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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盡管心神劇震, 但婉寧還是很快冷靜下來，她下意識捏緊椅子的扶手，抿了抿唇, 想起另一件十分關鍵的事。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照理來說，青泰府不管是距江南一帶還是盛京都很遠, 更何況她如今的身份又是嫁了人的婦人, 家中有兩個孩子, 怎麽看都不容易被找到, 那麽拂葉又是怎麽準確地找上門來的？
難不成自己是在不知何時暴露了什麽蹤跡？
拂葉聞言，也漸漸平靜下來，她抽出帕子擦幹臉上的淚水, 整理了一番思緒, 才道：“其實能發現您的蹤跡, 也是機緣巧合。”
她頓了頓，繼續道：“娘子這幾年從未曾放棄尋找您與垣哥兒, 一直派人私下找尋，但卻不敢聲張, 就是怕當年的幕後之人發現端倪，只是不管是江南一帶還是盛京附近都幾乎找遍了, 都沒能找到你們的下落。”
“盡管找不到, 娘子卻一直沒有放棄, 機緣巧合之下想起您從前在閨中時說過的話, 說若是有朝一日有機會, 想去西北一帶看看，看看那邊的景色是不是當真如書中所寫的那般遼闊, 壯麗……”
“所以表姐就派了人來西北找我？”婉寧問道。拂葉點點頭，“正是, 但西北實在太大，接連找了一年多，都沒找到您與十七郎的蹤跡，但就在前不久，奴婢出門采買時，在路上碰到一位與家人出門閑逛的小女郎，正是秦老大人家的小孫女，見她腰間所掛的荷包上的花樣眼熟，忍不住上前詢問了一番，這才得知她那個荷包是在青泰府興安縣買的，奴婢那時已經認出那花樣是您從前所畫，世上絕無第二個一模一樣的，奴婢本想買下來，卻被拒絕了……”
說到這兒，拂葉也忍不住感嘆一聲，“奴婢也沒想到，會這般巧合，正巧就讓奴婢碰到了秦家的女郎，她當日又正好佩戴了那個荷包。”
婉寧聞言，不由怔住，半晌後才緩緩回神，喃喃自語道：“這可……當真是巧……”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那個荷包應當是方嫂子繡的，用的便是自己給畫的那幾個花樣子，她還記得某一日方嫂子興沖沖地找到她，極為高興地說那幾個荷包都賣出去了，其中有一個賣給了一位一看就出身富貴的小姑娘，出手可大方了，還說要給她分錢，但被婉拒了。
原來方嫂子所說的那個小姑娘，竟是秦老爺子家的孫女……
拂葉還在繼續：“奴婢便趕忙回家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娘子，娘子也極高興，當即就讓奴婢跑一趟興安，說起來您那個鄰居大嫂當真是個好人，奴婢打聽到她那兒，她一開始還警惕得很，直到奴婢說出幾樣關於您的事兒，她才放下心來，說您已經隨夫全家搬到府城去了……”
說到這兒，拂葉的語氣中也多了幾分遲疑。
很顯然，不管是在興安打聽到的，還是這邊打聽到的，幾乎所有人都說婉寧已經嫁人了。
“五娘子……您當真……已經帶著十三郎嫁給這位姓沈的郎君了嗎？”
她雖然明白當今這樣的世道，一個女子孤身帶著孩子不好過，為了更好地隱藏身份，嫁人之後融入對方家中，也無可厚非，甚至可以說是個好法子，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之時，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許是因為在熟人面前驟然被問起這件事，婉寧耳根不由有點兒發熱，但面上卻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她點點頭，還是多解釋了一句：“是，不過是假成親，只在同一個院中生活，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聽到這話，拂葉雖然還沒有完全放下心來，但卻松了半口氣。
不過既然已經問到這裏了，她看向婉寧清麗美貌的面容，心道那位沈郎君難不成是個書呆子不成？五娘子這般容貌氣度，他竟然能答應假成親這種事，難不成就沒有一絲半點想要假戲真做的念頭嗎？
想到這兒，她心中忽然生出幾分警惕之意，試探著問：“五娘子，依您的眼光，這位沈郎君應當是個品格極佳的人吧？”
婉寧沒聽出她語氣中的試探之意，聞言便頷了頷首，“自然，你若是見了沈大哥，便知他是個真正的君子，不僅才學出眾，人品更是高潔。”
完了。
拂葉聽罷，警惕不降反升，不由心道，五娘子竟然對此人評價這般高。
要知道當初在江南的時候，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來家中提親，江家的門檻兒都快被踏破了，五娘子卻是一個都看不上，如今竟然會對西北偏僻之地的一個男子這般高看。
但……對方畢竟也算是庇護了五娘子與小郎君，思及此處，她便將心中那些質疑暫且壓下，決定等親眼見到對方再說。
婉寧的話剛說完，不由頓了頓，好奇地道：“你不是去了興安打聽嗎，難道沒從他人口中聽到沈大哥的事跡嗎？”
拂葉：“……”
她委婉開口：“奴婢急著尋您與十七郎的下落，來不及多打探旁人的事兒。”
婉寧聽懂了，點點頭表示理解。
拂葉想了想，又問了一句：“對了，五娘子，怎的不見十七郎？”
“垣哥兒在鶴山書院讀書。”
婉寧露出一抹笑意，“你來得正巧，明日正好是書院放假的日子，他與衡哥兒下午放學後便會回家來，你剛好能見到他。”
“鶴山書院？”
拂葉並不算尋常的內宅奴婢，她算是祁若澤，也就是真名為祁若微的左右手，時常幫對方處理一些在外事宜，也曾聽說過鶴山書院，但卻沒想過自家小郎君還能進書院讀書。
畢竟不管是祁若微，還是他們幾個隨從，都一直以為婉寧與垣哥兒應當忙於躲藏避開仇人，卻沒成想如今既過得還算不錯，垣哥兒也還能繼續讀書，甚至在大周都還有幾分名氣的書院。
“正是。”婉寧頷首，實話實說道：“垣哥兒能在鶴山書院讀書，除卻他自己的本事之外，沈大哥也幫了不少忙。”
實在是聽到此人的次數有點多，拂葉便好奇地問了一聲：“這位沈郎君如今身在何處？奴婢也好替娘子謝過他。”
她話音剛落，婉寧神情便是微頓，片刻後才道：“這幾日正是鄉試的日子，他此時正在考場之中。”
拂葉恍然，原來這還是個秀才，已經在考舉人了，難怪五娘子會說對方才學出眾。
二人談話過半，才終於提起了有關之後的打算。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婉寧主動開口，認真地道：“表姐那邊正是要緊時候，輕易不得出錯，我與垣哥兒若是此時上京投奔，勢必會給表姐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不如就暫且繼續留在青泰府，等到沈大哥鄉試中榜，來年二月便會上京，到時候我們再一道過去，如何？”
她說得有理有據，拂葉沒法兒反駁，事實上也是如此。
自家娘子在盛京之中的情況並不算太好，身邊的確有許多盯著她的人，此時把五娘子與十七郎都接過去的話，的確會節外生枝，給雙方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自己啟程之前，自家娘子的囑咐……
拂葉點了點頭，開口道：“娘子也是這個意思，她希望您與十七郎就好好地待在這個沒人找來的地方，好好生活，將十七郎養大成人，至於調查真相與報仇的事，她說她了解您的性子，也明白您不可能會放棄，但還是想讓您先蟄伏起來，以大局為重，等她那邊調查得差不多再告知您。”
事實上，祁若微的報仇計劃之中，只有自己一人。
她希望婉寧與垣哥兒都能好好生活下去。
婉寧聽罷，忍不住皺了皺眉，但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麽，但也沒點頭，反而轉移了話題，“對了拂葉，你要留下來嗎？若是你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露面的話，便在青泰府多待幾日，我找個時機帶垣哥兒出門，到時候咱們在外面見。”
拂葉還要替自家娘子親眼看看這位沈郎君，自然願意留下來。
聽她說完，婉寧不由露出笑意，笑眼彎彎地點點頭，“也好，正好家中還有客房，我這就去幫你收拾。”
她話音剛落，拂葉便被嚇得趕忙站起身來，搶先道：“奴婢自己來就好，哪有您幫奴婢收拾的道理……”
同時心中忍不住生出心疼，難過，酸澀等情緒，五味雜陳，十分覆雜。
婉寧卻笑了笑，無聲地嘆了口氣，也不為難她，主動退了一步，“好，那我帶你上去。”
拂葉這才福身應下。
於是，等垣哥兒與衡哥兒回來之後，便發現家中多了一個人。
垣哥兒登時便是一怔，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書袋。
衡哥兒沒察覺他的不對勁，滿眼好奇地看向拂葉，又看向對方身邊的婉寧，“江姨，這是你家的親戚嗎？”
婉寧剛要點頭，拂葉卻先開了口，先拿出一個裏面放著幾粒銀瓜子的荷包當做見面禮，放到衡哥兒手中，然後溫柔地道：“回小郎君的話，奴婢是江家的奴婢，先前與娘子與郎君走散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
衡哥兒聞言，不由瞪大了眼睛，本就圓溜溜的眼睛登時更大更圓了，他看看拂葉，又看看婉寧，再回頭看看垣哥兒，終於恍然大悟：“難怪江姨你之前一直都不會生火做飯，還差點兒把廚房都給點了，原來是因為家裏有人伺候啊……”
婉寧：“……”
她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手癢，屈起手指給小孩兒腦門兒上彈了一下，用力咳了兩聲，“從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麽，我現在不是已經會燒了嗎？”
小孩兒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立馬跑到垣哥兒後面躲起來。
口中還不忘喊上一句：“阿兄救我！”
被他這麽一扯，垣哥兒才從怔忪中回過神來，看著眼眶微紅的拂葉，緩緩喚了聲：“拂葉姐姐……”
拂葉“哎”了一聲，用手比了比，笑中帶淚地道：“幾年未見，郎君長高了……”
“轟隆隆——”
她話音剛落，空中忽然傳來一道打雷聲。
院中四人頓時楞了一下，還是婉寧最先反應過來，擡頭看了眼不知何時開始聚起陰雲的天空，鳥兒排成一列，嘰嘰喳喳地從低空飛過，頗有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她心中不覺微沈，“這天氣……怕是又要下雨了，先回屋吧。”
讓兩個孩子先回去，她與拂葉則一塊兒去院中收衣服，衣服是早上洗幹凈晾出來的，還好西北足夠幹燥，大半日下來，已經幹透了。
二人動作都很快，但拂葉心細，看出她有幾分心不在焉，便開口問道：“娘子是在擔心什麽嗎？”
婉寧抿了抿唇，搖搖頭沒說話。
她並不想再拂葉面前表現出太多對沈遇的在意。
她們倆剛收完衣服回到房中，外面便劈裏啪啦的下起雨來，雷聲雨聲交加，天空很快昏暗下來，時不時亮起幾道閃電，不多幾時，院中便是一片泥濘。
沈家小院中都是如此，考場之中的情況更是不忍直視。
伴隨著比昨夜更猛烈的大雨落下，本就破舊的考場之中幾乎四處漏雨，沈遇這邊還算好的，只有兩處漏雨的地方，更嚴重的，甚至有四五處漏雨的，好在大部分考生都是帶著油布來的，勉強能護住自己那一小塊兒地方，以防考卷被打濕。
沈遇裹著薄被安靜坐在原地，紙筆那些東西已經被他收起來小心放好，他擡起頭看向上方，雨水太過密集，順著房檐低落下來，滴水成線，滴答個不停。
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壓抑的咳嗽聲，也不知是哪間號房的考生染了風寒，卻仍不肯離去。
一聲聲咳嗽聲，讓本就低落的考場氛圍更加壓抑，沈遇心中亦沈甸甸的。
翌日，鄉試頭場的第三天。
清晨時分，考生們陸陸續續從睡夢中醒來，卻發現這場雨還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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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盡管心神劇震, 但婉寧還是很快冷靜下來，她下意識捏緊椅子的扶手，抿了抿唇, 想起另一件十分關鍵的事。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照理來說，青泰府不管是距江南一帶還是盛京都很遠, 更何況她如今的身份又是嫁了人的婦人, 家中有兩個孩子, 怎麽看都不容易被找到, 那麽拂葉又是怎麽準確地找上門來的？
難不成自己是在不知何時暴露了什麽蹤跡？
拂葉聞言，也漸漸平靜下來，她抽出帕子擦幹臉上的淚水, 整理了一番思緒, 才道：“其實能發現您的蹤跡, 也是機緣巧合。”
她頓了頓，繼續道：“娘子這幾年從未曾放棄尋找您與垣哥兒, 一直派人私下找尋，但卻不敢聲張, 就是怕當年的幕後之人發現端倪，只是不管是江南一帶還是盛京附近都幾乎找遍了, 都沒能找到你們的下落。”
“盡管找不到, 娘子卻一直沒有放棄, 機緣巧合之下想起您從前在閨中時說過的話, 說若是有朝一日有機會, 想去西北一帶看看，看看那邊的景色是不是當真如書中所寫的那般遼闊, 壯麗……”
“所以表姐就派了人來西北找我？”婉寧問道。拂葉點點頭，“正是, 但西北實在太大，接連找了一年多，都沒找到您與十七郎的蹤跡，但就在前不久，奴婢出門采買時，在路上碰到一位與家人出門閑逛的小女郎，正是秦老大人家的小孫女，見她腰間所掛的荷包上的花樣眼熟，忍不住上前詢問了一番，這才得知她那個荷包是在青泰府興安縣買的，奴婢那時已經認出那花樣是您從前所畫，世上絕無第二個一模一樣的，奴婢本想買下來，卻被拒絕了……”
說到這兒，拂葉也忍不住感嘆一聲，“奴婢也沒想到，會這般巧合，正巧就讓奴婢碰到了秦家的女郎，她當日又正好佩戴了那個荷包。”
婉寧聞言，不由怔住，半晌後才緩緩回神，喃喃自語道：“這可……當真是巧……”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那個荷包應當是方嫂子繡的，用的便是自己給畫的那幾個花樣子，她還記得某一日方嫂子興沖沖地找到她，極為高興地說那幾個荷包都賣出去了，其中有一個賣給了一位一看就出身富貴的小姑娘，出手可大方了，還說要給她分錢，但被婉拒了。
原來方嫂子所說的那個小姑娘，竟是秦老爺子家的孫女……
拂葉還在繼續：“奴婢便趕忙回家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娘子，娘子也極高興，當即就讓奴婢跑一趟興安，說起來您那個鄰居大嫂當真是個好人，奴婢打聽到她那兒，她一開始還警惕得很，直到奴婢說出幾樣關於您的事兒，她才放下心來，說您已經隨夫全家搬到府城去了……”
說到這兒，拂葉的語氣中也多了幾分遲疑。
很顯然，不管是在興安打聽到的，還是這邊打聽到的，幾乎所有人都說婉寧已經嫁人了。
“五娘子……您當真……已經帶著十三郎嫁給這位姓沈的郎君了嗎？”
她雖然明白當今這樣的世道，一個女子孤身帶著孩子不好過，為了更好地隱藏身份，嫁人之後融入對方家中，也無可厚非，甚至可以說是個好法子，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之時，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許是因為在熟人面前驟然被問起這件事，婉寧耳根不由有點兒發熱，但面上卻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她點點頭，還是多解釋了一句：“是，不過是假成親，只在同一個院中生活，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聽到這話，拂葉雖然還沒有完全放下心來，但卻松了半口氣。
不過既然已經問到這裏了，她看向婉寧清麗美貌的面容，心道那位沈郎君難不成是個書呆子不成？五娘子這般容貌氣度，他竟然能答應假成親這種事，難不成就沒有一絲半點想要假戲真做的念頭嗎？
想到這兒，她心中忽然生出幾分警惕之意，試探著問：“五娘子，依您的眼光，這位沈郎君應當是個品格極佳的人吧？”
婉寧沒聽出她語氣中的試探之意，聞言便頷了頷首，“自然，你若是見了沈大哥，便知他是個真正的君子，不僅才學出眾，人品更是高潔。”
完了。
拂葉聽罷，警惕不降反升，不由心道，五娘子竟然對此人評價這般高。
要知道當初在江南的時候，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來家中提親，江家的門檻兒都快被踏破了，五娘子卻是一個都看不上，如今竟然會對西北偏僻之地的一個男子這般高看。
但……對方畢竟也算是庇護了五娘子與小郎君，思及此處，她便將心中那些質疑暫且壓下，決定等親眼見到對方再說。
婉寧的話剛說完，不由頓了頓，好奇地道：“你不是去了興安打聽嗎，難道沒從他人口中聽到沈大哥的事跡嗎？”
拂葉：“……”
她委婉開口：“奴婢急著尋您與十七郎的下落，來不及多打探旁人的事兒。”
婉寧聽懂了，點點頭表示理解。
拂葉想了想，又問了一句：“對了，五娘子，怎的不見十七郎？”
“垣哥兒在鶴山書院讀書。”
婉寧露出一抹笑意，“你來得正巧，明日正好是書院放假的日子，他與衡哥兒下午放學後便會回家來，你剛好能見到他。”
“鶴山書院？”
拂葉並不算尋常的內宅奴婢，她算是祁若澤，也就是真名為祁若微的左右手，時常幫對方處理一些在外事宜，也曾聽說過鶴山書院，但卻沒想過自家小郎君還能進書院讀書。
畢竟不管是祁若微，還是他們幾個隨從，都一直以為婉寧與垣哥兒應當忙於躲藏避開仇人，卻沒成想如今既過得還算不錯，垣哥兒也還能繼續讀書，甚至在大周都還有幾分名氣的書院。
“正是。”婉寧頷首，實話實說道：“垣哥兒能在鶴山書院讀書，除卻他自己的本事之外，沈大哥也幫了不少忙。”
實在是聽到此人的次數有點多，拂葉便好奇地問了一聲：“這位沈郎君如今身在何處？奴婢也好替娘子謝過他。”
她話音剛落，婉寧神情便是微頓，片刻後才道：“這幾日正是鄉試的日子，他此時正在考場之中。”
拂葉恍然，原來這還是個秀才，已經在考舉人了，難怪五娘子會說對方才學出眾。
二人談話過半，才終於提起了有關之後的打算。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婉寧主動開口，認真地道：“表姐那邊正是要緊時候，輕易不得出錯，我與垣哥兒若是此時上京投奔，勢必會給表姐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不如就暫且繼續留在青泰府，等到沈大哥鄉試中榜，來年二月便會上京，到時候我們再一道過去，如何？”
她說得有理有據，拂葉沒法兒反駁，事實上也是如此。
自家娘子在盛京之中的情況並不算太好，身邊的確有許多盯著她的人，此時把五娘子與十七郎都接過去的話，的確會節外生枝，給雙方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自己啟程之前，自家娘子的囑咐……
拂葉點了點頭，開口道：“娘子也是這個意思，她希望您與十七郎就好好地待在這個沒人找來的地方，好好生活，將十七郎養大成人，至於調查真相與報仇的事，她說她了解您的性子，也明白您不可能會放棄，但還是想讓您先蟄伏起來，以大局為重，等她那邊調查得差不多再告知您。”
事實上，祁若微的報仇計劃之中，只有自己一人。
她希望婉寧與垣哥兒都能好好生活下去。
婉寧聽罷，忍不住皺了皺眉，但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麽，但也沒點頭，反而轉移了話題，“對了拂葉，你要留下來嗎？若是你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露面的話，便在青泰府多待幾日，我找個時機帶垣哥兒出門，到時候咱們在外面見。”
拂葉還要替自家娘子親眼看看這位沈郎君，自然願意留下來。
聽她說完，婉寧不由露出笑意，笑眼彎彎地點點頭，“也好，正好家中還有客房，我這就去幫你收拾。”
她話音剛落，拂葉便被嚇得趕忙站起身來，搶先道：“奴婢自己來就好，哪有您幫奴婢收拾的道理……”
同時心中忍不住生出心疼，難過，酸澀等情緒，五味雜陳，十分覆雜。
婉寧卻笑了笑，無聲地嘆了口氣，也不為難她，主動退了一步，“好，那我帶你上去。”
拂葉這才福身應下。
於是，等垣哥兒與衡哥兒回來之後，便發現家中多了一個人。
垣哥兒登時便是一怔，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書袋。
衡哥兒沒察覺他的不對勁，滿眼好奇地看向拂葉，又看向對方身邊的婉寧，“江姨，這是你家的親戚嗎？”
婉寧剛要點頭，拂葉卻先開了口，先拿出一個裏面放著幾粒銀瓜子的荷包當做見面禮，放到衡哥兒手中，然後溫柔地道：“回小郎君的話，奴婢是江家的奴婢，先前與娘子與郎君走散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
衡哥兒聞言，不由瞪大了眼睛，本就圓溜溜的眼睛登時更大更圓了，他看看拂葉，又看看婉寧，再回頭看看垣哥兒，終於恍然大悟：“難怪江姨你之前一直都不會生火做飯，還差點兒把廚房都給點了，原來是因為家裏有人伺候啊……”
婉寧：“……”
她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手癢，屈起手指給小孩兒腦門兒上彈了一下，用力咳了兩聲，“從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麽，我現在不是已經會燒了嗎？”
小孩兒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立馬跑到垣哥兒後面躲起來。
口中還不忘喊上一句：“阿兄救我！”
被他這麽一扯，垣哥兒才從怔忪中回過神來，看著眼眶微紅的拂葉，緩緩喚了聲：“拂葉姐姐……”
拂葉“哎”了一聲，用手比了比，笑中帶淚地道：“幾年未見，郎君長高了……”
“轟隆隆——”
她話音剛落，空中忽然傳來一道打雷聲。
院中四人頓時楞了一下，還是婉寧最先反應過來，擡頭看了眼不知何時開始聚起陰雲的天空，鳥兒排成一列，嘰嘰喳喳地從低空飛過，頗有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她心中不覺微沈，“這天氣……怕是又要下雨了，先回屋吧。”
讓兩個孩子先回去，她與拂葉則一塊兒去院中收衣服，衣服是早上洗幹凈晾出來的，還好西北足夠幹燥，大半日下來，已經幹透了。
二人動作都很快，但拂葉心細，看出她有幾分心不在焉，便開口問道：“娘子是在擔心什麽嗎？”
婉寧抿了抿唇，搖搖頭沒說話。
她並不想再拂葉面前表現出太多對沈遇的在意。
她們倆剛收完衣服回到房中，外面便劈裏啪啦的下起雨來，雷聲雨聲交加，天空很快昏暗下來，時不時亮起幾道閃電，不多幾時，院中便是一片泥濘。
沈家小院中都是如此，考場之中的情況更是不忍直視。
伴隨著比昨夜更猛烈的大雨落下，本就破舊的考場之中幾乎四處漏雨，沈遇這邊還算好的，只有兩處漏雨的地方，更嚴重的，甚至有四五處漏雨的，好在大部分考生都是帶著油布來的，勉強能護住自己那一小塊兒地方，以防考卷被打濕。
沈遇裹著薄被安靜坐在原地，紙筆那些東西已經被他收起來小心放好，他擡起頭看向上方，雨水太過密集，順著房檐低落下來，滴水成線，滴答個不停。
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壓抑的咳嗽聲，也不知是哪間號房的考生染了風寒，卻仍不肯離去。
一聲聲咳嗽聲，讓本就低落的考場氛圍更加壓抑，沈遇心中亦沈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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