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儲蓄所裏折騰來折騰去，足足花了兩小時，好不容易才輪到林大仁。他扛著塑料袋來到櫃臺前，女櫃員看看他，“你好，存錢還是取錢？”

“還錢。”

林大仁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女櫃員從沒聽過這樣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對不起，我們這裏沒這個業務。”

“現在不就有了嗎？”

林大仁拍拍塑料袋。

“你是想存錢吧？”

女櫃員看看裝滿錢的塑料袋，沒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存錢，是還錢。”

林大仁再次糾正女櫃員，她怎麽就聽不懂人話呢？銀行界盡出笨人。

“我們這裏對於個人客戶只有兩種業務，要麽存錢，要麽取錢。”女櫃員耐著性子向他介紹，“你到底存錢還是取錢？”

“我還錢。”

林大仁不改初衷。

“你存心的是不是，再這樣我報警了。”

女櫃員開始抓狂了，板起了臉，她以為林大仁是來搗亂的。

“你報吧！”

她不報警林大仁都要報警，這些錢他實在不想再保留在自己手裏了，一分鐘也不想留。要知道多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要是銀行沖他要利息怎麽辦？要是銀行說他沒有還夠錢怎麽辦？他到哪裏伸冤去？估計竇娥來了也要冤死。

之前林大仁早已想過了，如果銀行不收，交給警察無疑就是最妥當的辦法。這方面他和女櫃員心有靈犀一點通，想法不謀而合。兩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說時遲那時快，女櫃員趁林大仁不註意悄悄按響警鈴通知了警方。

她以為林大仁不知道，林大仁其實知道，只是不想讓她知道而已。時間不長，一輛警車鳴著笛，呼嘯著開到了儲蓄所門前，幾個全部武裝的警察沖了進來。

“就是他。”

女櫃員一見警察出現，立刻站起來指認林大仁。

“不許動。”

林大仁剛要解釋，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他，嚇得他趕忙舉高雙手。

“高一點。”

“再高一點。”

“聽見沒有。”

“再高一點。”

為首的一個瘦高警察沖著林大仁不停喊。

“警察同志，再高我就只能飛天了。”

林大仁苦笑，芭蕾舞造型都擺出來了，還讓他高到哪裏去。

“好，就這樣，”瘦高警察終於放他一馬，回頭對另一警察說，“你盯緊他，要是他敢動一動，堅決鎮壓不手軟。”

“警察同志，你最好快一點了解情況。”

林大仁不想動，可是由不得自己啊，他也不知道這個芭蕾舞造型能擺多久。

“還了解什麽？”瘦高警察瞪他一眼，目光瞄見了塑料袋，“動作很利索啊！錢已經搶到手了，我是不是該恭喜你？”

“不是這樣的。”

林大仁沒想到警察一來就把屎盆子扣在他頭上。

“閉嘴，證據都在眼前了，你還敢狡辯。”

瘦高警察沒見過這樣死不悔改的搶匪。

“這錢是我準備交給銀行的。”

林大仁示意這是誤會。

“你準備先把錢存進銀行再搶出來？”瘦高警察眼睛一亮，回頭望望自己手下，“我們這回來對了，大家準備立功受獎吧！”

“隊長，我們立了什麽功？”

手下們一臉糊塗表情。

瘦高警察看林大仁一眼，嫌疑犯已經被控制住了，不怕地方敢反抗。

“你們怎麽不明白呢？”他開始給手下上課了，“今天我們遇到的是一種新穎的作案方式，這種方式打破了以往作案的陳規，是一種新的突破啊！這要是向上級匯報，你們想想，獎金和功章會少你們的嗎？”

“那得把這家夥看緊了，不能讓他跑了。”

一聽頭兒這麽說，手下們立刻投入了十幾倍的熱情，把林大仁緊緊包圍在中間。

“同志們，搶匪也在進行新形勢下的改革，提高作案成功率。我們要與時俱進，不能在起跑線上輸給他們。”

瘦高警察談得興起，又來了一段精彩的鼓動詞。

這是什麽跟什麽啊？這位警察哥哥直接認定林大仁是搶匪了。瘦高警察的話引來一片阿諛的掌聲，林大仁的臉色不好看了，到底是什麽笨賊才會想出這種作案方法？

“這種作案方式效率好像不高。”

他指出瘦高警察不該那樣說。

“你還有搶劫的新想法？”

瘦高警察的眼睛更亮了，準備和他探討這裏面的學問。

“我不是搶劫犯。”

林大仁極力要摘掉這個帽子。

“這個我們回頭商量，先談談你的新想法。”

瘦高警察不理會林大仁，他對前面那個話題更感興趣。

“我沒有新想法。”

林大仁一口拒絕，開什麽玩笑，再說下去不是搶匪也是搶匪了。

“那你是要負偶頑抗啰？”

瘦高警察點點頭。

“沒關系，你現在不說不要緊，我們有的是時間交流。”瘦高警察也不著急，今天的收獲讓他心情很好，臉上笑瞇瞇地發出命令，“來啊！兄弟們，帶他走，我們在所裏恭候大駕。”

“我不去，我沒搶銀行。”

林大仁趕緊掙紮。

“去不去由你嗎？”

瘦高警察吭哧一聲，手一揮，一副冰冷錚亮的手銬戴在林大仁手上。從現在開始，他就開始享受犯罪分子的待遇了。

這兩天還真和派出所有緣，吳老三剛出來，自己又進去了。林大仁慶幸的想，幸好馬克思沒說話，要不然他現在和自己肯定是一個下場。但接著林大仁就勃然大怒，他為什麽不說話呢？他要是說話證明，我不是就沒事了嗎？

朝周圍看看，馬克思早就不見了。這家夥見勢不妙，比誰溜得都快。以後別叫我看見你，要不然就算你是外星人，我也要見一次揍一次，見兩次揍一雙，讓你見識見識花兒為什麽那樣紅，林大仁握緊了拳頭。

“你還想和警察較勁？”

瘦高警察註意到了他的拳頭。

“不是。”

林大仁趕緊松開，好漢不吃眼前虧。

歷史證明，得罪警察的人從來都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林大仁沒有想到的是，他被警察帶走這一幕正好被古井胡同一老頭看見，於是他被抓了的消息就長了翅膀，很短時間內在古井胡同傳播開來。小到四五歲的幼兒園小朋友，大到九十歲的老頭老太太，都在針對他品頭論足。

……

“聽說了嗎？”老朱頭神秘地透露消息，“高家那個房客被警察抓了。”

“是該被抓了，”老吳頭撇撇嘴，“我早看那小子不對勁，油頭粉面，面帶奸笑，一看就不是好人。”

“對啊！我也這麽覺得，”老朱頭讚同地點點頭，“前幾天我家的東西丟了，估計就是這家夥偷的。”

“就是，就是，前幾天我家也丟了東西，”老吳頭恨恨說道，“這家夥不進監獄就沒天理了。”

“知道他怎麽被抓的嗎？”老朱頭繼續爆料，“這小子賊膽大，空著一雙手就敢搶銀行。幾十億啊！我想都不敢想的數字，他就那麽搶走了，也不怕被壓死。要不是警察來得快，估計他就拿著這筆錢偷渡國外去了。”

“他當然膽大，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老吳頭應和，“上個月我還看見他偷看王寡婦洗澡，這小子也太不是東西了。”

“你怎麽知道他偷看王寡婦洗澡？”老朱頭狐疑地望著老吳頭，“你也在旁邊？”

“我是在旁邊，但我可沒看。”

老吳頭當即此地無銀三百兩。

“下次再有人偷看王寡婦洗澡叫上我。我們一起批評他。”

老朱頭正義凜然。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老朱頭這一說，老吳頭立刻心照不宣。

這是兩老頭的猥瑣版。

……

“他李大姐，聽說小林搶銀行被抓起來了。”

張大姐咬耳朵。

“可不是嗎？”李大姐已經從其它渠道得知了情況，惋惜地說道，“多好的小夥子，就這麽沈淪了。”

“都是這個社會惹的禍，要不他怎麽會變壞呢？”

張大姐也很難過。

“要不我們過幾天去看看他吧？”李大姐出了個主意，“聽說拘留所裏老犯人會收拾新犯人，小林肯定要受苦了。”

“肯定要去看的，我再約馬大姐他們一起去，說什麽也不能讓小林受苦。”張大姐眼淚汪汪，“雖然這孩子已經成了搶劫犯了，但我們要本著治病救人的道理，把他從犯罪的道路上拉回來，要讓他將功贖罪。”

“我那裏還有一些舊的衣服被子，再做一些好吃的給他帶去，估計在裏面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這是博愛大姐版。

……

“大丫，不好了，林輸輸（叔叔）是壞銀（人）。”

幼兒園裏，小毛咬著手指頭。

“誰說林輸輸（叔叔）是壞銀（人）鵝（我）就打誰？”

大丫是林大仁的粉絲。

“真的，他們說的，要不林輸輸（叔叔）就不會被警察輸輸（叔叔）抓了。”

小毛繼續咬手指頭。

“林輸輸（叔叔）會講故事，怎麽是壞銀（人）呢？”大丫有點迷惑，“鵝（我）爸爸說會講故事的都是好銀（人）。”

“那林輸輸（叔叔）到底是壞銀（人）還是好銀（人）。”

小毛不知該聽誰的了。

“鵝（我）要問問爸爸。”

大丫也拿不定主意。

“那以後鵝（我）們還能不能聽他講故事？”

小毛擔心地問。

“好銀（人）的故事就能聽，壞銀（人）的故事不能聽。”

大丫答道。

“鵝（我）不希望他是壞銀（人）。”

這是童真花朵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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