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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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仇3
扶杳一身大紅嫁衣, 如雲烏發盡數挽起，戴上金絲鳳冠，垂金穗遮面。細眉紅唇, 目似秋水，額上一點殷紅花鈿鮮妍誘惑, 讓她原本清麗淡顏瞬間有了令人失魂的嬌媚。
她對著季姨娘深深拜下：“女兒不孝，此後再不能膝下盡孝，還望姨娘保重身體, 女兒此去，此去必盡心竭力, 不負姨娘生養之恩。”
旁人只道她是離別客套之言，季姨娘卻知她此去是存了必死之心，一時間痛徹心扉，淚流滿面跪地抱住她：“是我害了你，我的杳兒，你別去, 你不要去,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算姨娘求求你，不要去……”
一旁看著的馮媽很看不過眼, 使了個眼色讓兩個婆子將她拉起來：“季姨娘這會兒就別說這些喪氣話了，大姑娘如今能加入商家這樣的高門那是多少年修來的福分, 合該高興才是, 哭哭啼啼差不多就得了，別耽誤姑娘正經拜別父母的時間。”
扶棲走過去扶住季姨娘, 安慰道：“姨娘別傷心，大姐姐嫁人我還在, 我會一直在這裏守著姨娘。”
季姨娘掩面痛哭，只覺得被挖了心肝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扶杳仰頭將即將掉出來的眼淚硬生生逼回去，然後重磕一頭，毅然在丫鬟婆子們的簇擁下離開。
在前廳拜別父母後，扶杳跟著商樺上了花轎，一路像做夢一般，晃晃悠悠，恍恍惚惚，刺耳的鑼鼓喇叭喧嘩喝彩之聲好像被自動屏蔽，扶杳只覺得這個世界被靜音了，她什麽也聽不見，只看到滿眼的紅，血一般的紅，紅得她透不過氣，紅得她腸胃翻滾，惡心，想吐。
終於到達商府，扶杳攙著商樺的手走下花轎。
與商樺手指想觸的瞬間，胃中惡心之感頓時壓不住，不禁側頭幹嘔兩下。
商樺倒是關心：“娘子不舒服嗎？”
扶杳心中翻滾著洶湧著想要拒絕：我不是你娘子，別叫我娘子！！！
可事實上，她只是輕輕搖頭，跟著他往裏走。
耳中終於傳來鼎沸聲音，鞭炮、喝彩、哄鬧聲不絕於耳，她眼中只有蓋頭的一片紅，卻也能清楚地知道，今日商府該是何等熱鬧隆重。
大紅喜袍層層疊疊，她一步一步走上商家臺階，鮮艷的裙裾在身後展開，仿若落在腳邊的帶血花瓣，讓她走的每一步，都帶著美麗而殘酷的宿命感。
終於到得大堂，與上次流程一樣，禮官高聲唱著，“吉時到，新郎新娘拜堂！”
扶杳渾身開始止不住微微顫抖，此刻她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絲恐懼和希冀，一邊害怕婚禮被人破壞，一邊卻又渴望著有人能將她帶走。
“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對著正前方緩緩拜下。
沒有人來，不會有人來了，即便有人，今日的商府也不是昔日扶宅，沒有人能在這裏將任何一個人帶走。
扶杳的心跳緩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終於塵埃落定的死寂。
“二拜高堂！”
兩人對著座上商高菘與謝夫人拜下，謝夫人面無表情，商高菘卻呵呵笑著很是高興的樣子。
兩人轉身相對。
“夫妻……”
話音未落，大廳裏突然喧鬧起來，有人沖進來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殺進來！”
扶杳一下子捏緊手指，剛剛才平靜下來的心猛地劇跳起來。
商樺暴跳如雷：“是誰，什麽人敢殺進我商府？”
商高菘也大力拍著桌子：“反了反了，給我糾集全部府兵擋住他們，再敢往裏闖的格殺勿論。”
來人已經嚇得吐字不清：“不，不知道，好多人，像是兵，亂成一團，我們的人快擋不住，死，死了好多，他們殺人不眨眼，我……”
“住口！”商閣老這時站了起來，厲聲道：“去調些人來，先擋住他們，想是對家已經按捺不住，不想讓我們跟監察院沾上關系，我們偏不如他們願，大家鎮定，別怕！禮官，儀式繼續，繼續！”
大堂的賓客這會兒都想跑，可來的都是被商家拿了把柄的人，聽商閣老這麽一說誰還敢動，便又戰戰兢兢回來繼續觀禮。
跟扶杳一起陪嫁過來的小萘這會兒也嚇得不行，悄悄對扶杳道：“姑娘，我聽著不對勁，咱，咱們要不先躲一躲？”
扶杳捏捏她的手：“別怕，這裏都是豐都有頭有臉的人，沒事的。”
可這時，外面的廝殺聲已經傳到大堂門口，禮官哪裏見過這種場面，滿臉慘白，想跑又不敢動，只好壯著膽子繼續，聲音顫得像秋風顛落葉。
“夫，夫，夫妻對……”
唰！
一聲利器破風而過的聲音，人們甚至沒註意是誰下的手，就看到禮官喉嚨上已經刺入一把利刃，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此倒下。
大堂內徹底亂套，眾人紛紛叫嚷著往外跑，可才到大門口，所有人又跟見了鬼一樣連連後退。
小萘緊緊掐住扶杳胳膊，聲音已經帶上哭腔：“姑，姑娘，是，是他，他來了！”
扶杳心猛地往下沈，用力扯下蓋頭。
大紅蓋頭在風的浮力下緩緩飄落，而一片紅從眼前墜下，又浮現另一片紅！
血紅，血染的紅。
商椴，他的一身白衣已經被血染成猩紅，那樣的紅，是地獄惡鬼都不曾見過的顏色，他像是從血海殺回來的魔，帶著鮮血的詛咒，一步一步，朝扶杳走過來。
扶杳渾身血液像是被抽幹了般，臉色刷白，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喉嚨陣陣發緊，不僅發不出聲音，連呼吸都困難。
整個大堂雅雀無聲，大家只會比扶杳更為驚恐。
沒有任何人想到，殺進來的人竟然是弦光公子，那個清冷孤絕，豐朗傾城，如寒梅吐艷的弦光公子。
此時的他穿一襲血衣，如同惡鬼般，周身散發著深戾恐怖的氣息，俊美如神邸般的臉上亦被濺上鮮血，讓那本就不似活人的臉更染上層層邪魅。
他盯著扶杳，唇角似乎還噙著一絲笑意，而眸中卻是刺骨的深潭寒冰，讓人發自內心覺得恐懼和膽寒。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鬼啊！”人群一下子騷動起來往外跑。
可外面一片整齊的踏步聲傳來，一隊全副武裝的將士魚貫而入，迅速將堂上商閣老等制住，然後將這大堂圍得嚴嚴實實。
商椴淺淺開口：“今日是我商椴大喜之日，請眾位賞臉留下來喝杯喜酒，非要走的話也不攔著，自有人將你們擡出去。”
有些平日專橫慣了的人要往外沖：“我就不信了，你一個豎子小兒敢光天化日殺害朝廷命官！”
他這麽一叫，很多人有了底氣也要跟著一起沖。
只聽得唰唰唰此起彼伏的利刃刺穿血肉的聲音，伴隨著人們臨死前痛苦的嚎叫，鮮血染紅地面，整個大婚殿堂頓時變成人間煉獄。
商樺終於反應過來這是要幹什麽，激怒之下一把搶下剛剛來報信人手裏的刀，直對著商椴砍過去：“小雜種，我跟你拼了！”
噗~扶杳只覺得臉上一熱，鮮血噴薄而出，濺了她滿臉滿身。
商椴眼睛都沒眨，劍光閃過，商樺人頭落地。
“啊——”
嚇傻了的扶杳盯著地上雙眼圓瞪骨碌碌轉著的頭顱，捂著臉尖叫起來。
被人扭住的商高菘兩眼一黑暈了過去，商閣老氣喘不勻，臉色白得像紙片：“逆，逆子，你你你……”
商椴並不理他，只道：“剩下的人我就當你們同意留下，長燈，儀式繼續！”
“是！”長燈走到之前禮官的位置，一腳將地上屍體踢開。
扶杳連聲尖叫著，只覺得脖子上一冷，剛剛砍過商樺腦袋的劍已經橫在她脖子上。
商椴湊到她耳邊，唇角掀起一絲冰冷笑意：“新娘子矜持一些，有這個力氣，不如留著晚上喊！”
扶杳又驚又怒又怕，顫聲道：“你，你瘋了，放我走，我是不會跟你拜堂的。”
商椴哈哈笑起來，像是聽到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那帶血的臉被這笑聲襯得更加驚悚駭人：“我問你意見了嗎？”
扶杳嘶聲：“那你殺了我！”
商椴按下笑容，湊近她，伸手擦掉她臉頰邊一點鮮血，再輕輕抹在她唇上，動作溫柔暧昧，俊美的臉上卻全是邪戾：“殺了你？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他動作一冷，後退一步，將手上利劍直抵小萘咽喉，稍微用力，血便嘩嘩往下流。
“我數一、二、三，告訴我到底拜不拜堂！”
此時商椴臉上連那一絲血腥笑意都無，冷冰冰看著扶杳，像是生殺予奪的天地君王，面對一只隨時能捏死的螞蟻。
“一！”
劍深入一點，小萘已經痛哭出聲。
“二……”
“我拜！我拜堂，我拜，求你，我拜，你放了她！”扶杳已經語無倫次，絕美的臉上滿是淒惶和後怕。
商椴長劍入鞘，邪戾的笑容再次回歸：“我就知道，我們的阿杳最聽話了。”
小萘被帶了下去，兩人並肩而立，長燈高喊：“一拜天地！”
一身嫁衣的扶杳，跟一身血衣的商椴，一個是神仙妃子，一個是血獄邪魔，兩人在一眾屍山血海中緩緩下拜。
“二拜高堂！”
堂上已無人，商椴引著扶杳，往皇宮方向拜下。
“夫妻對拜！”
兩人相對而立，扶杳像是雕殘的落葉般咬唇死死盯著他，卻看不出他眸中有任何一絲感情。此刻的他，比她還冰冷、機械，像是為了完成一個任務，忍著惡心也要完成的任務。
扶杳原本已經冰凍的心，此刻更是碎成一塊一塊細小而尖銳的冰渣，又冷，又痛，又鈍，又磋磨得讓人想發瘋。
“夫妻對拜！”長燈再次出聲。
扶杳抖著唇深吸一口氣，斂去面上所有情緒，像商椴一樣，無波無瀾，緩緩相對而拜。
“禮成，送入洞房！”
哦！哦！哦！
將士們敲擊兵器以示祝賀，圍觀的人也不得不機械地鼓掌配合。
扶杳被送進商樺特意為她準備的奢靡新房，商椴則如同真正的新郎，在外面與一眾被逼吃席的賓客們“把酒言歡”。
押送扶杳的是長明，在他將扶杳送入新房，退出來要關上房門時，扶杳問：“是你叫他回來的嗎？西南那樣遠的距離，他如何能在兩日內趕到？”
長明看著她，眸中亦無表情：“我只是提前給公子遞了消息，公子怎麽回的，姑娘該問他！”
“吱呀”一聲，房門緊閉。
扶杳這才回過神一般，發瘋地用力擦掉臉上血跡。
滿手的血，滿身的血，到處都是血。
她覺得窒息，拼命跑去拍門：“長明，開門，你放我出去，商椴他瘋了，他是個瘋子，你不能跟著他一起瘋，你快放了我！”
可無論她怎麽叫怎麽鬧，甚至放下身段哭求，外面再沒有一點回應。
扶杳叫得嗓子啞了，整個人也累得再沒一絲力氣，滿室的金碧輝煌也晃得她眼暈。
她不知道商椴到底想怎樣，但她已經下定決心，今天就是死也不會讓他得逞。
她拔下頭上發簪雙手捏住對著前方，整個人縮在床角，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想等商椴回來自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著床邊紅燭已經燒過一半，他還沒來。
扶杳又累，又怕，又困，好幾次拿著簪子的手不由自主垂下，差點睡過去。
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新房門吱呀一聲大開。
濃重的酒氣伴隨著血腥味撲面而來，一身血衣的他手裏提著一壺酒，晃晃悠悠朝她走過來。
扶杳驚得幾乎跳起，緊緊捏住發簪指向他：“你，你別過來，我會殺了你！”
商椴站定，原本似有醉意的眼底驟然聚起猩紅，沈冷的眸子直勾勾攫住她。
夜色如水，紅燭搖曳，他的臉一半被燭光蒙上一層血紅陰霾，一半則被暗夜勾出墨色輪廓，如此妖邪詭異，卻美得令人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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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著季姨娘深深拜下：“女兒不孝，此後再不能膝下盡孝，還望姨娘保重身體, 女兒此去，此去必盡心竭力, 不負姨娘生養之恩。”
旁人只道她是離別客套之言，季姨娘卻知她此去是存了必死之心，一時間痛徹心扉，淚流滿面跪地抱住她：“是我害了你，我的杳兒，你別去, 你不要去,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算姨娘求求你，不要去……”
一旁看著的馮媽很看不過眼, 使了個眼色讓兩個婆子將她拉起來：“季姨娘這會兒就別說這些喪氣話了，大姑娘如今能加入商家這樣的高門那是多少年修來的福分, 合該高興才是, 哭哭啼啼差不多就得了，別耽誤姑娘正經拜別父母的時間。”
扶棲走過去扶住季姨娘, 安慰道：“姨娘別傷心，大姐姐嫁人我還在, 我會一直在這裏守著姨娘。”
季姨娘掩面痛哭，只覺得被挖了心肝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扶杳仰頭將即將掉出來的眼淚硬生生逼回去，然後重磕一頭，毅然在丫鬟婆子們的簇擁下離開。
在前廳拜別父母後，扶杳跟著商樺上了花轎，一路像做夢一般，晃晃悠悠，恍恍惚惚，刺耳的鑼鼓喇叭喧嘩喝彩之聲好像被自動屏蔽，扶杳只覺得這個世界被靜音了，她什麽也聽不見，只看到滿眼的紅，血一般的紅，紅得她透不過氣，紅得她腸胃翻滾，惡心，想吐。
終於到達商府，扶杳攙著商樺的手走下花轎。
與商樺手指想觸的瞬間，胃中惡心之感頓時壓不住，不禁側頭幹嘔兩下。
商樺倒是關心：“娘子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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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實上，她只是輕輕搖頭，跟著他往裏走。
耳中終於傳來鼎沸聲音，鞭炮、喝彩、哄鬧聲不絕於耳，她眼中只有蓋頭的一片紅，卻也能清楚地知道，今日商府該是何等熱鬧隆重。
大紅喜袍層層疊疊，她一步一步走上商家臺階，鮮艷的裙裾在身後展開，仿若落在腳邊的帶血花瓣，讓她走的每一步，都帶著美麗而殘酷的宿命感。
終於到得大堂，與上次流程一樣，禮官高聲唱著，“吉時到，新郎新娘拜堂！”
扶杳渾身開始止不住微微顫抖，此刻她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絲恐懼和希冀，一邊害怕婚禮被人破壞，一邊卻又渴望著有人能將她帶走。
“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對著正前方緩緩拜下。
沒有人來，不會有人來了，即便有人，今日的商府也不是昔日扶宅，沒有人能在這裏將任何一個人帶走。
扶杳的心跳緩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終於塵埃落定的死寂。
“二拜高堂！”
兩人對著座上商高菘與謝夫人拜下，謝夫人面無表情，商高菘卻呵呵笑著很是高興的樣子。
兩人轉身相對。
“夫妻……”
話音未落，大廳裏突然喧鬧起來，有人沖進來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殺進來！”
扶杳一下子捏緊手指，剛剛才平靜下來的心猛地劇跳起來。
商樺暴跳如雷：“是誰，什麽人敢殺進我商府？”
商高菘也大力拍著桌子：“反了反了，給我糾集全部府兵擋住他們，再敢往裏闖的格殺勿論。”
來人已經嚇得吐字不清：“不，不知道，好多人，像是兵，亂成一團，我們的人快擋不住，死，死了好多，他們殺人不眨眼，我……”
“住口！”商閣老這時站了起來，厲聲道：“去調些人來，先擋住他們，想是對家已經按捺不住，不想讓我們跟監察院沾上關系，我們偏不如他們願，大家鎮定，別怕！禮官，儀式繼續，繼續！”
大堂的賓客這會兒都想跑，可來的都是被商家拿了把柄的人，聽商閣老這麽一說誰還敢動，便又戰戰兢兢回來繼續觀禮。
跟扶杳一起陪嫁過來的小萘這會兒也嚇得不行，悄悄對扶杳道：“姑娘，我聽著不對勁，咱，咱們要不先躲一躲？”
扶杳捏捏她的手：“別怕，這裏都是豐都有頭有臉的人，沒事的。”
可這時，外面的廝殺聲已經傳到大堂門口，禮官哪裏見過這種場面，滿臉慘白，想跑又不敢動，只好壯著膽子繼續，聲音顫得像秋風顛落葉。
“夫，夫，夫妻對……”
唰！
一聲利器破風而過的聲音，人們甚至沒註意是誰下的手，就看到禮官喉嚨上已經刺入一把利刃，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此倒下。
大堂內徹底亂套，眾人紛紛叫嚷著往外跑，可才到大門口，所有人又跟見了鬼一樣連連後退。
小萘緊緊掐住扶杳胳膊，聲音已經帶上哭腔：“姑，姑娘，是，是他，他來了！”
扶杳心猛地往下沈，用力扯下蓋頭。
大紅蓋頭在風的浮力下緩緩飄落，而一片紅從眼前墜下，又浮現另一片紅！
血紅，血染的紅。
商椴，他的一身白衣已經被血染成猩紅，那樣的紅，是地獄惡鬼都不曾見過的顏色，他像是從血海殺回來的魔，帶著鮮血的詛咒，一步一步，朝扶杳走過來。
扶杳渾身血液像是被抽幹了般，臉色刷白，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喉嚨陣陣發緊，不僅發不出聲音，連呼吸都困難。
整個大堂雅雀無聲，大家只會比扶杳更為驚恐。
沒有任何人想到，殺進來的人竟然是弦光公子，那個清冷孤絕，豐朗傾城，如寒梅吐艷的弦光公子。
此時的他穿一襲血衣，如同惡鬼般，周身散發著深戾恐怖的氣息，俊美如神邸般的臉上亦被濺上鮮血，讓那本就不似活人的臉更染上層層邪魅。
他盯著扶杳，唇角似乎還噙著一絲笑意，而眸中卻是刺骨的深潭寒冰，讓人發自內心覺得恐懼和膽寒。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鬼啊！”人群一下子騷動起來往外跑。
可外面一片整齊的踏步聲傳來，一隊全副武裝的將士魚貫而入，迅速將堂上商閣老等制住，然後將這大堂圍得嚴嚴實實。
商椴淺淺開口：“今日是我商椴大喜之日，請眾位賞臉留下來喝杯喜酒，非要走的話也不攔著，自有人將你們擡出去。”
有些平日專橫慣了的人要往外沖：“我就不信了，你一個豎子小兒敢光天化日殺害朝廷命官！”
他這麽一叫，很多人有了底氣也要跟著一起沖。
只聽得唰唰唰此起彼伏的利刃刺穿血肉的聲音，伴隨著人們臨死前痛苦的嚎叫，鮮血染紅地面，整個大婚殿堂頓時變成人間煉獄。
商樺終於反應過來這是要幹什麽，激怒之下一把搶下剛剛來報信人手裏的刀，直對著商椴砍過去：“小雜種，我跟你拼了！”
噗~扶杳只覺得臉上一熱，鮮血噴薄而出，濺了她滿臉滿身。
商椴眼睛都沒眨，劍光閃過，商樺人頭落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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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扭住的商高菘兩眼一黑暈了過去，商閣老氣喘不勻，臉色白得像紙片：“逆，逆子，你你你……”
商椴並不理他，只道：“剩下的人我就當你們同意留下，長燈，儀式繼續！”
“是！”長燈走到之前禮官的位置，一腳將地上屍體踢開。
扶杳連聲尖叫著，只覺得脖子上一冷，剛剛砍過商樺腦袋的劍已經橫在她脖子上。
商椴湊到她耳邊，唇角掀起一絲冰冷笑意：“新娘子矜持一些，有這個力氣，不如留著晚上喊！”
扶杳又驚又怒又怕，顫聲道：“你，你瘋了，放我走，我是不會跟你拜堂的。”
商椴哈哈笑起來，像是聽到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那帶血的臉被這笑聲襯得更加驚悚駭人：“我問你意見了嗎？”
扶杳嘶聲：“那你殺了我！”
商椴按下笑容，湊近她，伸手擦掉她臉頰邊一點鮮血，再輕輕抹在她唇上，動作溫柔暧昧，俊美的臉上卻全是邪戾：“殺了你？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他動作一冷，後退一步，將手上利劍直抵小萘咽喉，稍微用力，血便嘩嘩往下流。
“我數一、二、三，告訴我到底拜不拜堂！”
此時商椴臉上連那一絲血腥笑意都無，冷冰冰看著扶杳，像是生殺予奪的天地君王，面對一只隨時能捏死的螞蟻。
“一！”
劍深入一點，小萘已經痛哭出聲。
“二……”
“我拜！我拜堂，我拜，求你，我拜，你放了她！”扶杳已經語無倫次，絕美的臉上滿是淒惶和後怕。
商椴長劍入鞘，邪戾的笑容再次回歸：“我就知道，我們的阿杳最聽話了。”
小萘被帶了下去，兩人並肩而立，長燈高喊：“一拜天地！”
一身嫁衣的扶杳，跟一身血衣的商椴，一個是神仙妃子，一個是血獄邪魔，兩人在一眾屍山血海中緩緩下拜。
“二拜高堂！”
堂上已無人，商椴引著扶杳，往皇宮方向拜下。
“夫妻對拜！”
兩人相對而立，扶杳像是雕殘的落葉般咬唇死死盯著他，卻看不出他眸中有任何一絲感情。此刻的他，比她還冰冷、機械，像是為了完成一個任務，忍著惡心也要完成的任務。
扶杳原本已經冰凍的心，此刻更是碎成一塊一塊細小而尖銳的冰渣，又冷，又痛，又鈍，又磋磨得讓人想發瘋。
“夫妻對拜！”長燈再次出聲。
扶杳抖著唇深吸一口氣，斂去面上所有情緒，像商椴一樣，無波無瀾，緩緩相對而拜。
“禮成，送入洞房！”
哦！哦！哦！
將士們敲擊兵器以示祝賀，圍觀的人也不得不機械地鼓掌配合。
扶杳被送進商樺特意為她準備的奢靡新房，商椴則如同真正的新郎，在外面與一眾被逼吃席的賓客們“把酒言歡”。
押送扶杳的是長明，在他將扶杳送入新房，退出來要關上房門時，扶杳問：“是你叫他回來的嗎？西南那樣遠的距離，他如何能在兩日內趕到？”
長明看著她，眸中亦無表情：“我只是提前給公子遞了消息，公子怎麽回的，姑娘該問他！”
“吱呀”一聲，房門緊閉。
扶杳這才回過神一般，發瘋地用力擦掉臉上血跡。
滿手的血，滿身的血，到處都是血。
她覺得窒息，拼命跑去拍門：“長明，開門，你放我出去，商椴他瘋了，他是個瘋子，你不能跟著他一起瘋，你快放了我！”
可無論她怎麽叫怎麽鬧，甚至放下身段哭求，外面再沒有一點回應。
扶杳叫得嗓子啞了，整個人也累得再沒一絲力氣，滿室的金碧輝煌也晃得她眼暈。
她不知道商椴到底想怎樣，但她已經下定決心，今天就是死也不會讓他得逞。
她拔下頭上發簪雙手捏住對著前方，整個人縮在床角，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想等商椴回來自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著床邊紅燭已經燒過一半，他還沒來。
扶杳又累，又怕，又困，好幾次拿著簪子的手不由自主垂下，差點睡過去。
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新房門吱呀一聲大開。
濃重的酒氣伴隨著血腥味撲面而來，一身血衣的他手裏提著一壺酒，晃晃悠悠朝她走過來。
扶杳驚得幾乎跳起，緊緊捏住發簪指向他：“你，你別過來，我會殺了你！”
商椴站定，原本似有醉意的眼底驟然聚起猩紅，沈冷的眸子直勾勾攫住她。
夜色如水，紅燭搖曳，他的臉一半被燭光蒙上一層血紅陰霾，一半則被暗夜勾出墨色輪廓，如此妖邪詭異，卻美得令人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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