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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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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皇上自打那年齊國夫人燒傷時受驚嚇, 又加上獵場刺殺,身體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常年貪戀美色,在老年時給他教訓,身子骨沒有同齡的一些老國公健壯。雖然禮部還為明年皇上的六十大壽, 提前預備, 但就看這湯藥不斷的樣子, 誰也說不好這生日一定能過成。

八月十五後,許是賞月有些晚,著了涼風。皇上後半夜就開始起燒, 接著開始拉肚子。

符杉剛頂著“神侍”的名聲救了小世子,如今和太子妃等人一起隨侍在中宮, 陪伴皇後, 對皇上的健康每日祈福。

中宮就有一座小神龕,她的工作就是每日清晨,親自在菩薩像前,供水,供當日現取的鮮花,雙手合十, 閉著眼睛默禱。

別人只看到福安公主外表虔誠聖潔, 她腦子裏想的什麽, 可誰也猜不著。

“我不在家,也不知貓貓狗狗都想我了嗎?

皇上到底還好不好呀?聽說, 太子可是準備要即位啦……

據說章王妃得了惡疾,三皇子死活非要和她和離了。又有說法是章王妃假裝得的惡疾,三皇子快敗落了, 忙先把妻子給摘出來~”

符杉困意上湧,忙跪在蒲團上, 額頭觸地,袖子擋著臉,不動聲色打了個大哈欠。

她實在太困了,在家裏很少起這麽早的床,幹脆就著這個虔誠的姿勢,閉著眼睛順勢在地上打個盹。

別人只見公主虔誠跪地,久久不起,心裏為她忠愛君父感動不已。

哪知道她趁機打瞌睡呢?

直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符杉才直起腰來,一滴困出來的眼淚,在皇後眼前斷線珍珠一樣落下。

她就看見養女悄然用袖子拭了一下眼角,隨即溫婉如春看著她。

皇後:……

這孩子怎麽這麽孝順實誠呀?

那老/色/鬼就算死了,她跟他過了半輩子都不傷心,這丫頭倒先哭起來。

鹹魚當然不是為了皇上哭,說實話,連他面都沒見過幾次,談什麽父女情呀。她現在就想著趕緊快到中午,到了中午就能光明正大補一個時辰的午覺了。

皇後親密拉著養女的手,相互就皇上的病情例行樂觀一番,其實她今天找符杉還有話說,但要斟酌怎麽開口。

皇上眼看這一年半載的就快要掛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勢必要換血。

老三和太子視同水火,太子登基,得讓老三離開長安回他封地,他的擁簇又得空出去一些。

空這麽位置,朝廷很需要人才。

新宮殿主殿建造的差不多了,最難的框架已經搭起來了,她想趁機把厲南棠給摘出來,塞進中樞要職,多個自己親信。

只是駙馬不能擔當要職,這樣的話,養女和駙馬勢必就要和離。

原本呢,皇後不愁這個事情。

養女喜歡駙馬,誰都知道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剛開始成親,厲駙馬對妻子的不滿之情,幾乎要挑到明面上了。

這倆和離,按理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誰知,聽她安排在公主府的人說,兩人開始還淡淡的,時間久了,出乎意料,倒處出了真感情,越來越親昵了。

要她不在意符杉吧,一道無情的命令,吩咐下去就行。

現在她挺喜歡符杉的,倒不好直接吩咐了。

只能旁敲側擊,說母後苦惱呀,朝廷缺高屋建瓴的人才,你那個厲駙馬,就挺精明能幹的,但可惜呀,偏偏他是個駙馬,按照祖宗家法,不能擔當要職,空有本事使不出來,只能寶珠蒙塵,令人嗟嘆。

符杉:……

他精明能幹也不是今天才精明能幹的呀,知道祖宗家法,可惜人才,怎麽還同意他跟我成親呢?

我當初就是一不受重視的養女,我喜歡誰,有那麽重要麽?

很快她就幡然醒悟,好麽,當初原來全是套路。

現在是圖窮匕見了。

要在現代,小員工大可以拍屁股走人,把套路人的領導給炒了。

現在炒老板,不是單純的炒老板,叫叛/國,得哢嚓的。

打不過,咱就加入。

符杉立馬孝順無比,賢良淑德地說:“既如此,我不願母後為了朝廷的事情憂心,更不願耽誤他的前程。母後看著該怎麽辦,我都願意。”

這麽痛快,皇後都詫異了,拉著她的手動情道:“孩子,你以前那麽中意厲駙馬,若和他分開,真的不後悔嗎?”

符杉嘆了口氣,思考一會兒(以此表現自己的掙紮與犧牲,犧牲了利益當然要懟在老板跟前叫她看啦),搖搖頭,說的大義凜然。

“為國為民,不後悔。”

而後又拉著皇後的手,輕輕搖晃,低著頭,很不好意思地說:

“可母後,我跟他就算和離,私底下來往,也沒什麽吧。我……我見其他人,只要不涉及朝政,也能和官員交朋友的……”

皇後先是愕然,接著笑了。

這個其他人……玉城長公主是吧。

虧得符杉叫她熏陶的想開了,不做夫妻做情人,既不耽誤享受,還不用負責任。

要是擱在平常,文皇後並不欣賞自己小姑子玉城長公主的那一套。

可現在情況非比尋常,用她的法子,倒是恰好解決眼前的難題。

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如今她倒是真有幾分把養女當成親女,不願叫她難過傷心,於是悄聲點頭,

“當然可以。就算以後你們不是朋友了,想各自嫁娶,隨時和母後說,母後再給你挑個樣貌出挑脾性好的駙馬。”

符杉這邊就這麽輕易的搞定了。

文皇後轉而去找厲南棠。

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為符杉這頭是最難搞的,厲南棠只要說一聲,還不就順水推舟答應了?誰知道他這邊反而沒痛快答應。

厲南棠聽了,倒也不意外,只是沈默一會兒,提出了一個問題。

“三皇子最近剛與王妃和離,外面已經是物議沸騰。若此時公主又與我和離,豈不是讓不明真相的百姓嘲笑皇室?”

老三那個逆子,生來跟她作對,左右要離開長安,也就罷了。

你跟公主和離,悄無聲息辦了也就是,誰也沒叫你們倆大操大辦,大張旗鼓呀。

文皇後馬上意識到青年不願意。

“杉兒是天生神侍,誰人不知。她去青燈古佛旁侍奉佛祖,正是天大的好事,誰聽了也得誇讚,又何來嘲笑之說呢?”

這個青燈古佛旁,自然是很有操作餘地的,畢竟她就算偷吃酒肉,或者跟俊美的官員“交朋友”,別人也不知道呀。況且還可以看情況,說還俗就還俗,說再嫁就再嫁呢。

厲南棠知道文皇後是精明人,糊弄不了她,直接掀開袍子跪地。

“娘娘,南棠願意為您,為皇上,為朝廷效犬馬之勞。

駙馬雖然按理不能擔當要職,但勝在可以隨時委派差事,不需要經過政事堂討論決斷,又經各部層層審議,甚至駁回的繁瑣。

無論您委派什麽差事,南棠必然盡心竭力去辦……”

皇後看著他的眼睛,“我雖然可以,但那都是無足輕重的臨時委派,進不得中樞,掌不得重權。”

“微臣願意。”

文皇後看著跪地猶身形挺拔的青年半天,愕然得出一個結論,平靜述說,

“你喜歡上杉兒了?”

青年聞言,沒有羞澀,沒有否認。

他幹脆利落磕了一個頭,承認道:“南棠心悅公主,請皇後娘娘成全。”

文皇後:……

文皇後深呼吸一口氣,這屬實超出她的預料了。不過也難怪,杉兒自打成親以後,平和溫婉,又長得花容月貌,討人喜歡。

自己漸漸都越發喜歡她,更別說跟她朝夕相處的厲駙馬了。

她忍不住勸解道:“南棠,本宮知道你和杉兒夫妻情深,杉兒也素來心悅你,只是魚和熊掌不可兼,你的前程也要緊呢。

再說就算和離,不過權宜之計,又沒人拴著你的腳,不叫你去見她。”

就差“你倆完全可以做地下情人”直說出來了。

“微臣雖然可以見公主,但和離之後,別人也可以見,微臣不願意。”

明人跟前不說暗話,厲南棠很實誠地說。他怕符杉有自己這個情人不算,再有別的情人呢?

文皇後一口老血哽在喉頭。

好麽,長見識了。都說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這小夫妻挺好玩,倒著來。

文皇後不是那麽沒品的人,真正的人才,也是強扭的瓜不甜,還需要對方真心降服,才能盡心盡力為你辦事。

拋開別的不談,跟自己身邊的老/色/鬼,和周圍三妻四妾不當回事的青年比,文皇後還挺欣賞厲南棠這樣軸的。

癡情種子對喜歡的人一心一意,品格忠厚的人,對領導們也不容易背刺。

只是欣賞歸欣賞,該壓榨還得壓榨。

“那本宮就如你所願吧,希望你不要後悔。”

差事上冷落你幾天,叫你知道沒權利的難受滋味,你就知道該聽誰的話了。

厲南棠跟她辦事這麽久了,哪裏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哪裏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麽?

可要得到什麽,就必然要失去什麽。

他也知道,眼下的形勢,皇後遲早會重新用他。

於是青年夷然不懼,恭敬拜謝:“謝娘娘成全。”

*

皇後永遠做兩手準備,沒全然放棄不管,於是透些口風,叫符杉去勸厲南棠。

那小子不是擔心和離了,你找別的情人嗎?

你就哄哄他,說心裏眼裏就他一個,哄得他答應了,不就行啦?

至於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

符杉對這個任務有些抗拒,不為別的,就為她現在不太好意思見厲南棠。

中秋節後第二天她就進宮替皇上祈福了,那混亂旖旎的醉酒一夜,她都有點兒不敢回想。

喝酒害人,喝酒害人呀!

別說男的酒後亂性,她這回確定了,自己酒品也不咋地。

怎麽就能說出那些話呢?

怎麽就那麽厚的臉皮呢?

不看見他,還行,腦子暫且還想不到那麽多。

一在湖心亭看到幾日未見的男人,看到他垂在腿側,修長白皙的大手,一股羞恥的記憶頓時湧上腦海,耳朵都要突突噴出熱氣來。

撕破的小衣,皺得不能要的睡衣,床鋪混合在一起兩人濃郁的氣味,點點噴濺的水漬。

事後,他要了溫水。寬闊結實的胸膛上全是細密的紅痕,薄汗順著肌理紋路滑下來,落在她手腕上,他卻不顧收拾自己,只先拿幹凈帕子,專註看著她,一點點給她擦洗幹凈。

“別看!”符杉弱弱地說。

暗沈沈的眼眸中,幽幽的光,比撩起來的紗帳外的搖曳燭火還要灼人。

她已經愉快過兩三回,墊著的裙子布料都濕漉漉的。

手腕酸疼,身上軟綿綿,一點兒力氣沒有了。仰面躺著,叫他看的害羞了。那目光放肆的,簡直在一寸一寸,慢慢撫摸她的肌膚。

從上到下,從外而內,不讓閃避,無所遁形。

“你真美。”

一句話聽進耳朵,符杉渾身變得粉珍珠一樣。

隔著溫熱的巾帕,他又揉著按了上去……

那種汩汩流淌,擦拭不凈,酸軟酥麻,直沖天靈蓋的感覺還記憶猶新,以至於一見到他直勾勾望著她的眼睛,符杉沒出息的渾身一緊,下意識環抱著自己,渾身都不自在。

“那個……你吃了嗎?”問話一出口,她就忍不住暗罵自己,問的好尬。

幸而對方沒笑話她,溫柔炙熱的眼波仍在她臉上流轉。

“吃了,你呢,在皇宮需要每日早起,還適應嗎?”

還得是他,真了解她。

知道她現在天天睡不醒。

符杉違心地說:“還行,你不知道,我現在可太勤快了,天天起的比雞還早呢。三日不見,我已經非是你眼中的吳下阿蒙。”

“喲,這麽厲害,那等回到府邸,你也繼續保持好習性,早睡早起,對身子好。”

他笑著走到她身邊,伴著她,一起在湖心亭通往花圃的小鵝卵石夾道上慢慢散步。

“也不能光做阿蒙,不做自己呀。”

符杉說,“再說你這麽勤奮的人,需要一個懶惰的人襯托,等我回去,還是得接著睡懶覺,犧牲我自己不要緊,得襯托出你勤奮努力的光芒呀。”

“別埋汰我了。以後你真的還和我在一起嗎?”

大手順著袖子摸下去,碰到手指,與她十指相扣。

符杉看著被緊緊扣住的手,捏的她手指微微發痛,又看著他期冀的專註的眼眸。

“我是來做說客的,”她說,“你答應皇後的要求吧,反正早說了不想生孩子,和當情人有什麽區別。”

他面色不愉,重重呼出一口氣,平靜地說:“我就知道,又是你先放棄我。”

就這麽不堅定的模樣,他怎麽放心跟她和離呀,太容易屈從權勢,移情別戀了。

“哎呀,別說的我好像很那個什麽似得。厲南棠,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不變心,只有我一個……那我也不變心,只有你一個。”

她沒打算像玉城姑姑學習,既沒有別的喜歡的人,也是怕容易得婦科病(對,她永遠這麽實際)。

“是嗎?時移世易,事情都是會變的。口頭允諾,自然不如婚姻來的可信一些。”

“哇,你怎麽突然變情聖了,不僅要在勤快上勝我一籌,連道德上也要全面碾壓我嗎?”

符杉側身,無奈感慨一句,拿他沒辦法,忽然拍了他肩膀一下,推心置腹地說:

“你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吧,根據我多年和娘娘相處的經驗,不聽她的話,沒什麽好下場的。”

他看著肩膀上,她的手,又順著她的手臂,低頭看著她柔美的面容,“心疼我?”

“可不是,我舍不得你受罪,更不願意看你因為我倒黴。”

她說的很真誠。

秋日天高氣爽,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落在花枝上,也落在她眼睛裏。

黑白分明的眸子,湖水一樣平和純凈。

厲南棠聽見這話,心裏很舒服,聲音一下子格外柔軟起來。

“你想著我就好。放心,我有自己的章程。”

皇後喜歡忠誠,厭憎背叛,所以他此刻的堅持,雖然一時叫她不喜歡,但長久下來,會是好印象,讓她更容易把他當成真正值得信賴的心腹。

而且,隨著形勢的變化,人的想法會變的。

所謂祖宗家法,不過是為了應對開國時候的穩定而定下來的。他相信,只要做個局,把既得利益者們拉下水,礙於維護自己的利益,他們自然會群起沖擊那條老掉牙的舊規矩。

魚和熊掌能不能兼得,得試試看才知道。

現在他只需要觀察形勢,靜靜等待。而時機,隨著三皇子最後的反撲,和安陽點駙馬的風波,很快就送到他眼前。

此刻,兩人肩並肩走到一處臨近湖水,上對涼亭,紅楓漫天,僻靜無人的地方。

符杉還要悶頭往前走,手卻被拉住了。

回頭,厲南棠看看這地方,看看她,忽然笑起來。

“你還記得這是什麽地方嗎?”

符杉楞了一下,轉著小腦袋打量周圍優美的景色,這才後知後覺從遙遠的記憶中提取出來某個場景。

“記不得了。”

“你在這裏抱過我,叫當時的我百口莫辯,強逼我當了你的駙馬,這麽提醒,想起來了嗎?”

很好,現在百口莫辯的是她了。

符杉掛上恍然大悟的笑容,滿是抱歉道:

“哎呀呀,瞧我,怎麽忘了。不愧是狀元郎,你記性可真好,這麽長時間都沒忘。

行啦,你也別老記掛著了,是我不對,我在這兒跟你道歉,你就看在我年小無知的份上,寬宏大量,原諒我唄。”

“不原諒,我吃那麽大虧呢。”他勁勁兒看著她挑眉。

符杉驀地想起他動情折騰她的模樣,當時那表情,可不能算說是吃虧呀。

“不原諒,好辦,和離。”

正好幫她完成皇後吩咐的任務。

“你這人,不說哄哄我,越發沒良心了。”

俊朗的男人,忽然有些委屈的無奈模樣。符杉還未開口,人家就長腿一邁,上前貼近了她,伸出長臂,結結實實把她摟在懷裏。

“幹嘛呀,這回我可什麽也沒幹,是你先抱我!”

要不是被摟的太緊,符杉恨不得舉起雙手來表示清白。

“對呀,我抱你。難道不應該嗎?”

他跟她認真講道理。

“你非禮我一次,自然得還回來,所以我也非禮你一次。從此咱們這事兒翻篇了,以後誰也不提。”

符杉心裏微微一動,臉頰貼著他寬肩,悶悶辯解:“哎,我可沒提過,全是你提,是你老不原諒我。”

“現在原諒了。”他吻了她額頭一下,清朗的聲音散在秋風中。

“我喜歡你,杉兒,別總是想著跟我和離,好好和我過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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