論如何也沒想起來。
且她身上的小衣跟昨日穿的那件也不同了。
為何現在會躺在小院中的榻上，難不成只是做了個夢？
那到底夫君負傷中了埋伏是夢，還是昨夜的一切都是夢，她做了個夢中夢？
姜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揉著眼，睡眼惺忪的將綠蕘喚了進來。
“綠蕘，昨夜夫君來了後都發生了些什麽，你知道麽，我怎麽都想不起來？”
綠蕘點頭應是，“昨夜的事情，夫人都忘了？”
昨夜大人可是待到後半夜才走的，還有夫人當時披散著長發，央著大人討要求吻，她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這般一提，姜梨腦中突地浮現了個畫面，畫面中她正在強吻顧珽……
後來便是他忍無可忍將她劈暈了。
本已經忘了的一切，現下全都想起來了。
姜梨臉驀地羞紅，也不再追問昨夜的事情了，只恨自己問什麽要嘴賤問出口，不問不就沒這回事了麽，也就不用讓她想起來摳腳趾了。
想到自己被換了的小衣，問道：“不說這個了，綠……綠蕘，昨夜是你給我換的小衣嗎？”
“嗯，昨夜夫人最後已是不省人事了，哪能自己換衣服，自然是奴婢幫忙換的。”
說著，她指了指角落處的臟衣簍，接著道：“夫人昨夜換下來的衣服都在這處了。”
姜梨點了點頭，踩著鞋過去翻看兩下，奇怪，昨夜身上的衣裳幾乎都在這了，怎麽就差了小衣呢？
想不出來她也懶得再去想了，吩咐了綠蕘幫她梳洗後，便趁著綠蕘要去忙，在小院的廚房裏待了許久，還將廚房裏忙活的下人都譴了出去，也沒人知道她都在裏面做些什麽。
此時，鍋中的粥和著些許菜葉一起煮，蒸蒸的冒著些熱氣。
姜梨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才將一旁小碗中的銀耳給倒了下去。
她只不過是想起來昨夜那些事情之後，發現顧珽似乎有些體寒，想要幫他熬碗銀耳羹罷了。
等到綠蕘忙完回來時，就見本該待在廚房裏給姜梨做膳食的婢女此時都在院中聊天。
她眉頭微皺，按理說顧府下人們都害怕大人的威嚴，沒人敢在做事時如此懈怠才是，今日這是怎麽回事？
“你們這是在幹嘛？”
這話將幾個婢女談話聲驟然打斷了去，幾人如夢初醒，連忙站起來喚道：“綠蕘姐姐。”
“你們幾個，這個時辰不在廚房裏忙活就算了，怎麽還在這裏閑聊？”
話裏話外都是玩忽職守之意。
廚房是被姜梨搶了去的，這話還真是冤枉了她們幾人，其中一個圓臉婢女連忙道：“姐姐可是誤會我們了，是夫人說要在廚房裏做些東西，將奴婢們譴了出來。”
夫人在小廚房作何？
隨手將幾人揮退，綠蕘想著便朝廚房走，就見裏面的少女背影正忙碌著做些什麽，鼻尖都是粥的香氣，味道還挺香的。
“夫人這是在給大人做的？”
姜梨忙著弄手上的東西，頭也沒回，“嗯，昨日我突然發現夫君有些體寒，銀耳助熱，體寒之人多喝有好處的。”
“對了夫人，流侍衛已經將賬本給送來了。”
流川速度倒也快，昨夜顧珽才下的吩咐，今日一大早便將賬本給送了過來。
沒多久，銀耳羹便熬好了，蒸蒸的冒著熱氣，姜梨沒來得及顧上那賬本，將粥給盛了碗出來，隨口說道：“放在我房中的小案幾上就好，我先去給夫君送粥，回來再看。”
反正賬本回來也能看，但粥若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綠蕘怕她一個人送去會有危險，躊躇地道：“不如奴婢陪夫人給大人送去？”
“沒事啦綠蕘，我先給夫君送過去，剩下的都給你喝好了。”
夫君不喜歡婢女，就連主院也沒幾個，她可不敢讓綠蕘跟著去。
姜梨只扔下了這麽一句，沒等她拒絕的話說出口，就只給綠蕘留下個鵝黃色的背影。
-
此時，顧府書房。
顧珽將手中最後一沓公文翻看完後，才擡眸看向那跪在地上人，語氣淡淡：“說吧，出了何事，交給你的任務可是失敗了？”
那跪在地上的人聽了這番問話，面上滿是悔恨與不甘，擡頭答道：“屬下昨夜隱在房中聽他們商議事物，卻不想宰執身邊盡是高手，屬下不才，未免被宰執發現屬下是大人的人，只得提前停了計劃。”
門外，流川奉著茶走了進來，腰間還夾著封帖子。
自從顧珽出了事後，這書房都是沒有婢女侍奉的，所以這些瑣碎小事都得他來處理。
等他走進，看清眼前跪著的人後才睜大了眼。
“流峰，你怎麽回來了？”
不過驚訝也就瞬息間的事，他還記得自己來所為何事，將腰間那封請帖抽了出來，恭敬的向顧珽遞上去。
“大人，這是今日宰執府裏小廝送來的，門房剛剛才報上來。”
顧珽接過那帖子，看完那裏面的內容後忽地勾唇一笑，暼了眼還跪在地上的流峰，繼而將那方帖子扔在案上，語氣嘲弄：“他夙霖竟有閑心為我設宴。”
那帖子話說的漂亮極了，恭賀大理寺卿腿傷無性命之憂，專程為他設宴，日期還隔的如此近，就在明日。
顧珽手指輕扣那鎏金帖子上印著宰執印記的璽印，指骨摩挲著帖封的紋路，神情晦暗不明。
窗外零碎的光打進室內，房內燭火忽明忽暗，流川只能看見眼前主子的側臉，語氣無不憂愁地道：“屬下也是這般想的，宰執無事怎會獻殷勤，這宴會必定有詐。”
放眼望去，整個大楚滿朝文武誰人不知大理寺卿與宰執乃是政敵，出了名的意見不和。
更遑論，就按現在查探的消息來看，那次大人狩獵時出的意外，與宰執脫不了關系。
此時這般獻殷勤，傻子也知道這宴去不得。
顧珽沈吟片刻，斜眸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流峰的神情，神情淡然，話中滿是傲然：“既然他敢下這帖子，還怕本官不敢應？”
夙霖那人歷來便與他政論不合，就今日這帖子，一看便知居心叵測，偏生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對頭，這擺明是拿捏住了他的七寸，知道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應。
跪坐在地的流峰聽了這話，斂去眼中另類的情緒說道：“大人能這般想便是最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這般不去豈不是失了威風。”
“大人，可否要再想想……”
流川剛出聲想再勸勸他，話剛開口便被流峰嗤笑聲給打斷了去。
“流川，我說你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咱們家大人哪次入了局不是全然脫身，你這也太過擔憂了些。”
“可是大人現在……”
話說到這裏，他也知道顧珽出了事後最不愛聽的便是別說議論他的腿，那句腿疾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但面上充滿了不讚同。
若是從前的顧珽他自然把心放進肚子裏，可是現在大人雙腿不良於行，怎能應了宰執那一看就有圈套的邀約去。
“我說你還是將心放進肚子裏去的好，放眼望去，整個盛京武藝在你我之上的人可都是武林中人，且九成都未入中原，就算宰執想作何，也沒那麽容易。”
顧珽默然看著眼前兩人的爭辯，流峰正巧任務失利，夙霖就給他設了個宴？
且還就將那宴設在明日，連準備的時間都沒給他。
眉梢輕挑，顧珽兩指輕彈了下鎏金熨帖上的宰執印。
還真是有趣，他倒也好奇夙霖準備了什麽鴻門宴。
——
門外。
正端著銀耳羹的姜梨聽到書房內在談話，下意識的停了腳步，等到把書房內的談話聽了個完整，唇角勾起笑立時消了下去，面上頭一次嚴肅起來。
據她所知，那後世史書中所記載的宰執夙大人就不是個良善君子，宰執是文官，有惺惺相惜的緣故，所以史官慣愛加些溢美之詞。
那記載夙霖生平的傳記，就連同是文官的史臣都沒在傳記中多加些好話，傻子都知道那人多半就不是個好的。
更何況，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夫君此次若去赴宴，必定會中計。
這般想著，再加個那夜那個無端端來的夢，姜梨心跳地突突的，越想越怕害怕，冷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穩穩脫著的紅木底托直直的落在地上，銀耳羹灑落了一地，青花瓷的小盅碎了滿地，發出叮當兩聲巨響，驚的書房內還在爭辯的兩人立時噤了聲。
“什麽人？！”
流川猜到門外是細作，還不等顧珽吩咐，單手抽出腰間的佩劍，腳下踏了兩步就將門推開，把那長劍含了幾分內力擲出。
千鈞一發之際，那長劍差些就脫手扔了出去，流川看到門外他以為的細作是姜梨，險些跌了個跟頭。
趁著佩劍還未擲出，他趕忙收了回去。
“夫……夫人？”
看到姜梨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流川還以為是自己方才那模樣太嚇人把人給嚇哭了，再看了眼地上的狼藉，也知道自己方才是誤會了。
他此時不得不慶幸那劍未脫手，心中道了句幸好。
若是首輔嫡女在他們顧府出了什麽意外，那大人在朝中就算是滿朝樹敵了。
還好他沒惹出什麽禍來。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有女子在他面前哭，流川突地有些束手無策，右手撓著頭：“方才屬下與大人在房中商量政事，聽到門外響動還以為是細作，夫人別哭，是屬下誤會了。”
誰料姜梨理都不理他，直直地就往房裏跑了進去。
“夫人且慢，書房重地，夫人不能進。”
見她二話不說就往書房跑，流川心跳到嗓子眼兒裏，想到大人生氣的模樣，下意識就去追，卻不知道姜梨哪裏來的力氣，跑的比他一個習武之人還快。
顧珽耳力過人，在房中將流川那句夫人給聽了個清清楚楚，滑落至掌心的暗器悄然滑回了袖袍中，卻見面前跑進來的少女面頰上掛著淚珠。
“嗯？”
姜梨面上掛滿了淚痕，跑進裏室，不著痕跡的暼了眼仍舊跪在地上的流峰，才紅著眼眶看向主位上坐著的顧珽，明媚的雙眸裏滿是紅血絲。
顧珽莫名就招架不住她紅著眼委屈的模樣，想到昨夜的旖旎心裏突地有些出奇地發癢，似是想要掩蓋心中的躁動，右手抵拳輕咳了聲，“你沒事哭個什麽，出了何事？”
姜梨拉起他的袖擺軟聲說著：“夫君，妾身昨日做了噩夢，那夢裏好可怕……”
兩人距離隔得近，因著姜梨彎腰的緣故，少女口中呼出的暖氣徑直打在顧珽耳後。
昨夜榻上那件女子小巧的薄紗寢衣突地自腦中劃過，輪椅上正襟危坐的男子悄然紅了耳根，默念了句清心訣，扭頭不再看她。
等到心中躁動不再，顧珽才轉頭看向她。
“什麽夢？”
姜梨抹了眼擠出來的眼淚，輕聲哽咽著：“妾身做的夢只能讓夫君知道，若是夫妻閨房話讓流川他們聽到了不是自毀名聲嗎？”
流川不是第一次見到夫人的難纏，早有預感，默默將跪在地上的流峰拉起，轉身只盯著墻面的木幾。
被拉起的流峰一臉懵。
“妾身只想跟夫君說悄悄話，夫君……”
姜梨輕身靠近，貼著顧珽耳畔，悄悄說道：“上次妾身吃了那藥，掉了件薄紗的小衣，若是妾身沒記錯的話，當時夫君應當就在房中，不知夫君有沒有看見，那貼身的小衣可萬萬不能被登徒子拿了去。”
這話說的滿是無辜，前提是得忽略了少女眼中的狡黠。
顧珽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般被人威脅，太陽穴突突地跳，那剛才強自壓下的躁動突地又竄了出來，甚至比之前猶盛，怒道：“姜柔，你敢威脅……”
卻不想姜梨根本不吃他的狠話，只見柔弱無骨的小手拉過墨色的衣襟下擺來回的晃，聲音軟綿綿的：“夫君，好不好嘛……”
她這模樣不似撒嬌卻比撒嬌更讓人受不住，嗓音綿軟的像是要把顧珽拉進了棉花海裏。
心中突地生出了些挫敗，顧珽深吸了口氣，舌尖抵了抵後槽牙，才對著身後兩人輕聲說道：“下去。”
等到二人聽命都退下後，顧珽瞪她一眼。
“能說了？”
此時房中沒了外人，姜梨直接說出來意。
“夫君，你這次不能去赴宰執大人設的宴，那宴是有圈套的，有危險。”
顧珽臉色沈的似墨一般，沒等她把話給說完便徑自打斷：“你方才在門外都聽到了什麽？”
“夫……夫君，我不是故意想要偷聽的！”
“姜柔，別以為我前兩次沒殺了你便能得寸進尺，出去。”
別的話姜梨都可以聽，唯獨事關他安危的話除外，再次重覆道：“夫君，這次真的不能去！”
顧珽倏爾嗤笑了聲，“你不讓我就去不得了，你難不成還真以為姜鶴之的臉面有這麽大，能讓我聽你的調遣，理由呢？”
見他這樣子，姜梨又強迫擠出兩滴淚來，滿臉委屈地哽咽道：“夫君，妾身真的做了噩夢！”
顧珽：“？”
所以呢？
姜梨閉著眼，索性就一股腦的把話給說了出來。
“妾身昨晚夢到了一個月圓之夜，夫君赴了宰執的宴會，本是萬無一失，可夫君卻不知道手下出了叛徒，命在旦夕！”
“且夫君肩頭還負了傷，很重的傷！”
月圓，赴宴，叛徒——
姜梨垂頭正盯著鞋尖的穗花，並不知道顧珽聽了她的話後，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看著她，眸底深邃如墨，那眼神似要將她看穿。
“姜柔，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說：
e……emmm，兒砸你外頭名聲稀碎成什麽樣了自己心裏是沒有數嗎QAQ
你就是故意想要收藏女鵝小衣的，莫狡辯！
後面要開始走走劇情，但還是感情占比更重，帶一下預收文《候夫人失憶後嬌嬌軟軟》，求收藏～
盛京眾人皆知，侯夫人顧瑤與臨安侯謝昱夫妻不睦，貌合神離。
本以為這兩人不出三年便會和離，哪曾想一朝狩獵，那侯夫人摔壞了腦子。
不料待她醒來後便雙頰緋紅，羞澀的對著身旁的臨安侯喚了聲夫君。
那嗓音俱是嬌柔婉轉，其中似含了萬般情意，驚的在場眾人險些失了雙眼。
顧瑤忘卻前事，只記得自己有個恩愛兩不疑的夫君，奈何夫君卻借口她受了傷，對她百般推拒，即便是她換上了話本子裏狐貍精才穿的薄紗，他也能坐懷不亂。
——
兩人原本早就起草了和離書，謝昱也承諾了待三年後，便以無所出的緣由和離。
起初，看著被傷了腦袋，忘記兩人往事的顧瑤，謝昱頭疼不已。
要說行軍策論他都信手拈來，但唯有對這等愛哭又愛演戲的女子束手無策，只能躲為上策。
可他萬萬沒想到，失憶後的夫人……竟如此嬌軟。
這下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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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便是
他逃，她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嬌軟戲精×白切黑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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