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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聞,目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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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聞,目視

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切似與從前沒有任何分別。

只有楊長月本人才明白,過去和如今,究竟有何不同。

小紅在禦射場呆了半年,見到她的時候,顯得很興奮。

楊長月從前一直在想要不要與它也重新綁定一下,那時她還小,四歲的小紅已經長得很高了,並且還有繼續成長的趨勢,便想著不急於一時。如今她的騎術一定退步太多了,對霸紅塵而言……她已經,算不上一個合適的主人了。

她拿著刷子,在旁邊的水桶上沖洗,仔細的為霸紅塵刷洗毛皮,順帶把這半年沒見它的原因解釋了一遍。

霸紅塵悠悠地嚼著柵欄裏的草料,長長的馬尾時甩時不甩。

旁邊的侍從重新打來一桶水,楊長月給它沖洗幹凈,拿起新的草料餵給它吃。

尋常的馬兒暴躁一些,尤其是像霸紅塵一樣的好馬,都很有脾性,即使作為主人,也不建議去餵草。因為馬兒發起脾氣,殺傷力一定不必虎豹差,它們是有可能咬人的。前些年聽說禦射場新來了一批大宛馬,裏頭有一匹超兇,餵養的馬夫好不容易與它熟悉之後,拿起草料逗弄,結果不小心被咬到了手,回家之後沒過兩天就發了病死了。當時長歌門傳的很兇,楊長月還被警醒了好一陣子,叫她不要拿草料餵養霸紅塵。但霸紅塵與她關系一向好,兩者處於絕對的從屬關系,在楊長月身邊的時候,霸紅塵吃草動作都會柔和下來,因此楊長月才沒有那麽多的顧慮。

她摸了摸霸紅塵的大腿,輕輕嘆息。它長得也有點太快了,現在她頭頂也只能到它的大腿……

霸紅塵……會死嗎?

尋常馬兒的壽命,只在35左右,相比於人類,卻是短暫了些。

它是千裏挑一的好馬,原本是馳騁疆場的戰馬,而今卻只能在禦射場中閑游,這……是不是對它太不公平了些。

霸紅塵臥下身來,溫順的蹭了蹭她的手臂,結果錯估了力道,一下給楊長月噌倒了。

這連馬都驚了,頓時一聲淒厲的長鳴。

楊長月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和老腰,還沒反應過來,霸紅塵的慘叫就響了,她連忙坐起來摸摸它的頭,“別叫了,沒事沒事,我沒事!”

霸紅塵安靜下來,扭過頭盯了她一會,馬臉上詭異的有一種人性化的莫名其妙的神色。

背著草料的馬夫聽到那聲慘痛驚恐的馬鳴,還以為發生什麽大事,慌慌張張奔過來,結果就看到馬廄裏安安靜靜臥著溫順無比的黑色紅紋的霸紅塵和仰坐在一邊有點懵逼的三小姐。

“三、三小姐,你還好吧?”

楊長月看到這個人,連忙擺擺手,“此處無事,你去忙你的吧。”

馬夫也一臉懵逼的走了。主要是,方才那一聲叫的太淒慘了。

楊長月扶著它的頭晃悠悠站起來,揉揉老腰,悠悠道,“哎,你家主人最近生病了,身體不好,嬌弱一點不是正常的嗎?”

霸紅塵打了個響鼻,低著頭又去吃草了。

楊長月點點它的頭,“餵!這事能怪我嗎?小紅你好好看看你我身材對比好嗎?”

霸紅塵聽了她的話,盯了她一會,然後站起來,靠近楊長月一會,然後提了下自己的前蹄,安安穩穩放下。

楊長月:你這是都成精了吧……

“小紅想去北地軍營嗎?”

霸紅塵沒理會她,也不知這一句聽懂了沒。

楊長月輕嘆,是她想多了。成精的妖怪哪有可能那麽多……

她這個想法冒出來,又看了霸紅塵一下。罷了……還是立個反向flag吧……成精的妖怪不少,說不定她旁邊這匹馬就是呢……

“好啦。我先回家溫書了,有時間再過來看你。”

霸紅塵看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又低下頭去吃草了。

從長歌的牌坊轉道回房的時候,看到了不遠處的少初坪。最近她一直不太敢過來,因為怕被叫去指點誰。

今天……似乎是佳意她們習武之日……

她站在興文堂的雕花拱門前,看到那行雲流水的劍法,還有琴音響起時,顯現的青霄飛羽紋。

往年施展也沒有註意,今日看他們的劍法和琴影,感覺就是……啊,燒顯卡。

這個特效也太好看了哇!

碧綠色的水紋,卷草,劍影,金色的羽毛,琴影……炫酷到沒朋友啊!

“師妹。”

“師妹……”

“楊師妹……”

一只手拍了她一下,瞬間驚了楊長月一跳。她轉過身去,看到人臉,然後陷入僵硬,“啊……”

好一會,找回自己的聲音,“啊,顧師兄……何事?”

顧霜遲淡淡然收回自己的手,平靜的神色總是看不出什麽喜怒,“方才我喚你幾聲,不見應答,才失禮了。”

楊長月:……“我……長月……看大家習武,一時入迷……”

“故此未曾聽見嗎?”

“正是如此。”楊長月果斷道。

“哦……”顧霜遲點點頭,神色無波無瀾。

楊長月心裏倒開始七上八下了。她摸不太著,顧霜遲倒是信了沒有。

“在外面看什麽?想過去便一起過去吧。”

顧寒霜幽幽道,“師妹走後,我想了很久,當日師妹所言在理,單與一人配合默契並不算什麽,應與任何人都配合默契才算取長補短,配合作戰。”

“一年已過,如今想必也能稍微跟上師妹劍法了。不若一試?”

啊?楊長月楞了一下,這剛回來還要團戰……不、不是吧……

楊長月心一下提起來了,僵硬道,“長月……忽然想起來有本書還沒看,寸金難買寸光陰,我先回去溫書了。有空再練武吧……”

“顧師兄再見啊。”然後頭也不回就溜了。

後來過了大半月,興文堂見到,顧霜遲也未再說什麽,楊長月道自己真是杯弓蛇影了。

她沒忍住,這次翻了幼薇閣和興文堂的夾角,趴在墻頭看了幾次,又覺得此事太耗費人力,便改道了。

興文堂右側的亭子裏的遠,但也能看清,於是她時不時帶上書卷去那邊坐坐。

總的來說,師弟師妹們功夫都還學的不錯。琴劍也都是有模有樣。

雖聽不到,但是隱隱還是能感覺那邊內力的流動……

純凈,清澈。

還未沾染腥風血雨。

相對於阿薩辛那一道掌風,長歌子弟的內勁,實在幹凈的讓她感動。

內力自奇穴運行,借助琴弦振動之音迸發,莫問之力用以阻滯對方氣息的運行,相知之力用於促進友方內力運行。

故而一個用以進攻,一個用以治愈。

楊長月手中的筆尖停在半空,看著那片翠色的飛羽紋。

長歌莫問相知都是慢發性的,所以往往體現出持續性的效果。七秀……七秀的冰心和霓裳是爆發性的功法……

啊,連開清絕影歌和三個氣影輸出高,但還是太耗藍了,不知能不能去她們那裏請教,問問功法,改進改進。

她低著頭,提著毛筆悠悠給自己目標本上又添了一個。

雖然現在她不能習武,但,又不妨礙長歌其他人一起學習。

她把宣紙收進小背包,將木亭中的棋局按照原樣重新擺好,擡頭,顧霜遲已經到了亭前。

“顧、顧師兄……”她這是被堵了吧?

是被堵了吧?

被顧霜遲堵了。

大半月都沒說話,好不容易安心了,大佬就不能忘了之前事放她一馬嗎……

“既然喜歡,何必只在外圍偷看?”

“……”

“半年不見,想必師妹武藝又長進許多?霜遲欲請教一二。”他話音未落,反手一個劍花,青色的長劍刺來。

楊長月一把掏出琴:“……”青玄道長趕緊的……

青綠色的琴弦自涼亭擴散開來,純陽的魂力瞬間阻滯了對手血脈中內力的運轉。

長劍穿過琴弦點中青玉流的琴板。

停滯。

顧霜遲緩緩收劍,也未看她,“是我的錯覺嗎?師妹的內力陰寒了許多……”

楊長月微微皺眉,還未做出解釋,顧霜遲卻未再言,一言不發的轉身又慢慢走回了少初坪。

楊長月遠遠看到他們的話。

新解鎖少初坪習武場的師弟到他面前一臉興奮,時不時往楊長月這裏看上兩眼,“是吧?我說過師姐在涼亭裏學習總會看我們這裏一會。”雖然只來了那麽一兩次,但他都看到了。

“之前聽說師姐近與少門主平分秋色,想來琴音劍術,必也是一絕,我也想和師姐切磋一下!”

顧霜遲看著他們,“都看見了?你們楊師姐琴劍雙休。如今你們,還不足以做她對手,好好習武吧。”

“可是……”

“若想與人練習,過來找我。”

“啊?師兄不是相知麽……”

顧霜遲眉尖微挑,淡淡然道,“若是連相知劍意都阻擋不住,如何能找莫問師姐習劍?”

幾個孩子訕訕隨顧霜遲入場了。

楊長月收回目光,把青玉流,五經重新收起來。

原以為,此地較偏,又鄰水,不見得有人會註意到她。

顧霜遲……還是有疑問嗎……

罷了……那便……不要再過來了。

翌日,興文堂的課程顧霜遲竟然缺席了。

同課的小夥伴都陷入震驚。

基本上,顧霜遲就是本屆學子標桿,從來不會遲到早退,今日什麽消息也沒有,竟然就不見人影。

過了兩日,才從袁昊口中聽說是三日前顧尋釁滋事,結果被罰禁閉加抄禮記一千遍去了。

於是眾學子陷入新的迷惑,——顧霜遲也會(主動)尋釁滋事?

隱隱覺得自己就是那位被尋釁滋事的當事人的楊長月心下吐槽不已:他還真會!

六月,張婉玉歸來長歌,帶來九齡公一封手書及帝王召其為中書令之消息。

具體敕旨內容很快也傳到揚州,傳至長歌。開元二十二年五月二十八日,轉裴耀卿為侍中,遷張九齡為中書令,升李林甫為禮部尚書兼同中書門下三品。

帝王制衡之術,盡在這一旨之中。

楊長月這半年一邊誦詩書,一邊私下偷偷寫了一堆話本。

臨到十月份時,她在林佳意手中見了一本《江小圓傳》,署名是著萬卷書。

林佳意一臉興奮,道女兒當如此。

簡而言之,那是一本,被渣男拋棄後,女主角奮發圖強發財組後宮的故事。渣男回心轉意,女主假意接受,反手就聯合各路配角1234搞到對方懷疑人生的勵志故事。

沒想到……憶盈樓那邊又傳到長歌來了……

楊長月感嘆未畢,林佳意又翻出一本書,《謝道韞傳》,一不留神沒翻好,翻到空白頁,本故事完全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林佳意果斷道,“啊啊,此頁略過!略過!長月師姐你看她寫的有理有據細節分明,必是謝才女傳奇經歷……”

又一臉讚嘆的感嘆,“女兒當如此。”堅韌不拔,堅強不屈,傲骨淩霜,永不言敗!

楊長月還未驚訝完畢,林佳意翻開書頁在楊長月面前“啪”一擺,一副揚眉吐氣之感,“往年看著那群酸儒所撰的公主死乞白賴下嫁窮書生,就覺得天真。”

“不……”不……孩子……上頭都標了那大一個純屬虛構你還以之為史實你也……很可愛……

她識相的改口道,“畢竟是傳奇……虛妄也算一種構思。”

林佳意傲嬌哼了一聲,“哪怕他們寫個俊秀才子,我都可以接受。”

“窮,不奮,甚至看不出勤勞刻苦……就突然一見鐘情……世家小姐還要爭著搶著下嫁,哼……”

林佳意指了指身邊的同堂的學子,“師姐看看我們坐在興文堂的人,哪個不是起早貪黑刻苦學習。窮書生一見傾心二見私奔,簡直沒有道理,平白壞了世家聲名。”

楊長月隱隱瞥了不遠處書桌上被言語打擊到頭頂冒煙苦澀到快要流淚的袁昊一眼……

太可憐了,哎,太可憐了……

記得出長歌之前……門中學子流傳的一本《胭脂色》就是這個套路吧……啊,對,沒錯,那是小袁昊寫的,頭一個給品評的就是林佳意……

當時她說,還行。

於是門中便多了好多本類似的書籍。書荒的楊長月也曾有幸拜讀過一二……

這下……

袁昊看著林佳意大清早給他分享來的那本《俠女紅袖》,上頭大大的著萬卷書,扁了扁嘴,書“啪”一聲砸在書桌上。

明明師兄們說,女兒家一定會喜歡他寫的那種!風流才子俏佳人嘛!佳意都說還行了!

瞥見這幽怨的目光,楊長月隱隱覺得背後一片涼風。

林佳意莫名回頭,一手叉腰,一手握書,“袁昊,做什麽呢?”

袁昊慌慌張張又把書撿起來,抖了抖,尬笑,“我……昊聞著有些發朽,晾一晾……對,晾一晾……”

林佳意神色一松,“哦……”轉過頭又興高采烈的給楊長月猛發安利。

此刻,楊長月充分體會到了作者發現熟人是書粉的心情。

偏偏她還不好說。

畢竟,就當下而言,女性的作品,畢竟不如男子之名更有推廣力,再加上朝政問題……具體原因可分別參考曹雪芹和夏洛蒂*勃朗特……

至於說這個著萬卷書,是男是女,反正沒表明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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