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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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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陳冉氣定神閑地坐著,甚至還有心情撫平褲子上的褶皺。

她語氣中聽不出絲毫波瀾:“予安,有什麽事情好好說,你這樣扣著客人,傳出去了會有人說我們陳家沒有家教。”

家教?

陳予安很想笑。

家教是什麽?陳家有什麽樣的家教?

他看看陳冉,然後轉向他媽,再回頭找到一無所知的嫂子鄧可兒——

這三個女人,她們本人、或者她們的丈夫,接受的什麽樣的家教?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惶惶然,馬警長抓住機會掙脫,逃似的跑向門口,卻被姜媛菲攔住。

她牢牢擋著大門,一臉狡黠:“警長,警官,事情還沒弄清楚呢,別走啊。”

馬警長捂著胳膊痛苦不堪,他無助地環視一圈,忽而狠狠一跺腳,對著陳冉喊叫:“我就說不行不行!鄭源三的事情瞞不住的!陳小姐,你害了我啊!你管管你侄子啊!”

陳冉輕蔑一笑,像是嘲笑他的無能。

她忽地伸手,趁陳予安不備、將他手裏的文件袋奪過來,隨便翻了翻。

她邊翻邊冷笑,然後將它往桌案上一扔,厚厚的文件嘩啦啦撒了一地,還掉出了原本在紙袋最下面的一小盒錄音袋。

除了筆錄的原件,還有馬警長的受賄記錄、和陳冉傳媒公司的私下交易流水……樁樁件件,官商勾結,觸目驚心。

她冷笑連連:“為了這些東西,你就在哥哥的訂婚宴上發瘋、和客人動手、質問長輩?這些年我都是怎麽教你的!”

她嘴角的冷笑、眼中的漠然,都讓他覺得恐懼,從心底裏覺得恐懼。

他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姑媽,您是我無比尊敬的長輩,您說,鄭源三,他的病,和我爸、姑父和大哥,到底有沒有關系?他的死,和您,有沒有關系?”

陳冉悠然自得地換了條腿蹺起來,手指在膝頭隨意地敲,挑眉反問:“我是你尊敬的長輩?予安啊,我自問對你不薄,你為什麽要栽贓我?”

栽贓?

他說:“這些證據,您都不認,是嗎?您沒有賄賂過警方、沒有包庇過丈夫兄弟子侄、沒有妨礙司法……統統都沒有?!”

他也希望沒有!他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她沒有!

“你真以為這世界上是非黑白,是白紙黑字那麽簡——”陳冉的話戛然而止。

她瞳孔瞬間放大,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東西,片刻間噤了聲。

陳予安順著她視線看過去——

在文件袋最下面,有幾張他剛才沒翻到的照片。

上面的兩個人分明是……

陳予安耳膜嗡嗡作響。

訓練時被時速兩百的網球砸進醫院、耳膜內出血,也不過如此。

陳冉拿起最下層的幾張照片,凝視許久,像是看到什麽好笑的事情,輕笑一聲。

她緩緩走向原本在角落看戲的二哥面前,在全場令人窒息的沈默中,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掌聲震天。

“我就知道,予安不會和我作對,是你和那個賤人在挑撥離間我們!”

她冷冷地說完,將手中的照片狠狠摔到他臉上!

二哥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

因為陳冉手上戴著戒指,他臉上被打出長長的一條紅痕,嘴角掛著血。

他倔強怨毒的眼神落在照片上——

照片上,他和姜媛菲在一起說話,神情親昵,背景是上海大師賽。

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他嘴角極快地扯動了一下,忽地擡手,又一聲響亮的“啪”,卻是他狠狠地回擊了陳冉一個巴掌、直接把她掀翻在地。

全場倒吸一口氣!

黃嘉晴跑過去扶她,仰頭怒斥:“你這個小雜種——”

二哥眼中布滿紅血絲,都是怨恨、像是要吃了她:“這是你當年給我爸媽的,今天我還給你!”

陳冉被打亂的頭發淩亂地散落在鬢角,她拒絕了黃嘉晴的攙扶,自己站了起來。

這一巴掌,像是打破了她這麽多年來高高在上的姿態。

王冠落地。

她啐了一口血水,怒極反笑:“這麽多年,你果然,懷恨在心。”

二哥沒再看她,反而看向她身後,又震驚又痛心。

陳冉身後的姜媛菲。

==

媛菲無所畏懼地回視蔣桂庭。

沒想到吧?姐自爆了。

這游戲,她不玩了。

警方筆錄,是大概半年前蔣桂庭通過江家得到的。

還有份錄音,是他從白早卉那裏買來的,是白早雲生前的錄音日記,裏面應該有她和她老公的死因。

媛菲沒聽完,她沒時間聽了,她有很多事情需要準備。

這份警方筆錄原件,再查一查那三個人間之屑當年的生活軌跡,一切都能對上。

媛菲大概能梳理出當年的前因後果。

他們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玩弄了鄭源三,半逼迫半誘惑地帶他嗑藥打針,就像對待白早卉那樣,時間一長就因為長期註射染病;

鄭源三和黃嘉宴分手後想擺脫他們的控制,就去報警,沒想到當地警方和陳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他求助無門自殺;

幾年後黃嘉宴才知道,愧疚自殺了。

陳家,幾乎滿門劊子手。

黃鼠狼下崽,一窩不如一窩。

陳予安這樣的,簡直就是基因突變。

是淤泥裏唯一盛開的小白花。

蔣桂庭把原件交給媛菲,在她接過去時頓了下:“你要想清楚,這些東西讓予安知道了,就是戳破他生活裏幾乎全部的美好關系。你確定要傷害他嗎?”

媛菲當即反駁:“做出這些事情的人不是我,我只是把真相告訴了他,他是成年人,他分得清是非對錯。”

“你這是逼他在和家裏人決裂了。”

“到底怎麽做,都是他自己決定。”媛菲將文件拽過來,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做了這麽多,不是盼著他和家裏決裂嗎?這樣你就能得到更多。”

別看他是私生子,老爺子明顯偏愛他,現在又爭取到了有能力的老婆、老丈人,野心昭然若揭。

蔣桂庭嗤笑一聲,像是自嘲:“誰知道呢?說不定我不希望他那麽正直、那麽有原則。”

哦?這樣他就覺得自己也沒那麽差了?

真是神金。

媛菲了解陳予安。

他不會這樣。

親爸親媽、姑父姑媽、堂哥、八成還包括爺爺,可能從此以後都……

不,不僅是這些人,還有兩個人。

他話鋒一轉:“和那些人決裂後,你我就是他最後的親人了,以後要多陪陪他。”

媛菲:“……”

快拉倒吧。

令人作嘔!

媛菲一秒鐘都不想和這人呆下去了。

轉身就跑。

神經病,居然還說她和他很像。把她心腸挖出來、往臭水溝裏攪一攪,都比這狼心狗肺的幹凈。

惡女就要光明正大,反派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愛慕虛榮、爭逐名利到不擇手段,這都是人生的選擇。

落子無悔,承擔後果。

天天擱這兒找借口、找裱糊匠粉飾,切,垃圾!

陳予安有他必須要做的決定。

她也有。

==

一切都和她預計地差不多。

陳予安拿到所有證據,實施犯罪的是他姑父、親爹和堂兄,幫忙遮掩的是他姑媽。

美好的假象被現實擊得粉碎,他立刻和陳冉對峙去了。

然後她陰了蔣桂庭一把——

之前在上海大師賽,她就存了點小心思,把她和蔣桂庭見面的畫面拍了下面,現在果然就有了用處。

偷拍別人不容易,偷拍自己還不簡單?

她這樣自爆,因為她真的玩不下去了。

累了。

蔣桂庭說得不對。

從今天起,陳予安可能就只剩他一個人,連二哥和她都會失去。

她冷眼旁觀自己寫劇本的大戲,到最後已經不記得怎麽收場的。

只記得陳冉大義淩然地辯解:“你以為我做這些事情很開心嗎?沒有人知道我做完這些事情之後遭受了多少良心的譴責,可我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訴過苦。成年人,沒有資格訴苦。”

好可怕的邏輯!

媛菲險些要為她鼓掌了。

我好痛苦啊,我飽受折磨啊,我含淚害死鄭源三、保護了兄弟子弟那幾個禽獸,我多了不起啊。

舔狗黃嘉晴還幫腔、指控陳予安不知好歹:“予安,要不是你姑媽拼盡全力保護全家人,你的形象怎麽辦?你當什麽豪門公子?你哪來的資源打網球?!你這樣當眾指責她,多傷她的心!快和她道歉!”

陳予安一副世界觀崩塌的神情:“媽,你都知道?舅舅知道這件事愧疚到自殺,他是親弟弟,你就一丁點觸動都沒有嗎?”

提到黃嘉宴,黃嘉晴的神情有一絲的松動,僅僅一瞬而已。

“死了就是死了,死人不做數,我們還得活下去。你這樣指責家裏人、揭家裏的老底,你爺爺醒了該多傷心?我們母子在陳家以後還有沒有立足之地?你在想什麽呀?”

立足之地?

媛菲心想,人到中年,還要靠父親和公公的看法才能找到立足之地,黃嘉晴,你真的很失敗。

後面都是些對峙拉扯和互相指責的車軲轆話,不過就是讓真相更加難堪而已。

已經和媛菲無關,她靜靜離開。

臨走時瞥到了蔣桂庭,他遠遠地眺望媛菲,卻面容灰敗、眼神無光。

他多年來挑撥陳冉和陳予安的關系,以後在陳卓傅眼中的形象會大打折扣。

甚至有可能和江敏懿的婚姻也保不住。

與她無關。

以後和這個渣滓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了。

回房間,拿著準備好的行李。

她有習慣,旅行時總會再看一遍房間、生怕丟了什麽東西。

辛女士常說,千金難買回頭望。

看了一眼才意識到,這裏的東西其實都不屬於她,丟沒丟都無所謂。

她只丟了一樣重要的人——

陳予安。

她人生中有很多年都在接觸她根本買不起的奢侈品。

她很早就明白,奢侈品名不副實,它們只是身份階級的一種劃分。

有錢人不在乎,窮人夠不上富人的收入、資源,只能在消費上妄圖比肩。

窮的時候她不喜歡,後來和陳予安一起,她就更不在乎奢侈品了。

現在她才知道,這世界對她來說只有一樣奢侈品——

陳予安的愛情。

想得到她,她會失去自我、底線、一切的一切……

她真的付不起。

如果留下來,她只會繼續清醒地淪陷。

到機場後,手機上好多未接來電。

都是陳予安。

關機。

在徹底失去自我之前。

她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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