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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在是否要在現在就告訴褚華章這件事上, 沈遇與婉寧產生了一點分歧。
婉寧搖搖頭，“沈大哥，再怎麽說, 周彥之也是她的未婚夫婿。”
她堅持要在查清楚之後，再告訴褚華章, 以免對方一時接受不了。
沈遇卻覺得這位褚表妹的性子, 應當不像外表這般柔婉, 但婉寧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便也沒同她爭辯，就依著她的意思來。
……
翌日，天剛蒙蒙亮, 沈家便傳出了洗漱的動靜。
用過早飯之後, 給兩個孩子安排了今日的功課, 說好等他回來檢查，沈遇便與婉寧一道出了門, 一人前往褚家，一人約了常大娘去買東西, 實則是為了去周家附近打聽。
沈遇出門之時，還帶著沈玉梅上回讓人送過來的那堆賀禮。
許是被交代過, 這次他上褚家拜訪, 門房的態度已是截然不同。
“表少爺來了！”
一邊熱情地招呼, 一邊把自個的事兒丟給侄子, 親自帶著他往裏面走。
剛過垂花門, 卻在廊下迎面碰上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只看對方那一身綠色官服, 還有能堂而皇之出現在褚家的內宅，這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果不其然, 門房一見這人，趕忙彎腰行禮：“老爺。”
褚宏身量中等，相貌倒是端正，蓄著短須，他沒理會門房，只上下打量著沈遇，“你是何人？”
沈遇拱手見禮，“晚輩沈遇，見過褚大人。”
他沒有用姑父這個稱呼來與對方攀關系，而是按照對方的官位來稱呼，若是沒有記錯的話，褚宏此時應當是正六品的通判，主管青泰府的糧運以及農田水利等事務，此外還有一個職責，便是負責監督地方官員。
從對方這滿身的郁卒之氣來看，這個位置似乎並不那麽好坐。
褚宏聽罷，先是皺眉。
沈玉梅最近沒少因沈廉的事來找他說情，又是哭又是鬧，非要讓他把沈廉撈出來不可，不僅如此，還要他把對方身上的功名都保住，鬧得他厭煩不已，已經連著許多天沒去正院了，如今也是到了聽到“沈”這個字就心煩的地步。
此時聽到沈遇也是個姓沈的，還當他也是來為沈廉說情的，心裏的火氣立時翻騰上來，剛要發脾氣，卻忽然頓住，總覺得“沈遇”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
氣氛一時之間凝固起來。
站在一旁的門房有些心急，悄悄擡眼看了眼沈遇，卻發現對方卻是神色如常，行禮過後便站直了身子，仿佛沒感受到這略顯微妙的氣氛，頗有幾分不卑不亢的意味。
半晌後，褚宏忽地變了態度，變得和顏悅色起來，溫和地對沈遇道：“原來是三郎？今日可是來看望你姑母的？”
他這一番變化，險些把門房的下巴都給驚掉。
老爺與太太這些年的關系愈發冷淡，連帶著太太的娘家人也不受待見，鮮少能得個好臉色，老爺對沈家人這般溫和的態度，還是他頭一回見到，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沈遇自然不知門房心裏在想些什麽，聞言便點了點頭，道了聲“正是。”
褚宏的態度越發和煦，捋著胡子“哦”了一聲，“好好好，你難得來一趟，跟你姑母好好說說話。”
見沈遇應下，他又笑道：“姑父還是頭一回見你，這樣吧，你今日就多待一陣子，等我從衙門回來，咱們一家人也好坐在一塊兒吃頓飯。”
不等沈遇說什麽，他便轉身跟自己的小廝交代起來，“午飯我去正院用，讓廚房好好準備，做上一桌好菜，撿拿手的做。”
交代了幾句後，他便轉過身來，親熱地拍了拍沈遇的肩膀，又關切地同他說了幾句家常話，再次交代他等自己回來一塊兒用飯，這才擡步離開。
沈玉梅那邊，已經得了自家相公今日要來正院用飯的消息，頓時喜不自勝，親自安排這個安排那個，忙得不亦樂乎。
沈遇被領進來時，對方還在親自安排菜品，見他來了，也只是隨口招呼了一聲，“三郎來啦，先坐會兒，等姑母這兒忙完，來人，給表少爺上茶！”
熱茶很快被端了上來。
沈遇只是捧在手中，並沒有喝，就這樣坐在椅中，看對方忙來忙去，，不過是褚大老爺過來吃一頓飯，對方卻仿佛是遇上了什麽重要大事一般，事無巨細，一一過問，且樂在其中。
一直等到盞中的茶湯都涼了，沈玉梅才終於忙完了。
“三郎，等久了吧？”
她端起茶連喝了好幾口，這才緩了口氣，“今個兒過來是有什麽事？”
在得知褚大老爺今日過來用飯，也是為了招待沈遇之後，她越看他就越是滿意，態度也親熱了不少。
沈遇放下手中的茶盞，客氣地道：“侄兒聽表妹提過，您這裏有一幅平大師的真跡……”
聽到這兒，沈玉梅也懂了，若是放到平時，換了旁人，她定然舍不得，不過今日她心情頗好，只猶豫了片刻便痛快地點了頭，“你想借閱？行，我這就讓人開庫房去給你拿。”
沈遇見狀，順勢把退還賀禮的事也一道說了。
見對方面露不虞之色，他便將先前準備好的說辭道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周彥之畢竟是表妹的未婚夫婿，若是您因我在文會上壓了他一頭便送我賀禮的事傳了出去，到時候外人該如何看待褚周兩家的關系？二來，周彥之若是聽說，表妹日後恐怕有些難做。”
沈玉梅冷哼一聲，“管他什麽事，我給自己的侄兒賀禮，還要考慮他的心情不成？”
不過嘴硬歸嘴硬，她也沒繼續說不讓沈遇送歸賀禮的話了。
第一個來意就此達成。
至於第二個來意，則是試探沈玉梅對褚周兩家這件婚事的態度。
這個話題恰恰也是對方樂意談到的，沈遇剛開了個口，她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只是越往下聽，沈遇便越覺情況不甚樂觀。
沈玉梅很是看不上周家和周母，但對周彥之此人卻是一千一萬個滿意，不是滿意這個人，而是滿意對方身上舉人的功名，以及未來的前途。
“他這個年紀就中了舉人，將來再中進士，前途可就是一片光明，我們家華姐兒嫁給他，可就是將來的進士娘子了，誰見了不說羨慕？”
她在那邊滔滔不絕，也不在意沈遇有沒有應和。
一直待到中午，與褚家夫婦用過午飯後，沈遇回到家中。
婉寧正在等他，見他回來，便忍著火氣把自個兒今天打聽來的消息同他說了一遍。
“杏花巷那一片的人都說，那個秦娘子有個還在讀書的相公，那人常年在書院讀書，每隔一段時日才會回來一趟，不過只要一回來，就會帶著秦娘子和孩子出去逛逛，買衣裳買首飾，人人都說，那夫妻倆恩愛得很。”
說到這兒，她用力拍了一把桌面，“砰”的一聲，桌子頓時晃動不止。
“你說巧不巧？”
“我打聽完消息剛要回來，一轉頭就碰到他們一家三口了，許是剛買完東西回來，手裏拎著幾個盒子，那小孩兒還拉著他的手，一口一個阿爹，叫得極是親熱！”
沈遇坐在原處，心中卻半點兒都不意外。
等她說完，他才冷靜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訴褚表妹吧。”
畢竟事關她人，總要讓對方知道真相，才能決定接下來該怎麽做。
婉寧怔了怔，想說點兒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沈默了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當日下午，她便約了褚華章出來，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如實告訴對方。
褚華章聽完，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看向婉寧，卻與對方不忍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屋內忽然一片寂靜，靜得讓人心裏發慌。
“表嫂，我想親眼去看看。”
良久，褚華章才再次開口，聲音輕得似是被風一吹就要散了。
一時之間，婉寧心裏想了很多，但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當即便帶著她去了杏花巷。
“然後呢？”
傍晚，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落在地面上。
坐在自家的葡萄架下，沈遇手中握著一卷書，聽到這裏，終於擡起眸子看了過去。
婉寧頓了頓，抿了抿唇，似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想到了那個面色蒼白，雙眼含淚，態度卻異常堅決的女孩子。
“華章說，她要退婚。”
沈遇“嗯”了一聲，並不覺得意外，再次低下頭，翻過一頁書。
半晌後才再次開口：“她想退婚，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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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在是否要在現在就告訴褚華章這件事上, 沈遇與婉寧產生了一點分歧。
婉寧搖搖頭，“沈大哥，再怎麽說, 周彥之也是她的未婚夫婿。”
她堅持要在查清楚之後，再告訴褚華章, 以免對方一時接受不了。
沈遇卻覺得這位褚表妹的性子, 應當不像外表這般柔婉, 但婉寧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他便也沒同她爭辯，就依著她的意思來。
……
翌日，天剛蒙蒙亮, 沈家便傳出了洗漱的動靜。
用過早飯之後, 給兩個孩子安排了今日的功課, 說好等他回來檢查，沈遇便與婉寧一道出了門, 一人前往褚家，一人約了常大娘去買東西, 實則是為了去周家附近打聽。
沈遇出門之時，還帶著沈玉梅上回讓人送過來的那堆賀禮。
許是被交代過, 這次他上褚家拜訪, 門房的態度已是截然不同。
“表少爺來了！”
一邊熱情地招呼, 一邊把自個的事兒丟給侄子, 親自帶著他往裏面走。
剛過垂花門, 卻在廊下迎面碰上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只看對方那一身綠色官服, 還有能堂而皇之出現在褚家的內宅，這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果不其然, 門房一見這人，趕忙彎腰行禮：“老爺。”
褚宏身量中等，相貌倒是端正，蓄著短須，他沒理會門房，只上下打量著沈遇，“你是何人？”
沈遇拱手見禮，“晚輩沈遇，見過褚大人。”
他沒有用姑父這個稱呼來與對方攀關系，而是按照對方的官位來稱呼，若是沒有記錯的話，褚宏此時應當是正六品的通判，主管青泰府的糧運以及農田水利等事務，此外還有一個職責，便是負責監督地方官員。
從對方這滿身的郁卒之氣來看，這個位置似乎並不那麽好坐。
褚宏聽罷，先是皺眉。
沈玉梅最近沒少因沈廉的事來找他說情，又是哭又是鬧，非要讓他把沈廉撈出來不可，不僅如此，還要他把對方身上的功名都保住，鬧得他厭煩不已，已經連著許多天沒去正院了，如今也是到了聽到“沈”這個字就心煩的地步。
此時聽到沈遇也是個姓沈的，還當他也是來為沈廉說情的，心裏的火氣立時翻騰上來，剛要發脾氣，卻忽然頓住，總覺得“沈遇”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
氣氛一時之間凝固起來。
站在一旁的門房有些心急，悄悄擡眼看了眼沈遇，卻發現對方卻是神色如常，行禮過後便站直了身子，仿佛沒感受到這略顯微妙的氣氛，頗有幾分不卑不亢的意味。
半晌後，褚宏忽地變了態度，變得和顏悅色起來，溫和地對沈遇道：“原來是三郎？今日可是來看望你姑母的？”
他這一番變化，險些把門房的下巴都給驚掉。
老爺與太太這些年的關系愈發冷淡，連帶著太太的娘家人也不受待見，鮮少能得個好臉色，老爺對沈家人這般溫和的態度，還是他頭一回見到，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沈遇自然不知門房心裏在想些什麽，聞言便點了點頭，道了聲“正是。”
褚宏的態度越發和煦，捋著胡子“哦”了一聲，“好好好，你難得來一趟，跟你姑母好好說說話。”
見沈遇應下，他又笑道：“姑父還是頭一回見你，這樣吧，你今日就多待一陣子，等我從衙門回來，咱們一家人也好坐在一塊兒吃頓飯。”
不等沈遇說什麽，他便轉身跟自己的小廝交代起來，“午飯我去正院用，讓廚房好好準備，做上一桌好菜，撿拿手的做。”
交代了幾句後，他便轉過身來，親熱地拍了拍沈遇的肩膀，又關切地同他說了幾句家常話，再次交代他等自己回來一塊兒用飯，這才擡步離開。
沈玉梅那邊，已經得了自家相公今日要來正院用飯的消息，頓時喜不自勝，親自安排這個安排那個，忙得不亦樂乎。
沈遇被領進來時，對方還在親自安排菜品，見他來了，也只是隨口招呼了一聲，“三郎來啦，先坐會兒，等姑母這兒忙完，來人，給表少爺上茶！”
熱茶很快被端了上來。
沈遇只是捧在手中，並沒有喝，就這樣坐在椅中，看對方忙來忙去，，不過是褚大老爺過來吃一頓飯，對方卻仿佛是遇上了什麽重要大事一般，事無巨細，一一過問，且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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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起茶連喝了好幾口，這才緩了口氣，“今個兒過來是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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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放下手中的茶盞，客氣地道：“侄兒聽表妹提過，您這裏有一幅平大師的真跡……”
聽到這兒，沈玉梅也懂了，若是放到平時，換了旁人，她定然舍不得，不過今日她心情頗好，只猶豫了片刻便痛快地點了頭，“你想借閱？行，我這就讓人開庫房去給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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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對方面露不虞之色，他便將先前準備好的說辭道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周彥之畢竟是表妹的未婚夫婿，若是您因我在文會上壓了他一頭便送我賀禮的事傳了出去，到時候外人該如何看待褚周兩家的關系？二來，周彥之若是聽說，表妹日後恐怕有些難做。”
沈玉梅冷哼一聲，“管他什麽事，我給自己的侄兒賀禮，還要考慮他的心情不成？”
不過嘴硬歸嘴硬，她也沒繼續說不讓沈遇送歸賀禮的話了。
第一個來意就此達成。
至於第二個來意，則是試探沈玉梅對褚周兩家這件婚事的態度。
這個話題恰恰也是對方樂意談到的，沈遇剛開了個口，她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只是越往下聽，沈遇便越覺情況不甚樂觀。
沈玉梅很是看不上周家和周母，但對周彥之此人卻是一千一萬個滿意，不是滿意這個人，而是滿意對方身上舉人的功名，以及未來的前途。
“他這個年紀就中了舉人，將來再中進士，前途可就是一片光明，我們家華姐兒嫁給他，可就是將來的進士娘子了，誰見了不說羨慕？”
她在那邊滔滔不絕，也不在意沈遇有沒有應和。
一直待到中午，與褚家夫婦用過午飯後，沈遇回到家中。
婉寧正在等他，見他回來，便忍著火氣把自個兒今天打聽來的消息同他說了一遍。
“杏花巷那一片的人都說，那個秦娘子有個還在讀書的相公，那人常年在書院讀書，每隔一段時日才會回來一趟，不過只要一回來，就會帶著秦娘子和孩子出去逛逛，買衣裳買首飾，人人都說，那夫妻倆恩愛得很。”
說到這兒，她用力拍了一把桌面，“砰”的一聲，桌子頓時晃動不止。
“你說巧不巧？”
“我打聽完消息剛要回來，一轉頭就碰到他們一家三口了，許是剛買完東西回來，手裏拎著幾個盒子，那小孩兒還拉著他的手，一口一個阿爹，叫得極是親熱！”
沈遇坐在原處，心中卻半點兒都不意外。
等她說完，他才冷靜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訴褚表妹吧。”
畢竟事關她人，總要讓對方知道真相，才能決定接下來該怎麽做。
婉寧怔了怔，想說點兒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沈默了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當日下午，她便約了褚華章出來，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如實告訴對方。
褚華章聽完，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看向婉寧，卻與對方不忍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屋內忽然一片寂靜，靜得讓人心裏發慌。
“表嫂，我想親眼去看看。”
良久，褚華章才再次開口，聲音輕得似是被風一吹就要散了。
一時之間，婉寧心裏想了很多，但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當即便帶著她去了杏花巷。
“然後呢？”
傍晚，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落在地面上。
坐在自家的葡萄架下，沈遇手中握著一卷書，聽到這裏，終於擡起眸子看了過去。
婉寧頓了頓，抿了抿唇，似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想到了那個面色蒼白，雙眼含淚，態度卻異常堅決的女孩子。
“華章說，她要退婚。”
沈遇“嗯”了一聲，並不覺得意外，再次低下頭，翻過一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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