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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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金烏西墜, 城門關閉，金吾衛開始上街巡邏，實行夜禁。
沿街燈籠依次亮起，帶隊的中郎將唐修文看到一隊車馬經過, 照例過來檢查詢問。
走近了, 才看見掛的是福安長公主府的燈籠。又聽說厲侍中也與公主同車, 唐修文大喜，忙下馬行禮請安。
厲南棠對唐修文有提拔之恩。唐修文以前是校尉，因家裏不肯逢迎李景琮, 被小人擠兌撤了職位，如今又被厲侍中平反, 提拔為金吾衛中郎將。
今天碰巧撞上了, 唐修文站在馬車前殷勤備至，說了好些感謝的話。
只是說著說著，他有些奇怪。
厲南棠對年輕將領們一向不拿架子，像個可靠的大哥。平日若是遇到這種情況，或者掀開車簾，誠摯地說幾句勉勵的話語。
有時甚至會親自下馬車, 扶起來人, 與之交談。
今天馬車簾子卻一動都不動, 仿佛沒有出來的意思，而且等他說了大篇話語後, 裏面才冷淡回覆一句話。
“今日剛從洛陽回來，回去還有些事情，修文, 改日再與你重聚。”
聲音跟往日不太一樣，有些嘶啞。
也是, 唐修文恨不得拍自己腦門一下，大人剛從洛陽馬不停蹄的回來，當然極為疲累了。他忙讓開路，請馬隊通行無阻，還想跟著護送幾步，忽然隱約聽到裏面有女子的聲音。
“將軍，公主也在裏面呢，厲大人跟公主，久別勝新婚，不知道有多少話說，咱們別往前送了，再聽著什麽不該聽的。”
心腹校尉忙抓住唐修文的手臂，把他扯住。
唐修文站住後，楞了一下：“厲大人整日正襟危坐的，所談論全是公事，從不喜歡親近女人，和公主有什麽話好說？”
“就算他跟公主沒話說，成日在外奔波，顧不得家裏，萬一公主罵他呢？”
“嗯？”
“說不準還打他。”
“絕不可能！大人武功超群，公主弱質纖纖……”
“對呀，說起來誰信呢。但是以前厲大人參加酒宴，他自己親口說的，公主管的嚴，他要是得罪了公主，公主就打斷他的腿。
福安公主兇得很嘞，沒聽見剛才厲大人聲音都不對勁了嗎？說不準正在被她拷問。”
……
符杉沒有拷問人。之前馬車一停，唐修文在外面請安的時候，符杉心臟都提到嗓子眼，張口就能吐出來。
渾身一緊，厲南棠頓時汗如雨下，忙死死捂住符杉的嘴，自己也差點兒沒把牙咬碎了。
從沒覺得時間這麽焦灼漫長過。
好容易把人應付過去，走出一段路以後，兩人都汗濕重衫。
厲南棠慢慢松開捂住她嘴的手，又把手掌橫著懟進她的紅唇裏，叫她咬著，啞聲鼓勵。
“再來。”
符杉坐在他腿上發抖，烏發散亂，黏在嫣紅的臉上，脂粉都潮潤潤的，眼尾發紅，杏眸泛著水光。
搖搖頭，珍珠流蘇輕輕纏繞在鬢邊。
藥勁兒過去一些了，可以忍受。
她抖抖索索拿下他的手，看見胭脂留在他手上一抹紅痕，深呼吸半天後，才說出話。
“等回家吧……哎，你不是說你剛從洛陽回來嗎？你不累嗎？”
“用完人，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厲南棠一邊親吻，一邊低語。
最後咬著她的耳朵，熱氣噴在那一片肌膚上，升騰起來的桂子甜香，越加濃郁。
“回去你試試我累不累。”
公主寢堂燭火一直亮到半夜。
符杉最後趴在枕頭上，都要被累死了。
厲南棠一邊笑她體力不濟，哄她快了快了，一邊手掌死死控制著她的後頸，免得她身子前移碰到頭，符杉罵他罵的嗓子都啞了，才算是解了四個月未見的積起來的火。
第二天早晨，旁邊那個人起床時，符杉迷迷糊糊睜了一下眼睛。
他敏銳的發覺了。
穿著白色松散的中衣，他用手掌著她的頸側，吻了她的額頭和嘴唇。
“還難受嗎？”
符杉在被子裏蹬了一下腿，皺著細細的眉毛，嘶了一聲。
“你說呢？你這人，不回來的時候，我還挺想你。你一回來，就欺負我。”
“夫妻之間，怎麽能叫欺負呢？”
他大手伸進被窩裏，替她輕輕揉著腰。
符杉哎呦幾聲，叫他揉舒服了。
“後面我不願意了，你還……你就是欺負人。”
“誰叫你一邊說不願意，一邊抱著我……好好好，我錯了，離開這麽久，想我沒有？”
“沒有。”
“不能吧。那我可太有良心了，我天天想你，一天想你好幾遍。”
符杉拿薄紗帕子擋著臉，噗嗤笑：“別裝了，越來越會說瞎話了。聽說你們前陣子忙的連飯都來不及吃，哪有多餘時間想我呀？你就是騙我。”
“吃飯能和你比嗎？”
兩人久別重逢，喃喃私語一會兒，符杉困意上湧，打了個哈欠，淚花都湧起來。
閉著眼睛朝被窩裏鉆。
“大忙人，你快走吧，別耽誤你上朝，我還困得很呢，不和你說話了，我要睡覺。”
厲南棠把被子勾到她下巴上，看著她睡眼惺忪，粉撲撲的臉，心裏軟軟的。
禁不住俯下身子，撥開發絲，又親了紅撲撲的臉兒幾口，這才起身上朝。
厲南棠上朝第一件事，就是彈劾全獻英。
雖然全獻英這陣子小心效忠李景原，但是以前犯的錯叫他揪出來了，李景原想起全獻英當日叫他裝瘋保命，和那陣子恐怖時期的處處照顧，有些猶豫，不願意處置他。
厲南棠見狀，暗中讓宮人稟告太後，說全獻英奸佞小人，引誘李景原禦書房玩樂不思朝政，甚至進獻chun藥討好皇上。
文太後知道了大怒。她本來就知道李景原不爭氣，在他上位時苦口婆心叮嚀他一定要努力勤勉，結果這臭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爛泥扶不上墻。
病中的文太後把厲南棠召進來，確定了這件事情以後，氣的拿手捶床。
“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南棠，既然任命你為太傅，你就擔當起責任，以後好好教導他做個明君聖主，別叫他整日鬥雞走狗，不幹正事……”
厲南棠忙垂頭應是。
文太後劇烈咳嗽一陣，華麗的衣衫空蕩蕩掛在她瘦弱的身上，女官忙上前給她順背，好容易她不咳嗽了，揮手屏退女官，看著眼前芝蘭玉樹精明能幹的青年，又想起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忍不住慨嘆一句：
“你要是本宮的兒子就好了！”
厲南棠楞了一下，忙恭謹道：“臣不敢當娘娘誇讚。娘娘母儀天下多年，天下臣民俱是您的兒女，受您恩澤，思圖回報，臣心亦如此。”
“好孩子，人家說，女婿半個兒。如今國困民乏，唯有指望你竭心盡力，周全國體。你別由著皇上胡來，以後見著不合適的，一定要多勸勸他……”
其實chun藥的事情，還真不是全獻英幹的，是周貴妃私底下和皇上的qing趣。
全獻英想著周貴妃受寵愛，幹脆一咬牙，把罪名給頂替了，於是挨了禦前四十棍，貶官出長安。
李景原見他如此忠心仗義，心裏感動，私底下賞賜他很多錢財，並且允諾，等日後事情平息了，必定再把他調回來。
厲南棠知道李景原舍不了全獻英，但只要這小子被趕出長安，從此不能再纏著符杉轉悠，不再礙他眼就行。
*
厲南棠腳步輕快回到府上，見符杉在寢堂裏，正帶著幾個侍女翻箱倒櫃，整理出不少東西，擺在榻上，桌上，椅子上。
“幹嘛呢？”厲南棠看著這滿屋子綢緞絹布，走到符杉身邊，有些好奇。
“家裏的侍女好些年紀都大了，按規矩該放出去一批叫她們父母自行婚配，再新進一批年紀小的。
這些綢緞成天壓在箱子底不見天日，我就想趁這時候好好倒騰一下，給放出去的侍女每人包一份。叫她們成親時多兩件漂亮衣裳穿。”
兩人說著話，春蕓端過來茶。
其實春蕓年紀也早到了，但她不想嫁人，說想一直陪著符杉。
留在公主府拿的月錢高，活輕快幹凈，公主待她又好。她見過周遭人嫁人後的雞毛蒜皮，各種不如意，倒願意清清靜靜當個大侍女，在這兒養老。
符杉自然同意，反正就算春蕓以後後悔了，遇到合心意的人，她也隨時能安排嫁妝。
厲南棠說：“你那全大人，今天被貶出京了。”
“啊？”
“怎麽，舍不得？”
符杉本來坐在坐榻上，聞言冷笑一聲，一下子站起來。
“舍得。別說他走了，我舍得。你走了，我也舍得！
哼，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舍不得他呀，你別當官了，改賣醋去吧。”
春蕓在外面伺候，聽見一兩句，低頭抿嘴一樂，知道駙馬爺又吃醋了。
眼看杏兒走過來，手裏握著個東西，知道公主駙馬鬥嘴玩呢，忙攔住她。
“幹什麽？”
“姐姐，從櫃子底翻出這個東西來，我想問問公主留著還有什麽用嗎？”
杏兒手一攤開，打開的手帕上躺著一根巴掌長的短箭。箭頭是精鐵做成的，如今已經變黑了。
“杏兒，有什麽事？”符杉一把拍開厲南棠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在裏面揚聲道。
“沒怎麽！她找不著東西，我已經給她說了。”
春蕓一邊扭頭應答，一邊忙把短箭收進袖子裏——好麽，這口醋還沒吃完……萬一這短箭不是公主的，而是哪個男人的呢？
春蕓對杏兒使個眼色，叫她先走，回頭私底下再問公主。
裏頭，厲南棠因為一句話不合適，不知低聲賠罪多少句。
好容易才按著符杉肩膀，又把人哄得坐下來，給她剝杏仁吃。
符杉就著他掌心，吃了點兒杏仁，又喝了點兒甜果茶，消氣了才和他說：
“七哥哥和周姐姐今天都給我賠罪了。”
符杉說這句話的時候，厲南棠還沒什麽反應，李景原的脾氣，給妹妹道歉不稀奇。
“七哥哥很不好意思，為了補償你我，提議給我改姓，想讓我姓李。”
咣當！瓷杯被重重擱在桌子上。厲南棠一下子站起來，臉色變了。
“荒唐，這怎麽行呢！”
“你那麽激動幹什麽，我又沒答應。”符杉微微睜大眼睛，拉著他袖子，把人給拽的坐下來。
厲南棠定定神，緊盯著她問：“真沒答應？他沒繼續叫你改姓吧？”
“他叫我也不能改呀。我說謝謝七哥哥好心，但我符家就剩下我一個獨苗了，實在不能改姓，他也就算了。”
“那就好。”
符杉看他臉色不好看，笑著摸摸他的臉：
“你急什麽？我就算改姓李，又不是改姓厲，又不是什麽同姓不通婚，瞧你，筋都爆出來了。”
“沒著急。”
厲南棠吐出一口氣，大手抓著自己膝蓋：
“就是太後最近看皇上不順眼，要殺雞儆猴警告他一番，恐怕無論他提議什麽，都會被太後駁回，我是怕你受他連累。”
“是嗎？母後現在盯七哥哥啦，”符杉有些後怕：“他之前還拉著我在禦書房打牌，以後我再也不打了，就說母後不叫我打的。”
“這樣就對了。”
厲（李）南棠聞言，握著符杉的兩只手，貼在自己心口窩，直勾勾看著她認真叮囑。
“他要是胡鬧，你別聽他的。別的還是小事，你可千萬別隨他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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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街燈籠依次亮起，帶隊的中郎將唐修文看到一隊車馬經過, 照例過來檢查詢問。
走近了, 才看見掛的是福安長公主府的燈籠。又聽說厲侍中也與公主同車, 唐修文大喜，忙下馬行禮請安。
厲南棠對唐修文有提拔之恩。唐修文以前是校尉，因家裏不肯逢迎李景琮, 被小人擠兌撤了職位，如今又被厲侍中平反, 提拔為金吾衛中郎將。
今天碰巧撞上了, 唐修文站在馬車前殷勤備至，說了好些感謝的話。
只是說著說著，他有些奇怪。
厲南棠對年輕將領們一向不拿架子，像個可靠的大哥。平日若是遇到這種情況，或者掀開車簾，誠摯地說幾句勉勵的話語。
有時甚至會親自下馬車, 扶起來人, 與之交談。
今天馬車簾子卻一動都不動, 仿佛沒有出來的意思，而且等他說了大篇話語後, 裏面才冷淡回覆一句話。
“今日剛從洛陽回來，回去還有些事情，修文, 改日再與你重聚。”
聲音跟往日不太一樣，有些嘶啞。
也是, 唐修文恨不得拍自己腦門一下，大人剛從洛陽馬不停蹄的回來，當然極為疲累了。他忙讓開路，請馬隊通行無阻，還想跟著護送幾步，忽然隱約聽到裏面有女子的聲音。
“將軍，公主也在裏面呢，厲大人跟公主，久別勝新婚，不知道有多少話說，咱們別往前送了，再聽著什麽不該聽的。”
心腹校尉忙抓住唐修文的手臂，把他扯住。
唐修文站住後，楞了一下：“厲大人整日正襟危坐的，所談論全是公事，從不喜歡親近女人，和公主有什麽話好說？”
“就算他跟公主沒話說，成日在外奔波，顧不得家裏，萬一公主罵他呢？”
“嗯？”
“說不準還打他。”
“絕不可能！大人武功超群，公主弱質纖纖……”
“對呀，說起來誰信呢。但是以前厲大人參加酒宴，他自己親口說的，公主管的嚴，他要是得罪了公主，公主就打斷他的腿。
福安公主兇得很嘞，沒聽見剛才厲大人聲音都不對勁了嗎？說不準正在被她拷問。”
……
符杉沒有拷問人。之前馬車一停，唐修文在外面請安的時候，符杉心臟都提到嗓子眼，張口就能吐出來。
渾身一緊，厲南棠頓時汗如雨下，忙死死捂住符杉的嘴，自己也差點兒沒把牙咬碎了。
從沒覺得時間這麽焦灼漫長過。
好容易把人應付過去，走出一段路以後，兩人都汗濕重衫。
厲南棠慢慢松開捂住她嘴的手，又把手掌橫著懟進她的紅唇裏，叫她咬著，啞聲鼓勵。
“再來。”
符杉坐在他腿上發抖，烏發散亂，黏在嫣紅的臉上，脂粉都潮潤潤的，眼尾發紅，杏眸泛著水光。
搖搖頭，珍珠流蘇輕輕纏繞在鬢邊。
藥勁兒過去一些了，可以忍受。
她抖抖索索拿下他的手，看見胭脂留在他手上一抹紅痕，深呼吸半天後，才說出話。
“等回家吧……哎，你不是說你剛從洛陽回來嗎？你不累嗎？”
“用完人，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厲南棠一邊親吻，一邊低語。
最後咬著她的耳朵，熱氣噴在那一片肌膚上，升騰起來的桂子甜香，越加濃郁。
“回去你試試我累不累。”
公主寢堂燭火一直亮到半夜。
符杉最後趴在枕頭上，都要被累死了。
厲南棠一邊笑她體力不濟，哄她快了快了，一邊手掌死死控制著她的後頸，免得她身子前移碰到頭，符杉罵他罵的嗓子都啞了，才算是解了四個月未見的積起來的火。
第二天早晨，旁邊那個人起床時，符杉迷迷糊糊睜了一下眼睛。
他敏銳的發覺了。
穿著白色松散的中衣，他用手掌著她的頸側，吻了她的額頭和嘴唇。
“還難受嗎？”
符杉在被子裏蹬了一下腿，皺著細細的眉毛，嘶了一聲。
“你說呢？你這人，不回來的時候，我還挺想你。你一回來，就欺負我。”
“夫妻之間，怎麽能叫欺負呢？”
他大手伸進被窩裏，替她輕輕揉著腰。
符杉哎呦幾聲，叫他揉舒服了。
“後面我不願意了，你還……你就是欺負人。”
“誰叫你一邊說不願意，一邊抱著我……好好好，我錯了，離開這麽久，想我沒有？”
“沒有。”
“不能吧。那我可太有良心了，我天天想你，一天想你好幾遍。”
符杉拿薄紗帕子擋著臉，噗嗤笑：“別裝了，越來越會說瞎話了。聽說你們前陣子忙的連飯都來不及吃，哪有多餘時間想我呀？你就是騙我。”
“吃飯能和你比嗎？”
兩人久別重逢，喃喃私語一會兒，符杉困意上湧，打了個哈欠，淚花都湧起來。
閉著眼睛朝被窩裏鉆。
“大忙人，你快走吧，別耽誤你上朝，我還困得很呢，不和你說話了，我要睡覺。”
厲南棠把被子勾到她下巴上，看著她睡眼惺忪，粉撲撲的臉，心裏軟軟的。
禁不住俯下身子，撥開發絲，又親了紅撲撲的臉兒幾口，這才起身上朝。
厲南棠上朝第一件事，就是彈劾全獻英。
雖然全獻英這陣子小心效忠李景原，但是以前犯的錯叫他揪出來了，李景原想起全獻英當日叫他裝瘋保命，和那陣子恐怖時期的處處照顧，有些猶豫，不願意處置他。
厲南棠見狀，暗中讓宮人稟告太後，說全獻英奸佞小人，引誘李景原禦書房玩樂不思朝政，甚至進獻chun藥討好皇上。
文太後知道了大怒。她本來就知道李景原不爭氣，在他上位時苦口婆心叮嚀他一定要努力勤勉，結果這臭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爛泥扶不上墻。
病中的文太後把厲南棠召進來，確定了這件事情以後，氣的拿手捶床。
“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南棠，既然任命你為太傅，你就擔當起責任，以後好好教導他做個明君聖主，別叫他整日鬥雞走狗，不幹正事……”
厲南棠忙垂頭應是。
文太後劇烈咳嗽一陣，華麗的衣衫空蕩蕩掛在她瘦弱的身上，女官忙上前給她順背，好容易她不咳嗽了，揮手屏退女官，看著眼前芝蘭玉樹精明能幹的青年，又想起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忍不住慨嘆一句：
“你要是本宮的兒子就好了！”
厲南棠楞了一下，忙恭謹道：“臣不敢當娘娘誇讚。娘娘母儀天下多年，天下臣民俱是您的兒女，受您恩澤，思圖回報，臣心亦如此。”
“好孩子，人家說，女婿半個兒。如今國困民乏，唯有指望你竭心盡力，周全國體。你別由著皇上胡來，以後見著不合適的，一定要多勸勸他……”
其實chun藥的事情，還真不是全獻英幹的，是周貴妃私底下和皇上的qing趣。
全獻英想著周貴妃受寵愛，幹脆一咬牙，把罪名給頂替了，於是挨了禦前四十棍，貶官出長安。
李景原見他如此忠心仗義，心裏感動，私底下賞賜他很多錢財，並且允諾，等日後事情平息了，必定再把他調回來。
厲南棠知道李景原舍不了全獻英，但只要這小子被趕出長安，從此不能再纏著符杉轉悠，不再礙他眼就行。
*
厲南棠腳步輕快回到府上，見符杉在寢堂裏，正帶著幾個侍女翻箱倒櫃，整理出不少東西，擺在榻上，桌上，椅子上。
“幹嘛呢？”厲南棠看著這滿屋子綢緞絹布，走到符杉身邊，有些好奇。
“家裏的侍女好些年紀都大了，按規矩該放出去一批叫她們父母自行婚配，再新進一批年紀小的。
這些綢緞成天壓在箱子底不見天日，我就想趁這時候好好倒騰一下，給放出去的侍女每人包一份。叫她們成親時多兩件漂亮衣裳穿。”
兩人說著話，春蕓端過來茶。
其實春蕓年紀也早到了，但她不想嫁人，說想一直陪著符杉。
留在公主府拿的月錢高，活輕快幹凈，公主待她又好。她見過周遭人嫁人後的雞毛蒜皮，各種不如意，倒願意清清靜靜當個大侍女，在這兒養老。
符杉自然同意，反正就算春蕓以後後悔了，遇到合心意的人，她也隨時能安排嫁妝。
厲南棠說：“你那全大人，今天被貶出京了。”
“啊？”
“怎麽，舍不得？”
符杉本來坐在坐榻上，聞言冷笑一聲，一下子站起來。
“舍得。別說他走了，我舍得。你走了，我也舍得！
哼，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舍不得他呀，你別當官了，改賣醋去吧。”
春蕓在外面伺候，聽見一兩句，低頭抿嘴一樂，知道駙馬爺又吃醋了。
眼看杏兒走過來，手裏握著個東西，知道公主駙馬鬥嘴玩呢，忙攔住她。
“幹什麽？”
“姐姐，從櫃子底翻出這個東西來，我想問問公主留著還有什麽用嗎？”
杏兒手一攤開，打開的手帕上躺著一根巴掌長的短箭。箭頭是精鐵做成的，如今已經變黑了。
“杏兒，有什麽事？”符杉一把拍開厲南棠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在裏面揚聲道。
“沒怎麽！她找不著東西，我已經給她說了。”
春蕓一邊扭頭應答，一邊忙把短箭收進袖子裏——好麽，這口醋還沒吃完……萬一這短箭不是公主的，而是哪個男人的呢？
春蕓對杏兒使個眼色，叫她先走，回頭私底下再問公主。
裏頭，厲南棠因為一句話不合適，不知低聲賠罪多少句。
好容易才按著符杉肩膀，又把人哄得坐下來，給她剝杏仁吃。
符杉就著他掌心，吃了點兒杏仁，又喝了點兒甜果茶，消氣了才和他說：
“七哥哥和周姐姐今天都給我賠罪了。”
符杉說這句話的時候，厲南棠還沒什麽反應，李景原的脾氣，給妹妹道歉不稀奇。
“七哥哥很不好意思，為了補償你我，提議給我改姓，想讓我姓李。”
咣當！瓷杯被重重擱在桌子上。厲南棠一下子站起來，臉色變了。
“荒唐，這怎麽行呢！”
“你那麽激動幹什麽，我又沒答應。”符杉微微睜大眼睛，拉著他袖子，把人給拽的坐下來。
厲南棠定定神，緊盯著她問：“真沒答應？他沒繼續叫你改姓吧？”
“他叫我也不能改呀。我說謝謝七哥哥好心，但我符家就剩下我一個獨苗了，實在不能改姓，他也就算了。”
“那就好。”
符杉看他臉色不好看，笑著摸摸他的臉：
“你急什麽？我就算改姓李，又不是改姓厲，又不是什麽同姓不通婚，瞧你，筋都爆出來了。”
“沒著急。”
厲南棠吐出一口氣，大手抓著自己膝蓋：
“就是太後最近看皇上不順眼，要殺雞儆猴警告他一番，恐怕無論他提議什麽，都會被太後駁回，我是怕你受他連累。”
“是嗎？母後現在盯七哥哥啦，”符杉有些後怕：“他之前還拉著我在禦書房打牌，以後我再也不打了，就說母後不叫我打的。”
“這樣就對了。”
厲（李）南棠聞言，握著符杉的兩只手，貼在自己心口窩，直勾勾看著她認真叮囑。
“他要是胡鬧，你別聽他的。別的還是小事，你可千萬別隨他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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