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

林大仁的耳朵撲棱棱一閃，記者獨有的敏感神經讓他意識到，這可是獨家新聞的絕佳材料。他的腦細胞高速調動起來，開始在腦海裏運轉分析。誰殺誰？男人殺女人？大人殺小孩？小販殺城管？屁民殺官商？

林大仁還沒分析清楚，就見一個五大三粗、貌似男人的女人瞬間從飯館裏沖到他的面前，用手指著他的鼻子，聲音顫抖地沖著他憤怒呵斥：“你這個冷酷的殺人犯，挨千刀的劊子手，我饒不了你。”

“我？”

林大仁指著自己的鼻子，下意識地張大嘴，做夢也沒想到，殺人和他有什麽關系。他平時連殺只兔子的膽量都沒有，吃兔子肉倒是可以，怎麽可能殺人？

“誤會。”

這是林大仁的第一想法，這女人認錯人了。

“我親眼看見的，不是你還是誰？”那女人氣勢洶洶地一把推開林大仁，然後蹲下去捧起蟑螂，開始不顧一切嚎哭起來：“蒼天大地啊！可憐白發人送黑發人，可憐你小小的生命，到這個世界還沒幾天，就遭遇橫禍無辜慘死……”

林大仁傻眼了，如果這女人嘴裏說的殺人是指殺死一只蟑螂的話，他還真的是兇手，不折不扣，躲都躲不掉的兇手。

“這位大嫂，那只是一只蟑螂。”

林大仁有點聽不下去了，人再賤也不能和蟑螂比，這有點過分了。

“誰是大嫂？哪個是你大嫂？睜開你的眼珠子仔細看清楚，老娘青春年少，正是花樣年華的時候。”

一聽林大仁的稱呼，那女人猛地擡起頭來。還真是年輕，二十七八歲，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確實比他小一些。

林大仁知道自己的稱呼得罪人了，女人嘛！總是在乎自己年齡的。往小稱呼可以，往大稱呼就會讓對方生氣。你要是沖一個八十歲的老奶奶喊姐姐，她老人家的假牙說不定都會高興掉，反過來，你要是對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女性喊奶奶，她絕對會和你拼命。

“這位小妹。”

林大仁及時換了一個稱呼。

“誰是小妹？哪個是你小妹？不要和我套近乎，我和你不熟。”

那女人把球踢了回來，仍然不接受。

叫大嫂不好，叫小妹也不好，林大仁為難起來，這女人太難伺候了，該怎麽稱呼才順她的心？還是飯店小工在旁邊悄聲點了他一句，“這是老板娘。”

“老板娘？”怪不得脾氣這麽大，可自己是顧客啊！顧客是上帝，這是哪位老人家說的來著。林大仁拿出了上帝的派頭，開始和老板娘叫板，“這位老板娘，我是你的客人，這樣指責一個客人不太好吧？”

“你殺死我的寵物你還有理？”

年輕的老板娘不認可他的上帝身份。

“寵物？”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人養貓，就有人養狗，有人養羊，就有人養牛，養花養草養魚養鳥養烏龜，不過養蟑螂，林大仁還是頭一回聽說。

“沒錯，它是我養的寵物。”

老板娘點頭。

“你能證明不？”

林大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這家飯館不會是黑店吧？據說有些營業場所不務正業，故意用歪門邪道來敲詐勒索客人，難道他遇上了傳說中的踩死蟑螂門？

“你不相信我的人品？”

老板娘惱了，似乎察覺到了林大仁的懷疑。

“我希望用事實說話。”

林大仁不對老板娘的人品抱希望，抱希望的都是傻子。

“那就用事實讓你閉嘴。”

老板娘惡狠狠遞給了他一樣非常熟悉非常痛恨的東西。

“幹什麽？”

林大仁拿著放大鏡莫名其妙。

“你以為我沒辦法證明它是我的寵物？你錯了，我的寵物都是有證明的。”老板娘的眼睛裏射出智慧之光，“你看看它的後背寫了些什麽字。”

怪不得要用放大鏡，寫在蟑螂後背上的字，誰看得到？林大仁拿起放大鏡湊近蟑螂同志，這話怎麽這麽別扭，是拿起放大鏡來到蟑螂同志面前，還是別扭。

算了，不在這句話上較真了，總之，林大仁在看蟑螂背後的字，幸好那只蟑螂只是被他踩扁，整個身體保存還很完整，要不老板娘可能告他毀屍滅跡也說不定。

“本蟑螂由[揚州炒飯]飯館獨家寵養，榮獲世界優質寵物認證，任何人不得對本蟑螂采取歧視、迫害、威脅、謾罵、恐嚇、侮辱等不當行為，尤其是不允許用腳踩這種變相的屠殺行為，否則保留法律追究權力。情節較輕者教育處理，嚴重者送交司法機關進行法辦，情節特別嚴重惡劣者，可依法剝奪靠近小昆蟲權利終生。”

這是大事件，世界上第一部蟑螂保護法在我眼前誕生了，闡述準確、語言精練，要求合情合理，尤其是寫在蟑螂身上，更體現了法律一貫的威嚴和莊重，體現了法律對蟑螂不折不扣的堅決保護和支持。

林大仁敗退了，想起了一句很流行的話。曾經有一只蟑螂停留在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一腳踩上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只蟑螂說三個字：對不起。如果非要重來一次，我肯定會……再次一腳踩死。

搞什麽搞，蟑螂就是蟑螂，對它絕對不會客氣。可是眼前的事情林大仁就有點難辦了，這只蟑螂是有主的，打狗還要看主人，踩死這只蟑螂，是不是應該在事前和老板娘通通氣，都是革命後代，她應該能理解吧？

“不理解。”

老板娘不準備放過林大仁。

“你想怎麽樣？”

林大仁妥協地賠出笑臉，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和老板娘在這裏消耗僵持下去，還得去找獨家新聞呢！

“你給飯店當一個小時的洗碗工，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老板娘提出一個古怪的要求。

“啊？”

老板娘的話讓林大仁有點出乎意料，說實話，他已經做好出血的準備了。可誰想到，老板娘來這一出，不要錢，要他在這裏勞動一小時。心裏算算，一小時就一小時，吃虧不大，重要的是，錢袋保住了。

“不答應？”

老板娘斜睨林大仁一眼。

“答應，答應，我就幫你們洗一小時碗好了。”林大仁心裏安慰自己是在學**做好事，人只要抱著這一阿Q精神，做事就會無往不利。當洗碗工之前，他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做，“對了，老板娘貴姓？”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林大仁等不了那麽久。只要知道老板娘的名字，今天晚上他就紮一堆小人詛咒她，願她今生今世除了蟑螂再沒有朋友。呃！雞皮疙瘩起一身，好惡毒的想法。

“嫦娥。”

老板娘嘴裏吐出的兩個字讓林大仁震驚了。

林大仁揉了揉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我叫嫦娥。”

老板娘以為林大仁沒聽清楚，又說了一遍。

“這個名字應該不是你的吧？”

林大仁懷疑地問，老板娘欺負他不認識那位神仙姐姐？

“不是我的是誰的？”

老板娘沒好氣地反問。

“叫這個名字的，嗯！目前，似乎，大概從地球移民到月亮上去了。”

林大仁擡起手臂指指天空，提醒老板娘，她的名字侵權了。

“什麽月亮，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地球。”

老板娘大怒。

真是可惜了這個好名字，林大仁非常有意見，這個名字應該用在美女身上才對。而眼前這位，怎麽看怎麽不是美女，用在她身上真是糟蹋了嫦娥姐姐的形象，“你怎麽能叫嫦娥呢？這是名人啊！”

“什麽名人，就是一個人名，你以為我喜歡叫這個名字？都是我那個死鬼老爹，取什麽名字不好，非要取個名字叫嫦娥，害得我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這個名字的陰影中，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老板娘提起自己的名字就火大。

“廚房在哪兒？”

有個性，連自己的老爹都敢罵，還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林大仁不得不佩服老板娘的強悍，在這樣強勢人物面前，說什麽都是白說。與其對牛彈琴，還是趕緊完成一小時的義務工，然後拔腿走人。

“讓夥計帶你去。”

嫦娥是老板娘，當然不會自貶身份，這種領路的事自有小工完成。她吩咐小工一句，然後他就被帶到了廚房。

到了廚房林大仁就苦臉了，怪不得老板娘要安排他當洗碗工，要洗的碗都快堆到天花板了，看得出飯館的生意確實好。原來以為洗碗是很輕松的一件事，現在看來要改變想法了，這一小時肯定很辛苦。

幸好洗碗的並不止林大仁一人，在洗碗池邊，已經站了一個戴高帽的男人，正在埋頭苦幹。

“你就站那裏好了。”

飯店小工心裏對林大仁有點過意不去，給他安排了一個比較順手的位置。

“這位兄臺，小生有禮了。”

等到小工離開，那位一直埋頭苦幹的高帽男人擡起頭來，開始向林大仁打招呼。

“你好。”

林大仁回了一個善意地微笑，這位老兄的外貌有點奇特，顱骨突出，臉部細長，高鼻梁，小眼睛，身材矮小。看他單薄瘦弱的軀體，讓他暗暗擔心，這幅身材，出了大門隨時有可能被風刮飛。

“聽兄臺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氏。”

高帽男人似乎想要和林大仁深談下去。

“你能不能正常說話？”

這樣的說話好古老，林大仁不太習慣。

“小生不正常嗎？哪裏不正常？”

高帽男人比他還要郁悶。

“你說的不是現在地球人該說的話。”

林大仁不客氣地指了出來。

“你看出來了？”

沒想到這句話讓對方激動萬分。

“看出什麽來了？”

林大仁一臉茫然，不知道對方激動什麽。

“小生的身份啊？”

高帽男人眼睛放光，期待著他的回答。

“你是什麽身份？”

林大仁不以為然地問。

“外星人！”

接下來的這句話，直接把林大仁雷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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