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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鄉試在八月, 如今正是七月，好巧不巧的，衡哥兒的生辰也在這個月。
鶴山書院。
沈遇剛從自家老師那邊出來, 手中拿著的正是被對方修改過後的文章。
他順著小徑往課舍方向走，一路上碰見不少人, 有認識的, 自然更多的是不認識的。
“沈兄好, 下晌可有空一聚？”
“希之, 過兩天有場文會……”
“沈學兄，在下有問題想要請教……”
不管是單純打招呼，亦或是找他請教問題, 沈遇的態度都十分溫和耐心, 沒有半點不耐煩, 若是對方沒能立時明白過來，他還會多講一遍,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書院中的名聲相當好。
“我明白了！多謝沈兄！”
再次替某位不相識的書院同窗解答了對方的疑惑後, 沈遇笑笑，客氣地道了聲不必言謝, 便與之道別, 繼續往前走去。
還站在原地的青年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盡頭, 才收回目光, 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溫文爾雅, 又才學橫溢，我還當是別人誇大, 沒想到那些溢美之詞居然是真的……”
沈遇回到課舍，終於得了片刻清靜, 將手中的文章放在桌上，又鋪開一張空白的竹紙。
即便家中現在已經有了積蓄，但他平日裏用的還是最便宜的竹紙。
課舍內並沒有幾個人，因為此時是散學時分，回家的回家，去飯堂的去了飯堂。
也正是因為如此，沒有人打擾他，才讓他心無旁騖地又寫了一篇文章。
寫完之後，他放下筆，無意識地轉動著有些僵硬的手腕，同時看向文章，檢查裏面是否有什麽錯漏之處。
就在這時，課舍門口傳來一道腳步聲，沈遇沒擡頭，也沒註意，直到這道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他身邊。
“希之？你還沒回去？”
來人的語氣雖然平靜，卻也帶著幾分疑惑。
沈遇聞聲擡頭，不由挑了挑眉，“少商不也還沒回去？你過來是找我？”
希之是溫山長為沈遇取的字，而少商則是章鶴亭的字，他們成為好友良久，自打都有了字，便以字相稱，自然比原來更為親近些。
章鶴亭走到徐行周的位置，也就是沈遇身邊的座位上坐下。
沈遇看向他，耐心地等著，卻發現對方的神情中帶著些許猶豫和糾結。
這倒是奇了，一貫冷清冷靜的人，也不知是遇到了什麽事，面上居然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好在章鶴亭的猶豫也是有限度的，片刻後便開了口。
“我心儀華章，打算讓家母上褚家提親，希之覺得如何？”
他話音落下，沈遇便是一怔，心中除了迷惑便是驚訝，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華章？”
沈遇回過神來，又問了一遍：“你說的華章，難道是我表妹？”
章鶴亭默默頷首。
“你讓我想想……”沈遇忍不住扶額，倒不是他對這件事無法接受，而是他想象不出這兩個人是怎麽被扯到一塊兒去的，他自認也不是遲鈍的人，與他們二人相處都不少，但這將近兩年來，硬是沒察覺到一星半點兒他們之間的事。
半晌，沈遇冷靜了。
他看向章鶴亭，卻發現對方雖然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但耳根卻有些紅，在自己的目光註視下，渾身上下似乎都透著幾分僵硬和不自然。
沈遇：“……”
他輕咳了兩聲，神情認真了些許，“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那華章那邊呢？”
說完這句，他不由楞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自己只不過是褚華章的表哥，還是隔了房的，怎麽說都摻和不進他們兩家的婚事中去，好友為何要用征詢似的語氣問自己？
章鶴亭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首先，沈遇是他為數不多的幾位好友之一，其次，還是自己心儀之人的表哥和由衷敬佩之人，所以他如實道：“華章對我心意亦如此。”
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口狗糧的沈遇：“……”
他忍不住陷入思索——若是單論章鶴亭這個人，說不上是個絕佳的結親人選，但也不差，人品不錯，潔身自好，身邊沒有小妾通房，也從不出入花街柳巷；有才學，在去年的科試中考了第五，若是今年的鄉試能中舉，前途光明可見；性格雖然有些冷，但卻很心細，屬於做多說少的類型……
但缺點也不是沒有，最大的便是對方的家庭。
家世不錯，祖父是相當有名氣和才學的大儒山重先生，雖已離世，但留下的遺澤不少，父親亦是進士出身，如今在國子監任職，母親亦出身書香門第，單看這些條件，稱得上好。
但其父寵妾滅妻，重視小妾所出的庶子，其母性子軟弱，正是因為如此，章鶴亭的性子才這般冷硬。
不過褚家好像也是寵妾滅妻？
沈遇思想拋錨了一瞬，又很快回神。
結親是兩家人的事，章家的後宅狀況和氛圍，的確阻攔了一部分想要與章鶴亭結親的人，疼女兒的人家都不願意將自家如珠如寶的女兒嫁進這樣烏煙瘴氣的家裏。
沈遇想了想，自己若有女兒，自然也不願意。
不過說到底，褚華章只是他的表妹，他即便將對方當做妹妹，也做不了對方的主。
畢竟人家的親爹娘還在世。
但思及婉寧與表妹一向親厚，他還是多問了一句：“少商家中……”
話還沒說完，章鶴亭便聽懂了，他抿了抿唇，“希之放心，家中的事我會解決。”
沈遇“哦”了一聲，沒說信還是不信，只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要不等考完鄉試，再將這件事提上日程？若是能榜上有名，你在家中說話便更有分量些。”
解決這件事也更容易。
章鶴亭聽明白了，沈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頭。
……
沈遇回到家中時，婉寧已經將鋪子關了，正坐在葡萄架下的桌前看話本。
聽到院門口傳來的動靜，她擡頭看過去，笑盈盈地招呼了一聲，“沈大哥回來了，換身衣裳就來吃飯吧。”
沈遇自然應下。
飯桌上，他忍不住同婉寧提起方才的事，沒想到話音剛落，婉寧就忍不住笑起來。
“我先前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才能發現呢？”
她與褚華章的關系更加親密些，自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本以為沈遇這般心細的人，又同時與那兩人都有交集，應當也能察覺，卻沒成想他一直都沒發現，等到章鶴亭主動開口這天才知道。
一想到這兒，婉寧便有幾分樂不可支。
沈遇手中筷子微頓，輕嘆了一口氣，沒為自己辯解，只開口問道：“你覺得他們兩個合適？”
從婉寧的態度中，他似乎看出她對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反對的意思。
他這話說完，婉寧想了好一會兒，不答反問：“你覺得章鶴亭與周彥之相比，哪個更好？”
沈遇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少商。”
“那就行了。”婉寧為自己夾了一筷子青菜，一邊道：“他自個兒有才有貌，潔身自好，家世良好，自然是個極好的結親對象，他娘雖然性子軟，可反過來看，也不會仗著身份欺負兒媳，比那些有主見的婆母更好相處。”
“再說了，華章本身足夠聰慧，褚家那攤子爛七八糟的都能被她整治好，章家的事兒自然不算什麽。”
聽她說這些，沈遇只覺得腦袋都大了一圈。
他搖搖頭，“罷了，他們自己清楚明白就好。”
婉寧聽出他不想摻和的意思，也沒就這個話題再往下說，反倒說起另一件事來。
“對了沈大哥，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再過幾日便是衡哥兒的生辰了？”
沈遇自然也記得，聞言便“嗯”了一聲。
“咱們要怎麽給他慶賀一番？”
沈遇捏著筷子思量了片刻，過了今年的生辰，衡哥兒便十歲了，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歲數，古代並不講究給孩子正經過生辰，擔心折了孩子的福氣，所以前兩年他們也只是給孩子煮了碗長壽面，再送一件禮物。
但今年……
他緩緩開口，“要不這樣吧，我托人給阿姐送封信，邀他們一家來府城住兩天，衡哥兒生辰那天就在潘樓訂間雅間，人多些，也熱鬧些。”
婉寧自然沒意見，還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我們與阿姐他們也許久沒見了，趁這個機會聚一聚也好。”
兩件事說完，晚飯也差不多吃完。
飯後，收拾完碗筷，天色還早，沈遇便將筆墨紙硯拿出來，擺到院裏的桌上，低頭寫起信來。
先寫給沈柔娘的，寥寥數言，便將想說的話寫完，只寫了半張紙不到。
將這張紙放到一邊等晾幹墨跡，他又重新鋪開一張空白的紙。
斟酌了片刻，才緩緩落筆。
寫得卻並不順利，才寫了幾個字便停了下來，一時不察，豆大的墨汁滴在紙上，暈染開來，汙了原本的字跡。
沈遇回過神來，輕輕嘆了口氣，將這張紙揉成一團，又鋪開一張，重新落筆。
婉寧從房裏出來時，看到的便是他專心寫信的模樣，好奇地走過來，剛要在旁邊落座，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開頭的幾個字，她微微一怔，半晌後才道：“沈大哥，這封信是寫給馮憑的嗎？”
馮憑便是馮縣令的獨子，與垣哥兒同歲。
這幾年來，不管是祭日，還是逢年過節，沈遇都沒忘了給馮家送一份節禮過去。
沈遇頭也不擡地“嗯”了一聲，握著筆的手卻緊了緊，隨即，他平靜的聲音響起：“馮大人的祭日又快到了，我早些把信寫好，也好讓信隨著祭禮一道被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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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試在八月, 如今正是七月，好巧不巧的，衡哥兒的生辰也在這個月。
鶴山書院。
沈遇剛從自家老師那邊出來, 手中拿著的正是被對方修改過後的文章。
他順著小徑往課舍方向走，一路上碰見不少人, 有認識的, 自然更多的是不認識的。
“沈兄好, 下晌可有空一聚？”
“希之, 過兩天有場文會……”
“沈學兄，在下有問題想要請教……”
不管是單純打招呼，亦或是找他請教問題, 沈遇的態度都十分溫和耐心, 沒有半點不耐煩, 若是對方沒能立時明白過來，他還會多講一遍,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書院中的名聲相當好。
“我明白了！多謝沈兄！”
再次替某位不相識的書院同窗解答了對方的疑惑後, 沈遇笑笑，客氣地道了聲不必言謝, 便與之道別, 繼續往前走去。
還站在原地的青年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徑盡頭, 才收回目光, 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溫文爾雅, 又才學橫溢，我還當是別人誇大, 沒想到那些溢美之詞居然是真的……”
沈遇回到課舍，終於得了片刻清靜, 將手中的文章放在桌上，又鋪開一張空白的竹紙。
即便家中現在已經有了積蓄，但他平日裏用的還是最便宜的竹紙。
課舍內並沒有幾個人，因為此時是散學時分，回家的回家，去飯堂的去了飯堂。
也正是因為如此，沒有人打擾他，才讓他心無旁騖地又寫了一篇文章。
寫完之後，他放下筆，無意識地轉動著有些僵硬的手腕，同時看向文章，檢查裏面是否有什麽錯漏之處。
就在這時，課舍門口傳來一道腳步聲，沈遇沒擡頭，也沒註意，直到這道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他身邊。
“希之？你還沒回去？”
來人的語氣雖然平靜，卻也帶著幾分疑惑。
沈遇聞聲擡頭，不由挑了挑眉，“少商不也還沒回去？你過來是找我？”
希之是溫山長為沈遇取的字，而少商則是章鶴亭的字，他們成為好友良久，自打都有了字，便以字相稱，自然比原來更為親近些。
章鶴亭走到徐行周的位置，也就是沈遇身邊的座位上坐下。
沈遇看向他，耐心地等著，卻發現對方的神情中帶著些許猶豫和糾結。
這倒是奇了，一貫冷清冷靜的人，也不知是遇到了什麽事，面上居然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好在章鶴亭的猶豫也是有限度的，片刻後便開了口。
“我心儀華章，打算讓家母上褚家提親，希之覺得如何？”
他話音落下，沈遇便是一怔，心中除了迷惑便是驚訝，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華章？”
沈遇回過神來，又問了一遍：“你說的華章，難道是我表妹？”
章鶴亭默默頷首。
“你讓我想想……”沈遇忍不住扶額，倒不是他對這件事無法接受，而是他想象不出這兩個人是怎麽被扯到一塊兒去的，他自認也不是遲鈍的人，與他們二人相處都不少，但這將近兩年來，硬是沒察覺到一星半點兒他們之間的事。
半晌，沈遇冷靜了。
他看向章鶴亭，卻發現對方雖然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但耳根卻有些紅，在自己的目光註視下，渾身上下似乎都透著幾分僵硬和不自然。
沈遇：“……”
他輕咳了兩聲，神情認真了些許，“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那華章那邊呢？”
說完這句，他不由楞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自己只不過是褚華章的表哥，還是隔了房的，怎麽說都摻和不進他們兩家的婚事中去，好友為何要用征詢似的語氣問自己？
章鶴亭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首先，沈遇是他為數不多的幾位好友之一，其次，還是自己心儀之人的表哥和由衷敬佩之人，所以他如實道：“華章對我心意亦如此。”
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口狗糧的沈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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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缺點也不是沒有，最大的便是對方的家庭。
家世不錯，祖父是相當有名氣和才學的大儒山重先生，雖已離世，但留下的遺澤不少，父親亦是進士出身，如今在國子監任職，母親亦出身書香門第，單看這些條件，稱得上好。
但其父寵妾滅妻，重視小妾所出的庶子，其母性子軟弱，正是因為如此，章鶴亭的性子才這般冷硬。
不過褚家好像也是寵妾滅妻？
沈遇思想拋錨了一瞬，又很快回神。
結親是兩家人的事，章家的後宅狀況和氛圍，的確阻攔了一部分想要與章鶴亭結親的人，疼女兒的人家都不願意將自家如珠如寶的女兒嫁進這樣烏煙瘴氣的家裏。
沈遇想了想，自己若有女兒，自然也不願意。
不過說到底，褚華章只是他的表妹，他即便將對方當做妹妹，也做不了對方的主。
畢竟人家的親爹娘還在世。
但思及婉寧與表妹一向親厚，他還是多問了一句：“少商家中……”
話還沒說完，章鶴亭便聽懂了，他抿了抿唇，“希之放心，家中的事我會解決。”
沈遇“哦”了一聲，沒說信還是不信，只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要不等考完鄉試，再將這件事提上日程？若是能榜上有名，你在家中說話便更有分量些。”
解決這件事也更容易。
章鶴亭聽明白了，沈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頭。
……
沈遇回到家中時，婉寧已經將鋪子關了，正坐在葡萄架下的桌前看話本。
聽到院門口傳來的動靜，她擡頭看過去，笑盈盈地招呼了一聲，“沈大哥回來了，換身衣裳就來吃飯吧。”
沈遇自然應下。
飯桌上，他忍不住同婉寧提起方才的事，沒想到話音剛落，婉寧就忍不住笑起來。
“我先前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才能發現呢？”
她與褚華章的關系更加親密些，自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本以為沈遇這般心細的人，又同時與那兩人都有交集，應當也能察覺，卻沒成想他一直都沒發現，等到章鶴亭主動開口這天才知道。
一想到這兒，婉寧便有幾分樂不可支。
沈遇手中筷子微頓，輕嘆了一口氣，沒為自己辯解，只開口問道：“你覺得他們兩個合適？”
從婉寧的態度中，他似乎看出她對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反對的意思。
他這話說完，婉寧想了好一會兒，不答反問：“你覺得章鶴亭與周彥之相比，哪個更好？”
沈遇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少商。”
“那就行了。”婉寧為自己夾了一筷子青菜，一邊道：“他自個兒有才有貌，潔身自好，家世良好，自然是個極好的結親對象，他娘雖然性子軟，可反過來看，也不會仗著身份欺負兒媳，比那些有主見的婆母更好相處。”
“再說了，華章本身足夠聰慧，褚家那攤子爛七八糟的都能被她整治好，章家的事兒自然不算什麽。”
聽她說這些，沈遇只覺得腦袋都大了一圈。
他搖搖頭，“罷了，他們自己清楚明白就好。”
婉寧聽出他不想摻和的意思，也沒就這個話題再往下說，反倒說起另一件事來。
“對了沈大哥，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再過幾日便是衡哥兒的生辰了？”
沈遇自然也記得，聞言便“嗯”了一聲。
“咱們要怎麽給他慶賀一番？”
沈遇捏著筷子思量了片刻，過了今年的生辰，衡哥兒便十歲了，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歲數，古代並不講究給孩子正經過生辰，擔心折了孩子的福氣，所以前兩年他們也只是給孩子煮了碗長壽面，再送一件禮物。
但今年……
他緩緩開口，“要不這樣吧，我托人給阿姐送封信，邀他們一家來府城住兩天，衡哥兒生辰那天就在潘樓訂間雅間，人多些，也熱鬧些。”
婉寧自然沒意見，還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我們與阿姐他們也許久沒見了，趁這個機會聚一聚也好。”
兩件事說完，晚飯也差不多吃完。
飯後，收拾完碗筷，天色還早，沈遇便將筆墨紙硯拿出來，擺到院裏的桌上，低頭寫起信來。
先寫給沈柔娘的，寥寥數言，便將想說的話寫完，只寫了半張紙不到。
將這張紙放到一邊等晾幹墨跡，他又重新鋪開一張空白的紙。
斟酌了片刻，才緩緩落筆。
寫得卻並不順利，才寫了幾個字便停了下來，一時不察，豆大的墨汁滴在紙上，暈染開來，汙了原本的字跡。
沈遇回過神來，輕輕嘆了口氣，將這張紙揉成一團，又鋪開一張，重新落筆。
婉寧從房裏出來時，看到的便是他專心寫信的模樣，好奇地走過來，剛要在旁邊落座，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開頭的幾個字，她微微一怔，半晌後才道：“沈大哥，這封信是寫給馮憑的嗎？”
馮憑便是馮縣令的獨子，與垣哥兒同歲。
這幾年來，不管是祭日，還是逢年過節，沈遇都沒忘了給馮家送一份節禮過去。
沈遇頭也不擡地“嗯”了一聲，握著筆的手卻緊了緊，隨即，他平靜的聲音響起：“馮大人的祭日又快到了，我早些把信寫好，也好讓信隨著祭禮一道被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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