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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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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桑寧的父親桑馳不僅承襲爵位,還是朝廷的大理寺卿,從三品的職位雖不算太高,手中握有的權柄卻不小。

近來京城有不少婦孺失蹤,大理寺與刑部共同查辦,可惜幕後的歹人十分謹慎,至今沒有露出馬腳,桑馳忙於公務,一直宿在府衙,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桑怡帶著桑寧來到書房前,輕叩房門,待父親應聲後,才推門而入。

當初雖是桑馳親自前往邊關,把桑寧接回了京城,但父女兩個實打實相處的時間並不多,桑寧對父親也不大熟悉。

趁著福身行禮的檔口,她擡眼望著桑馳,許是太過勞累的緣故,父親面色略顯灰白,眼眶青黑一片,手指正來回揉按眉心。

“你們找我有事?”

桑怡沒有隱瞞,直將方才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吐露出來,“寧兒在軍隊中瞧見了以往的鄰人,若他貿然揭破此事,只怕會影響妹妹的聲譽。”

“你是如何打算的?”桑馳沖著柔和無害的小女兒問道。

“女兒想盡快與沈探花完婚,到時候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再多流言蜚語也不妨事。”桑寧慢條斯理道。

她嘴上這麽說著,心中想法卻截然不同。

謝三改換身份在邊城做都頭時,便是一副人厭狗憎的脾性,最是挑剔不過。

若自己與沈既白成了婚,即便在邊關的過往被人公之於眾,沈既白無法容忍將她休棄,她依舊當過沈家婦。

謝三貴為皇子,又生性倨傲,總不會自降身份,與臣下曾經的妻室糾纏不清。

桑馳端起茶盞,吹散氤氳的水汽,半晌才問:“你那鄰人是隨大軍一起進城的?”

“他站在隊列前方,應是有些戰功的小將。”

撒了一個謊,就必須用更多謊言去圓,桑寧兩手攥住衣角,硬著頭皮欺瞞父親。

“處在那個位置,許是三皇子麾下的麒麟衛,想要封他的口,恐怕不是易事。”桑馳眉宇緊蹙,“罷了,等忙過這一陣,為父便將沈既白叫到侯府,商議你二人的婚期。”

聽到這話,桑寧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她松開皺皺巴巴的衣角,那塊布料已經被汗水浸濕,可見她緊張到了何種程度。

“多謝父親。”

看著怯生生的小姑娘,桑馳目光越發柔和,寧兒從小到大吃了太多苦,性子也被那戶人家養得過分怯懦,如今有勇氣提出自己的想法,已經算是不小的進步。

“都是一家人,謝什麽?”桑馳揉了揉桑寧的腦袋。

桑怡起身給桑馳斟茶,問:“父親,先前那件案子,t您還沒查出頭緒麽?”

桑馳搖頭。

“我幾次派人前往有婦孺失蹤的百姓家中詢問,那些百姓一問三不知,問急了甚至還哭天搶地,這條路怕是行不通了。”

桑寧眨眨眼,覺得不太對,本朝百姓雖有息事避訟的習俗,但失蹤婦孺乃是他們骨血相連的至親,並非尋常戶婚田土類的“細故”,而是涉及人命奸盜的“重情”,就算百姓畏懼官府中人,態度也不該回避至此。

除非有其他隱情。

“父親,失蹤的婦孺共有多少?”桑寧忍不住問。

桑馳也沒有隱瞞案情,畢竟此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若不是大軍擊退匈奴是難得的喜事,只怕聖上早就問罪於他了。

“共有十八名婦人,七名稚童。”

“您派錄事去了幾家查問?”

“二十五家都走了個遍,無一例外。”

“這倒是奇了怪了,二十五家仿佛提前商議過,都沒有正面回答官府的詢問,究竟是不想找到那些失蹤的婦孺,還是另有隱情?”桑寧瞥了眼桌案上的簿記,上面記錄了所有失蹤人士姓甚名誰和生辰八字,內容頗為詳實。

桑馳沒想到桑寧竟一眼瞧出了其中關鍵,不愧是他的女兒。

“你怎麽想?”

桑寧指著簿記,問:“女兒能先看看簿記嗎?”

桑馳自然不會阻止。

桑寧簡單將簿記翻了一遍,她記性不錯,大致瀏覽過內容,便將案情關鍵在腦海中梳理分明。

雖然失蹤者的家人不配合官府查問,但錄事前往調查時,還是找到了一些線索,他們在臥房屋檐下找到了大把頭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能輕易割舍,可失蹤者的頭發卻被堂而皇之掛在房檐下,顯得格外詭異。

而且,簿記中還提到了“羅漢殿”,那些婦孺在失蹤前,都去過羅漢殿。

桑寧在京城生活的時間不長,只知曉相國寺名聲在外,沒聽過羅漢殿。

“父親,您可知羅漢殿在何處?”她指著紙頁上那行工整的小字問。

桑馳嘆了口氣,“烏衣巷。”

聽到“烏衣巷”三個字,桑寧不由楞住了。

鴻運賭坊也在那條街。

桑馳並未發現小姑娘的異常,兀自說道:“羅漢殿不是什麽正經寺廟,是一群貧困潦倒的游方和尚湊錢修建的容身之所,位於鬧市中,每日往來的香客也不在少數。”

“您可曾派人去羅漢殿瞧過?”

“去過,那處除了幾個游方和尚外,再無其他。”

多年來,由桑馳經手覆核的案件不知凡幾,婦孺失蹤案也偵辦過十餘件,但像如今這麽棘手的情況,還是頭一次見。

桑寧抿緊唇角,怪不得桑思孺課本上寫下【游方和尚】【賭坊】等字樣,原來他之所以逃學,不是染上了賭癮,而是想借機探查婦孺失蹤一事。

桑思孺與旁人想的不同,沒有那麽叛逆。

“父親,想要查明真相,必須再去羅漢殿走一趟。”桑寧正色道。

“寧兒覺得何處不妥?為父親自看看便是。”

桑寧輕笑著開口,“您是大理寺卿,就算去到羅漢殿,也很難接觸到隱秘的線索,但女兒不同,幕後之人沒見過我,不會打草驚蛇。”

“不行!”

桑馳既驚且怒,斬釘截鐵的拒絕。

他沒想到桑寧想出的辦法竟是以身涉險,他身為人父,十幾年前疏忽過一次就夠了,絕不容許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查案是大理寺和刑部的職責,與你無關,切莫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桑馳擺擺手,“商議婚期一事我會安排,怡兒,把你妹妹帶回去歇息。”

桑寧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桑怡握住手腕,強行帶離了書房。

姐妹倆走出老遠,來到玲瓏精致的亭臺中,冷風一吹,桑怡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少女,杏眼桃腮,朱唇貝齒,看起來乖巧柔順,誰知道膽子居然這麽大。

“寧兒,父親說得對,此案雖然緊要,卻不是你的責任,萬一在羅漢殿碰上歹人該如何是好?你做事前,總要想想爹娘。”

桑寧沒敢說自己就是打的引蛇出洞的主意。

她低垂著腦袋,站在原地,老老實實聽桑怡訓話。

桑怡說的口幹舌燥,從丫鬟手中接過溫茶,咕咚咕咚灌進肚,擡頭恰好對上少女清淩淩的雙眼,頓時心軟成一團。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過幾日祖母和二叔他們從隴西回來,家裏又要熱鬧一陣。”

桑老夫人和二房是去歲前往的隴西老家,得知大房找到了失蹤多年的桑寧,恨不得立刻返京,偏生二夫人齊氏診出有孕,胎象一直不太穩當,人瘦了一大圈,近段時間才好轉。

桑寧心裏還惦記著婦孺失蹤案,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聲,而後便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

當天夜裏,桑寧正在沐浴,忽然想到了什麽,她急忙用軟布擦幹身上的水珠,換了幹凈的衣裳,走到桌前,提筆寫下簿記的違和之處。

那些婦孺失蹤前均去過羅漢殿,說明他們篤信神佛,親人只怕也不例外。

這種人家將失蹤者的頭發懸掛在檐下,怎麽看都與鬼神之說脫不了幹系,只要在附近打探下類似的風俗,應該能查出些有用的線索。

桑寧彎下腰,吹幹墨跡,將紙張折好,塞進繡了棠梨圖案的荷包中。

翌日清早,桑寧給母親請安後,帶著盈朱及兩名小廝出了門。

她沒有貿然前往烏衣巷,反而去了另一條滿是茶坊的街道,她挑了一間臨街的鋪面,直接上了二樓,點了壺白毫銀針,手心裏握著幾兩碎銀,沖著小廝吩咐:“你去找三四個機靈的乞兒,我想打聽些事情。”

小廝自然不會違拗主子的吩咐,接過碎銀,忙不疊的出去了。

沒多久,他們領回來四個乞兒,大的十二三歲,小的不過八九歲,身上的衣服雖然破爛不堪,眼神卻頗為清明。

“姑娘,您想打聽什麽?”最大的孩子上前一步,面上流露出對銀錢的渴望。

“聽說胡屠夫家的娘子失蹤了,胡家還把蕭氏的頭發掛在屋檐下,難道是心中有鬼?”桑寧直截了當問。

隔著一層面紗,乞兒看不清桑寧的容貌,卻覺得她的聲音很好聽。

他撇撇嘴,道:“哪裏是心中有鬼,分明是心狠才對!蕭氏被拍花子,失蹤了,家裏人不想著尋找,反而把蕭氏的幾縷頭發掛在房檐下,如此一來,家裏其他人就不會被拍花子了。”

桑寧擰眉,“這和拍花子有何關聯?”

“姑娘還不知道,那些婦人和幼童之所以消失無蹤,全都是被游方和尚拍花子,勾走了魂魄,魂沒了,肉身可不就跟著走了麽?”

乞兒大著膽子,一步步挨到桌前,直勾勾地盯著剛出鍋的茯苓糕。

“拿去分著吃。”桑寧笑道。

桑寧又從荷包中取出些碎銀,問:“你說的游方和尚,可是住在羅漢殿的那些?”

“就是他們。”乞兒大口咀嚼著茯苓糕,說話含糊不清。

“羅漢殿的香火如何?”

“以前沒幾個人,是數月前香客才多起來的。”

“香客為什麽突然變多?”桑寧有些不解。

“有人說羅漢殿求子十分靈驗,好些人為了綿延香火,便去羅漢殿拜佛進香。”

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還沒等桑寧厘清頭緒,守在外面的小廝突然走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尺見方的木盒。

桑寧打開木盒,一條鑲嵌各色寶石的細金鏈映入眼簾。

正是謝三曾經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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