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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介紹一下,這是我未來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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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介紹一下,這是我未來的夫君

“東陵的人聽著,我們手裏拿著的是楚王的骨灰和牌位,不想讓你們東陵的戰神成為孤魂野鬼的話,就趕緊放我們離開。”

這話,宛如颶風過境,席卷了附近的酒肆住所。

本來被勒令躲在屋內的平民百姓們,紛紛打開窗戶,伸長脖子,看向那個藍色包裹。

楚王威名享譽宇內,亦是東陵百姓心中的神祗。

可天妒英才,他就那麽戰死了,多少人為之落淚、悲痛。

如今,竟然有人敢拿著楚王的骨灰和牌位來做威脅,無異於觸犯了他們的底線。

一時間,眾人更加義憤填膺,更有甚者,直接提著鋤頭菜刀,打開家門湧了出來。

藺寒慶冷眼掃過,卻以為這一舉動是戳中了他們的軟肋,心裏頗是得意。

當然,還有些可惜。

本來,楚王的骨灰和牌位,他是打算在兩軍交戰時再拿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打東陵人一個措手不及。

楚王在軍中的聲望極高,一旦東陵將士得知,他們奉為信仰的人的骨灰和牌位落在了敵人的手中,他便是不費吹灰之力,也能讓東陵人潰不成軍。

只是,如今不得不用這兩樣東西來保命,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想到這裏,他越發痛恨起射他一箭的那個女人!

若是被他查到她的身份,絕對要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吊在城樓上狠狠羞辱一番!

顧晏躲在人群裏,突然感到後頸一涼,不由得抱緊了小包裹。

有殺氣!

殺氣來源——藺寒慶早已收起滿腦子的思緒,冷冷道:“楚王是你們東陵的戰神,他為了保護你們而死,難道你們要讓他死了都不能入土為安?識趣的,還不趕緊讓開?”

伴隨著這話,人群開始騷動。

這些都是附近的百姓,若非有官差和銀甲士兵攔著,恨不得撲上去,把這些人生吞活剝了。

林逸清剛走到這裏,就聽到藺寒慶這番話,當即嗤笑道:“你是什麽東西?竟然也敢染指楚王的骨灰?”

藺寒慶沒見過他,也不理會,徑自對官府的人說道:“楚王是什麽身份?若是讓百姓知道,他死後卻連骨灰都不能入土為安,你們就是最大的罪人!到時候被千夫所指的就是你們!不想成為這罪人的,趕緊放我們走!”

伴隨著這番威脅,圍守的官差突然躁動不安,紛紛看向前方那道肥胖的身影——

金陵知府,王智。

王智早已被嚇傻了,手裏握著刀柄,一動不敢動。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命令,但……

他不知道該下什麽命令啊!

這個“知府”,其實是他花錢弄來的,肚子裏有多少墨水,心知肚明。

只是,這些年他靠著一手長袖善舞的本事,硬是把金陵城的官民安撫得服服帖帖。

許是太過順風順水,老天特意給他增加磨難,居然讓他在有生之年遇到了這種事!

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天底下最大的罪人,他不能做!

正要側身讓出一條路,冷不防旁邊射來幾道銳利的視線,他擡眸一看,卻見不遠處一男一女正瞪著自己,渾身散發著“你敢放人我們就敢揍你一頓”的氣勢。

一時間,他舉著的手頓在半空,側著的身子又慢慢擺正了回去。

林逸清冷笑,對他如此上道有點滿意,隨即看向那些蒙面人,沈聲喝道:“你說那是楚王的骨灰和牌位,就真是楚王的骨灰和牌位?誰知道你們是不是隨便拿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來冒充的?”

王智認得他,連忙走到他身邊,問:“林神醫,那當真不是楚王的……東西嗎?”

“知府大人以為呢?”林逸清不答反問。

王智眉心閃現一抹糾結之色。

他不敢賭。

本來,讓西涼人悄無聲息地潛入金陵城,已經是他的失職,若是楚王的骨灰和牌位因為自己捉拿西涼奸細而遭到毀壞,那他就會如那些西涼人說的,成為罪大惡極之人。

失職之罪,憑借他這些年的運作,可大可小;可毀壞楚王骨灰牌位之罪,千夫所指。

他絲毫不懷疑,一旦這兩樣東西毀在他的手裏,金陵城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於是,求助無門的他把希望放到了林逸清身上,“林神醫,你就別逗我了,給我個準話吧。我這膽子小,可禁不起你這麽嚇唬啊!”

眼看著,他就要給林逸清跪下了。

林逸清瞥了他一眼,“我若說不是,你信不信?”

“真的?”王智有些驚喜。

林逸清卻道:“知府大人,你好歹也是久經風浪之人,怎麽想不出,這是敵人為了逃出生天而設下的圈套?你也不想想,楚王的骨灰,那是什麽人都能輕易拿到的嗎?”

王智仔細一想,似乎也是這個理兒,一顆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裏。

林逸清正為自己成功糊弄了王智而心生歡喜,旁邊突然投來一道炙熱的視線,他扭頭一看,卻見顧晏正板著小臉,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就……挺能唬人的!

他掃了眼這對主仆,挑眉問道:“顧二小姐倒是很喜歡湊熱鬧。”

顧晏抿了抿唇,怯生生地回答,“我哪裏是湊熱鬧?只是聽說,有人拿楚王的骨灰和牌位說事,這就不顧安危地趕了過來。”

林逸清聽著,倒也合理,但不知為何,又感覺哪裏不對勁兒。

顧晏看了眼正在交涉的雙方人,又問:“林神醫相信,那人手中拿著的是楚王的骨灰和牌位嗎?”

“你覺得呢?”林逸清反問。

顧晏沒回答,心裏卻生出了幾分疑惑。

林逸清和江寒舟等人,應該是認識楚王的,並且關系應該還不錯。

那為何如此雲淡風輕?

還是說,他知道那蒙面人手裏的東西是假的?

思來想去,唯獨這個解釋,可以勉強解答心中的疑惑。

而王智和蒙面人的交涉,已經逐漸膠著。

他似乎相信了林逸清的話,不耐煩地朝蒙面人吼道:“既然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麽,弓箭手準備!”

話音落地,人群中突然空出一條道,一隊弓箭手快跑上前,拉弓引箭,箭尖泛著寒光,殺意凜冽。

藺寒慶見他不像是說笑的,心裏有一瞬的慌亂。

但一想到自己手中握著最大的底牌,他又開始大放厥詞。

那些金陵百姓可不知道有關這個“藍色包裹”的內情,被藺寒慶這麽蠱惑,便以為王智要舍棄楚王的骨灰和牌位,紛紛舉起鋤頭菜刀,對他的行為表示出強烈抗議。

一時間,現場無比混亂。

顧晏垂眸,看了看懷裏的小包裹,突然退到一旁角落裏,戳了戳一名銀甲士兵的手背,“兄弟,借你弓箭一用。”

那人看到她的臉,突然覺得,面前百花齊放,晃得他心神蕩漾。

顧晏趁機把弓箭奪過來,對著蒙面人懷裏的包裹,拉弓、搭箭、瞄準、射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正在對峙的雙方根本沒提防這支箭,還沒反應過來,那支箭就已經夾裹著凜冽殺氣射向藍色包裹,緊接著,包裹一掉落,露出裏面的物事兒。

一剎間,一片死寂。

顧晏射出那支箭後,就跟被什麽東西燙手般丟回了那名銀甲士兵的手裏,恰好林逸清撇過頭,往她所在的方向看過來,她微微抿唇,露出一個含蓄而溫婉的笑容。

豈料,林逸清卻沒看她,而是對著那重新拿好弓箭的銀甲士兵,豎著拇指讚賞道:“這支箭射得不錯,你是哪個營的?”

莫名被誇了一把的銀甲士兵:“……”

旁邊一小姑娘虎視眈眈的,似乎他一回答就要被暴揍。

他哪裏敢說話?

只好握緊大弓,冷酷地站著。

沒得到他的回答,林逸清也沒說什麽,轉過頭去。

顧晏這才收起笑容,給了半夏一記警告的眼神。

這時,她感覺後背一涼,似乎有人在盯著她。

看了看四周,沒發現任何反常之處,只能暫時壓下心頭的異樣。

半夏指著那個露出來的奶杯,最終不得不屈服於淫威之下,“小姐,那不是……”

“不,它不是!”

顧晏抱著小包裹,看著被羽箭貫穿的奶杯,心裏早已在滴血。

嗚嗚嗚,她心心念念的寶貝,壞了!

偏偏半夏還以為她終於割舍掉了這個心頭愛,湊到她身旁,無比驚訝道:“小姐,您該不會是戒了奶吧?”

顧晏一巴掌拍在她的腦瓜子上。

戒你個大頭鬼!

等回去了,她還要再做十個八個,給這個大奶杯——陪葬!

藺寒慶卻沒想到包裹裏的是這東西,頓覺胸口更疼了一些,喉頭似乎湧上了一股血腥氣,他死死地壓制住,怒目看向拿包裹的那名手下。

那手下也被嚇了個半死,連忙辯解,“主子,屬下拿來的不是這東西啊……”

“廢物!”

藺寒慶罵了一句,但也知道此時不是追究的時候,卻對王智說道:“這只是個開胃菜,你們還當真了。但若不趕緊把我們放了,下次被毀掉的,可就不是這些東西了。”

王智不相信下次,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一見到那個奇形怪狀的木制杯子,整個人便是狠狠一楞,緊接著意識到什麽,指著藺寒慶怒道:“居然敢拿這等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來羞辱楚王,簡直是罪不可赦!來人,把他們抓住!”

藺寒慶卻還在編造謊言,煽動百姓,垂死掙紮。

偏偏,王智就是個膽子小的,又被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攔著,竟是施展不開手腳。

顧晏遠遠看著,氣了個半死。

她的失態,被林逸清看在了眼裏,不禁好奇道:“你在生氣?”

“這些人口出狂言,難道我不該生氣?”顧晏眼尾掃了他一眼,語氣有點沖。

林逸清順了順林球球的毛,點頭道:“的確應該,這種人就欠教訓。但是,你似乎不相信,他們的手裏真有楚王的骨灰和牌位?”

同樣的問題,不久前顧晏剛問過,此刻又被他丟了回來。

顧晏心裏不禁咯噔一聲,擡頭看去,卻見林逸清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臉上滿是懷疑之色。

她頓時抱緊了懷裏的小包裹,垂下眸子,輕聲道:“林神醫,楚王那麽英明神武的一個人,死也會死得其所。更何況,我也相信,他的部下一定會好好保護那兩樣東西,不會讓它們落入這等歹毒之人的手裏。”

這也便是簡單闡述了下她底氣的由來。

林逸清想了想,也覺得沒有問題,就不再追問下去。

顧晏才松了一口氣,垂眸看了看懷中的包裹,又掃了眼僵持不下的局勢,低喃了了句,“王爺,你不會怪我的,對吧?”

再擡頭時,她眸中的猶豫已經被堅定所替代。

在藺寒慶又想出言蠱惑時,她突然撥開人群走到前面,厲聲喝道:“你說謊!你手裏根本沒有楚王的骨灰和牌位!鄉親們,你們可千萬不能被他們騙了!”

半夏立即附和,“知府大人,這些人根本就是騙你的。他們之所以這麽說,只是為了逃出去!你可千萬不能上當啊!”

她倆說得信誓旦旦,纖瘦的身影站在人群中,自有一股信服力。

“顧二小姐,你說得可是真的?”一中年婦人問道。

在場的人,基本都認得顧晏這張美得不像話的臉,但此刻終於有人想起來,這位顧二小姐不僅長得美,還是已故楚王未過門的妻子!

她說的話,能信!

顧晏點頭,咬著唇,慢慢打開懷中的小包裹,抱著那個壇子和牌位,慢吞吞道:“介紹一下,這是我未來的夫君。”

一時間,萬籟俱寂。

轉瞬過後,人群中爆發出雷霆暴動,眾人紛紛擠到顧晏身旁,睜大眼睛看著她手裏這兩樣東西。

王智頓時驚喜交加,差點就手舞足蹈起來。

林逸清本來爬上了馬背,正抱著林球球曬太陽,冷不防被她這麽一刺激,不小心從馬背上栽下來,引來林球球好一陣亂叫。

唯獨藺寒慶一行人,眼裏一一閃過震驚、疑惑、絕望等神色。

看到這情景,他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把東西掉包的人,就是這女人了。

藺寒慶恨得咬牙切齒,不禁出言嘲諷:“東陵國的人就這麽無能嗎?堂堂楚王的牌位和骨灰,竟然還被一個黃毛丫頭拿在手裏,簡直是有辱英明。”

林逸清立即反駁回去,“閣下可能不知道,你口中的黃毛丫頭,正是楚王未過門的王妃。知府大人,這既然是未來的楚王妃拿出來的東西,想必沒有出錯的可能。至於這些人……”

“抓住他們!抓住他們!”

金陵百姓一聲高過一聲的怒吼,直接把林逸清的話給蓋了下去。

王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肥手一揮,磨刀霍霍等了許久的官差們立即蜂擁而上。

藺寒慶被顧晏一箭射中了肩胛骨,行動已經很困難,帶來的侍衛又是死的死,傷的傷,不一會兒就顯露出敗勢。

他勉力支撐著,躲過了一記猛烈的攻擊,咬牙下定決心要公開自己的身份。

豈料,林逸清一直都在盯著他的動靜,見狀連忙沖上前,出其不意地踹了一腳。

“住——住手——啊——”

“我是——啊——”

“西——西涼國——啊——”

“我知道你是西涼國的奸細啊!”林逸清又踹了一腳,比上一腳更狠了一些。

藺寒慶覺得腸子都被踹出來了,整個人趴在地上,射在肩胛骨的羽箭更深入了幾分。

他的手下見狀不妙,連忙大喊,“住手!我們是西涼國二皇子的人!你們不能對我們二皇子如此不敬!”

這時,林逸清已經砰砰砰地又踹了好幾腳,此刻正踩在一名手下的後背上。

聽到這話,他就收回腳,撣了撣八卦袖,雲淡風輕地說道:“你們倒是早說啊!白白挨了這麽多打!”

藺寒慶被氣得吐出一口血,當場暈了過去。

他的手下連忙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開始怒罵。

罵的內容,上至“破壞兩國關系”,下至“謀害別國皇子”,精彩程度,與戲臺上的不遑多讓。

王智聽得心驚膽戰,瑟瑟發抖地挪到林逸清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差點要哭了,“林神醫,這當真是西涼國的二皇子?”

林逸清扯出衣袖,撣了撣,有幾分世外之人的瀟灑,“應該,是吧?”

王智聞言,當場被氣得跳腳,“你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本官?看到本官打了這群人,你很開心?”

毆打別國皇子這種事,可不是說著玩的。

他這麽惜命,又這麽謹小慎微,最後卻毀在了這一時的沖動上。

於是,那看著林逸清的眼神越發憤怒。

林逸清卻一臉無辜,“大人,草民也是剛知道啊!他剛才又沒說……”

王智一楞,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此事還有彌補的機會?”

“大人難道想要揪著不放?”林逸清甩甩八卦袖,背著手,邁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當然,這也是他在藺寒慶表明身份前,往死裏打人的原因。

自從楚王戰死後,東陵和西涼的關系就變得很微妙,稍有不慎,極可能會引發兩國矛盾。

若是尋常的西涼人,大可以當做“奸細”處理,但若是“西涼國二皇子”,問題可就大了。

王智沈默了一會兒,眼睛瞥到藺寒慶那滿身的鮮血時,一顆心沈到了谷底,又問道:“林神醫,既然……既然是西涼國的二皇子,人家受了傷,你要不……”

“那不行。草民醫術不精,大人還是另尋高明吧。”林逸清抱著林球球,利落地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就要離去。

王智:“……”

神他娘的醫術不精!

林逸清剛走幾步,又勒住馬韁,對企圖混在人群中逃跑的顧晏說道:“橫豎有空,不如草民送送未來的楚王妃?”

顧晏身子一抖,不自覺地抱緊了懷裏的東西,“林神醫,那就不用麻煩了。我還記得來時的路,一會兒自己回去就好了。”

林逸清:“不,你不記得……”

顧晏被噎了一下,硬著頭皮跟在他的後面。

林球球從馬背上麻溜兒地跑下來,繞著她的腿轉來轉去,她輕輕地踢了一腳,那狐貍樣兒的狗臉可憐巴巴地看著她,萌得讓人忍不住親近。

顧晏嘆了口氣,認命地跟上去。

只是,當看到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馬車時,她身子一抖,突然再也邁不動步子。

“人,我帶來了。”林逸清坐在馬背上,優哉游哉地晃著馬韁,對顧晏說道,“顧二小姐,找你的其實不是我,是咱們江大爺。”

顧晏頭垂得更低了。

馬車裏傳來一陣虛弱的咳嗽聲,緊接著車簾被撩起,露出江寒舟那張其貌不揚的臉。

顧晏一對上他的視線,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就……挺六親不認的。

“我記得,前不久,才跟你說過,不要以身涉險。你似乎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江寒舟靠在車壁上,懶洋洋地看著她,開始算賬。

她懷裏還抱著那兩樣東西,螓首微垂,露出一截瑩白細嫩的脖頸。

看著挺乖巧的。

但江寒舟見識過她“不乖巧”的一面,絲毫不為所動。

顧晏裝弱失敗,只能暗暗嘆氣,小聲辯解,“江大人,我沒有以身涉險啊……”

“顧二小姐!你沒事吧?”

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顧晏扭頭看去,卻見原來給她們引路的年輕男子從不遠處跑出來,臉上滿是激動,像是發現了什麽秘密。

顧晏瞥了眼江寒舟,見他面無表情卻沒有阻止,便輕聲地打了個招呼。

那年輕男子卻好奇道:“顧二小姐,你怎麽變得這麽嬌嬌柔柔的?剛才我躲在人群後,看你手挽大弓射人的時候,可威風了!對了,之前你離開那會兒,是去追殺那名蒙面人了嗎?把蒙面人射成重傷的人,是不是你?”

顧晏臉色一白,連連搖頭。

年輕男子一臉可惜,“據說那女俠叫什麽怪俠一支柳,想必不是真名,卻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怪名字……唔唔唔……”

半夏沒等他說完,已經擡起寬大的袖子,蓋在了他的臉上。

捂死你個拆臺的王八蛋!

小姐被你坑慘了。

顧晏楚楚可憐地看過去,“你們聽我解釋,我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唔唔唔……”

顧晏的腳往後一伸,踹了過去。

那年輕男子掙紮得更厲害了些。

江寒舟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射箭傷人?”

“不是。”顧晏求助地看向林逸清,“林神醫,我剛才跟你在一起的……”

林逸清像是發現了什麽天大的秘密,一手晃著馬鞭,笑瞇瞇的,“怪俠一支柳?”

求助無門的顧晏:“……”

但轉瞬,她又擡頭,義正言辭道:“江大人,我只是去看了下前方的動靜,既沒作奸犯科,也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能教訓我!”

林逸清不禁搖頭。

這顧二小姐莫不是被嚇壞了,居然跟大理寺卿討論這個問題?

江寒舟嘴角銜著一抹笑意,看著她道:“官府的戒嚴令封鎖令擺在那兒,你卻執意要往裏頭闖,還沒作奸犯科?”

顧晏一楞,繼續狡辯,“那也是一時情急,不得已而為之……”

“一時情急,就闖進去,若是金陵的百姓都如你這般,豈不亂套了?”見她還要辯解,江寒舟又繼續道,“再者,你執意闖進去,耽誤了知府大人的公務,按照律法,耽誤公務罪,當以……”

“當處以三年以下牢獄之刑……”林逸清慢悠悠地接上,一臉看好戲的姿態。

顧晏知道他未必會真的拿這條罪責來處罰自己,但聽到這話,還是被氣黑了臉。

她跺跺腳,抱著懷裏的東西,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往江平侯府的方向跑去。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訓她,她不要面子的嗎?

“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

半夏見狀,連忙丟下那年輕男子,追了上去。

那年輕男子被半夏的袖子捂了那麽長時間,一張臉憋得通紅通紅的,此刻正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江寒舟卻問他,“你之前說的射傷蒙面人,是怎麽回事兒?”

年輕男子一口氣喘上來,便把剛才看到想到的都說了出來。

林逸清眼裏流露出一抹震驚,腦海裏突然閃過剛才的畫面——

那一支射向藍色包裹的箭,難道不是由銀甲士兵射出,而是顧晏?

他很清楚,那一箭射出的準頭和力道有多講究,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根本做不到。

會是那個走幾步都要喘口氣的顧二小姐嗎?

直覺上,他覺得不可能。

但剛才那些話帶來的震撼過大,他急需從江寒舟口中得到一個結論,“江大爺,你倒是說句話啊……”

他都要憋死了!

“說什麽?”

江寒舟可沒有心情為他解惑,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幕。

當時,他坐在車裏,遠遠看著顧晏拉弓引箭射中包裹,心頭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哪裏見過那個畫面一樣。

自從三番五次撞破了她的“好事”後,他越來越看不清她了。

就……挺迷的一個人。

許是他二人的神色太過難看,年輕男子不由得想起剛才的對峙,補充道:“這位大人,顧二小姐真的是巾幗英雄。剛才若不是她把那些人的包裹射壞,證明裏面並非楚王的骨灰和牌位,知府大人還不敢動手。你可千萬別治罪於她啊……”

江寒舟身子微微前傾,笑了笑,“我是那麽不講理的人?”

年輕男子縮了縮脖子,實在不敢說,他這樣子的確很瘆人。

江寒舟冷著臉,維持著身子前傾的姿勢。

許久過後,他放下車簾,吩咐白青駕車離開。

“西涼奸細”已經被抓獲,金陵城內又恢覆了以往的熱鬧。

江寒舟坐在車內,耳邊盡是嘈雜的聲音,不由得心生煩躁。

他猛地掀開車簾,踢了踢白青,“你去查查,她還做了什麽。事無巨細,全部查!”

白青坐在車門處,抱著劍,瞥了他一眼,巋然不動,“主子,你這樣會娶不到媳婦兒的。”

林逸清聞言,駕車的手一抖,惹得馬兒駐足長嘶。

幸虧他眼疾手快地勒住韁繩,穩住馬車後,才沖白青喊道:“呆子,你你你……”

“你”了很久,硬是沒說出一句話。

但他看向白青的目光裏充滿了敬意。

江寒舟神情淡然,但不知為何,其他兩人心尖兒皆是一顫,不敢正面對上他的目光。

“說說看,怎麽娶不到媳婦兒?”

白青往左邊挪了挪,分析起來卻絲毫不馬虎,“屬下聽說,那些千金小姐普遍臉皮薄,你當著我們的面兒去訓顧二小姐,這讓人家的面子往哪兒擱?而且,若是被顧二小姐知道,屬下在查她,怪罪到你頭上怎麽辦?”

江寒舟被氣笑了,“你的意思,我還錯了?”

“對,”白青一臉認真道,“為今之計,應該盡快去道歉,然後再好好哄一哄。”

然後,他看向眼睛眨得抽風了一樣的林逸清,從懷中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林神醫,我看你的眼睛也不好使,要不要試試這些藥?”

好心好意給他提醒反被汙蔑眼抽的林逸清:“……”

並不需要謝謝!

他捂著發疼的心口,突然覺得,是時候回去配一副上好的金瘡藥了。

這耿直的孩子,估計不久後就要遭受來自大理寺卿的毒打了!

……

卻說,顧晏氣沖沖地跑掉後,直接回了江平侯府。

可鏡花河畔發生的事情,早已傳了回去,江平侯一邊火急火燎地讓人去撈他的夫人,一邊派了管家攔住顧晏,不讓她進門。

顧晏看著皮笑肉不笑的管家,不動聲色地問道:“管家,你這是什麽意思?”

“二小姐,老奴也是奉命行事。”管家敷衍地回答,神情裏有著顯而易見的鄙夷。

顧晏心中了然。

她毀了江平侯夫人的陰謀,對方給個下馬威,也可以理解。

只是嘛……

也得看她配不配合。

她緊了緊懷裏的包裹,莫名感到無比安心。

於是,她擡頭,看向管家,說道:“這裏既是江平侯府,也是顧府。你把我拒之門外,可有想過我死去的爹娘?”

管家裝模作樣地拱拱手,不甚在意道:“二小姐,您已經是個大人了,理應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侯爺這麽做,也是為了您好……”

顧晏一臉懵懂,“不知我做了什麽事,惹得二叔這麽不留情面?”

管家暗自冷笑,卻道:“二小姐做了什麽,自己心知肚明。侯爺說了,若是您不吸取教訓,誠心悔過,往後自然也不用回來了。”

半夏卻急了,“管家,你豈可這麽不分黑白是非?這明明是侯夫人的錯……”

“大膽賤婢!”管家倏地打斷她的話,揚起手就扇了半夏一巴掌,“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由得到你在這裏放肆。”

顧晏也甩他一耳光,“你又是什麽身份?在我面前,有你說話的地兒?”

管家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顧晏。

記憶中,這位二小姐一直都是溫柔怯弱的模樣,別說動手扇人,就是說話都不敢大聲。

可剛才他看到了什麽?

二話不說就伸手打人,差點沒把他的牙齒都打落,這人真的是二小姐嗎?

其實,在扇了那個耳光後,顧晏也有些懊惱。

對付這種小角色,還遠遠沒到動手的地步,剛才竟然暴露了自己。

想到這裏,她立即換回那副嬌柔的面孔,抱著懷中楚王的牌位,聲氣兒低,但語氣無比堅定地說道:“管家,我念在你多年為顧府奔走的份兒上,不與你計較。但今天我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我還帶回了楚王的骨灰和牌位,你確定你要攔我嗎?”

管家一看到牌位上的字,雙腿一軟,扶著大門,慢慢跪下。

但剛跪到一半,他腦中靈光一閃,又立即站直了身子,狡辯道:“二小姐,你說這是楚王的牌位,有誰能作證?楚王的牌位自有專人看守著,又怎麽會落到你的手中?”

“我是楚王未過門的妻子,為何不能在我的手裏?”顧晏揚起小臉,道,“更何況,剛才知府大人見到牌位都要下跪,你膝下還比知府大人金貴?”

管家面色一僵,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

又見她不似說假,幾番權衡之下,終於還是去請示江平侯。

臨走前,還特意把門關上。

顧晏褪去臉上的溫婉無害,整個人的氣質頓時變得冰冷起來。

她冷笑一聲,低頭看了看半夏的臉,巴掌印清晰可見。

她眼裏閃過一抹愧疚,低聲道:“讓你受委屈了。”

半夏連忙搖頭,“小姐,奴婢不委屈。只是,管家這態度,似乎不利於咱們啊!”

“別怕。”顧晏安慰她,眸光堅定。

而在不遠處的角落裏,林逸清看著江平侯府門口的動靜,對江寒舟說道:“看來,這位顧二小姐的日子並不好過,連個管家都能欺負到她的頭上。江大爺,你確定不從天而降,伸出你的友愛之手?”

江寒舟沒回答,眼睛卻緊緊盯著門口那道纖瘦的身影。

林逸清閑得發慌,索性跟白青說起了話,“呆子,我跟你打個賭。”

白青慢吞吞地問,“賭什麽?”

“就賭,咱們江大爺幾時會出手幫顧二小姐。”林逸清看了眼神色不動的江寒舟,信誓旦旦道,“我賭一千兩。等下江平侯出來跟顧二小姐說一句話後,他肯定坐不住了。”

白青看了眼自家主子,搖頭,“不賭。”

林逸清得意一笑,雙手抱胸,“怎麽?你怕輸?”

“不,”白青老實憨厚的臉上閃過一絲糾結,別有意味道,“我怕你哭。”

林逸清氣得壓過去,揪住他的衣領,怒問,“你這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你家主子?”

“都不是,”白青搖頭,忌憚地看了眼江寒舟,冷靜分析,“話本子上說,男人跟女人出現矛盾後,一般不會那麽快低頭認錯。主子至少要等顧二小姐吃了一番苦頭之後,才會出手,這樣才能彰顯他作為及時雨的魅力和氣度。”

林逸清:“……”

兄弟,我突然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怎麽辦?

隱約覺得自己窺破了某人心底秘密的林逸清,突然半個屁股都挪出了車門板。

白青疑惑地看著他。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神秘兮兮道:“我怕被殺人滅口。”

白青身子一僵,沒敢看自家主子,同樣偷偷地往外面挪了一下。

對此,江寒舟恍若未覺,只是自顧自地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他在想顧晏。

想那個裝柔扮弱愛糊弄人的黑心小狐貍,到底經歷過什麽事情,才能養成這樣表裏不一的模樣。

他見過顧晏居住的地方,多少也能猜出她的處境。

只是,沒想到,江平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那在沒人看見的角落裏,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又會如何對待她?

這個時候,他突然慶幸,楚王和那兩樣東西,能給她帶來庇佑。

不知為何,本來急匆匆地趕來,並且想要教訓她的心思,此刻悉數化為嘆息。

都已經這麽慘了,他就不欺負人了吧?

顧晏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目光柔和地看著懷中的物事兒,心裏懷著幾分小確幸。

幸虧有這些東西的庇佑,她才能擁有與這些惡人對峙的底氣。

只是,等了許久,都沒等到管家和江平侯,顧晏突然也知道了他們的打算。

卻見她拉著半夏轉身,一屁股坐在了侯府門口的臺階上。

一人捧著牌位,一人抱著骨灰壇子,開始唱起了小曲兒。

“小白菜呀……地裏黃呀……兩三歲呀……沒爹娘呀……”

“爹娘呀……爹娘呀……”

“跟著二叔……喝西風呀……我想爹娘……在夢中呀……”

“夫君早亡……抱著骨灰……捧起靈牌……淚汪汪呀……”

婉轉淒涼的音調,在寂靜的巷子裏久久回蕩。

顧晏本來只是想做做戲,唱著唱著,突然想起前世今生經歷過的各種事情,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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