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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在即陡生變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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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在即陡生變故(二)

“不好了,不好了!”

蘇小楠神情慌亂,跌跌撞撞地跑進食肆。

葉箏鮮少見她露出這幅慌張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安,忙道:“怎麽了?”

蘇小楠一路跑來,上氣不接下氣道:“浩……浩兒……”

孟二娘瞳孔驟然一縮,一把攥住了蘇小楠的肩,力道大得指骨微微泛白,“浩兒怎麽了?!他不是好好待在院子裏嗎?”

“二娘,冷靜些,讓小楠把話說完。”

葉箏上前將情緒過於激動的二娘拉開,蘇小楠趕忙道:“我去給浩兒送飯,沒想到院子的大門敞開著,浩兒不見了!”

二娘一聽連連後退兩步,腳下一軟,臉色霎時慘白一片,嘴裏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的浩兒最是聽話懂事,她有好好叮囑過這段時間讓他乖乖待在院子裏,他這麽乖巧,一定不會亂跑的。

一個荒誕而可怖的想法緩緩浮出水面,二娘腦中短暫的空白了一片,孟劍……

“一定是他!”孟二娘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小舟,上下沈浮,搖搖欲墜。

她仿佛抓住了最後一絲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了葉箏的手,聲音裏已經帶上了隱忍的哭腔,“一定是孟劍,一定是他帶走了浩兒……”

顧長淮恰巧進屋,聽到孟二娘的話後腳步微停。

他轉身回頭,恰好看到街角關亮探出的頭,關亮隔著街,神情十分焦灼,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一陣不安的情緒在他心頭蔓延開來。

他腳步微頓,在眾人沒有發現他的時候,退了出去。

“將軍,將軍!這邊!”

關亮一個勁兒的招著手,目光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待視線環顧一周未發現異樣後,身子放松了些。

“出什麽事了。”

關亮神情嚴肅,“將軍,恐怕你得提前回府了。”

顧長淮微楞,眸子一沈,他了解關亮,這副神情定是出了大事。

“邊關急信,西城出事了。”關亮語速有些快,“一早來的信,西遠大兵圍住了西城,並喊話說……”

“說什麽。”

關亮避開面前人的視線,“說……大蒼國將軍膽小如鼠不敢出府見人,還說大蒼國氣運將盡,讓我們趁早投降……”

關將情緒愈發激動,恨不得沖到西遠人面前打上一架,和這些人不必浪費口舌,動手就好。

顧長淮神情淡淡,仿佛西遠人口中膽小如鼠的人不是他一般,“不必理會。”

“你回府一趟,多找幾個大夫,最好再進宮一趟,和聖上借兩個禦醫來。”

關亮一時沒反應過來,“將軍要這麽多大夫做什麽?”

“既然西遠煞費苦心說我膽小如鼠,又豈能辜負他們的一番美意呢?”顧長淮沒有解釋,淡淡道:“將軍受驚身染惡疾,廣尋京城名醫。”

“西遠人萬一不信呢?”

關亮明白了將軍想借病放松西遠警惕,但這樣做風險太大。

顧長淮擡眼,“軟骨散。”

關亮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將軍的意思,軟骨散能短暫造成脈象紊亂,任他什麽醫術再高超的大夫也診斷不出,只能通過脈象看出這人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孟劍呢?”

孟劍?

關亮有些奇怪,怎麽突然提到了他,不過他還是如實道:“我已命人暗中跟蹤,只是孟劍此人膽小謹慎極了,幾日來都未曾離開過屋子。”

“幾日未曾出門?”

“是……”

話一出,關亮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兒,試探著問道:“是……出什麽事了嗎?”

顧長淮神情微凝,沒有過多解釋,轉身大步朝食肆走去,恰好與急匆匆出門尋找的一行人撞上。

“浩兒不見了,快尋人!”

遠處關亮背脊一僵,完蛋了……

*

日暮時分,天邊雲層厚重,鉛灰色的積雲擋在遠處群山與天之間,殘陽餘暉滲透雲塊,在遙遠的天際懸下一線微弱紅光。

空氣裏彌漫著潮濕的氣息,第一場春雨就快要來了。

幾人從天明尋到天黑,從街頭尋到巷尾,都沒有發現一絲有關孩童的行蹤。

孟二娘神情頹然,一天的奔走讓她的發絲淩亂不已,可她並沒有像往日那般將碎發挽起,任憑發絲黏在臉側,臉頰還殘留著幹涸的淚痕,嘴唇因著長時間的呼喚幹燥皸裂開來。

“沒有,沒有……”

她已經把浩兒能去、會去的地方都跑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她的浩兒。

她身心俱疲地依靠在院門前,倚著朱紅大門緩緩跌坐在地,目光裏滿是藏不住的絕望。

這時,葉箏幾人行色匆忙的趕了回來,孟二娘猛地起身,滿懷希望的看去,卻沒有看到孩童的蹤跡,她眼底的希望一點點一點點的熄滅了下去。

她,再也承受不住地跌坐在地。

葉箏抿了抿唇,神情嚴肅,她蹲下身,輕聲道:“我們找到了孟劍藏身之所。”

“發現了這個。”

聞言孟二娘慢慢擡起頭,眼中泯滅的光再次有了燃起的勢頭,難怪她去了之前與孟劍居住的院子,但並未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原來孟劍躲起來了。

不過這時候她已經顧不上孟劍藏在哪兒,慌忙接過葉箏手裏的東西。

她顫著手結果葉箏手中泛黃的紙張,以及浩兒隨身帶著的香囊,那是她親手繡的。

孟二娘顫顫巍巍地打開紙,一行簡短的陌生的字跡引入眼簾。

【城郊破廟,只許葉箏一人前來。】

孟二娘弓著腰,死死攥著紙,熱淚奪眶而出,她隱忍著咬著下唇,一言未發。

“對不起……”葉箏終究沒忍住開了口,“浩兒是被我連累了。”

紙上字跡娟秀,一看便是女子所寫,而對方又指名道姓要她一人前往,在這京中除了葉瑤,她想不到第二個人。

如此看來,孟劍能從官府被放出,也是葉瑤的手筆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葉瑤到底要做什麽……

孟二娘搖著頭,“不,姑娘,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恨孟劍卑鄙!”

“如今可怎麽是好?”蘇小楠皺著臉,神情懊悔,要是她今日早些回來給浩兒送飯,說不定就不會給孟劍的手的機會了。

葉箏沒有猶豫,開口道:“我去……”

“不行!”

一道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打斷了葉箏的話,是杵在一旁許久未說話的顧長淮。

葉箏目光微動,有些不解,又不是讓他去,怎麽情緒比自己還激動,“我……”

“不能去。”

她剛張了張嘴,又被顧長淮打斷。

葉箏抿了抿唇,“葉瑤什麽都能做得出來,我若不去,浩兒定會有危險。”

話音一落,是良久的沈默。

顧長淮已經命關亮前去破廟打探消息了,只需要等一等,等一等就好。

可是,他無法說出口。

他現在是落魄商人,無處可去之下投奔的葉箏,一個落魄商人怎麽會有屬下替他辦事呢?他無法解釋清楚,除非他現在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顧長淮垂下眼,欲言又止,到了嘴邊的話繞了幾圈,又咽回了肚子裏。

他這一刻發現,自己竟然是這麽的卑鄙自私,竟然為了心中私欲而將實情掩埋。

天邊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夜色如同巨大的黑幕降臨,將幾人籠罩其中。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沈重寂靜的氛圍在幾人中間蔓延。

最終,葉箏還是去了。

巨大蒼穹之上是厚厚的雲層,將清冷的月光遮擋得嚴嚴實實,天邊更是一顆星也看不到,郊外人煙稀少,濃稠的夜色將其浸沒,漆黑一片。

唯有遠處一絲微弱不堪的火光在黑暗中發抖,微弱的火光一閃一閃,仿佛下一刻就要熄滅。

“你們在這兒等我。”

葉箏轉身對幾人說著,目光猝不及防對上了顧長淮黑沈沈的眸子,兩人相視無言。

“有情況便拉響信號彈。”

葉箏看著顧長淮點了點頭,然後提著燈,慢慢穿過雜草,一步一步朝著遠處的破廟走去。

顧長淮目送著她走遠,目光中的人一點一點的隱入黑暗中,身影逐漸模糊,最後只剩一點燭火,零星燭火猶如誤入黑色海洋中的一只白色游魚,隨時可能被黑色潮水淹沒。

“轟隆——”

倏地,一道春雷劃破夜空,刺眼的閃電撕裂黑色天幕,緊接著這場蓄謀已久的春雨終是落了下來。

顧長淮不由得心頭一跳,再擡眼看時,那抹移動的光亮已經消失在了無邊的黑夜中。

雨,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落入了燈籠中,澆滅了風中搖曳的燭火。

葉箏索性將燈籠扔在一旁,加快了步子朝破廟走去。

破廟的大門敞開著,在黑夜中猶如一只巨獸張著血盆大口蟄伏在暗中等待獵物送上門來,然後一擊致命。

葉箏定了定心神,擡腳邁過大門,朝深處走去。

破廟裏似乎沒有人的痕跡,除卻大殿地上燃著的篝火,並無其他人的痕跡。

葉箏圍著火繞了兩圈,借著火光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大殿上方的神像的顏色已經辨不清顏色了,神像身體大塊大塊的木頭剝落開來,只剩了半個身子和半張臉還屹立著。

神像半張臉在火光的映襯下忽明忽暗,垂下的眼仿佛在悲憫眾生,可眼尾的上挑又多了一絲邪性,葉箏匆匆看了一眼收回視線,重新走到中央,“我來了,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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