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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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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先前去賞花宴那回, 桑寧曾聽姐姐提過,太後禮佛的庵堂就在相府別莊附近,不像尋常宮室那般俗氣, 布局頗有巧思,修繕也十分清雅。

對於貴女而言, 庵堂可能稍顯簡陋,但對於桑寧而言,庵堂比她前十七載生活的地方要舒適太多, 也不至於受盡苦楚。

只是為了確保太後的安全, 庵堂內外皆有重兵把守,出入委實不易。

或許她就不必再跟謝三見面了。

這麽一想,桑寧心怦怦直跳,杏眼中透著些許期冀,瑩亮亮的, 全然沒有半點不願,讓坐在主位的永和帝不由詫異。

“桑二姑娘,你真願意前往庵堂?”

桑寧低垂眼簾,神態恭謹,溫聲回答:“回陛下,臣女願意。”

話音將落,一陣刺耳的瓷器碎裂聲驟然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 發現是三皇子案幾上的酒樽掉落在地, 摔得四分五裂,澄澈酒液滲入磚石中,散發著令人目眩的香氣。

和其他賓客不同, 桑寧並未側身,她乖巧盯著足下那一尺見方的地面, 仿佛上面能開出花來。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她足夠了解謝三的秉性,也知道自己這麽做,會激怒這個男人。

但她別無選擇。

如果不躲進庵堂,那她要如何阻止謝三的孟浪行徑?那人毫不費力地闖進她的廂房,輕薄於她,桑寧卻不敢呼救。

她怕毀了自己的名聲,更怕毀了長夏侯府的名聲。

謝三就是吃定她的顧慮,才會越發放肆,狎玩取樂。

在他那群袍澤兄弟眼中,自己就是被謝三豢養的雀鳥,除了順從以外,不需要有其他情緒。

畢竟當初是她主動求到謝三面前,噙淚攥住他的袍角,換取男人的庇護。

這樣的她,又怎麽可能被謝三尊重?

她的尊嚴,都成了一個笑話。

因此,她的反抗在謝三眼中,就是不知好歹,恩將仇報,他怎麽可能不動怒?

“三哥,可是吃醉了酒,竟連酒樽都拿不穩了?”

坐在三皇子對面的少年笑著發問,他眉眼與謝三有五分相似,只是輪廓更為柔和,顯得無害單純。

少年是謝三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今年剛滿十七,排行第五,比桑寧還小幾個月。

與從小被送進軍營的謝三不同,五皇子自幼在母親蕭淑妃身邊長大,母子感情深厚,說是受盡寵愛也不為過。

謝三目光冷淡,不語。

這副態度倒顯得是五皇子無理取鬧,上不得臺面。

蕭淑妃怕永和帝對幼子心生不滿,擰眉道:“寄聲,淩西是在同你開玩笑,你這個做兄長的,要寬和大度,莫與弟弟多做計較。”

蕭淑妃這一番話,讓在場賓客都覺得荒謬,三皇子和五皇子分明是血脈至親,可五皇子居然當著帝後和文武百官的面,讓兄長下不來臺。

蕭淑妃身為母親,沒有叱責五皇子也就罷了,還勸長子寬和大度,未免太過偏心。

桑寧擡眼望著不遠處的男人,謝三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中,讓人分辨不出情緒,可桑寧卻知道,他在難過。

樊後不給蕭淑妃再惹是生非的機會,她以手抵唇,輕輕咳嗽兩聲,轉頭望向永和帝,“陛下,既然桑二姑娘願意陪太後禮佛,成全了她也並無不可。”

永和帝點頭,算是應下此事。

眼見著達成目的,桑寧松了口氣的t同時,又有些不知所措。

進了庵堂後,她不必費心費力提防謝三,只安心陪著太後拜佛進香便是。

可謝三,真會放過她嗎?

桑寧不確定。

她再次行禮後,工部小吏在前引路,把三位盛裝出席的花神帶下城樓。

走到接近石階的位置,桑寧似有所覺,偏了偏頭,恰好看見坐在第三排的沈既白,旁邊的婦人鬢生華發,身形消瘦,應該是他的母親。

桑寧沖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少女笑容如花般燦爛,杏眸明澈又剔透,像水晶般耀眼。

一瞬間,沈既白心中翻湧叫囂的郁躁盡數褪去,變得平靜起來。

不管那天在相府別莊中究竟發生了什麽,都已經過去了,從今往後,寧兒只屬於他一個人。

桑寧兩手放在身前,小幅度的向沈母福身,這是她未來的婆婆,又是長輩,即使此地人多不便,也不好失了禮數。

沈母強擠出笑容。

想起自己登上城樓前看到的那一幕,沈母只覺得胸口仿佛壓著一塊大石,沈甸甸的,讓她透不過氣。

今日沈母來得極早,她將做好的繡活兒送進繡樓中,樓上視野寬廣,能將周遭景色盡收眼底。

那位美麗纖弱的杏花花神被一群軍漢圍在正中央,輕佻的逗弄著,還被迫褪下腕間的碧玉珠串,最終落在三皇子手中。

這樁親事最初定下時,沈母別提有多歡喜了,畢竟沈家貧寒,就算既白進了翰林院,依舊清苦。

但長夏侯府不同,是傳承百年的高門,不僅家資頗豐,桑二姑娘還是長夏侯的女兒。

有這麽一門親事,既白日後也不必再苦苦煎熬。

沈母卻沒想到,桑家的姑娘竟如此不知羞恥,與一群軍漢攀扯不清,甚至連自己的貼身之物都看不住,被男人搶了去。

往後若嫁給了既白,沈母真怕她紅杏出墻。

不知為何,桑寧總覺得沈母不太喜歡自己,她看自己的眼神帶著疏離與抵觸,反正不算親近。

桑寧暗暗嘆了口氣,她倒沒覺得難過,只是往後要與沈既白攜手餘生,如果未來婆婆對她心存芥蒂,這樁婚事恐怕不會太順利。

希望是她想多了吧。

桑寧慢慢走下臺階,來到竹棚前,被華美雍容的女子攔住去路。

“早就聽說桑二姑娘貌美至極,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瓊枝郡主身量偏高,又刻意加厚了繡鞋的屐齒,幾乎快比桑寧高出半個頭,氣勢尤為囂張。

桑寧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來瓊枝郡主來者不善,她抿了抿唇,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清純似雪白梨花,又嬌又憐。

“郡主謬讚了。”

瓊枝郡主一把拉住少女的手,半拖半拽,把人按到榕樹下。

樊留光眼底劃過一絲興味,沒有跟上去,反而站在原地看熱鬧。

桑寧是三皇子看上的女人,在三皇子沒膩之前,即便她心裏再是不爽,也不能對她動手。

但瓊枝不同,大長公主的孫女,只要別做的太過,三皇子不會為了一個玩物,得罪她。

“郡主放手。”桑寧語氣嚴肅,她嗓音天生軟甜,這會兒生氣了,也沒什麽威懾力。

“不放。”瓊枝洋洋得意。

桑寧深吸一口氣,掰開女人的鉗制,反手將後者抵在樹上。

她甚至沒用多大力氣。

畢竟她做了整整十七年的農活兒,外表再是纖弱,內裏也與京城嬌滴滴的貴女不同。

除了比不過謝三那等行伍出身、蠻橫無理的軍漢,桑寧不怕其他女子。

瓊枝滿臉愕然,她用力掙紮幾下,卻無法掙脫。

“大膽!還不放開?”

許是動作的幅度過大,桑寧挽發的素銀簪掉落在地,黑發散落一縷,涼風吹過,發絲淩亂,更添幾分驚心動魄的美感。

瓊枝郡主看得一楞,暗罵桑二是狐貍精,否則也不會剛到京城,就和她搶第一美人的稱號。

“郡主莫不是忘了,您才為臣女求得一份恩典,若是祝禱結束後,即刻生出齟齬,旁人便會懷疑您的用心。”桑寧壓低聲音道。

瓊枝郡主頓時反應過來,也明白桑寧的話有些道理,她色厲內荏道:“你松手,我不與你計較了!”

桑寧撲哧一笑,放開手,彎腰撿起地上的素銀簪,微微低頭,露出一截黑發纏繞下的雪頸。

黑與白,對比分外鮮明。

桑寧很快簪好頭發,她沒理會瓊枝郡主,轉身往竹棚的方向走去。

經過樊留光時,對上女子端量的目光,下意識地皺眉。

比起頭腦簡單的瓊枝郡主,桑寧覺得樊留光更危險,慶典之事,或許就是她攛掇的。

“桑二姑娘,相府別莊離庵堂很近,若缺了什麽物什,大可以往別莊送信,我會派人盡快送過去。”樊留光態度溫柔。

“多謝樊姑娘。”

桑寧道了聲謝,坐在木椅上,擡手抵住下顎,思索著鴻運賭坊與婦孺失蹤案之間的關聯。

桑思孺那小子回到官學後,以他的脾性,肯定不安分,要不了多久,便會故技重施,以逃學的方式去烏衣巷查探消息。

但桑思孺為何要與方威交好?難道就因為方威的胞姐是方貴妃,誕下了九皇子?

還是說,身為皇商的方家,與鴻運賭坊有關?

桑寧越想越覺得可能,她卻不知該以何種方式驗證。

謝三走進竹棚時,看到的便是這幅畫面。

少女小臉透出些許愁緒,雪腮光潔,紅唇盈潤,讓人克制不住想把她抱在懷裏。

謝三擡手,阻止旁人行禮。

悄無聲息的來到桑寧面前。

他身形高大,肩膀寬闊,將燭火的光線盡數遮擋,桑寧的視野頓時暗了下來。

她擡起眼,恰好對上了青年的黑眸,波瀾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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