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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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對不起。”
我來晚了。
他將人緊緊抱在懷裏, 此刻二人還在迅速下落，因為不能禦劍，他只能極力用劍來延緩二人下落的速度。
他仔細看著懷裏的人, 觀察到人只是昏迷後才將人按在懷裏，隨後他調動渾身的靈力將兩人團團圍住。
以試圖進一步延緩二人的速度。
可仍是不夠。
他眸色一沈, 此前在十二蕊處為了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他傷了經脈，後又強行使用魔氣, 魔氣開始動蕩。
如今魔氣若是再用……
不能再用了, 他無法承擔魔氣徹底噬主的後果。
一刻鐘之後，靈力逐漸消散，二人也仍在下落，他向下看，距離崖底仍有一部分距離。
為了身體能同時容納魔氣和靈力, 他刻意練了體術，身體強度比一般劍修要強上一倍。
若是落下不會死，一定會重傷。
若是重傷，他還憑什麽去拿那件奇寶？此行本就是為了那件奇寶。
這時懷裏的人叮嚀一聲，像是不安穩，手無意識揪著他的衣襟。
方才黎歲從懸崖上一躍而下的場景再次浮現。
他沈默片刻，猛地將劍拔出, 沒了依托, 二人降落的速度愈加快。
他緊緊抱著懷裏的人，全方位都將人護好。
他本是要殺黎歲的，後來沒有殺, 是在等想殺時殺。
而此刻他清晰地知道他不想殺黎歲，像一開始一樣, 此事始終沒有未曾理清緣由。
他不想殺，黎歲便不能死。
——
山谷幽靜，植被在各處茂盛生長，山谷最中央是成片的花海，各種種類，各種顏色，簇擁在一起，跟隨風搖擺著。
而在半空中，有兩道身影極速落下，是一男一女。
男修緊緊抱著女修。
“碰——”
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山谷中響起，隨後兩人掉進了花海裏。
巨大的沖力喚醒了黎歲，她皺著眉頭睜眼，入目是一片玄衣。
昏迷之前的場景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晏隗……
她猛地坐起身：“晏隗？”
晏隗正在她身下，面色蒼白，面頰擦傷，不省人事。
她跟著面色一白，不是吧？這麽高的懸崖，她把晏隗砸死了？
她顫顫巍巍把手放在晏隗鼻子下，感受到明顯呼吸後她才松了一口氣，誰知剛一動彈，手下便摸到了黏膩液體。
她擡起手一看，一手猩紅。
她剛放下的心又馬上提起。
她趕緊站起來觀察晏隗的狀態，傷口不知道在哪裏，但是血液已經浸透了身下被壓成泥的花蕊。
他傷得很重。
因為怕傷勢更重，她不敢隨意動彈晏隗，只連忙在儲物戒找了又找，才找出幾枚此前蘇依依給五閣每人都有的丹藥。
三枚補靈丸，四枚止血丸。
她想了想，給自己留下一枚補靈丸，其餘都塞進晏隗嘴裏。
她吃下補靈丸，藥力化解，靈力逐漸充盈，她運轉靈力開始在晏隗周圍畫聚靈陣。
聚靈陣是基礎陣法，靈力充裕修士便能修補自身，也是少數她依靠自己修為便能畫的陣法。
隨著最後一絲藥力的化解，聚靈陣將將落成。
看著周圍靈力逐漸在晏隗周圍聚集，而晏隗身下的血液也因為止血丸和靈力的富足沒有再蔓延。
她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松懈。
這時她才發現他們正處於一片花海中，而被花海包圍著的正是那倒著生長的樹，樹的枝葉不斷接觸地面，像是與花在嬉戲。
很漂亮。
是那種帶著生命力的美。
這倒著生長的樹，難道就是這一路都在說的神樹？
這念想才出，一道聲音響起：“你好呀。”
她循著聲音看去。
只見那一枝丫橫下來，有一少女坐在枝丫上，她沒有挽發，發絲垂在身後落在地上，又被地上的花接住。
於是發絲也隨著花一起搖擺。
她說：“你好呀，異世魂。”
黎歲楞住，她下意識看向身後還躺著的人，見到人沒醒後她才放下心。
她應：“你怎麽知道我不屬於這裏？”
那少女笑開，她生得水靈，笑起來眉眼彎彎，是一個分外幹凈，不含雜質的笑。
她說：“因為我是神樹，也是三福秘境境靈三福。神樹上達天道，由天道延伸生長，所以就知道很多啦。”
黎歲恍然，原來真的是神樹，想要真正見到神樹，就得先落崖，那能到這裏來的人確實少之又少。
神樹知道這麽多的嗎？
她來了興致：“那你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暴富？比如走在路上突然被幾千萬上品靈石砸在頭上那種。”
那少女陷入了苦惱：“不太能呢。”
她不死心：“那這樣吧，你告訴我哪裏有這麽多靈石也行。”
那少女又皺起了眉：“這……也不行呢，此事事關靈脈，我若說了，可能會讓此界動蕩。”
她死心了：“行，我沒啥想知道的了，你走吧。”
說著背過身，轉過去的背影透著幾分蕭瑟。
貧窮的人是這樣的，尤其是她，還欠著自家錘子五百靈石的債。
三福見狀也跟著苦惱起來，她動了動手指，載著她的枝丫移動到黎歲跟前，她將黎歲轉過身面向自己。
她神色非常認真：“但我有一件寶物，很珍貴，好多好多年才產出一次，從前來過的人都說很值錢，是不是能幫到你？”
少女離得近，黎歲仿佛能聞到草木的清香，她混沌的大腦瞬間一清，她應：“是什麽寶物？”
眼前的少女湊近她：“是菩提液哦，是可以重塑筋骨，提升靈根資質，還能將識海團團圍住，不受任何東西汙染的，絕世珍寶。”
少女輕輕歪頭：“你身後躺著的那人應該很需要呢。他渾身都是魔氣，為了維持識海的清明，一定很辛苦吧。”
黎歲頓住，她回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人。
原來他是因為這才費盡心思要走到最後。
菩提液就是那件奇寶，也對他至關重要。
少女又說：“還有一件東西，別人都不知道哦，我只告訴你，怎麽樣？”
黎歲茫然：“是什麽？”
少女對她勾了勾手指，黎歲猶豫著湊了過去。
少女說：“是——”
緊接著清風拂過，草木香溢滿鼻尖。
而少女的聲音也越來越遠：“等你拿到菩提液，就知道了哦。但一個人可能不行呢，那你的同伴，我就幫忙喚醒一下吧。”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迅速變化，如同走馬觀燈，最後歸為平靜。
她來到了一座城前。
她看向身旁已經醒來的晏隗：“啥情況？”
他沈默著沒有應答，只定定地看著她。
她不解：“怎麽了？”
晏隗別過臉，他隨意應：“沒什麽。”
方才昏迷時，他聽見了。
黎歲是異世魂。
其實一切早就有跡可循，她與從前的模樣大相徑庭，人就算再怎麽變，也該有些從前的影子。
她沒有。
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全新的人。
那麽她會離開嗎？
黎歲對晏隗的心思一概不知，她看著這人面色仍然蒼白的模樣，應該是重傷的緣故。
她不免想起之前兩人似有似無的矛盾。
好吧，看在他不僅道歉，為了救她還受傷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她無意識動著腳尖：“那什麽，在你昏迷的時候我見到神樹了，應該是她送我們進來找菩提液的。
“你來三福秘境就是為了菩提液吧？走吧，之前答應過幫你解陣的，我們去找一下。”
不知怎麽的，這番話說得她莫名臉熱，她扣著手指，看看這裏看看那裏，就是沒有看晏隗。
對，幫他只是因為之前答應過解陣，她是個有契約精神的人。
絕不是因為別的什麽。
晏隗看著眼前依然鮮活的人眸色一暗，他最終什麽也沒問，只拎起人的後領。
於是兩道身影逐漸往城門方向移動，被拎著那人胡亂揮舞四肢想要下來。
“你不是受傷嗎？幹嘛還拎我！”
拎人的那人聲音淡淡：“你分量小，不影響。”
緊接著被拎著的人頓了頓，隨後動得更厲害了：“你才分量小！你全家才分量小！姑奶奶我超大一只好嗎！”
殊不知她被隨意拎起時，腳尚且不能著地。
——
這不是傳統意義的城，因為城裏只有院子沒有街，人人都敞開著家門，並不避著鄰裏，家門口擺了些東西，時常有人拿著東西來換。
最重要的是，這裏不僅有人，還有妖，甚至是魔。
而那大家普遍認為本該沒有神智的魔也像普通人一樣生活著。
這是哪裏？
黎歲與晏隗對上視線，二人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疑惑。
有一布衣老人瞧見了才進城的兩人，立時過來招呼：“是新來的吧？你們可真是幸運，正好空出了一間屋子呢。”
說著招呼著人往裏走，她的手裏還拿著飯菜。
“你們還沒吃飯呢吧？今天正好多煮了些。”
她習以為常，像是此處常常有新來的人。
黎歲看著她手裏非常非常香的飯菜，只猶豫了一秒就跟著走了。
不知道為什麽，進來這裏之後好餓。
本不想跟著走的晏隗看著已經跟著走遠的黎歲陷入沈默，他最終跟了上去。
他們被帶到一處院子，此處僻靜，院子距離左鄰右舍都有些距離，院子裏布置全面。
老人將飯菜放在桌上：“好啦，你們才剛來，可以好好修整一番，記得明天去跟鄰居打個招呼哦。”
說著自顧自離開。
晏隗看著離開老人的背影，隨後又觀察著四周。
此處怪異處良多，需得謹慎行事。
他回頭準備對那時常粗心大意的人提醒一二，便看見那人已經坐下吃了起來。
不僅如此，她還非常高興，眼眸都亮了：“好好吃！”
他：……
他坐在人對面：“飯菜可能有異。”
黎歲邊吃邊點頭：“我知道啊，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好餓，到時候我要是中毒還是怎麽的，你記得救我。”
晏隗聽言一頓，他猛地伸手阻止黎歲進一步進食：“你是修士，怎麽會餓？”
黎歲也楞住了，對啊，她是早就辟谷的修士，怎麽會餓？
這想法將將浮現，她面前的飯菜突然化作一片靈力消散在空中，像是從未出現過。
緊接著饑餓感也一下消失。
她更懵了，擡頭看向晏隗：“我好像……不餓了？”
身前的人面色凝重，立即帶著她起身：“此處蹊蹺。”
說著她被帶走出院門，誰知腳步方一邁出，便看到了方才那老者。
那老者說：“我尋思著你們才來，便想著不若帶你們逛一逛四周熟悉環境，如何？”
她下意識應：“那，那行。”
這時對面院子走出了一人，竟是……江無眠？
那老者見狀笑開：“你也出來了啊。今天可真熱鬧，來了三個人呢，幹脆我帶你們一同逛逛吧？”
江無眠見是黎歲二人，瞬間沈了神色，晏隗也握緊了手裏的劍。
兩方劍弩弓張，那老者疑惑：“怎麽了？”
黎歲急忙上前挽住老者：“好啊，那便一起，奶奶帶路吧。”
她朝身後擺手示意晏隗不要沖動，晏隗頓了頓，跟在黎歲身後，江無眠也沈著面色跟了上來。
情況不明，不好發作，只能暫時休戰，偽裝和平。
老者順利被轉移了註意力，她帶著黎歲往前走：“我們這裏鄰裏關系很好，若是缺什麽，找領居就行。”
這時周圍敞開門的院子裏紛紛冒出腦袋，各種年齡段各種種族，應有盡有。
“誒，來新人了。”
“好俊的小夥子和小姑娘啊。”
“你們好啊。”
大家都很友好，可見鄰裏關系確實不錯。
黎歲適應良好，她一一笑著回應，並抽空問：“奶奶，我看我們這也沒個集市什麽的，我們一般去哪裏買吃的用的呀？”
老人笑呵呵應：“不用擔心這個，你可以拿其他東西與人換，像你這樣靈巧的姑娘，陪大家聊聊天，大家都會願意給你的。”
方才食物變成靈力消散的場景仍盤桓在黎歲腦海，她始終記掛著這事。
她不著痕跡打探消息：“對了奶奶，我覺得好生奇怪，我一來就覺得餓，莫不是我生了病？”
那老人笑出了聲：“哈哈哈，小姑娘，你可真是有趣，自然不是病了，只是我們這地方有些特殊，你以前常有吃飯的習慣吧？我以前也有，因此來了這裏，便常常會覺得餓。
“我們這從前沒有吃飯習慣的人，便不會覺得餓。”
黎歲越聽越不明白了，什麽叫從前？而且吃飯習慣？
若要這麽說，確實如此，她從前都是一日三餐，一餐不落。而且晏隗也沒有餓。
她還是一頭霧水。
這時眼前突然開闊，她看過去，只見前方沒有一座院子坐落，十分空曠，中間只生長著一棵樹。
樹下放了一個盆，不斷有透明液體從枝幹上流出，最後流淌在盆裏。
而隨著液體的流出，草木香逐漸蔓延。
大家的視線都下意識集中在那盆裏液體上。
老人聲音仍是和煦的：“那裏是我們這最緊要的地方，只要那棵樹一直在，我們就能一直在這裏生活下去，而那枝幹流出的液體是菩提液，很多年才能產出一次呢，也是我們要守護的東西。
“你們是新來的，千萬不要隨意靠近那裏，不然會有不好的後果哦。”
她話音剛落，晏隗與江無眠都變了神色。
黎歲也懵了，那就是菩提液嗎，會不會太輕易了？
一下就找到了？
老人沒有發現幾人的異樣，她錘了錘自己的腿：“誒呀，走了些路都有些累了，你們可還記得回去的路嗎？”
黎歲連忙點頭：“沒事的奶奶，我們記得的，您先回吧。”
那老人應聲，隨後轉身離開，剛走了兩步，又輕輕回頭。
她看著晏隗和江無眠的佩劍：“對了，我們這裏不可以打架哦，這可是大忌諱，你們要好好相處才行。”
這話說得突然，黎歲卻若有所思。
她將晏隗的劍往身後一藏：“好的奶奶，您好好休息。”
老人聽到這句才放心離開，留下三人繼續面面相覷。
江無眠看著二人：“你竟然還活著。”
老人走後黎歲也不裝了。
她走過去拍了拍那面色不大好的人：“小夥子，現在我們住你對門，對鄰居要溫柔一點，你家裏的人沒教過你要懂禮貌嗎？”
江無眠面色一變：“你——”
黎歲見人生氣，心裏瞬間暢快：“誒呀好鄰居，好生氣是不是？可惜這裏不能打架哦。”
說著展開一個非常囂張的笑。
江無眠忍了忍，顧忌著此處異樣，最終還是沒有動作，邁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她看著江無眠離開的背影：“這鱉孫怎麽也來了？”
晏隗面色沈沈：“從方才他的反應來看，應也是為了菩提液。”
菩提液是世間奇寶，人人都想拿，江家能拿到消息也屬正常。
黎歲聽言擺擺手：“他拿不到的，正好新仇舊仇一起算。”
被逼跳崖她還憋屈著呢。
她沈思片刻，隨後神秘一笑，腦中已經有了新的計策。
從進城到現在，雖然很多事情都無法解釋，但有一點很明了，這裏一是不能動武，二是非常註重鄰裏關系。
這種環境，多有利於她啊。
不管怎麽樣，先解決江無眠。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一下，如果動武和破壞鄰裏關系一起算，這裏會發生什麽。
兩人回到了自己院子裏，此時已經入夜，四周安靜下來，各家各戶都關了門，於是二人打算先修整一晚。
黎歲拍著胸脯：“交給我吧，你放心，肯定給江無眠一點顏色看看。”說著便回了房間，背影非常自信。
晏隗並未松懈，菩提液雖然找到，但這裏充滿疑點。
不能輕舉妄動，而他還身受重傷。
他垂著眼，回到房間開始療傷。
修為，是唯一保障。
——
第二天一早，一陣嘈雜打破了寧靜。
他皺著眉頭走出院子，黎歲不在院子裏。
他心下一緊，打開院門就要去尋人，緊接著他便看見——
那本該在院子的人正吊在江無眠院子門上，周圍圍了一圈人，嘰嘰喳喳要把人放下來，而那吊著的人雖然神情委屈，但是非常靈活，一會躲著這個人的手，一會躲著那個人的手。
她嘴上還喊著：“不活了！不想活了！愛誰活誰活，反正我不活了！”
看著像是已經癲狂。
他沈默了。
與黎歲相處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但他依然無法預測下一秒這人會做什麽。
她是如何做到在這樣詭異的環境裏，還能直接吊在人家門口的？
他不理解。
他始終忌憚著江無眠，雖然此處說明不能鬥武，但為了二人多一分保障，他仍不眠不休療傷了一整晚，如此才將將恢覆了三成靈力。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便吊在了人門口。
他真的不理解。
黎歲眼尖看見了晏隗，一邊吊著自己一邊瘋狂給晏隗使眼色，示意晏隗趕緊過來。
本打算過去的晏隗看到黎歲的眼神後邁出去的腳遲疑了。
隨後他看到那吊著的人眼神逐漸變得催促，他還是走了過去。
他剛到，那吊著人便敏捷避開所有人的手準確倒在他的懷裏，並淚眼婆娑：“夫君，你終於來了。”
他：？
周圍的人因為這聲紛紛看向他。
他只好應了聲：“嗯。”
緊接著懷裏的人哭出聲：“夫君，我對不起你，你說過千遍萬遍讓我忘了那些事，來了這裏開始新的生活，我原是信的。
“可是那賊人竟一同跟來了。之前我被逼到跳崖沒死成，可他還不死心，如今竟還跟到了這裏，我們只是想要平靜的生活，怎麽這樣難？”
他逐漸便聽不懂了。
但懷裏的人哭得眼睛都紅了，眼淚布滿面頰，模樣可憐極了。
他下意識擡手擦掉她面上的眼淚。
動作非常認真，認真到還在演戲的黎歲楞了楞，面上的神情險些沒崩住。
微涼的指尖一下一下點在面頰上，讓她有一瞬的恍惚，這人的戲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姑娘，有什麽事情想不開的？莫不是這人心系於你？”
圍觀群眾的關懷喚回了黎歲的思緒，她當即重新理好情緒看過去，用帶著兩分痛楚，三分淒涼，四分堅韌的聲音。
嗯了一聲。
那人像是獲得鼓勵：“他還逼你與夫君和離，不然就殺了你夫君？”
她繼續嗯。
那人越說越興奮：“但你不願和離，於是他綁了你夫君，再然後便你以為你家夫君死了，於是跳崖殉情，但後來你家夫君沒死，你竟也沒死，於是你們決定一同離開那個地方，來到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她沒有嗯了，只埋在晏隗的懷裏，不言語。
於是眾人紛紛看向晏隗。
晏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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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我來晚了。
他將人緊緊抱在懷裏, 此刻二人還在迅速下落，因為不能禦劍，他只能極力用劍來延緩二人下落的速度。
他仔細看著懷裏的人, 觀察到人只是昏迷後才將人按在懷裏，隨後他調動渾身的靈力將兩人團團圍住。
以試圖進一步延緩二人的速度。
可仍是不夠。
他眸色一沈, 此前在十二蕊處為了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他傷了經脈，後又強行使用魔氣, 魔氣開始動蕩。
如今魔氣若是再用……
不能再用了, 他無法承擔魔氣徹底噬主的後果。
一刻鐘之後，靈力逐漸消散，二人也仍在下落，他向下看，距離崖底仍有一部分距離。
為了身體能同時容納魔氣和靈力, 他刻意練了體術，身體強度比一般劍修要強上一倍。
若是落下不會死，一定會重傷。
若是重傷，他還憑什麽去拿那件奇寶？此行本就是為了那件奇寶。
這時懷裏的人叮嚀一聲，像是不安穩，手無意識揪著他的衣襟。
方才黎歲從懸崖上一躍而下的場景再次浮現。
他沈默片刻，猛地將劍拔出, 沒了依托, 二人降落的速度愈加快。
他緊緊抱著懷裏的人，全方位都將人護好。
他本是要殺黎歲的，後來沒有殺, 是在等想殺時殺。
而此刻他清晰地知道他不想殺黎歲，像一開始一樣, 此事始終沒有未曾理清緣由。
他不想殺，黎歲便不能死。
——
山谷幽靜，植被在各處茂盛生長，山谷最中央是成片的花海，各種種類，各種顏色，簇擁在一起，跟隨風搖擺著。
而在半空中，有兩道身影極速落下，是一男一女。
男修緊緊抱著女修。
“碰——”
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山谷中響起，隨後兩人掉進了花海裏。
巨大的沖力喚醒了黎歲，她皺著眉頭睜眼，入目是一片玄衣。
昏迷之前的場景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晏隗……
她猛地坐起身：“晏隗？”
晏隗正在她身下，面色蒼白，面頰擦傷，不省人事。
她跟著面色一白，不是吧？這麽高的懸崖，她把晏隗砸死了？
她顫顫巍巍把手放在晏隗鼻子下，感受到明顯呼吸後她才松了一口氣，誰知剛一動彈，手下便摸到了黏膩液體。
她擡起手一看，一手猩紅。
她剛放下的心又馬上提起。
她趕緊站起來觀察晏隗的狀態，傷口不知道在哪裏，但是血液已經浸透了身下被壓成泥的花蕊。
他傷得很重。
因為怕傷勢更重，她不敢隨意動彈晏隗，只連忙在儲物戒找了又找，才找出幾枚此前蘇依依給五閣每人都有的丹藥。
三枚補靈丸，四枚止血丸。
她想了想，給自己留下一枚補靈丸，其餘都塞進晏隗嘴裏。
她吃下補靈丸，藥力化解，靈力逐漸充盈，她運轉靈力開始在晏隗周圍畫聚靈陣。
聚靈陣是基礎陣法，靈力充裕修士便能修補自身，也是少數她依靠自己修為便能畫的陣法。
隨著最後一絲藥力的化解，聚靈陣將將落成。
看著周圍靈力逐漸在晏隗周圍聚集，而晏隗身下的血液也因為止血丸和靈力的富足沒有再蔓延。
她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松懈。
這時她才發現他們正處於一片花海中，而被花海包圍著的正是那倒著生長的樹，樹的枝葉不斷接觸地面，像是與花在嬉戲。
很漂亮。
是那種帶著生命力的美。
這倒著生長的樹，難道就是這一路都在說的神樹？
這念想才出，一道聲音響起：“你好呀。”
她循著聲音看去。
只見那一枝丫橫下來，有一少女坐在枝丫上，她沒有挽發，發絲垂在身後落在地上，又被地上的花接住。
於是發絲也隨著花一起搖擺。
她說：“你好呀，異世魂。”
黎歲楞住，她下意識看向身後還躺著的人，見到人沒醒後她才放下心。
她應：“你怎麽知道我不屬於這裏？”
那少女笑開，她生得水靈，笑起來眉眼彎彎，是一個分外幹凈，不含雜質的笑。
她說：“因為我是神樹，也是三福秘境境靈三福。神樹上達天道，由天道延伸生長，所以就知道很多啦。”
黎歲恍然，原來真的是神樹，想要真正見到神樹，就得先落崖，那能到這裏來的人確實少之又少。
神樹知道這麽多的嗎？
她來了興致：“那你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暴富？比如走在路上突然被幾千萬上品靈石砸在頭上那種。”
那少女陷入了苦惱：“不太能呢。”
她不死心：“那這樣吧，你告訴我哪裏有這麽多靈石也行。”
那少女又皺起了眉：“這……也不行呢，此事事關靈脈，我若說了，可能會讓此界動蕩。”
她死心了：“行，我沒啥想知道的了，你走吧。”
說著背過身，轉過去的背影透著幾分蕭瑟。
貧窮的人是這樣的，尤其是她，還欠著自家錘子五百靈石的債。
三福見狀也跟著苦惱起來，她動了動手指，載著她的枝丫移動到黎歲跟前，她將黎歲轉過身面向自己。
她神色非常認真：“但我有一件寶物，很珍貴，好多好多年才產出一次，從前來過的人都說很值錢，是不是能幫到你？”
少女離得近，黎歲仿佛能聞到草木的清香，她混沌的大腦瞬間一清，她應：“是什麽寶物？”
眼前的少女湊近她：“是菩提液哦，是可以重塑筋骨，提升靈根資質，還能將識海團團圍住，不受任何東西汙染的，絕世珍寶。”
少女輕輕歪頭：“你身後躺著的那人應該很需要呢。他渾身都是魔氣，為了維持識海的清明，一定很辛苦吧。”
黎歲頓住，她回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人。
原來他是因為這才費盡心思要走到最後。
菩提液就是那件奇寶，也對他至關重要。
少女又說：“還有一件東西，別人都不知道哦，我只告訴你，怎麽樣？”
黎歲茫然：“是什麽？”
少女對她勾了勾手指，黎歲猶豫著湊了過去。
少女說：“是——”
緊接著清風拂過，草木香溢滿鼻尖。
而少女的聲音也越來越遠：“等你拿到菩提液，就知道了哦。但一個人可能不行呢，那你的同伴，我就幫忙喚醒一下吧。”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迅速變化，如同走馬觀燈，最後歸為平靜。
她來到了一座城前。
她看向身旁已經醒來的晏隗：“啥情況？”
他沈默著沒有應答，只定定地看著她。
她不解：“怎麽了？”
晏隗別過臉，他隨意應：“沒什麽。”
方才昏迷時，他聽見了。
黎歲是異世魂。
其實一切早就有跡可循，她與從前的模樣大相徑庭，人就算再怎麽變，也該有些從前的影子。
她沒有。
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全新的人。
那麽她會離開嗎？
黎歲對晏隗的心思一概不知，她看著這人面色仍然蒼白的模樣，應該是重傷的緣故。
她不免想起之前兩人似有似無的矛盾。
好吧，看在他不僅道歉，為了救她還受傷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她無意識動著腳尖：“那什麽，在你昏迷的時候我見到神樹了，應該是她送我們進來找菩提液的。
“你來三福秘境就是為了菩提液吧？走吧，之前答應過幫你解陣的，我們去找一下。”
不知怎麽的，這番話說得她莫名臉熱，她扣著手指，看看這裏看看那裏，就是沒有看晏隗。
對，幫他只是因為之前答應過解陣，她是個有契約精神的人。
絕不是因為別的什麽。
晏隗看著眼前依然鮮活的人眸色一暗，他最終什麽也沒問，只拎起人的後領。
於是兩道身影逐漸往城門方向移動，被拎著那人胡亂揮舞四肢想要下來。
“你不是受傷嗎？幹嘛還拎我！”
拎人的那人聲音淡淡：“你分量小，不影響。”
緊接著被拎著的人頓了頓，隨後動得更厲害了：“你才分量小！你全家才分量小！姑奶奶我超大一只好嗎！”
殊不知她被隨意拎起時，腳尚且不能著地。
——
這不是傳統意義的城，因為城裏只有院子沒有街，人人都敞開著家門，並不避著鄰裏，家門口擺了些東西，時常有人拿著東西來換。
最重要的是，這裏不僅有人，還有妖，甚至是魔。
而那大家普遍認為本該沒有神智的魔也像普通人一樣生活著。
這是哪裏？
黎歲與晏隗對上視線，二人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疑惑。
有一布衣老人瞧見了才進城的兩人，立時過來招呼：“是新來的吧？你們可真是幸運，正好空出了一間屋子呢。”
說著招呼著人往裏走，她的手裏還拿著飯菜。
“你們還沒吃飯呢吧？今天正好多煮了些。”
她習以為常，像是此處常常有新來的人。
黎歲看著她手裏非常非常香的飯菜，只猶豫了一秒就跟著走了。
不知道為什麽，進來這裏之後好餓。
本不想跟著走的晏隗看著已經跟著走遠的黎歲陷入沈默，他最終跟了上去。
他們被帶到一處院子，此處僻靜，院子距離左鄰右舍都有些距離，院子裏布置全面。
老人將飯菜放在桌上：“好啦，你們才剛來，可以好好修整一番，記得明天去跟鄰居打個招呼哦。”
說著自顧自離開。
晏隗看著離開老人的背影，隨後又觀察著四周。
此處怪異處良多，需得謹慎行事。
他回頭準備對那時常粗心大意的人提醒一二，便看見那人已經坐下吃了起來。
不僅如此，她還非常高興，眼眸都亮了：“好好吃！”
他：……
他坐在人對面：“飯菜可能有異。”
黎歲邊吃邊點頭：“我知道啊，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好餓，到時候我要是中毒還是怎麽的，你記得救我。”
晏隗聽言一頓，他猛地伸手阻止黎歲進一步進食：“你是修士，怎麽會餓？”
黎歲也楞住了，對啊，她是早就辟谷的修士，怎麽會餓？
這想法將將浮現，她面前的飯菜突然化作一片靈力消散在空中，像是從未出現過。
緊接著饑餓感也一下消失。
她更懵了，擡頭看向晏隗：“我好像……不餓了？”
身前的人面色凝重，立即帶著她起身：“此處蹊蹺。”
說著她被帶走出院門，誰知腳步方一邁出，便看到了方才那老者。
那老者說：“我尋思著你們才來，便想著不若帶你們逛一逛四周熟悉環境，如何？”
她下意識應：“那，那行。”
這時對面院子走出了一人，竟是……江無眠？
那老者見狀笑開：“你也出來了啊。今天可真熱鬧，來了三個人呢，幹脆我帶你們一同逛逛吧？”
江無眠見是黎歲二人，瞬間沈了神色，晏隗也握緊了手裏的劍。
兩方劍弩弓張，那老者疑惑：“怎麽了？”
黎歲急忙上前挽住老者：“好啊，那便一起，奶奶帶路吧。”
她朝身後擺手示意晏隗不要沖動，晏隗頓了頓，跟在黎歲身後，江無眠也沈著面色跟了上來。
情況不明，不好發作，只能暫時休戰，偽裝和平。
老者順利被轉移了註意力，她帶著黎歲往前走：“我們這裏鄰裏關系很好，若是缺什麽，找領居就行。”
這時周圍敞開門的院子裏紛紛冒出腦袋，各種年齡段各種種族，應有盡有。
“誒，來新人了。”
“好俊的小夥子和小姑娘啊。”
“你們好啊。”
大家都很友好，可見鄰裏關系確實不錯。
黎歲適應良好，她一一笑著回應，並抽空問：“奶奶，我看我們這也沒個集市什麽的，我們一般去哪裏買吃的用的呀？”
老人笑呵呵應：“不用擔心這個，你可以拿其他東西與人換，像你這樣靈巧的姑娘，陪大家聊聊天，大家都會願意給你的。”
方才食物變成靈力消散的場景仍盤桓在黎歲腦海，她始終記掛著這事。
她不著痕跡打探消息：“對了奶奶，我覺得好生奇怪，我一來就覺得餓，莫不是我生了病？”
那老人笑出了聲：“哈哈哈，小姑娘，你可真是有趣，自然不是病了，只是我們這地方有些特殊，你以前常有吃飯的習慣吧？我以前也有，因此來了這裏，便常常會覺得餓。
“我們這從前沒有吃飯習慣的人，便不會覺得餓。”
黎歲越聽越不明白了，什麽叫從前？而且吃飯習慣？
若要這麽說，確實如此，她從前都是一日三餐，一餐不落。而且晏隗也沒有餓。
她還是一頭霧水。
這時眼前突然開闊，她看過去，只見前方沒有一座院子坐落，十分空曠，中間只生長著一棵樹。
樹下放了一個盆，不斷有透明液體從枝幹上流出，最後流淌在盆裏。
而隨著液體的流出，草木香逐漸蔓延。
大家的視線都下意識集中在那盆裏液體上。
老人聲音仍是和煦的：“那裏是我們這最緊要的地方，只要那棵樹一直在，我們就能一直在這裏生活下去，而那枝幹流出的液體是菩提液，很多年才能產出一次呢，也是我們要守護的東西。
“你們是新來的，千萬不要隨意靠近那裏，不然會有不好的後果哦。”
她話音剛落，晏隗與江無眠都變了神色。
黎歲也懵了，那就是菩提液嗎，會不會太輕易了？
一下就找到了？
老人沒有發現幾人的異樣，她錘了錘自己的腿：“誒呀，走了些路都有些累了，你們可還記得回去的路嗎？”
黎歲連忙點頭：“沒事的奶奶，我們記得的，您先回吧。”
那老人應聲，隨後轉身離開，剛走了兩步，又輕輕回頭。
她看著晏隗和江無眠的佩劍：“對了，我們這裏不可以打架哦，這可是大忌諱，你們要好好相處才行。”
這話說得突然，黎歲卻若有所思。
她將晏隗的劍往身後一藏：“好的奶奶，您好好休息。”
老人聽到這句才放心離開，留下三人繼續面面相覷。
江無眠看著二人：“你竟然還活著。”
老人走後黎歲也不裝了。
她走過去拍了拍那面色不大好的人：“小夥子，現在我們住你對門，對鄰居要溫柔一點，你家裏的人沒教過你要懂禮貌嗎？”
江無眠面色一變：“你——”
黎歲見人生氣，心裏瞬間暢快：“誒呀好鄰居，好生氣是不是？可惜這裏不能打架哦。”
說著展開一個非常囂張的笑。
江無眠忍了忍，顧忌著此處異樣，最終還是沒有動作，邁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她看著江無眠離開的背影：“這鱉孫怎麽也來了？”
晏隗面色沈沈：“從方才他的反應來看，應也是為了菩提液。”
菩提液是世間奇寶，人人都想拿，江家能拿到消息也屬正常。
黎歲聽言擺擺手：“他拿不到的，正好新仇舊仇一起算。”
被逼跳崖她還憋屈著呢。
她沈思片刻，隨後神秘一笑，腦中已經有了新的計策。
從進城到現在，雖然很多事情都無法解釋，但有一點很明了，這裏一是不能動武，二是非常註重鄰裏關系。
這種環境，多有利於她啊。
不管怎麽樣，先解決江無眠。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一下，如果動武和破壞鄰裏關系一起算，這裏會發生什麽。
兩人回到了自己院子裏，此時已經入夜，四周安靜下來，各家各戶都關了門，於是二人打算先修整一晚。
黎歲拍著胸脯：“交給我吧，你放心，肯定給江無眠一點顏色看看。”說著便回了房間，背影非常自信。
晏隗並未松懈，菩提液雖然找到，但這裏充滿疑點。
不能輕舉妄動，而他還身受重傷。
他垂著眼，回到房間開始療傷。
修為，是唯一保障。
——
第二天一早，一陣嘈雜打破了寧靜。
他皺著眉頭走出院子，黎歲不在院子裏。
他心下一緊，打開院門就要去尋人，緊接著他便看見——
那本該在院子的人正吊在江無眠院子門上，周圍圍了一圈人，嘰嘰喳喳要把人放下來，而那吊著的人雖然神情委屈，但是非常靈活，一會躲著這個人的手，一會躲著那個人的手。
她嘴上還喊著：“不活了！不想活了！愛誰活誰活，反正我不活了！”
看著像是已經癲狂。
他沈默了。
與黎歲相處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但他依然無法預測下一秒這人會做什麽。
她是如何做到在這樣詭異的環境裏，還能直接吊在人家門口的？
他不理解。
他始終忌憚著江無眠，雖然此處說明不能鬥武，但為了二人多一分保障，他仍不眠不休療傷了一整晚，如此才將將恢覆了三成靈力。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便吊在了人門口。
他真的不理解。
黎歲眼尖看見了晏隗，一邊吊著自己一邊瘋狂給晏隗使眼色，示意晏隗趕緊過來。
本打算過去的晏隗看到黎歲的眼神後邁出去的腳遲疑了。
隨後他看到那吊著的人眼神逐漸變得催促，他還是走了過去。
他剛到，那吊著人便敏捷避開所有人的手準確倒在他的懷裏，並淚眼婆娑：“夫君，你終於來了。”
他：？
周圍的人因為這聲紛紛看向他。
他只好應了聲：“嗯。”
緊接著懷裏的人哭出聲：“夫君，我對不起你，你說過千遍萬遍讓我忘了那些事，來了這裏開始新的生活，我原是信的。
“可是那賊人竟一同跟來了。之前我被逼到跳崖沒死成，可他還不死心，如今竟還跟到了這裏，我們只是想要平靜的生活，怎麽這樣難？”
他逐漸便聽不懂了。
但懷裏的人哭得眼睛都紅了，眼淚布滿面頰，模樣可憐極了。
他下意識擡手擦掉她面上的眼淚。
動作非常認真，認真到還在演戲的黎歲楞了楞，面上的神情險些沒崩住。
微涼的指尖一下一下點在面頰上，讓她有一瞬的恍惚，這人的戲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姑娘，有什麽事情想不開的？莫不是這人心系於你？”
圍觀群眾的關懷喚回了黎歲的思緒，她當即重新理好情緒看過去，用帶著兩分痛楚，三分淒涼，四分堅韌的聲音。
嗯了一聲。
那人像是獲得鼓勵：“他還逼你與夫君和離，不然就殺了你夫君？”
她繼續嗯。
那人越說越興奮：“但你不願和離，於是他綁了你夫君，再然後便你以為你家夫君死了，於是跳崖殉情，但後來你家夫君沒死，你竟也沒死，於是你們決定一同離開那個地方，來到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她沒有嗯了，只埋在晏隗的懷裏，不言語。
於是眾人紛紛看向晏隗。
晏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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