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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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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等人走後,裴久的眉頭依舊皺著,梁瀟時看了看天色,輕聲安慰道。

“他說的有道理,近來朝局因我們的到來十分動蕩。元帝不會在這個關頭輕易出手處置官員的。”

不知等了多久的梁三再次吹響暗號,梁瀟時揉了揉裴久的腦袋。

“你要相信你兄長,他能保護好你,自然也能保護好自己。”

“你先前對我說的事我會處理好的,你好好吃藥,等我回來。”

暗紅色的身影緩緩消失在院中,天色尚早,裴久在回房的路上碰到了濟源。少年依舊穿著昨日那身衣服,他將手裏拎著幾個紙袋遞給裴久。

裴久沒接。

“是糕點,我看您似乎還沒吃早飯。”

“暗衛還管這個?”

裴久看著面前的少年,目光冷淡又疏離,仿佛昨日的比試只是濟源的一場夢。

“我…”

“好了,謝謝你。”

裴久接過糕點,提步往自己的院子走。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停下來回看向站在原地的濟源。

“你小時候愛哭嗎?”

濟源:???

很奇怪的問題,但他莫名覺得如果是裴久問的就不算奇怪了。濟源仔細想了想,以前聽伺候他的嬤嬤說,他剛出生的時候一直哭個不停,怎麽哄都哄不好。

那他小時候應該是…愛哭的吧?

少年的臉莫名紅了一下,看向裴久的目光有些躲閃。

“我小時候不怎麽愛哭。”

裴久點點頭,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也不知道信沒信他的話。

……

傍晚,院中的梨樹在風中搖曳,府內只有幾處還亮著微光。主院正屋燭臺上的燭火時不時晃動一下,長生蹙著眉,站在屋外看著裏面依舊明亮暖光。

不一會兒,她敲響了一處房門。

阿肆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出現在門內,聽著長生的嘮叨。

“小姐日日熬到這般晚,身體怎麽受得了?我看著她這幾日明顯清瘦了不少,這可怎麽辦才好?”

阿肆擡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發出靈魂一問。

“你看到了什麽?”

“眼睛?”

“是黑眼圈!你看看我這黑眼圈都多大了!一點都不比你家小姐的小,所以你們能不能別總是半夜來找我!我也是要睡覺的好嗎?”

“可是小姐…”

“可是什麽可是?她自己不要命我有什麽辦法?”

主院傳來些許動靜,阿肆默了默有些不情不願開口道。

“好了,能治得了她的人回來了。”

“啊?”

“啊什麽啊?趕緊回去睡覺吧!腦子不大想的事情倒不少。”

主院內,看著從窗口透出的光亮,梁瀟時的腳步驀地加快。他剛剛穿過長廊,屋內的燈光忽地消失,某人做賊心虛的模樣就差寫在臉上了。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屋內靜得落針可聞。床榻上鼓著一個大包,梁瀟時的視線落在書案上——那裏有一堆淩亂的信紙和密報。

外面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裴久躲在被子裏一動都不敢動。偏偏這時脖子上傳來癢意,她忍了忍終是悄悄伸出手。

被子忽地被人掀開,裴久剛伸出的手僵半空。正在她打算破罐子破摔時,懸在半空的手被人握住。男人的手總是溫暖的,暖意順著手心傳向裴久的心臟。像是啟動了某種發動器,心臟跳動的頻率快有些得不正常。

梁瀟時沒點燈,只有幾縷月光順著窗紙透進來。裴久輕輕掙了下手掌,不僅沒掙開反而還被握得更緊了。

她只得用另一只手撓了撓脖頸,這動作莫名顯得她有些心虛。

“我沒騙你啊,我本來都快睡著了!”

“燈滅得很快,不愧是天極武術第二。”

這話在裴久聽來就是:我看到燈熄了,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信的。

她剛要出言解釋,男人的聲音又幽幽響起。

“而且,你的鞋還在書案旁,夫人最近在練輕功嗎?”

裴久:……

她坐起身狠狠掐了一把男人的腰,虛張聲勢道。

“你再陰陽怪氣一個試試?自己都回來得這麽晚有什麽資格說我!而且現在這種時候我怎麽睡得著啊?”

“睡不著就一起談談接下來的打算吧。”

男人的聲音低沈了些,像是妥協。

“再說了…”

裴久反應過來,驚喜地看向黑暗中梁瀟時的臉,臉上的愁容一掃而空。

手被人放開,屋內很快多了幾道亮光。兩人坐在軟榻上分別看著各自收集上來的密信,梁瀟時看著裴久溫聲道。

“你早上說的計劃我覺得很好,就近來查探到的消息來看,如今朝中有三股勢力。擁護皇帝的首輔一黨;隱在暗處的先皇後一黨,還有支持皇族玉牌的官員一派。我們剛到涼都實力還不能和元帝抗衡,但是加上先皇子一派的話,應該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只是,如何才能找到暗中的先皇子呢?”

裴久用手指了指自己,笑道。

“我們的目標,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梁瀟時看著她的笑顏,深藍色的眼眸中也跟著帶了些笑意。

“是他嗎?”

裴久點了點頭。

“我也沒想到他會親自來找我,既然他這麽有誠意,我們也不能太虛偽。”

第二日,裴久一大早便被長生幾人拉起來裝扮,整整一個時辰才打扮好。此時太陽才剛剛露出頭來,梁瀟時坐在書房中處理梁三送過來的文件。

屋外響起長生歡快的聲音。

“姑爺,小姐準備好了,你們可以出發了。”

算起來,長生是裴久幾個親信中唯一一個對他的態度還算好的。

梁瀟時拉開門就看到站在院中笑吟吟的少女,她身穿一身大紅色錦繡華服、頭上帶著一對金色鳳凰發釵,也不知她們在她臉上畫了什麽,眉眼看著比平時淩厲的不少,卻依舊美得不可方物。

察覺到他的怔楞,裴久站在原地笑著朝他伸出手。

“梁乙安,你不會是被我美呆了吧?”

身著黑色錦袍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逐漸加快的腳步出賣了他起伏的心緒,腰間的黑玉隨著他的步伐搖晃,黑狼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高貴。

兩人的手先是簡單輕觸,隨後又緊緊握在一起。好似什麽都不能將他們分離,前方風雨交加的荊棘路也不能阻止他們前進。

院外早已停好了馬車,裴久穿著繁覆的華服在梁瀟時的仔細攙扶下上了馬車。

“梁公子,大元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所以別讓她離開你的視線。”

剛要上去的梁瀟時頓了下,回頭對上阿肆沒什麽表情的臉。

“阿肆姑娘放心,我會將人完完整整的帶回來的。”

隨後毫不留戀的上了馬車,被護衛包裹著的馬車緩緩離開熟悉的街道。馬車經過的街道由熱鬧到安靜,許多人好奇的看向被侍衛嚴密保護著的華麗馬車。

聽說裏面就是那位陛下從大宋接回來的先皇遺嗣——大元最尊貴的長公主殿下。

街邊賣糕點的小女孩小聲問道。

“阿娘,為什麽我以前沒聽過這位長公主殿下啊?”

身旁的夫人匆匆捂住小女孩的嘴巴,不自然的掃向四周,看到沒人註意這邊才松了一口氣。她小聲沖著年幼的女兒解釋。

“公主殿下的命不好,幼時遇到了壞人。”

“那她好可憐哦。”

“對啊,所以圓圓不能亂跑知道嗎?你要是被壞人抓走了,可就回不來了。”

“知道了阿娘,圓圓不要做可憐的孩子,圓圓不亂跑。”

“真乖,阿娘獎勵你一塊桂花糕。”

……

“你緊不緊張?”

裴久和梁瀟時並排跟在一個老太監身後,周圍是高高的城墻和來回巡視的士兵。這裏沒有人說話,氣氛安靜到有些壓抑。

裴久就是在這時開口的,她的聲音很驕矜像是在對自家夫婿撒嬌,卻也用一句話打破了壓抑的氣氛。

梁瀟時看了眼前面帶路的老內監,輕聲回道。

“有點。”

裴久笑著朝他伸出手,兩人十指相扣。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多謝…殿下擡愛。”

前方的內監回頭看到這一幕,不由擦了擦額頭,小聲沖裴久勸解道。

“長公主殿下,這…不合禮數。”

裴久挑了挑眉,她今日特意畫了淩厲些的妝容,此刻頗有些囂張跋扈的模樣。

“你是在說我不知禮數,不配長公主的名號嗎?”

老內監見狀,連忙下跪告饒。

“老奴絕無此意,請公主殿下明鑒啊!”

裴久皺著眉後退了一步,像是怕這太監臟了她的衣角一般。

“好了好了,你趕緊帶路,我急著見我皇叔呢。”

老內監連忙道謝,接著起身帶路。

梁瀟時拉著裴久的手緊了緊,面上露出些得意的神色,一副恃寵而驕的贅婿模樣。裴久見他這頂級的演技,暗暗想,這人若在在現代估計可以混個影帝。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到哪都能混得很好。

幾人停在一處極為華麗的大殿門口,老內監上前與門口的內監說了什麽。隨後他笑瞇瞇的跑回來道。

“陛下吩咐了,您二人到了直接進去就可。”

他話音剛落,大殿的門被人推開。幾個內監齊齊朝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裴久和梁瀟時對視一眼。兩人牽著手邁進了大殿內。

這裏面很大,紗帳環繞,但裴久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的屏風。上面畫著一位模糊了面容的紅衣少女,少女或站或坐;或動或靜;或握劍或撫琴,即使動作、氣質不同,但裴久還是看出上面畫的是同一個人。

“上前讓朕仔細看看。”

屏風後傳來一道溫和聲音,兩人越過屏風就看到坐在禦案前批閱奏折的元帝。他的長相如同他的聲音一般,很溫和看上去不帶半分淩厲。他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過於瘦弱,蒼白的臉上有一雙和裴久極像的丹鳳眼。他穿著一身玄色常服坐在案前看著沒有一絲帝王該有的王霸之氣。

和裴久心目中喜怒無常的帝王形象完全不同,這人看上去甚至沒有她淩厲。

註意到裴久的眼神,中年帝王面上甚至流露出幾分笑意。

“怎麽?朕看上去不像一國君王嗎?”

說完,他還不受控制的咳了幾聲,看上去身體狀況很差的模樣。

裴久感受到身旁人的目光,她看過去正對上梁瀟時的視線。可能是忽然覺醒了夫妻之間的默契,裴久竟然看出了他眼中的意思。

‘你們元家人都走病弱美人的風格嗎?’

裴久:……該怎麽和你解釋呢?至少男主角不是這個風格。

“你們很恩愛。”

聞言,裴久回過神來看向不遠處的元帝,他笑著與她對視,目光竟帶著幾分欣慰。

裴久:……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她笑著回視,叔侄兩笑起來的模樣竟有些相似。

“裴久見過陛下。”

“梁瀟時見過陛下。”

兩人一齊對著元帝行了正式的大禮,元帝笑得越發溫和。

“你瞧你們這是做什麽?自家人見見面不用行這麽大的禮,快平身吧。”

他嘴上雖這麽說著但身子是一點沒動。

“多謝陛下。”

“叫什麽陛下?叫皇叔就好。”

裴久從善如流。

“多謝皇叔。”

“好好好。”

元帝看著裴久她倆,像是才想到什麽一般,擡手招了招候在身旁的內監。

“來喜,賜坐。”

裴久和梁瀟時順著他的意思坐好,兩人的動作出奇的一致。逗得元帝哈哈大笑。

“你們看著還真般配。”

說著,他忽地止了笑,話音一轉道。

“我原本已經為阿久找好了人家的,你們一個是元國公主、一個是宋國將軍。身份、地位差這麽多,怎麽就成婚了呢?”

“阿久,若是你沒那麽喜歡這位小將軍的話,皇叔可以在重新為你指一門婚事。”

裴久:……

梁瀟時:……

旁邊的內監:……

裴久立馬回答道。

“謝謝皇叔的好意,但是我非常非常喜歡梁瀟時,不,我非常愛他。我愛他,所以我必須和他在一起。”

“我相信愛是不分身份與地位的,愛就是愛。所以,我的婚事就不勞煩皇叔操心了。”

元帝聞言微微一楞,隨後低頭呢喃了一句什麽,下一秒又大笑一聲。

“你果然和長洲形容的一樣有趣。”

“阿久在外流落了這麽多年,連姓名和封號都沒有,著實是不應該。朕近日想了幾個,元沁、元睛、元翩,或者直接改名叫元久。阿久覺得怎麽樣?”

不等裴久回話,他又補充道。

“封號的話,其女朝朝,灼灼其華。就叫朝華怎麽樣?朝華長公主,聽著還不錯吧?”

裴久臉上的假笑慢慢消失,她沒什麽表情的看著元帝興致勃勃的為她起名。

“陛下,此事倒是不必著急。”

梁瀟時在桌下緩緩握住了裴久的手,裴久這才重新恢覆了些表情。

“這事哪能不急?朕過幾日要為阿久辦一場昭告天下的宴席!她是要入族譜的,怎能頂著裴姓?”

“畢竟皇室姓元,不姓裴。阿久不願改名,是不想入族譜了嗎?”

裴久看著元帝含笑的臉和那雙淡漠卻又和她極像的眼睛,笑著道。

“侄兒一切都聽皇叔的安排。”

“你能這麽想就好,朕聽聞皇室玉牌在你那?怪不得朕登基之時將皇宮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

一旁候著的小內監偷偷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心說這陛下真是什麽都往外說啊。

“那玉牌放在你那也沒什麽用,不如把它給朕?朕再送你一千塊其他上等玉佩。”

“皇叔真是會開玩笑,要是沒這玉牌侄兒和駙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這種保命符實在不好送人。”

“你說的也有道理,如果沒有玉牌的話朕可能早就讓人把你們殺了。”

“可不是,早年被人追殺的時候我就想把這東西摔了。大家都別好過,就一起魚死網破、玉石俱焚吧。”

“哈哈哈,阿久真是有個性,和皇兄真是一模一樣。不知…皇嫂近來可好?”

“皇叔沒查到嗎?先皇後當年把我一人扔出去就是為了吸引你的註意力,好獨自逃跑啊。這麽多年我也是一面都沒見過她。”

“說來也是,朕從未見過比皇嫂更心狠手辣的女人,如果阿久查到她的消息務必要告訴朕,朕和她之間還有一些恩怨沒了呢。”

“好啊,皇叔若是有她的消息也別忘了知會侄兒一聲。侄兒可是每日都在盼著和她的重逢之日呢。”

“好,到時候最後一刀讓你來動手。”

“多謝皇叔。”

兩人用最平靜溫和的聲音說出最狠毒的話,偏偏公主身旁的駙馬還面無表情的為公主斟茶,一副早已習以為常的模樣。

他們皇家人的腦子真的正常嗎?剛剛上任的小內監覺得自己的三觀可能需要重塑一下了。

“你的公主大典將在十五日後舉辦,這期間你就住在宮裏吧,我會安排嬤嬤教你大典的…”

“陛下,不好了!”

外面一位看著與元帝差不多年歲的內監匆忙跑進來,湊到元帝身邊耳語了幾句。下一秒,元帝面上的溫和一寸寸龜裂,他甚至直接忽略了殿內的裴久和梁瀟時,急急咳了幾聲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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