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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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無題
沒過兩天，池岱也被聖上外派前往潁州。池玉昭一路送自家兄長出城，直到城門口，二人才分別。
不久，入夏。
平平無奇的夏日午後，池玉昭在檐下藤椅上躺著小憩。庭中那三四株桃樹，枝頭上的桃花已陸續雕謝，枝幹披上絨絨的綠。
地面鋪著薄薄一層落花，她不讓下人打掃，只讓這些花瓣積在庭院中。
寶琴覺得自家姑娘最近不論幹什麼都有些興致缺缺。明明嫁到鎮國公府已有半月了，先前還說要在院子裏辟出塊空地來養些花花草草，到如今也沒動手。
寶琴瞧著躺在藤椅上小憩的姑娘，手裏邊還握著把羅扇。她手裏捏著封家書，也不知此刻該不該出聲打擾。
清風吹長樹，本在枝上搖搖欲墜的桃花瓣打著旋落到地面。池玉昭似有所感，左手手心裏躺著片嫣紅的桃花，她睜開雙眼，便瞧見站在她面前面露糾結的寶琴。
“怎麼了？”她神色懶懶的，好像打不起什麼精神。
寶琴小心地湊上來，“姑娘，這是世子送來的書信，姑娘你一封，長公主殿下一封。”
“他走了有些時日了吧。”
不用想也知道姑娘是指世子，寶琴數了數日子：“估摸著是有十幾日了。”
指尖的花瓣落入地面，她起身接過書信。
“吾妻昭昭。久違芝宇，時切葭思。時將入夏，飲食入腹切不可貪涼。如今我身在玉泉，但心向明月，唯願家中一切安好。願卿少憂思，常安樂，日餐食，多念吾。”
狂風卷起一地落英，吹得枝頭桃花撲撲簌簌漫天飛舞。池玉昭垂眸斂起手中書信，鴉羽般的長睫在眼底投出一片陰影。這些日子來，總算有了他的音信。
池玉昭推開門進屋，將書信收好，面上才露出些難得的笑意。
日麗風和，池玉昭好歹願意活動起來了。這幾日常往芳沁苑去，也樂得和慶安長公主請教起蒔花弄草的技巧來。
若要說等待，那這個家中，不僅她在等，慶安長公主同樣在等。
……
一場滂沱的夏雨過後，京城裏又是烈日當空，府裏已陸續備上了冰鑒。
這日天氣好，前兩天陸陸續續的下雨，書房裏又上了潮，池玉昭便命人把房裏的藏書拿出來曬一曬。
寶琴這時倒多嘴問了一句，“世子書房裏的書，也要拿出來曬一曬麼？”
池玉昭這才一楞，她還從未去過他的書房，不曾了解一點他平日裏生活的痕跡。
她還未曾了解他，二人便是分別。
她停頓了良久，腦子裏閃過許多，“還是不了，他的書房裏怕是有許多重要的東西，還是勿要給他弄亂了才好。”
青霜這時卻說了：“世子說了，府中每一處都可由世子妃隨意出入，書房自然也不例外。”
池玉昭蹙了蹙眉，最後還是決定去看看。書房，他每一日都會待過的地方，留著他的痕跡，他的習慣。
她也想多了解他一點。
池玉昭由府裏管事的帶路，到了顧如琢的書房。
書房前是一片空地，上面種著的，是從她芙蓉苑裏移栽過來的花花草草，花架上開滿了淩霄花，那底下，叢叢茉莉開得正盛。
池玉昭一眼便認了出來，連布局都未變。她壓下心頭悸動，推開門往裏去。
即使他人不在府，他的書房也是日日有人灑掃除塵，房間寬敞清幽，點著一線沈香。
見是世子妃，幾位下人躬身告退，將偌大的書房留予她一人。
剛踏進來，她便瞧見了掛在一旁置物架上的那盞荷花燈。
是她燈會時送他的。
案頭的花瓶裏插著幾支早已枯萎了的花，徒留幹癟的花莖。
她的目光繞過一旁的筆墨紙硯，看到了放在一旁的飾物圖鑒。
她伸出手翻開瞧了瞧，他確實沒唬她，他還真去學了有關女子的衣物首飾。書頁裏夾著張畫紙，她好奇翻開，卻看見紙上畫的正是她及笄當日，戴的青蓮冠笄以及冠朵的模樣。
難不成，這是他設計的花樣子？
可她卻從未聽他提及此事。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把書合好放至原來位置。
這處向陽，窗外有陽光透了進來，斜斜打上一抹光。她手指撫過卷卷書簡，本本籍冊，這都是他看過的書。
目光被畫缸裏束著的畫卷吸引，有些邊角甚至已經翹了起來。若是收藏的名家畫作，放在此處，豈不易受潮？
池玉昭伸手，拿出一卷畫軸。
這當是幅山水畫，她瞧不出是哪位大家所作，卻瞧見了底下的落款與印章。
原出自顧如琢之手，難怪未裱起來，只是束著放進了清花畫缸。
他筆下丹青，如他一般有萬丈豪氣，筆觸瀟灑不羈。她將其束好，放在桌面，又拿出餘下幾卷。
有一卷痕跡最重，折損頗多，像是常常被他拿出來摩挲觀賞過。她忍不住心生好奇，將那幅畫卷緩緩展開。
這幅不是山水，卻是人物。
高大的菩提樹下，如米粒般的白色菩提花洋洋灑灑，像是被漫天揉碎。
樹下是一清瘦的女子背影，裙裾被風揚起，擡眼望向枝頭高掛的紅綢。
而那一樹雪白，也惟有最高枝上飄下一抹長長的紅色綢帶，是整幅畫中唯一的亮色。
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似要印證心中所想，她目光下移，去尋落款。
時熙和二十一年春，三月三十日。
是她隨沈老夫人去重光寺祈福的那日，是她在紅綢上寫下願望：願為長風。
他竟瞧見了……
她原以為二人初見是在裴夫子家門外的溪邊，卻不知他見過她，比她想得更早。
不是寺外馬車裏的淡淡一瞥，而是更早些的時候：他曾親眼看著她在寺中菩提樹下掛上紅綢。
她一直不敢確信他莫名其妙的動心。
起初不敢相信，只怕是鏡花水月，直到看到他炙熱的眼，一遍又一遍闡明的心意，她才願意去相信，去接受。
但她卻一直不知，原來他曾在更早的時候，便見過她，記著她，更甚至畫下她的身影。
她只知道，她此刻很想見他。
本明亮清雋的眼底，暗色蔓延成一片，無聲的思念化開，最後到唇邊卻只剩喃喃一個名字：“顧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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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天，池岱也被聖上外派前往潁州。池玉昭一路送自家兄長出城，直到城門口，二人才分別。
不久，入夏。
平平無奇的夏日午後，池玉昭在檐下藤椅上躺著小憩。庭中那三四株桃樹，枝頭上的桃花已陸續雕謝，枝幹披上絨絨的綠。
地面鋪著薄薄一層落花，她不讓下人打掃，只讓這些花瓣積在庭院中。
寶琴覺得自家姑娘最近不論幹什麼都有些興致缺缺。明明嫁到鎮國公府已有半月了，先前還說要在院子裏辟出塊空地來養些花花草草，到如今也沒動手。
寶琴瞧著躺在藤椅上小憩的姑娘，手裏邊還握著把羅扇。她手裏捏著封家書，也不知此刻該不該出聲打擾。
清風吹長樹，本在枝上搖搖欲墜的桃花瓣打著旋落到地面。池玉昭似有所感，左手手心裏躺著片嫣紅的桃花，她睜開雙眼，便瞧見站在她面前面露糾結的寶琴。
“怎麼了？”她神色懶懶的，好像打不起什麼精神。
寶琴小心地湊上來，“姑娘，這是世子送來的書信，姑娘你一封，長公主殿下一封。”
“他走了有些時日了吧。”
不用想也知道姑娘是指世子，寶琴數了數日子：“估摸著是有十幾日了。”
指尖的花瓣落入地面，她起身接過書信。
“吾妻昭昭。久違芝宇，時切葭思。時將入夏，飲食入腹切不可貪涼。如今我身在玉泉，但心向明月，唯願家中一切安好。願卿少憂思，常安樂，日餐食，多念吾。”
狂風卷起一地落英，吹得枝頭桃花撲撲簌簌漫天飛舞。池玉昭垂眸斂起手中書信，鴉羽般的長睫在眼底投出一片陰影。這些日子來，總算有了他的音信。
池玉昭推開門進屋，將書信收好，面上才露出些難得的笑意。
日麗風和，池玉昭好歹願意活動起來了。這幾日常往芳沁苑去，也樂得和慶安長公主請教起蒔花弄草的技巧來。
若要說等待，那這個家中，不僅她在等，慶安長公主同樣在等。
……
一場滂沱的夏雨過後，京城裏又是烈日當空，府裏已陸續備上了冰鑒。
這日天氣好，前兩天陸陸續續的下雨，書房裏又上了潮，池玉昭便命人把房裏的藏書拿出來曬一曬。
寶琴這時倒多嘴問了一句，“世子書房裏的書，也要拿出來曬一曬麼？”
池玉昭這才一楞，她還從未去過他的書房，不曾了解一點他平日裏生活的痕跡。
她還未曾了解他，二人便是分別。
她停頓了良久，腦子裏閃過許多，“還是不了，他的書房裏怕是有許多重要的東西，還是勿要給他弄亂了才好。”
青霜這時卻說了：“世子說了，府中每一處都可由世子妃隨意出入，書房自然也不例外。”
池玉昭蹙了蹙眉，最後還是決定去看看。書房，他每一日都會待過的地方，留著他的痕跡，他的習慣。
她也想多了解他一點。
池玉昭由府裏管事的帶路，到了顧如琢的書房。
書房前是一片空地，上面種著的，是從她芙蓉苑裏移栽過來的花花草草，花架上開滿了淩霄花，那底下，叢叢茉莉開得正盛。
池玉昭一眼便認了出來，連布局都未變。她壓下心頭悸動，推開門往裏去。
即使他人不在府，他的書房也是日日有人灑掃除塵，房間寬敞清幽，點著一線沈香。
見是世子妃，幾位下人躬身告退，將偌大的書房留予她一人。
剛踏進來，她便瞧見了掛在一旁置物架上的那盞荷花燈。
是她燈會時送他的。
案頭的花瓶裏插著幾支早已枯萎了的花，徒留幹癟的花莖。
她的目光繞過一旁的筆墨紙硯，看到了放在一旁的飾物圖鑒。
她伸出手翻開瞧了瞧，他確實沒唬她，他還真去學了有關女子的衣物首飾。書頁裏夾著張畫紙，她好奇翻開，卻看見紙上畫的正是她及笄當日，戴的青蓮冠笄以及冠朵的模樣。
難不成，這是他設計的花樣子？
可她卻從未聽他提及此事。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把書合好放至原來位置。
這處向陽，窗外有陽光透了進來，斜斜打上一抹光。她手指撫過卷卷書簡，本本籍冊，這都是他看過的書。
目光被畫缸裏束著的畫卷吸引，有些邊角甚至已經翹了起來。若是收藏的名家畫作，放在此處，豈不易受潮？
池玉昭伸手，拿出一卷畫軸。
這當是幅山水畫，她瞧不出是哪位大家所作，卻瞧見了底下的落款與印章。
原出自顧如琢之手，難怪未裱起來，只是束著放進了清花畫缸。
他筆下丹青，如他一般有萬丈豪氣，筆觸瀟灑不羈。她將其束好，放在桌面，又拿出餘下幾卷。
有一卷痕跡最重，折損頗多，像是常常被他拿出來摩挲觀賞過。她忍不住心生好奇，將那幅畫卷緩緩展開。
這幅不是山水，卻是人物。
高大的菩提樹下，如米粒般的白色菩提花洋洋灑灑，像是被漫天揉碎。
樹下是一清瘦的女子背影，裙裾被風揚起，擡眼望向枝頭高掛的紅綢。
而那一樹雪白，也惟有最高枝上飄下一抹長長的紅色綢帶，是整幅畫中唯一的亮色。
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似要印證心中所想，她目光下移，去尋落款。
時熙和二十一年春，三月三十日。
是她隨沈老夫人去重光寺祈福的那日，是她在紅綢上寫下願望：願為長風。
他竟瞧見了……
她原以為二人初見是在裴夫子家門外的溪邊，卻不知他見過她，比她想得更早。
不是寺外馬車裏的淡淡一瞥，而是更早些的時候：他曾親眼看著她在寺中菩提樹下掛上紅綢。
她一直不敢確信他莫名其妙的動心。
起初不敢相信，只怕是鏡花水月，直到看到他炙熱的眼，一遍又一遍闡明的心意，她才願意去相信，去接受。
但她卻一直不知，原來他曾在更早的時候，便見過她，記著她，更甚至畫下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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