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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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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其實在吳盼兒的記憶中, 她其實跟這個從小就出來當兵的哥哥並不熟。

她九年的記憶裏,唯一熟悉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毛招娣。

毛招娣當時經人介紹,嫁給了吳大強。因為沒有到法定的結婚年齡, 又因為特殊的時期, 她進門既沒有領結婚證, 又沒有操辦大席。而她唯一一個稍微熟悉一點的丈夫, 結婚第二天便匆匆忙忙回了部隊,從此幾乎很少見面。

一個“閑人”在婆家是難受的, 也是難生存的, 所以當時整個家裏人最無視的吳盼兒便成了毛招娣的責任。這一帶, 就是好幾年。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吳盼兒的印象中,似乎是她三歲的時候就有了幹活的記憶。那時候她才三歲, 每天都要跟村裏的其他人一樣去山上背豬草、撿菌子、采蘑菇…

她的媽媽是最傳統的農村婦女,結婚早又沒有文化, 只被她的家庭養出了重男輕女以及滿心小算計的心。

對她非打即罵,一口一個“賠錢貨”, 這是吳盼兒印象最深的對她媽媽的記憶。至於她的爸爸, 那更不必多說了…

“做錯事情本來就要接受懲罰的。古人雲,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做錯事情是違背公序良俗的,必須要接受懲罰。”吳盼兒糯糯說。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 程以時稍微有些驚訝,不過更多的還是釋懷。

驚訝是因為吳盼兒明明還小卻有一個明確的三觀,釋懷是因為從這樣的行為看來, 毛招娣之前為了她而放棄維護自己的權利似乎並不是一件沒有回報的事情。

毛招娣當然也感動,但是經歷過很多事情的她已經不像之前那樣一味地感情用事, 她深思熟慮之後,決定還是要將這件事情曝光之後,吳大強可能會受到的懲罰以及她的想法一一解釋了一遍。

“……如果你哥哥離開部隊,那麽可能你就要回到老家,要是回到老家,老嬸應該不會讓你上學了。”盡管毛招娣想得很清楚,但是說到不能上學的這件事情還是情緒激動了一些。

程以時也覺得這件事情是個不太好解決的問題。

不管這件事情究竟是誰對誰錯,但是吳盼兒一定是一個無辜的角色。如果這件事情最後導致讓原本可以去上學的孩子重新回到“泥坑”無法去學校讀書,那會是一個讓所有人都遺憾的結局。

兩個大人覆雜的表情讓吳盼兒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不是一個小問題,很可能是一個會影響很大的問題。

不能上學,不能讀書…吳盼兒又想到部隊學校裏面那些剛認識的朋友,他們每天讀詩,學習寫字,算數學題…

“嫂——招娣姐,我不能跟你一起生活嗎?你能叫我讀書嗎?”吳盼兒突然擡起頭,用那一雙無比清澈的眼睛看著毛招娣。

跟她一起生活?

毛招娣沒有想過這種情況,在她的認知中,假如吳大強需要返回原籍,那麽就意味著吳盼兒而一定會被他帶走。盡管之前程以時的話給了她一些提醒,但是他們想到的也只是在南城賺錢,然後把錢寄回去,從來沒有去思考過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麽吳盼兒不能夠跟他一起生活。

“盼兒,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但是……”毛招娣想到的是農村的吳大強的媽也就是她的前婆婆。那樣一個精心算計又小氣的人會同意她來撫養吳盼兒嗎?

“是怕我媽媽不會同意嗎?”吳盼兒那種幼稚的臉上呈現出了一種跟她這個年紀不太符合的表情,她垂下眼眸,看起來有一點失望,小聲的說,“但是我不想跟我媽媽一起生活了,我之前偷偷聽到了媽對爸他們說我吃的太多,要把我賣給丁村的老瘸子給他兒子當童養媳。”

聽到這個事情,毛招娣有點猝不及防,她著急地把人拉過來,皺眉問她:“這件事情你聽誰說的?”

“就是媽媽說的。”吳盼兒擡起頭,“就是那天媽媽在給哥哥裝特產的那一天跟爸說的。”

毛招娣心一下子就涼了。

她知道原來的婆婆是一個涼心的人,但是沒有想到她對待自己親生的女兒竟然能做到這麽狠心。那個隔壁村的老瘸子是一個動不動就喜歡動手的人,而他那個兒子雖然現在才十幾歲,但是也跟他爹一樣是一個不安分的人。

每天在鄉裏村裏不是東邊找人打架,就是西邊搶人東西,就這樣一個人別說是去給他當童養媳,就算只是讓吳盼兒跟他呆在一起,他都不配。

吳盼兒其實隱隱約約對於“童養媳”這個概念是有所了解的。

他們家門口旁邊有一戶的媳婦兒就是個童養媳,那個媳婦的年紀看起來跟毛招娣差不多,但是男人才剛剛滿了歲數。這個媳婦兒在家裏每天就要洗衣掃地,但是卻不得家人的喜歡,動輒也是被打的臉青皮紅的。

“招娣姐,我不想回家裏跟媽媽一起過,我也不想去給瘸子的兒子當童養媳,我能不能給你當妹妹?我學習成績很好的。”吳盼兒在部隊的學校裏呆了幾十天,相比以前的內秀害羞,現在的她但是敢於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的。

毛招娣並不知道還有童養媳這回事兒,她可以這樣說,如果她知道用這件事情存在,她根本就不會提讓吳盼兒回家這件事情。

她本來就已經因為這件事情眼睛酸的不行,又聽到吳盼兒這類似於祈求的話,心裏更是痛的不行,趕忙把人摟在懷裏,摸著她的頭對她說:“行,以後盼兒當我的妹妹,咱們不回去!不去給人當童養媳,我們就留在城裏讀書,然後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敏感內斂的小女孩,聽到這樣的話才露出了笑容,小聲的說:“好!”



到了冬天,米線攤收攤收得比夏天的時候要稍微早一點。

毛招娣租的小房子就在附近的街道裏,考慮到兩個人回去還要帶著東西有一點困,程以時並沒有走,幫著他們把攤子收了起來,又跟毛招娣一並推了米線車回去。

毛招娣租的這個房間的面積並不大,只有兩間房,不過勝在房間裏面收拾的幹凈,看起來倒是不顯得非常的狹窄擁擠。

考慮到吳盼兒這一天從部隊跑出來又折騰跑過來找人已經累得夠嗆,程以時幫著把東西放回了房間裏面,基本上沒有多停留。

毛招娣卻覺得有一點過意不去,趕忙把他前幾天去百貨大樓買的毛線織成的帽子拿了過來,一共是三個,正好是給兩個大人和一個小孩。

帽子的毛線是她前一段時間買的目的就是想要感謝一下程以時之前對她的幫助,但是因為兩個人這段時間都在忙生意,一時也沒見上面。現在正好有機會忙,毛招娣趕緊把東西拿了出來。

三個帽子的用料都非常紮實,摸起來沈甸甸的,又厚實又暖和。

兩個大人的帽子做的是普通的款式,用料用的是最保暖的羊毛毛線,摸起來手感十分的柔軟。小孩的帽子則是鉤針造型上都特別的用心,特別鉤了一個類似於小老虎頭的帽子,顏色特別的漂亮,看起來十分的有趣。

“這兩個帽子就是普通的保暖的帽子,給舟舟的帽子就是現在百貨商店裏面最流行的那個帽子,聽說是從香江那邊過來的款式。不過那邊買的貴一點,我自己勾的話用料更好,然後造型的話應該還是可以的。”說到這裏自誇的部分,毛招娣還稍微有一點點不好意思。

“不要不好意思!招娣姐,我看你這三個帽子都很可以。”程以時明白她的心意,自然也不會去拒絕掉。

外面的天色也越來越黑,毛招娣也不想再耽誤她的時間,拿著手電筒趕忙把人送下了樓梯間。

結果兩個人剛到樓梯下面,就看到一個穿著長款大衣的男人站在那裏。

蔣彥辭手上拿了一條厚的圍巾,見他們過來了,跟毛招娣點頭打招呼。

黑暗的環境裏,男人俊逸的面容只能讓人沒想到一表人材這個詞語。毛招娣輕輕一笑,把手上的手電筒塞到後面的程以時手裏,然後對她說:“小蔣過來了,趕緊回去吧!”

“行,招娣姐,那我們就回去了,你也趕緊上去吧。”程以時把手電筒接過來這邊的街道,因為城市設施不過關的原因,有些路兩邊還沒有裝路燈,晚上騎車的話太黑了。

毛招娣跟她揮手再見。

“聽說今天那個小女孩出來找毛大姐了。”蔣彥辭借著後面手電筒的燈光,扶著車把,穩穩地騎著車。

自行車在這個寂靜的夜晚發出鏈條之間相碰的聲音。

後排座位上的程以時把他帶來的兔毛圍巾,圍在脖子上,並用手緊緊地捂著它,聽到前面人的問話,也沒有把手放開,甕聲甕氣地對他說:“那個叫盼兒的小女孩跟招娣姐的感情比我之前想象的要深更多。之前我沒有見到他,會以為小女孩可能看到了更好的生活就會把她忘掉,但是並沒有。”說完了之後,她又嘆了口氣。

這本該是頂好的姑嫂兩人,互相擔憂著彼此互相牽掛著,彼此互相又惦念著彼此。

但是生活總是充滿了一些戲劇化的安排,在兩個人踏上南下的火車,以為他們就要改變以前的命運的時候,又告訴他們,改變命運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是一件充滿著鬥爭的事情,波折的事情。

聽到後座的嘆息,蔣彥辭有意放慢了騎車的速度,然後將他下午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吳大強可能要被調回原籍。”

對於一個軍人來說,調回原籍其實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同時又是一件充滿著不甘心的事情。

同時,這件事情對於這位軍人的上級領導來說也是一件令人糾結的事情。

此時此刻的南城軍區,領導們正在為“吳大強作風不正”的事情而苦惱。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軍人,或者只是一個從事文職工作的軍人來說,軍隊領導的意見都不會這麽的不統一。

“吳營長這個人在前幾年的軍事大比裏面成績都是還是不錯的。”一個司令員翻看了記錄之後發出這樣的感慨,同時又嘆息道, “如果這樣一個人看耐著性子在軍營裏面在打拼幾年也不能說不會成為一個兵王。”

“得了得了,別做出這麽一副可憐人才的模樣。”他對面的這位穿軍裝的同志性格相比起來就暴躁了許多,說話也直白了很多,“這個人對待一個跟他結婚多年相處多年的媳婦都這麽狠心翻臉不認人不留情面,你能指望他在其他的事情上面有什麽堅定的理想嗎?要我說就趁這個機會趕緊把人送回去,別讓他有翻身的機會。”

“也不能這麽說,部隊培養一個人才也是比較難的,這個人他可能在這個作風方面出了一些問題,但是成績方面的事情,功勞方面的事情還是要另說的。”那個司令員在被他攻擊了之後立馬反唇駁斥了回去。

他這麽一說穿軍裝的男人就更暴躁了,斜他一眼,把手上的文件還有剛才看到的舉報信往桌上一拍。

“你這話就沒意思了,這個做事之前還先看多人呢,他這個一個人難道就不能從這件事情裏面看到他的一些小心思?他非要跟人家金豬結婚是幹什麽,不就是指望扒著……”

“咳咳咳咳。”另一人急忙制止了他的話。

那個司令員也沒生氣,畢竟相處多年,他還是聊一些老戰友的一些脾氣的。這個人說話做事可能直白了一些暴躁一些,但是真的沒有一點心眼,純純純純的腦子裏面只有國家的一些事情。他如果認為別人的事情跟他生氣,那就不太至於了。

不過,對於這件事情他們兩個人吵架,吵來吵去變多誰有錯或者是誰沒有錯都沒有什麽意義。關鍵還是要給一個當前的解決辦法!

他拿起剛才被老戰友扔到桌子上的那封投訴信又看了一遍,然後問對面的人:“你跟那個吳大強談過了沒有?”

“談是談過了。”對面的軍政委把手裏端的茶杯放了下來,跟他們簡單地說了一下他下午跟吳大強見面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吳營長這邊的意思是說他跟毛同志只是舊式婚姻的關系,是他的父母當時一孤行不顧他的意願做的決定。他說他跟毛同志之間也沒有什麽感情,他們之間沒有領過結婚證,也沒有辦過結婚酒席,是沒有實際的這種婚姻關系的。”

“我呸!”軍裝男直接“啐”了一口罵道,“古代有陳世美,現在還真讓我在咱軍隊裏面見了一個不要臉的負心漢。父母一意孤行沒有考慮他的意願,那當初難道不是他跟人家一起呆了一晚上,我就不信讓他家人還能為陪他醫院把他綁起來,塞到人床上嗎?”

司令員對他老戰友這一張嘴只能是無比佩服了。

他有時候心想,其實好像跟別的戰隊溝通的時候也不需要特別的文質彬彬。很難不承認,有的時候強硬一點或者是這種粗暴一點也能夠給人一種意想不到的效果。

軍政委不知道他老搭檔明明在處理眼前軍隊作風的事情,竟然還在關心別的事情,思緒早跑得沒邊了。

他沈默了一會兒,擡起頭說:“軍嫂嫁給軍人本身就是要收到軍隊的保護的,現在軍人犯錯軍隊當然也要給軍嫂保護。”

軍裝男聽到他說這些,忙不疊地點了點頭。他自覺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反正他是一個粗人,他覺得他媳婦兒跟他的時候是吃苦受難的,其他軍嫂肯定跟他媳婦兒一樣都是辛苦的,作為軍人就不應該幹出來這種事情。

司令員你在他說這句話之前,把跑遠的思緒收了回來,讚同道:“確實軍隊不只是一個該保護圈的地方,應該保護那些在軍人後方出力的軍嫂。一個人能力過關,也不能是他的保護傘,這件事情就根據軍隊的紀律,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次日。

吳大強像往常一樣去訓練場訓練,結果人剛到訓練場門口,就被團長喊到了一邊。

二團團長其實昨天才知道這件事情,看著他手下這個能力很強的兵,他的眉目之間也帶了可惜,冷聲說:“吳營長,有人舉報你作風問題,部隊裏面需要時間來調查有關這件事情的情況。接下來關於二營的訓練交給副營長來負責,你先配合調查,停止訓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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