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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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三皇子走的時候, 誰都沒給說。
但他的敵人，顯然比朋友更清楚他的位置。
李景炎畢竟軍伍出身，沒那麽容易被刺殺。幹掉偽裝成馬賊的刺客以後，他得到了一個更糟糕的消息。
又人舉報他在洛陽的別院中私藏著六百具甲胄兵器, 告他意欲謀反。
皇上身子不好, 打算和皇後去東都洛陽修養。他根本沒有藏這些東西, 但官兵確實在他的別院裏搜出來了。
屎盆子扣在頭上，對方意欲斬草除根，必然準備好充足的證據, 叫他辯無可辯。
正如上次他在東宮酒宴“中毒吐血”，也叫太子辯無可辯一樣。
封地去不了了, 抓捕的人已經在半路上, 死士建議他逃走。
他們都有一身本領，隱入荒山野嶺，大地莽蒼，太子不容易找到他們。
三皇子半臉鮮血，把嘴裏叼的蘆葦桿吐到地上。
*
自打三皇子一行人失蹤以後，太子心裏感到不安。
厲南棠賦閑在家好幾天了, 如今被他頻繁召見。他為人果敢, 堅決, 冷靜，有主意, 跟他相處久了，太子不由得越來越信任依賴他。
三皇子殺回來的速度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快。
第三日天色黝黑，太子在皇城門開啟的時候信馬而過, 淩空一支利箭，呼嘯著射穿了他的脖子。
黃袍太子從馬上栽倒的瞬間, 有人喊起來：“太子已死，守護不利，誅滅三族，爾等還不快點兒逃命！”皇城禦林軍一下子就亂套了。
三皇子帶著死士一路沖擊，最後被紫宸宮前異軍突起的一支隊伍生生攔住。
對方以逸待勞，兇悍無比，上來就喊道太子未死，死的只是替身。又道是城外軍隊馬上就來援助。
三皇子軍心一亂，且戰且退，最後被逼退入中宮門前。
太子一身玄色披風，看著滿身鮮血，做普通侍衛打扮的弟弟，猶然心有餘悸。
忍不住靠在厲南棠的身後，慶幸道：“多虧南棠謹慎細心，料敵先機，不然孤這條命，今日就得交代在這兒了。”
厲南棠建造新宮殿的時候，用挑選出來的苦役罪犯，組成一支殺傷力極強的隊伍。
他將隊伍給皇後等人演示觀看。
上次獵場遭遇前朝餘孽刺殺，說明正規的防衛軍隊一定滲透進敵人的細作，雖然除掉一波，怕還有隱藏在暗處的。
所以不如暗中也藏著一支奇兵，以作機動之用。
文皇後身著紅色繡鳳袍，昂著頭，擰著眉，瘦削的臉上，陰沈沈的走了出來。
先把厲南棠叫過來，問他傷亡等事情。
厲南棠收起兵刃，走過來言簡意賅，一一稟報。皇後很快聽明白了，對他點點頭，叫他站在身邊。
三皇子和前些日子送蜂蜜時完全不一樣了。
殺紅了眼，青筋暴起，面容猙獰。穿著普通侍衛的甲衣，自然是偽裝進來的，半身血潑的一樣，濃稠的血，順著甲衣，滴滴答答落在腳邊四周，匯聚成小小一攤。
他已經知道窮途末路，掃過周圍所有人，在見到太子時狠狠瞇細了眼睛。太子叫那恨意，嚇得退後一步。
“老三，束手就擒吧。兄弟一場，孤會在父皇母後前給你求情的。”
三皇子啐出一口血唾沫，破口大罵。
太子被罵也不生氣，轉過頭來，看著母後。
“三弟失心瘋了。”
文皇後黑沈著臉撤掉一部分無關人，關上中宮的門，開始忍無可忍，在院落中，疾言厲色，歷數三皇子的種種過錯。
她恨得牙根疼。
目無尊長，悖行逆施、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一句句恨鐵不成鋼的叱罵不斷從她口中湧出。
三皇子因為性子執拗驕橫，自打回宮以後，沒少挨母親罵。
如今先是梗著脖子聽著，一臉仇恨不服氣的模樣。
接著或許是累了，五六處汩汩流血的傷口也越發疼痛起來。
他拿命搏殺了一個早晨，劍都被砍斷一半，如今只剩下半截殘劍了，鋼鐵一樣的脊背，也在母親不斷的叱罵聲中，漸漸駝了起來。
“洛陽別院的六百具甲胄，不是我藏得。是太子先冤枉我，我不殺了他，就只能含冤而死！”三皇子對母親叫道。
“混賬！到現在還攀誣別人！”
——就算是太子下的手，既然做了他肯定不留破綻。總不能在此皇上衰老，風雨飄搖的時候，一下子廢掉她兩個兒子。
三皇子逼宮已經是大逆不道，駭人聽聞，若再惹出太子栽贓謀害……
“章王謀反，罪在不赦。削掉王位廢為庶人，流放房州，圈禁一生！”
文皇後咬著牙，吩咐人這麽向紫宸宮請旨意。
“母後，他陷害我！”
“閉嘴，畜生，你犯下滔天大罪，還不知足嗎？！”
文皇後霍然轉身。
她已經留他一命了！這時候還找死！
三皇子看著冷酷怒視他的母親。
忽然笑起來，笑的不可自抑，肩膀抖動。
“母親，這對我公平嗎？”
“你……！！”
“這對我公平嗎？！”
小時候扔到寺廟，長大了扔到軍營。怕太子死了，一個勁兒哄他出力，暗示會把儲君之位給他……可太子不死了，他就礙事了。
攆他去封地，撤換他的人手，還怕他到了封地會有隱患，幹脆劫殺加栽贓。不反抗是死，反抗了做實罪名。
“李景炎！！”皇後怒道。
“我不會讓你們圈禁的。”李景炎平靜地說。
“你想幹什麽？！”
文皇後厲聲呵斥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驚慌，三皇子眸子定定註視著母親，驀地提起半截斷劍，搭在自己頸子上。
斷劍反射的冷光，打在文皇後微微睜大的眼睛上。
“不要！”
*
厲南棠忙到深夜才疲憊回來。借此大亂，他被重新啟用，封為檢校兵部侍郎。檢校，就是臨時相當於的意思。
三皇子受了重傷，沒死。
厲南棠知曉他的性格。這次是自己帶隊阻擊的三皇子，倘若他身死當場，皇後就算嘴上不說，死了親兒子，人之常情怎麽能不遷怒？
可救下三皇子，又得罪太子。
所以他沒自己出手，而是早就暗中安排“一個與他無關系的人”一直盯著三皇子，眼看不對，血濺出來的瞬間，立馬從後面猛地打飛他的斷劍。
皇後僵立半天。直到太子不甘不願過來替三皇子求情，才緩緩轉過身，扶著厲南棠的手進去。
皇後的手向來很暖和，但是那時接觸的那一瞬間，涼的叫人發顫。
*
“還沒睡？”厲南棠本靜悄悄走進來，就怕吵著符杉，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她坐起身來。
“外頭兵反宅亂的，你又沒回來，我生怕你出事，心裏老懸著，怎麽能安心睡得著？快過來，叫我看看你！”
厲南棠疲倦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一身血腥，在進屋前就沐浴更衣了，如今坐在床上，任她解開外衣，著急忙慌仔細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這次他主要負責調度指揮，除了些許青紫，倒是沒有劃傷。
符杉懸了一天的心，總算放下來了。樹袋熊一樣，緊緊抱著他胳膊，和他蓋著一條被子，蜷縮在一起。
符杉依偎著問他今日發生的事情。知道後唏噓不已。
“那你明天還得做差事嗎？”
“睡兩個時辰，就得走。”
兩個時辰，才四個小時。
比九九六還狠呀。
“沒事兒，就忙這幾天，過陣子就好了。”他安慰她。
符杉還有好多話想問他，可見他眼底青黑，困倦的模樣，怕耽誤他睡覺，又忍著不問了。
最後，抱著他的胳膊，聽著他的呼吸，手搭在脈搏上，感受著他穩定強勁的心跳，漸漸在靜謐昏暗的帷帳裏睡著了。
*
不止厲南棠忙碌，符杉最近也忙起來。
三皇子傷重不治的消息傳來，晉陽得知了此事，傷心極了，哭得厲害。皇後怕女兒出事，又分身乏術，讓符杉好生安慰照顧晉陽。
安慰晉陽沒幾天，忽然她又被文皇後召進宮裏。
符杉剛見到文皇後時，嚇了一跳。僅僅幾天沒見面，她像是突然蒼老了十歲。
仔細一看，其實外貌還是一樣莊重，老的是她的眼睛，從以前灼灼光彩，一下子變得疲憊灰暗。三皇子的事情，對作為母親的她來說，打擊不小。
文皇後不說話，符杉只能跟著她走。
雖然她也住過中宮，但這裏規矩森嚴，哪裏敢到處亂走呢。
這次皇後帶她去了一個陌生房間。
見她手握住一只燭臺，扭動幾下，墻上打開，露出一個密室來，符杉立馬心裏叫糟。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不想知道秘密呀！
“你是個口最緊的孩子。實話不瞞你，你三哥哥沒死。”
符杉看著皇後不辨喜怒的面容，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只能用眼睛看著她。
“不過也奄奄一息了。他受了傷，不肯吃藥，也不肯吃飯……我聽說，他給你和晉陽送過蜂蜜，或許待你倆的心和別人不同……你幫我勸勸他。”
至於為什麽不叫晉陽……別說她懷著孕，不能經歷大悲大喜，就算沒懷孕，隱秘的事情也不敢找她。晉陽知道一件事，就等於她的朋友全部知道這件事。她朋友知道這件事，離整個長安知道這件事情也不遠了。
口緊的符杉只能識趣地說：“母後放心，無論成與不成，我一定盡全力勸他。而且只要出了這個門，我今日就根本沒來過這裏，更沒見到什麽人。”
“好孩子，你去吧。”
密室門幽幽關上，符杉的呼吸也隨之一窒。
昏暗如同地下囚室一樣的密室，沒看見窗戶，也不知從哪兒透的氣。符杉忽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假如今天勸不了一心求死的李景炎，可能她也得陪葬，永遠留在這裏。
一支燭照亮昏暗的空間，一張床靠著裏墻。旁邊小桌，擺著猶自冒著熱氣的粥菜。
符杉小心往前走了兩步，濃郁的藥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
床上躺的是李景炎，但幾乎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李景炎了。
他瘦了很多，臉頰凹陷下去。脖子纏著厚厚的白紗。
嘴唇發白，起皮。呼吸聲輕的幾乎聽不見。旁邊粥菜整整齊齊，一口未動。
李景炎聽到有人喊三哥哥，只微微睜了一下眼睛，看見是符杉，又微微閉上。
“你來幹什麽？”氣如游絲，符杉湊得很近了，才能聽見。
“三哥哥，好久沒見你了，我想看看你。”
符杉輕聲說。進來之前，她還滿心不安，可如今看他猶如重癥監護室裏即將彌留的病人一樣，心裏驀地一酸。
“不必勸，你在這兒坐一會兒，就出去吧。”
他閉著眼睛，有氣無力，不再說話。
她不是第一個被皇後叫來勸他的人。
無論是深情厚誼，還是巧言令色，還是激將怒罵，他都倦了。一個一心想死的人，什麽也不想回應，什麽也不想聽。
符杉試著起了兩個話頭，都沒人應答。
符杉沒法子了，呆了一會兒，忽然輕輕哼起歌來。
李景炎原來不為所動，直到熟悉的大魚旋律慢慢在逼仄的室內響起。
他忍耐一會兒，忽然淚水順著眼角流淌到鬢角上，忍無可忍以手捶床道：“別唱了！”
李景炎叫這首歌刺/激的爆發了。
心腹侍者僵立守在密室門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裏。
皇後也一樣坐立不安，久久站在門前。
他們隱約聽到男子痛苦嚎叫，卻完全聽不見女聲。
接著男聲轉小，漸漸什麽都聽不見了。
眾人在忐忑不安中被折磨了很長時間，連素來穩重的皇後都面色鐵青，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開這扇門，進去看看到底什麽情況。
可這是三皇子唯一一次對外界勸慰有反應，又怕這時候進去，反而壞事。
就在弦快崩斷的那一刻，按照約定的方式，裏面輕輕敲了三下門。
侍者立馬沖到跟前，馬上打開門。
福安公主眼圈微紅，神情疲倦，對著焦急的皇後輕輕點點頭。
“飯菜涼了，換一份熱的進來。他傷口流血了，再給我些傷藥，紗布，溫水，幹凈巾帕。”
皇後探頭想看，符杉歉然地看著她，指指裏面，對她輕輕擺擺手。
飯菜一直不間斷在茶房備著的，侍者很快送了過來。還有其餘東西，她一並都拿進去，再次關上門。
“死是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會到的。”
“父母拋棄過你，不如你也拋棄他們一回。”
“你得好好活著呀，活著不要他們了，活著看著他們後悔。我以前聽一個很聰明的人說，在年輕時，他會一直努力。一年不行，就花費五年。五年不行，就花費十年。十年，二十年還不行，等他老了，就放寬心，吃好喝好，保養身體，爭取把對手們一個個都送走了，他最後再走。這種心態多棒呀……”
“你不是討厭孤山野嶺嗎？墳地裏多冷清啊，多沒意思呀。以後就為自己活一回，瀟瀟灑灑去天底下最熱鬧的地方……”
三皇子哭得筋疲力竭，溫馴地被她照顧。
以前人勸他，都是要他懺悔罪過，感激皇恩浩蕩，留他一命，聽得他憤恨至極，越加心灰意冷。
符杉的勸法，完全不理會那些什麽皇恩浩蕩，倫理綱常，倒像是涓涓細流，靜靜流過幹涸的心田。
父母兄弟姐妹，沒有人能理解他打小被拋棄，一直被利用的痛苦，沒想到最後能理解安慰他的，竟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她。
符杉終於完成了任務。
聽說三皇子後來出家為僧，改名換姓，雲游天下，再也沒回過皇宮。
文皇後曾經問她，到底怎麽勸三皇子的。
符杉肯定不能說實話呀，於是只說三皇子為人孝順，又把當初聽曲子大魚聽哭了的事情給她說。
“他問我，大魚是不是孤兒懷念父母。”
“說他小時候在寺廟裏，看見人家都有父親母親，唯獨他沒有，心裏很難過，於是捏了兩個小泥人，一個當自己爹爹，一個當自己娘親。晚上睡覺時候，就把兩個小泥人抱進被窩裏，好像爹爹娘親都陪著他睡覺，他就不害怕了。”
符杉見皇後支著頭，垂下眼睛，呼吸漸漸變得粗重，一聲不吭，忽然用另外一只手捂住眼睛假寐的時候，輕輕說：
“他只是以為爹爹娘親都不管他，不在意他，所以很痛苦。我在母後身邊，豈不知母後疼愛子女的心，不過是因為身不由己，有很多無奈的事情。
當初但凡能把三哥哥留在宮裏，就一定不會把他送出去，一定是沒辦法了，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得已而為之。”
勸完兒子，勸娘親。
頭別在褲腰帶上忙乎一天，總算完事。
回到家中，不想厲南棠竟然也知道這件事，私底下好奇找她打聽。
符杉：……
好麽，這才知道，原來在她之前，就有人秘密勸過三皇子，厲南棠也是其中之一。
這人原來比她這個皇後心腹，還心腹呢。
既然他知道，還瞞什麽，符杉悄悄把實話給他說了。
厲南棠點點頭。
“其實那天，有一瞬間，我真希望他能如願。”厲南棠湊在她耳邊，聲音輕不可聞。
“你是想讓他死在皇後面前，叫做母親的為自己的決定後悔？”
“你也這麽想？”他目光灼熱地看著她。
符杉看著他，輕輕點點頭，又搖搖頭。
“只是殺了自己，讓別人後悔，未免把自己的性命輕賤了。”
符杉福至心靈，忽然反問了一句：“你母親對你也不太好嗎？”
厲南棠楞了一下，沒有言語，躲避視線，轉過頭去，看著百寶架上的紅釉影梅圖案的瓷瓶。
符杉會意，知道他不願意提這個，忙硬生生改了話題。
說了會兒話，他緊繃的神色緩和下來，開玩笑道：
“我竟不知道，你這麽會哄人。今日你哄得他釋懷，哄得皇後開心，平時怎麽就不想著哄哄我。一定是先來後到，我後認識的你，情分比不得他們深厚吧，我就知道。”
“喲，這話說的。你可知道，我一直想哄你，肚子裏的好話，憋了一籮筐。就是怕說太多話，你會煩。”
“有什麽好話，說來我聽聽，你哄我，我怎麽會煩呢？”
厲南棠笑吟吟鼓勵。
符杉馬上從善如流，從頭到腳誇起來。
“厲南棠，你知道嗎？你個子高，走起路來，大步流星的，身形風流，特別好看。”
“還有，你的手怎麽長得這麽好呀，大大的，手指長長的，握筆，拈棋子，彈琴的模樣，都很迷人。”
過於肉麻了，厲南棠有些赧然，又不肯認輸，刻意偏過頭，板著臉，輕哼一聲。
“怎麽我在你心裏，別的優點兒一絲也無，就光看中長相了是吧？”
“長相也是優點的一部分呀，要麽我當初點你做駙馬呢，一見鐘情，當然是見色起意啦，我那時候又不認識你，不喜歡你外貌，難道還喜歡你才華嗎？”
“當然，相處久了，我才發現，你這個人，不止外貌好看，長得俊俏，你的內在也非常優秀。
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雄才大略，廉潔自守，勇敢堅毅，心懷大志，淡薄名利，俠義為先，胸有丘壑，智珠在握，機敏冷靜，有情有義，豪邁堅強，敢作敢為……
哎哎哎，不是你叫我誇你的嗎，你臉紅什麽，你怎麽還害羞了？哎哎哎，南棠哥哥，大晚上的要歇息了，你別跑呀……回來呀~~”
春蕓愕然看著駙馬爺從院子裏快步走出去，經過她的視線時，好像耳朵有點紅。
遠遠傳來一句話，“今晚上我有公事！”
春蕓回望笑著走到門前的公主，
“公主，駙馬有什麽公事呀？”都這麽晚了。
“我看他呀，沒什麽公事，就是不禁誇。”
春蕓: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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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走的時候, 誰都沒給說。
但他的敵人，顯然比朋友更清楚他的位置。
李景炎畢竟軍伍出身，沒那麽容易被刺殺。幹掉偽裝成馬賊的刺客以後，他得到了一個更糟糕的消息。
又人舉報他在洛陽的別院中私藏著六百具甲胄兵器, 告他意欲謀反。
皇上身子不好, 打算和皇後去東都洛陽修養。他根本沒有藏這些東西, 但官兵確實在他的別院裏搜出來了。
屎盆子扣在頭上，對方意欲斬草除根，必然準備好充足的證據, 叫他辯無可辯。
正如上次他在東宮酒宴“中毒吐血”，也叫太子辯無可辯一樣。
封地去不了了, 抓捕的人已經在半路上, 死士建議他逃走。
他們都有一身本領，隱入荒山野嶺，大地莽蒼，太子不容易找到他們。
三皇子半臉鮮血，把嘴裏叼的蘆葦桿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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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三皇子一行人失蹤以後，太子心裏感到不安。
厲南棠賦閑在家好幾天了, 如今被他頻繁召見。他為人果敢, 堅決, 冷靜，有主意, 跟他相處久了，太子不由得越來越信任依賴他。
三皇子殺回來的速度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快。
第三日天色黝黑，太子在皇城門開啟的時候信馬而過, 淩空一支利箭，呼嘯著射穿了他的脖子。
黃袍太子從馬上栽倒的瞬間, 有人喊起來：“太子已死，守護不利，誅滅三族，爾等還不快點兒逃命！”皇城禦林軍一下子就亂套了。
三皇子帶著死士一路沖擊，最後被紫宸宮前異軍突起的一支隊伍生生攔住。
對方以逸待勞，兇悍無比，上來就喊道太子未死，死的只是替身。又道是城外軍隊馬上就來援助。
三皇子軍心一亂，且戰且退，最後被逼退入中宮門前。
太子一身玄色披風，看著滿身鮮血，做普通侍衛打扮的弟弟，猶然心有餘悸。
忍不住靠在厲南棠的身後，慶幸道：“多虧南棠謹慎細心，料敵先機，不然孤這條命，今日就得交代在這兒了。”
厲南棠建造新宮殿的時候，用挑選出來的苦役罪犯，組成一支殺傷力極強的隊伍。
他將隊伍給皇後等人演示觀看。
上次獵場遭遇前朝餘孽刺殺，說明正規的防衛軍隊一定滲透進敵人的細作，雖然除掉一波，怕還有隱藏在暗處的。
所以不如暗中也藏著一支奇兵，以作機動之用。
文皇後身著紅色繡鳳袍，昂著頭，擰著眉，瘦削的臉上，陰沈沈的走了出來。
先把厲南棠叫過來，問他傷亡等事情。
厲南棠收起兵刃，走過來言簡意賅，一一稟報。皇後很快聽明白了，對他點點頭，叫他站在身邊。
三皇子和前些日子送蜂蜜時完全不一樣了。
殺紅了眼，青筋暴起，面容猙獰。穿著普通侍衛的甲衣，自然是偽裝進來的，半身血潑的一樣，濃稠的血，順著甲衣，滴滴答答落在腳邊四周，匯聚成小小一攤。
他已經知道窮途末路，掃過周圍所有人，在見到太子時狠狠瞇細了眼睛。太子叫那恨意，嚇得退後一步。
“老三，束手就擒吧。兄弟一場，孤會在父皇母後前給你求情的。”
三皇子啐出一口血唾沫，破口大罵。
太子被罵也不生氣，轉過頭來，看著母後。
“三弟失心瘋了。”
文皇後黑沈著臉撤掉一部分無關人，關上中宮的門，開始忍無可忍，在院落中，疾言厲色，歷數三皇子的種種過錯。
她恨得牙根疼。
目無尊長，悖行逆施、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一句句恨鐵不成鋼的叱罵不斷從她口中湧出。
三皇子因為性子執拗驕橫，自打回宮以後，沒少挨母親罵。
如今先是梗著脖子聽著，一臉仇恨不服氣的模樣。
接著或許是累了，五六處汩汩流血的傷口也越發疼痛起來。
他拿命搏殺了一個早晨，劍都被砍斷一半，如今只剩下半截殘劍了，鋼鐵一樣的脊背，也在母親不斷的叱罵聲中，漸漸駝了起來。
“洛陽別院的六百具甲胄，不是我藏得。是太子先冤枉我，我不殺了他，就只能含冤而死！”三皇子對母親叫道。
“混賬！到現在還攀誣別人！”
——就算是太子下的手，既然做了他肯定不留破綻。總不能在此皇上衰老，風雨飄搖的時候，一下子廢掉她兩個兒子。
三皇子逼宮已經是大逆不道，駭人聽聞，若再惹出太子栽贓謀害……
“章王謀反，罪在不赦。削掉王位廢為庶人，流放房州，圈禁一生！”
文皇後咬著牙，吩咐人這麽向紫宸宮請旨意。
“母後，他陷害我！”
“閉嘴，畜生，你犯下滔天大罪，還不知足嗎？！”
文皇後霍然轉身。
她已經留他一命了！這時候還找死！
三皇子看著冷酷怒視他的母親。
忽然笑起來，笑的不可自抑，肩膀抖動。
“母親，這對我公平嗎？”
“你……！！”
“這對我公平嗎？！”
小時候扔到寺廟，長大了扔到軍營。怕太子死了，一個勁兒哄他出力，暗示會把儲君之位給他……可太子不死了，他就礙事了。
攆他去封地，撤換他的人手，還怕他到了封地會有隱患，幹脆劫殺加栽贓。不反抗是死，反抗了做實罪名。
“李景炎！！”皇後怒道。
“我不會讓你們圈禁的。”李景炎平靜地說。
“你想幹什麽？！”
文皇後厲聲呵斥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驚慌，三皇子眸子定定註視著母親，驀地提起半截斷劍，搭在自己頸子上。
斷劍反射的冷光，打在文皇後微微睜大的眼睛上。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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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南棠忙到深夜才疲憊回來。借此大亂，他被重新啟用，封為檢校兵部侍郎。檢校，就是臨時相當於的意思。
三皇子受了重傷，沒死。
厲南棠知曉他的性格。這次是自己帶隊阻擊的三皇子，倘若他身死當場，皇後就算嘴上不說，死了親兒子，人之常情怎麽能不遷怒？
可救下三皇子，又得罪太子。
所以他沒自己出手，而是早就暗中安排“一個與他無關系的人”一直盯著三皇子，眼看不對，血濺出來的瞬間，立馬從後面猛地打飛他的斷劍。
皇後僵立半天。直到太子不甘不願過來替三皇子求情，才緩緩轉過身，扶著厲南棠的手進去。
皇後的手向來很暖和，但是那時接觸的那一瞬間，涼的叫人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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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睡？”厲南棠本靜悄悄走進來，就怕吵著符杉，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她坐起身來。
“外頭兵反宅亂的，你又沒回來，我生怕你出事，心裏老懸著，怎麽能安心睡得著？快過來，叫我看看你！”
厲南棠疲倦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一身血腥，在進屋前就沐浴更衣了，如今坐在床上，任她解開外衣，著急忙慌仔細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這次他主要負責調度指揮，除了些許青紫，倒是沒有劃傷。
符杉懸了一天的心，總算放下來了。樹袋熊一樣，緊緊抱著他胳膊，和他蓋著一條被子，蜷縮在一起。
符杉依偎著問他今日發生的事情。知道後唏噓不已。
“那你明天還得做差事嗎？”
“睡兩個時辰，就得走。”
兩個時辰，才四個小時。
比九九六還狠呀。
“沒事兒，就忙這幾天，過陣子就好了。”他安慰她。
符杉還有好多話想問他，可見他眼底青黑，困倦的模樣，怕耽誤他睡覺，又忍著不問了。
最後，抱著他的胳膊，聽著他的呼吸，手搭在脈搏上，感受著他穩定強勁的心跳，漸漸在靜謐昏暗的帷帳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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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厲南棠忙碌，符杉最近也忙起來。
三皇子傷重不治的消息傳來，晉陽得知了此事，傷心極了，哭得厲害。皇後怕女兒出事，又分身乏術，讓符杉好生安慰照顧晉陽。
安慰晉陽沒幾天，忽然她又被文皇後召進宮裏。
符杉剛見到文皇後時，嚇了一跳。僅僅幾天沒見面，她像是突然蒼老了十歲。
仔細一看，其實外貌還是一樣莊重，老的是她的眼睛，從以前灼灼光彩，一下子變得疲憊灰暗。三皇子的事情，對作為母親的她來說，打擊不小。
文皇後不說話，符杉只能跟著她走。
雖然她也住過中宮，但這裏規矩森嚴，哪裏敢到處亂走呢。
這次皇後帶她去了一個陌生房間。
見她手握住一只燭臺，扭動幾下，墻上打開，露出一個密室來，符杉立馬心裏叫糟。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不想知道秘密呀！
“你是個口最緊的孩子。實話不瞞你，你三哥哥沒死。”
符杉看著皇後不辨喜怒的面容，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只能用眼睛看著她。
“不過也奄奄一息了。他受了傷，不肯吃藥，也不肯吃飯……我聽說，他給你和晉陽送過蜂蜜，或許待你倆的心和別人不同……你幫我勸勸他。”
至於為什麽不叫晉陽……別說她懷著孕，不能經歷大悲大喜，就算沒懷孕，隱秘的事情也不敢找她。晉陽知道一件事，就等於她的朋友全部知道這件事。她朋友知道這件事，離整個長安知道這件事情也不遠了。
口緊的符杉只能識趣地說：“母後放心，無論成與不成，我一定盡全力勸他。而且只要出了這個門，我今日就根本沒來過這裏，更沒見到什麽人。”
“好孩子，你去吧。”
密室門幽幽關上，符杉的呼吸也隨之一窒。
昏暗如同地下囚室一樣的密室，沒看見窗戶，也不知從哪兒透的氣。符杉忽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假如今天勸不了一心求死的李景炎，可能她也得陪葬，永遠留在這裏。
一支燭照亮昏暗的空間，一張床靠著裏墻。旁邊小桌，擺著猶自冒著熱氣的粥菜。
符杉小心往前走了兩步，濃郁的藥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
床上躺的是李景炎，但幾乎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李景炎了。
他瘦了很多，臉頰凹陷下去。脖子纏著厚厚的白紗。
嘴唇發白，起皮。呼吸聲輕的幾乎聽不見。旁邊粥菜整整齊齊，一口未動。
李景炎聽到有人喊三哥哥，只微微睜了一下眼睛，看見是符杉，又微微閉上。
“你來幹什麽？”氣如游絲，符杉湊得很近了，才能聽見。
“三哥哥，好久沒見你了，我想看看你。”
符杉輕聲說。進來之前，她還滿心不安，可如今看他猶如重癥監護室裏即將彌留的病人一樣，心裏驀地一酸。
“不必勸，你在這兒坐一會兒，就出去吧。”
他閉著眼睛，有氣無力，不再說話。
她不是第一個被皇後叫來勸他的人。
無論是深情厚誼，還是巧言令色，還是激將怒罵，他都倦了。一個一心想死的人，什麽也不想回應，什麽也不想聽。
符杉試著起了兩個話頭，都沒人應答。
符杉沒法子了，呆了一會兒，忽然輕輕哼起歌來。
李景炎原來不為所動，直到熟悉的大魚旋律慢慢在逼仄的室內響起。
他忍耐一會兒，忽然淚水順著眼角流淌到鬢角上，忍無可忍以手捶床道：“別唱了！”
李景炎叫這首歌刺/激的爆發了。
心腹侍者僵立守在密室門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裏。
皇後也一樣坐立不安，久久站在門前。
他們隱約聽到男子痛苦嚎叫，卻完全聽不見女聲。
接著男聲轉小，漸漸什麽都聽不見了。
眾人在忐忑不安中被折磨了很長時間，連素來穩重的皇後都面色鐵青，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開這扇門，進去看看到底什麽情況。
可這是三皇子唯一一次對外界勸慰有反應，又怕這時候進去，反而壞事。
就在弦快崩斷的那一刻，按照約定的方式，裏面輕輕敲了三下門。
侍者立馬沖到跟前，馬上打開門。
福安公主眼圈微紅，神情疲倦，對著焦急的皇後輕輕點點頭。
“飯菜涼了，換一份熱的進來。他傷口流血了，再給我些傷藥，紗布，溫水，幹凈巾帕。”
皇後探頭想看，符杉歉然地看著她，指指裏面，對她輕輕擺擺手。
飯菜一直不間斷在茶房備著的，侍者很快送了過來。還有其餘東西，她一並都拿進去，再次關上門。
“死是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會到的。”
“父母拋棄過你，不如你也拋棄他們一回。”
“你得好好活著呀，活著不要他們了，活著看著他們後悔。我以前聽一個很聰明的人說，在年輕時，他會一直努力。一年不行，就花費五年。五年不行，就花費十年。十年，二十年還不行，等他老了，就放寬心，吃好喝好，保養身體，爭取把對手們一個個都送走了，他最後再走。這種心態多棒呀……”
“你不是討厭孤山野嶺嗎？墳地裏多冷清啊，多沒意思呀。以後就為自己活一回，瀟瀟灑灑去天底下最熱鬧的地方……”
三皇子哭得筋疲力竭，溫馴地被她照顧。
以前人勸他，都是要他懺悔罪過，感激皇恩浩蕩，留他一命，聽得他憤恨至極，越加心灰意冷。
符杉的勸法，完全不理會那些什麽皇恩浩蕩，倫理綱常，倒像是涓涓細流，靜靜流過幹涸的心田。
父母兄弟姐妹，沒有人能理解他打小被拋棄，一直被利用的痛苦，沒想到最後能理解安慰他的，竟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她。
符杉終於完成了任務。
聽說三皇子後來出家為僧，改名換姓，雲游天下，再也沒回過皇宮。
文皇後曾經問她，到底怎麽勸三皇子的。
符杉肯定不能說實話呀，於是只說三皇子為人孝順，又把當初聽曲子大魚聽哭了的事情給她說。
“他問我，大魚是不是孤兒懷念父母。”
“說他小時候在寺廟裏，看見人家都有父親母親，唯獨他沒有，心裏很難過，於是捏了兩個小泥人，一個當自己爹爹，一個當自己娘親。晚上睡覺時候，就把兩個小泥人抱進被窩裏，好像爹爹娘親都陪著他睡覺，他就不害怕了。”
符杉見皇後支著頭，垂下眼睛，呼吸漸漸變得粗重，一聲不吭，忽然用另外一只手捂住眼睛假寐的時候，輕輕說：
“他只是以為爹爹娘親都不管他，不在意他，所以很痛苦。我在母後身邊，豈不知母後疼愛子女的心，不過是因為身不由己，有很多無奈的事情。
當初但凡能把三哥哥留在宮裏，就一定不會把他送出去，一定是沒辦法了，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得已而為之。”
勸完兒子，勸娘親。
頭別在褲腰帶上忙乎一天，總算完事。
回到家中，不想厲南棠竟然也知道這件事，私底下好奇找她打聽。
符杉：……
好麽，這才知道，原來在她之前，就有人秘密勸過三皇子，厲南棠也是其中之一。
這人原來比她這個皇後心腹，還心腹呢。
既然他知道，還瞞什麽，符杉悄悄把實話給他說了。
厲南棠點點頭。
“其實那天，有一瞬間，我真希望他能如願。”厲南棠湊在她耳邊，聲音輕不可聞。
“你是想讓他死在皇後面前，叫做母親的為自己的決定後悔？”
“你也這麽想？”他目光灼熱地看著她。
符杉看著他，輕輕點點頭，又搖搖頭。
“只是殺了自己，讓別人後悔，未免把自己的性命輕賤了。”
符杉福至心靈，忽然反問了一句：“你母親對你也不太好嗎？”
厲南棠楞了一下，沒有言語，躲避視線，轉過頭去，看著百寶架上的紅釉影梅圖案的瓷瓶。
符杉會意，知道他不願意提這個，忙硬生生改了話題。
說了會兒話，他緊繃的神色緩和下來，開玩笑道：
“我竟不知道，你這麽會哄人。今日你哄得他釋懷，哄得皇後開心，平時怎麽就不想著哄哄我。一定是先來後到，我後認識的你，情分比不得他們深厚吧，我就知道。”
“喲，這話說的。你可知道，我一直想哄你，肚子裏的好話，憋了一籮筐。就是怕說太多話，你會煩。”
“有什麽好話，說來我聽聽，你哄我，我怎麽會煩呢？”
厲南棠笑吟吟鼓勵。
符杉馬上從善如流，從頭到腳誇起來。
“厲南棠，你知道嗎？你個子高，走起路來，大步流星的，身形風流，特別好看。”
“還有，你的手怎麽長得這麽好呀，大大的，手指長長的，握筆，拈棋子，彈琴的模樣，都很迷人。”
過於肉麻了，厲南棠有些赧然，又不肯認輸，刻意偏過頭，板著臉，輕哼一聲。
“怎麽我在你心裏，別的優點兒一絲也無，就光看中長相了是吧？”
“長相也是優點的一部分呀，要麽我當初點你做駙馬呢，一見鐘情，當然是見色起意啦，我那時候又不認識你，不喜歡你外貌，難道還喜歡你才華嗎？”
“當然，相處久了，我才發現，你這個人，不止外貌好看，長得俊俏，你的內在也非常優秀。
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雄才大略，廉潔自守，勇敢堅毅，心懷大志，淡薄名利，俠義為先，胸有丘壑，智珠在握，機敏冷靜，有情有義，豪邁堅強，敢作敢為……
哎哎哎，不是你叫我誇你的嗎，你臉紅什麽，你怎麽還害羞了？哎哎哎，南棠哥哥，大晚上的要歇息了，你別跑呀……回來呀~~”
春蕓愕然看著駙馬爺從院子裏快步走出去，經過她的視線時，好像耳朵有點紅。
遠遠傳來一句話，“今晚上我有公事！”
春蕓回望笑著走到門前的公主，
“公主，駙馬有什麽公事呀？”都這麽晚了。
“我看他呀，沒什麽公事，就是不禁誇。”
春蕓: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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