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帆布頂棚的老式吉普停在城外的田埂邊，車漆脫落得很厲害，隱約還能看出原有的車身是軍綠色，看起來年代已經很久遠了。要不是下面能看見車軲轆，林大仁都不會把它當做車看待。

他知道這種吉普車，這是以前一款很流行的車型，已經停產很久了，這樣的車早就該進歷史博物館了，不會還有人開吧？林大仁正在心裏感嘆，就聽本山大叔對的士師傅說了一聲，“停，就是這裏。”

下了的士，林大仁望望周圍，又望望遠處，然後回頭對著本山大叔：“你的專車呢？”

“咦？”本山大叔比他還納悶，“就在你面前。”

“這就是你的專車？”

林大仁的眼睛瞪圓了。

“是啊？”

本山大叔走到那輛吉普面前，拍了拍車身。

“這車能開嗎？”

林大仁擔憂地問了一句。

“別看這車舊，跑起來沒問題，要不我能跑兩百公裏嗎？”

本山大叔對這輛吉普很有信心。

馬克思已經坐了進去，他是火星人，對地球車還不是很了解。林大仁本想警告他，沒說出口，算了，讓他吃吃苦頭，他才會知道厲害。再說眼下也只能坐這輛車了，否則想回城都辦不到，那輛的士已經消失在了回城的途中。

總不能讓自己邁火腿走路回城，那要走到猴年馬月才能到。林大仁也就沒說什麽，和馬克思、本山大叔一道鉆進了這輛吉普的肚子裏。裏面的容量還挺大，裝四五個人完全沒問題。

“可以出發了。”

過了十五分鐘，林大仁對本山大叔說道。

“嗯！”

“可以出發了。”

又過十五分鐘，林大仁再次對本山大叔說道。

“嗯！”

他並不想催本山大叔，可是半個小時都過去了，老吉普還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本山大叔坐在駕駛座上光點頭答應，就是不發動汽車。

“大叔，我們到底什麽時候出發？”

林大仁奇了怪了，不明白本山大叔什麽意思，難道大家幹坐在這裏就能到養雞場？

“還得等半小時。”

本山大叔看看手表。

“我們究竟在等什麽？”

林大仁有點不耐煩，這樣下去到養雞場都天黑了，他哪裏還有時間調查走訪。

“等前面的人下班。”

本山大叔朝前方指指。

“沒人啊？”

林大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什麽都沒看見，空蕩蕩的除了田地還是田地。

“遠些。”

“再遠一些。”

林大仁揉揉眼睛，還是什麽都沒看見。

“哦！忘了。”

本山大叔拍拍腦袋想起了什麽，彎腰從駕駛座下面掏出一架望遠鏡遞給他。

這下林大仁終於看清楚了，在前方遠處發現了一個路口，路口旁盤腿坐著一個小腳老太太。老太太手裏緊握著拐杖，戴著紅袖章，頭一點一點地在釣魚，看年紀七八十歲了吧，嘴巴都癟得不成形了。

“就只有一個老太太。”

林大仁沒看見其他人。

“我們就是等她老人家下班。”

本山大叔對他解釋。

“這麽大年紀的老人家還要工作？”

可憐的老人家，林大仁同情地看著她，不知道老太太守在路邊能做什麽事？

“革命需要。”

本山大叔沒有細說。

“可是她坐在路邊，沒影響我們開車啊？”

林大仁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本山大叔這是唱的哪出戲？

“你沒看路中間還有一根竹竿攔著嗎？”本山大叔只得向他介紹對方的身份，“她是前面村的道路收費員。”

“這裏怎麽會有收費員？”

這可是林大仁沒想到的，年紀這麽大的道路收費員還真是罕見。不過他記得收費公路是有嚴格規定的，這條道路只是一般的鄉村道路，根本就不具備收費資格。

“這條路是前面村修起來的。”

本山大叔已經走過很多次這條路了，對這裏面的彎彎繞繞很清楚。

“就算他們修的也不能收費，這是違法的。”

林大仁不認為該把錢交給老太太。

“這裏天高皇帝遠，沒有人會多管閑事。”本山大叔搖搖頭，“要不給錢，老太太是不會讓我們通過的。”

“老太太睡著了，就算要收錢也要醒過來才能收。”

林大仁覺得可以抓住眼前的機會開過去。

“千萬別這樣天真的想，老太太狡猾大大的，”本山大叔嚴重警告，他也是吃虧不少才獲得的經驗，“裝睡是老太太拿手的騙人把戲，很多過路司機就是被她騙了，只要你的車開到路口她肯定醒過來，分秒不差，把你逮個正著，想沖過去沒門。”

人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想不到老太太也練就了江湖絕技。林大仁無可奈何，只好放棄了沖關的建議。那就等吧！反正時間也不是很長。半小時很快就到了，他用望遠鏡看到，老太太下班很積極，準時站了起來，蹣跚著往旁邊的村子走去，路口空了。

“人走了。”

林大仁的眼睛一亮，趕緊提醒本山大叔。

“下一位老太太將在五分鐘後來這裏守候。”

本山大叔並不著急，他顯得沈穩很多，胸有成竹。

不過他的動作也很利落，只聽吉普車‘嗷’的一聲嚎叫，嚇了林大仁一大跳，緊跟著車就飛了出去。他剛才沒說錯，這老車老腿的吉普跑得還挺快，轉眼間就到了路口。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三人即將沖關成功時，一根龍頭拐杖從路邊斜刺裏殺了出來。

狡猾的老太太，可怕的老太太，讓人恨的老太太，她老人家竟然沒走，使了一個回馬槍招數，殺回了路口。在老太太的威逼怒斥之下，三人只好乖乖的繳械，不僅沒逃過收費，反而被罰了二十倍的金額。

這真是偷雞不著倒蝕一把米，他們灰溜溜如喪家之犬離開路口。

“早知道還不如不逃費。”

敗給老太太，大家都覺得丟了面子。

“我也不想逃費，只不過我現在也很困難，逃一個是一個。”

本山大叔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剛才交的錢都夠上高速公路了。”

林大仁同情地看看本山大叔，知道他想省錢，可是現在，沒達到目的啊！

“誰不想走高速公路，又平坦又快捷。可是那裏有警察叔叔，你也看見我這車的狀況，估計一上去就被沒收了。”

本山大叔不敢冒險。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們一共通過了十八個鄉村路口。俗話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通過這十八個路口也極其不容易。小心小心再小心，但群眾的眼睛雪亮雪亮的，每次他們都是沖關未遂，落入人民的法網中。

“我們是不是太衰了。”

本山大叔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不由得垂頭喪氣。

“不是我們，是你不一般的衰。”

林大仁和馬克思異口同聲地拒絕當衰人，出錢的又不是我們。

“我對不起組織，”本山大叔萬般慚愧，但很快他就振作起來，“下面我們可以放心大膽地敞開跑了，不會再有人收費。”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林大仁有點疑惑。

“哪有那麽嚴重？”

本山大叔被他的話嗆了一口。

“那就是快到養雞場了？”

不是說有兩百公裏，林大仁感覺還沒到一半距離。

“沒那回事，還早得很。”果然，本山大叔否認，他解釋了原因，“只不過接下來我們不會再經過村莊了。”

不經過村莊，也就不會有人攔路收費，他們拐入了一條幽暗陰森的小道。道路兩邊怪樹林立，伸展出的枝杈尖銳而密集，就像妖魔鬼怪的手臂在天空揮舞著遮天蔽日。天色在這裏顯得昏黑暗淡，地面上是厚厚一層落葉和荒草，汽車行駛在上面咯吱亂響，讓人心裏毛骨悚然。

“這是什麽地方？怎麽陰森森的怪嚇人？”

林大仁膽小，怕黑。

“這條小道以前是采礦臨時修建的，後來礦產資源枯竭就被廢棄了，平時也沒人走這裏，所以顯得有點荒蕪。”

本山大叔向他們介紹。

“不能走其它地方嗎？”

林大仁不喜歡這裏，這條小道總讓人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這是最近的路，走其它地方要繞很遠，天黑都到不了養雞場。”

本山大叔不是無緣無故選擇它。

“這條道很久沒人走過了，會不會有危險？”

林大仁擔心這裏的路況糟糕。

“道路本身是安全的，今天早上我就從這裏走過一次，不會有問題。”本山大叔說到這裏又回頭朝他們邪邪地呲牙一笑，“不過這條路倒是有些相當可怕的傳說，我也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你們要不要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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