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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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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章

這些日子皇帝雖然一如既往的胡鬧,但狄含總覺得他哪裏不對,他有些古怪,莫非是這昏君終於察覺到了什麽?

李漠向就勢半躺在椅子上,眼裏飽含了一滴熱淚道:“愛卿,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還能享受多少歡樂。”

狄含站站直了身子冷笑:“陛下節制些,身體自然會恢覆。”

李漠向咳嗽了一聲,他偏過身子認真道:“愛卿,朕若是死了,剩下你一人孤苦無依,若是將來遇到些走不過去的坎兒,看你在人間受累,朕心裏會十分難過。”

李漠向的腦子裏有時候會突然蹦出這些很肉麻很傷感的話來,這正是無意識地模擬了哀帝的情感,雖說作為非人類,他對這些感情毫無感覺,但基於數據分析,他認為哀帝的性格太過於分裂了,他無法理解一個殺人全家的劊子手,這種澎湃的情感從何而來。

李漠向很想調出哀帝過往生平的畫面,但或許是因為他現在與這個世界融合度值太低,又或許是任務命令的頒發者的意志,他現在並沒有權限真實而具體的知道曾經發生了什麽。

在權限擴大之前,所有可知的資料都是來自於一本本史書而已。

狄含沒說話,看起來他是再一次無視了皇帝的深情告白,但李漠向卻看到了他情緒值的波動,這波動如細小的漣漪般散開又隨即消失不見,接下來情緒值迎來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山雨欲來風滿樓。

李漠向覆盤了一下剛才的話,大概率是那句“孤苦無依”惹到了他。

如今看來,因為皇帝對狄含犯下的無法釋懷的罪行,無論他對狄含說什麽樣的情話,稍有不慎就會揭到對方的傷疤,兩個人的關系是即將已經腐朽的即將崩塌的樓廈,在這樣的基礎上修修補補,絕對不會長久。

他現在需要查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動兵刃不見血,籠絡臣下是最好的辦法,若是事情真的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他也只能花費大量精力去對付狄含。

狄含看著他,忽然冷笑道:“陛下說的對,中秋晚宴自然是要辦,不僅要辦,還要辦得熱鬧些,也讓先帝看看如今大衍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大衍,早已傷痕累累,哪裏來的什麽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這件事,每一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其實,大衍滅亡的屎盆子全部扣在李漠頭上,多多少少有些冤枉了,大衍帝國由盛轉衰的節點便是從哀帝他爹平帝開始,平帝也是個昏君,對內昏庸無道,對外懦弱無能,自牧谷一戰大敗後,帝國逐漸走向沒落的陰影,在墮落的鼓瑟笙歌中定了頹勢。

講道理,哀帝是坐著滑滑梯繼位的,平心而論,哀帝雖然精神疑似不正常,但在位這些年,其實比他爹強一點的。

然而昏君的一大特點,就是一葉障目,沾沾自喜,哀帝解決外憂雷厲風行,卻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將權利之劍一點一點送到別人手上,導致自己淪落為傀儡的境地。

狄含又警告道:“你日後若是再任意妄為,我不會再幫你,懂了麽。”

李漠向點了點頭。

狄含站起來要走,李漠向跟著站起來,又被他按了回去:“你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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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後是李漠向處理政務的地方,一張寬敞的黃花梨案幾上沒有放一本奏折,倒是擺著文房四寶,和一張沒有幹透的山水畫,李漠向坐在席子上翻看桌子上的東西。

從一些小細節看來,李漠向這個暴君精神狀態不怎麽好,從一些小細節就可以看出來,比如他的書閣都很多劍戟,案幾上有深深淺淺的劃痕,地面也有破損的地方應該是用尖銳的物體敲打所致,這個地方沒人敢肆意破壞,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經常發瘋。

哀帝會寫一些很狂放的東西,字跡潦草難以辨認像是壓抑著很深的痛苦,這皇帝一生以神經病聞名,神志總是跟別人不太一樣的,李漠向又翻了翻,翻出一個稍有些破舊的小盒子,裏面盛放了些書信,李漠向隨手拿起一張。

信上的內容並非什麽機密要事,而是些很普通的雞毛蒜皮的家常,語言樸實無華,隨意散漫, 字跡是狄含的,看紙張泛黃程度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卻一直被李漠很好地保存著。

通篇翻譯下來大概是這樣的:

【我已經到了川州了,這裏很冷,但陛下不必再送棉被了,路邊的乞兒因陛下的饋贈,已經發家致富,布店老板也同我一樣誠懇地希望陛下不要再送了,否則他要關門——狄含】

【陛下要我給你帶當地特產,我很苦惱,放眼望去,到處是長草短荊,牛羊無數,臣想來想去,想帶一只牛回去,但當地農民說牛羊是他的命,有了感情,不許我帶走,我又想給你編草螞蚱,只是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恐怕你不喜歡——狄含】

【特產已經找到了,那就是我,我被曬得和當地人黝黑,你再見到我時,應當認不出我。】

這些書信都是狄含給哀帝寫的,內容隨意又有趣,可見兩個人的關系曾經非常好,好到一天之內就會有好幾封信,雞零狗碎的事情也要說上一說。

不過李漠向並沒有翻到哀帝的回信,但從對方的內容來看,哀帝書信的內容應該也是很家常,克制有禮,不像他後期將狄府抄家後,他就徹底不做人了,但凡提筆就是淫詩艷麗詞,每一個字對狄含的覬覦肖想都能滲到骨子裏。

李漠向將盒子收起來問身邊的侍女:“怎麽不收拾。”

站在一旁的宮女一直在兢兢業業地當花瓶兒,突然聽到了皇帝的發問,不由嚇了一跳,驚慌道:“陛,陛下,您不許任何人隨便動這裏的。”

李漠向揉著眉心道:“收拾了吧,亂七八糟的,最近不想作詩作畫了,朕想去練騎射,承寧,請宋將軍進宮一趟吧。”

內侍承寧連忙答應著退出去請宋麒涵來,他心裏想著,自從陛下寵幸了宋麒涵後,他就終於舍得把自己的身體從龍床上移到馬背上,雖說依舊是玩物喪志,但至少換了個活法兒,不再那麽陰郁消沈了。

李漠向先一步換上騎射的勁服,當侍衛牽過來馬時,李漠向卻擺手拒絕了:“牽著,朕想先走走。”

皇宮裏有一片極大的跑馬場,地皮上長著枯萎的黃草,一路蔓延到高高的城墻腳下,天上白雲悠悠,雲層之上的藍天湛若寶石。倒是個晴空萬裏的好天氣。

李漠向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牽著馬的侍衛道:“祁玉,朕還沒有見過你的身手。”

祁玉臉一紅:“陛下,臣功夫低微,但會誓死保護陛下,無一刻敢忘自己身上的職責。”

自從上次升了他的官職以後,祁玉的表現便越來越拘束緊張了,不過他時時刻刻如影隨形,隨叫隨到,用起來很是順手。

李漠向道:“會蹴鞠嗎?”

祁玉的臉色竟有些不太好看,他磕絆了一下,聲音也有些發抖:“會…會。”

李漠向從祁玉的眼中看到了不可名狀的恐懼,這讓他懷疑自己剛才是否發音不準確,讓他誤會了什麽。

李漠向又重覆了一遍:“蹴鞠。”

祁玉依舊恐懼臉:“會,臣這就去叫人。”

李漠向了然,雖然不知道蹴鞠對他們而言到底是有什麽心理陰影,但是依著哀帝的性格,將蹴鞠變成什麽血腥恐怖活動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祁玉就領著十幾個侍衛跑了過來,他們跑到近前在他面前跪了一溜,個個神情悲涼。

李漠向看著他們空空如也的手問:“鞠呢。”

祁玉大著膽子問:“陛下,是什麽樣的鞠。”

蹴鞠還能有什麽太多花樣?李漠向便順勢問:“還記得上次的蹴鞠活動嗎?”

祁玉臉色蒼白道:“記得,那還是三年前。”

他們面對皇帝十分地謹言慎行,絕不會說太多多餘的話,李漠向想要更多地了解哀帝的性格,只好引導著他們往下說下去:“當時的情景還記得嗎?”

祁玉:“記得,當時陛下雷霆大怒,用蹴鞠殺了很多人。”

有關於哀帝的劇情又增加了一點,這個昏君果真是有創意,殺個人也能花樣百出。

李漠向笑道:“原來你們是因為這個緊張,且放心,今日朕只是想看蹴鞠而已,不會殺人的。”

他們這才松了一口氣,有一個小侍衛連忙跑去拿球,剩下的幾個人站起來快速地分成兩隊。

這些侍衛個個強壯挺拔,即便是年紀小的,也有了雛鷹的氣勢,卻不知道他們的反應與體力究竟如何。

這裏並非正經的蹴鞠場,沒有觀賞臺,李漠向便坐在內侍搬來的躺椅上,頭上撐著遮風的簡易帳篷,圍著狐毛裘,手裏捏著一把果脯,看他們比賽。

李漠向的技能欄裏並沒有蹴鞠這一項,十幾個武術項目空位裏只有一個初級騎射,這還是跟宋麒涵學的,他叫宋麒涵過來,便是借用他的眼睛,幫自己了解一下自己親衛的體能與反應水平,順帶學習一下新技能。

他現在所模擬的李漠向這個身體,弱不禁風,實在是什麽都幹不了。

宋麒涵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他的臉是一日黑過一日的,也不知錦衣玉食的日子怎麽沒把他養白,又或許是人沒怎麽變化,只是色彩鮮艷的錦緞面料穿在他身上,便襯托得他那張臉越發黝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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