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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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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

夜空中亮起繁星,整個葉府燈火通明,忙作一團。

慕謠和碧雯在房內給產婆幫忙,而房外謝忘淵則焦急地等待著,幾次欲進去又生生忍住。

柳聞歸臉色深沈,抱劍守在院外,防止還有刺客埋伏。

已經折騰了半宿,然而房裏始終沒有動靜傳來。

終於,門吱呀一聲推開,產婆抹了把臉上涔涔的汗水,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地道:

“敢問這位公子……是保孩子,還是保大人?”

墻上纏繞的羽葉蔦蘿開出艷麗花朵,花下謝忘淵臉色猝然一白,旋即斬釘截鐵地道:

“大人,孩子我都要。”

產婆唯唯諾諾,正欲轉身回房,身後又傳來了白衣公子的聲音,涼悠悠的卻不容置疑:

“倘若……孩子真的保不住,那大人就必須安然無恙,否則,就拿你的命償吧。”

次日,天將亮,東方露出一線魚肚白,葉清歌終於平安誕下一子。

謝忘淵伸手抱起那個孩子,看著床上帷幕的方向,聲音裏隱含怒氣:

“我從未想過,你會愛他至此。”

他以為她是為了柳聞歸才去尋藥,才會遇險。

葉清歌半躺在帷幕後,帳上顯出一個模糊人影,只是問他:

“你是不是和慕謠一樣,也是魔教的人?”

謝忘淵抱孩子的手臂微微一僵,卻是答非所問: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我父親的死,究竟和你有沒有關系?”

葉清歌的聲音飄飄緲緲,蒼涼仿佛窗外雕落的秋葉。

晨曦的光映在謝忘淵臉龐上,光線深深淺淺。

半響,他道:“沒有。”

許久,帳後似是嘆息了一聲。只聽葉清歌低聲:

“今日的話,就當我從未問過。”

謝忘淵“嗯”了一聲,將孩子遞給了碧雯,正要出門,卻又忽地側身:

“我是入贅進你家的,孩子隨你姓,想好了取什麽名嗎?”

“葉謝淩。”

謝忘淵離開的腳步一頓,回眸看了一眼,因帷幕隔著,看不清葉清歌神色,只看見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如同皮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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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謠和柳聞歸在葉謝淩出生後便起身告辭。

臨走前,慕謠看著謝忘淵,表情仍帶有歉意:

“忘淵哥哥,我也沒想到那天會發生那樣的事,總之對不住,請你代我向清歌姐姐道歉。”

她把自小戴著的玉佩給了葉謝淩算是賀禮,上馬車之時又道:

“我現在很幸福,所以,忘淵哥哥,請你……也一定要幸福。”

整個過程柳聞歸都不發一言,只有在慕謠進了馬車後,才說:

“照顧好清……你的夫人。”

“自然。”謝忘淵淡淡掃了一眼他,柳聞歸不再多言,駕車離去。

眼見著車馬消失在官道上,許久,謝忘淵低聲:

“其實……這些日子,我真的很想殺了你。”

他拂袖轉身,曾幾何時後面出現了一個人,墨色的衣上以銀線繡出日月同輝的花紋。

“沒我的命令,誰讓你們擅自行動的。”

那人面容隱在兜帽下,卻是一聲冷笑:

“左護法應該知道,教主的命令是務必把聖女殿下帶回去。況且葉清歌如果沒了,那葉家就徹底在護法你的掌控之下了。”

“也是。”謝忘淵略略一點頭,那人看著他的神色無異常,正打算繼續說什麽,胸前卻忽然一陣劇痛襲來。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卻見玉龍劍穿過自己胸膛,謝忘淵右手持劍,眼神冰冷。

“你……你竟敢背叛教主?!”

謝忘淵將劍淡然拔出,擦拭了一下劍上的血跡,語聲淡淡:

“從未皈依,何來背叛?更何況,我平生最厭惡別人幹涉我的家事。”

時間一晃便是三年。

葉謝淩自出生起就體弱多病,大夫說是因為葉清歌昔年懷胎生產時動了胎氣的緣故。

即便如此,葉清歌仍是對唯一的兒子疼愛非常,滿月時更是為其舉辦了盛大的宴席。甚至難得的放下身段,親自前來和謝忘淵交談,希望他能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出席這場滿月宴。

但由於種種原因,最終謝忘淵還是未能去成。

謝忘淵印象中的葉謝淩,是個極為聰明伶俐的孩子,雖然聚少離多,卻已經學會叫爹爹。每次他回家總要黏在身邊轉個不停,張著小手要爹爹抱。

然而這樣的孩子,卻在三歲生辰那天,被一場風寒輕易奪去了性命。

謝忘淵接到消息匆匆趕回來已經是五日後的事,聽下人說,那五天裏葉清歌不吃不喝,抱著葉謝淩的屍體不許任何人靠近。

當他來到葉清歌房間時,幾乎快認不出眼前這個形銷骨立滿面淒楚的女子就是記憶中那個高傲倔強的少女。

那一剎他的心疼痛莫名,剛想出聲安慰,但隨之而來的一柄長劍阻斷了所有的話語——葉清歌一手懷抱著葉謝淩,另一只手持劍,劍尖穿肩而過。

她定定地註視著他,臉色蒼白:

“你總是晚來。”

血順著劍身滑落,打在地上似是盛開了朵妖異的花。

過了很久謝忘淵才知道葉謝淩生病的前幾日,葉清歌曾寫信托他從天山帶一株雪蓮回來,據說對醫治葉謝淩的病很是有好處。

但不知途中出了什麽岔子,那封信最後並沒有交到他手裏。

而葉清歌就是在等待中眼睜睜看著葉謝淩的病情一天天惡化,最終在他三歲生辰之日,於自己的懷中失去了呼吸,小小的身體一點一點冰涼下去。

可那個時候謝忘淵什麽都不曉得,不然他斷不會在喪子之痛下,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他望著葉清歌,唇邊揚起一個諷刺般的笑,他說:

“若不是你當年懷淩兒的時候,為了給柳聞歸采藥動了胎氣導致早產,淩兒今日怎會因一場風寒便失去了性命。葉清歌,這是你自己做的孽,怨不得別人。”

聽到這話,葉清歌似是不敢相信般,瞳孔倏地睜大。

半響,才重覆道:“怨不得別人?……我自己做的孽?哈……”

劍猝然從他肩上抽出,“當”的一聲落地。

葉清歌跪坐在地上,用手捂著臉,有大片水澤從她指縫間溢出,一點一滴,匯聚成珠,然後打落到懷中葉謝淩的臉上,順著臉頰靜靜滑落。

良久,葉清歌才微微仰起頭,眸子漆黑得可怕。

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

“謝忘淵,你混蛋。”

自此,葉清歌大病一場。

病好之後,她聽從大夫的建議,遷往氣候溫潤的臨安城養病,一住便是七年,再未回過汴京。

七年間,謝忘淵無數次途經臨安,路過葉清歌休養的院子,每回他都要在院外徘徊良久,但卻始終不曾踏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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