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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番外篇·紅色蝴蝶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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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番外篇·紅色蝴蝶①

阮眉開車去市區,撞了。

肇事司機耍流氓,跑了。

阮眉沒忍住,一腳油門轟了上去,又對準人家的車屁股墩兒哐當一下,楞是把那奔馳大G撞得挪了位。

奔馳車主不樂意了,兩人按了雙跳靠邊,男人摔門下來,戴著墨鏡,鼻梁筆挺。

張嘴就是:“靠!會不會開車啊,臭寶馬囂張什麽——”

阮眉趴在車窗邊緣上勾唇笑,“你變道不打燈擦著我了。”

車主見她臉,一楞。

又看了眼車子型號。

指了指阮眉,“這車你開的啊?女孩子家家不會開買什麽跑車呢?”

阮眉不樂意了,“帥哥,車是我金主爸爸買的,沒花你家一分錢。何況剛剛是你不打燈,我這兒有行車記錄,舉報一下你得被罰一百塊還要扣一分。”

奔馳男車主自知沒理,嘴裏的半支煙都快被嚼爛了,他說,“你跟的……什麽金主啊,還挺拽。”

阮眉不理他,自顧自笑得眉眼彎彎說,“給我一千塊碰車修理費,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

車主氣笑了,“沒現金。”

阮眉順手順腳從車廂裏掏出一張打印出來的二維碼收款圖,她說,“掃這兒。”

奔馳車主說,“你還準備這個?”

“隨時準備收金主爸爸小費用的。”阮眉嘖了一聲,“大帥哥,快點兒,時間寶貴,我要趕著和幹爹吃飯。”

奔馳男收起手機。

阮眉說,“幹嘛?”

男人說,“換個二維碼。”

阮眉說,“幹嘛?”

男人說,“老子要你微信二維碼。”

阮眉說,“幹嘛?”

男人說,“我要當你爹。”

阮眉楞住了,下一秒就是把車窗升上去,還罵了一句,“你有病吧。”

櫻桃小嘴兒罵人還罵得他挺爽。

男人揮著手機,見她要走,立刻沖著最後的車窗縫隙道,“錢不要了?”

要!

阮眉停下來,重新按下車窗,又是一臉笑意燦爛,“付款碼掃完沒?”

“說了微信號。”

男人嘖了一聲,將煙掐滅了,“要不就報警處理,咱這不私了,等到勘察員過來看現場又得好一會。分我有得是,時間你有嗎?遲到了你金主爸爸可能會休了你。”

阮眉氣得巴掌大的一張小臉通紅,又作又嬌嗔地甩出自己的聯系方式,“快點兒,記得給錢!”

小東西。就知道錢錢錢。

給,給,給完你錢還得給別的呢。

男人看了一眼阮眉那張嬌俏的臉。

兩車事故終於處理完了,阮眉只得踩下一腳油門往目的地飛馳而去,瞟了一眼她遠去的方向,奔馳車主笑了一聲,拉開了車門。

他慢悠悠開到加油站停下,隨後丟了車子加油,走到好一邊,才撥了個電話,“在?幫我……查個車牌唄?”

“你tm才被戴綠帽呢,奸婦都沒一撇我上哪抓奸去,快點啊——女人女人是女人,行了你煩不煩啊,趕緊查。”

掛了電話,對面笑著搖頭,“嚴跡火氣越來越大了啊。”

邊上人問,“他找你幹什麽?”

“查個女人的車牌。”

“多少啊?”

“4……”男人笑不下去了,“404?”

“搞什麽。”邊上人說,“洪洋,賣關子呢?”

404不是notfound嗎?

洪洋臉上的笑變成了猙獰,正好這會有人嬌笑著走進來,“我來晚了,剛路上撞著人了,哎呀……不好意思……”

洪洋記起來了,404……這車牌號不是他給這小寶貝特意搞來的嗎!!

看著那張臉的主人在自己邊上坐下,洪洋扭頭對著阮眉笑得齜牙咧嘴,“小寶貝路上又tm勾著誰了?”

“沒有……”阮眉嬌嗔,“他變道不打燈,害我出事,還想跑,我就撞了他一下,輕輕地。沒把你送我的車撞壞,我發誓。”

洪洋白皙的一張臉帶著冷笑,“真的?”

“嗯嗯。”阮眉剛想再說點什麽,手機震動起來,一看,是微信消息。

【有人向您轉賬10000】

阮眉眼皮一跳。

她是不是多看了一個零?

再仔細一看。

真的多了一個。

洪洋在邊上氣得直哼哼,“聯系方式都加上了?”

阮眉舉著手機無辜狀,“我問他要修車費,他非得加我微信。”

洪洋雙手抱在胸前。

“不然……”阮眉過去蹭在他臂彎裏,“就說報警,你要想,巡捕一來,得勘察,得調監控,得協調,得定責——這時間多浪費啊,影響我來找你吃飯約會,所以……我就想著私下解決,就把微信給他了。”

洪洋出氣似的輕輕擦了一下她的臉,“你還挺委屈是吧?”

阮眉楚楚可憐,“我是被影響行程那一個,我怎麽不能委屈了,那樣情況下你會怎麽選擇呀,肯定會選擇私了的。”

洪洋早就沒氣了,但還是一副冷笑的表情,“那這一萬塊又是怎麽回事?寶馬M2一扇車門也就兩千塊錢,這夠你再給他撞個來回一條龍還帶修輪胎的,剩下的錢還能給你裝倆行車記錄儀。一個照前面一個照後面。”

“我怎麽知道他……”阮眉說,“這不是看不起我麽,說好了一千的,我才不收呢,哼。”

洪洋挑眉,“哦?”

阮眉說,“我只收你的錢。”

洪洋又氣又恨,“你就愛老子的錢!”

他不生氣了,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阮眉笑嘻嘻把手機放在了邊上。

立刻點了確認收款。

洪洋和她吃飯吃了一個多小時,邊上友人都被膩歪得看不下去了,嘖嘖感慨,“洪洋你一個人大男人怎麽能這麽油膩。”

一直對著人家姑娘動手動腳的。

“我怎麽了?”洪洋說,“吃你的飯。”

“你丫摸著人小手都能順路撓進胳肢窩了。”友人差點噴飯,“還讓人好好吃飯嗎?”

洪洋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麽油膩。

但是阮眉跟個小妖精似的,連吃東西的時候那張小嘴都嬌艷欲滴,他能不摸嗎。

阮眉吃飽了,事實上吃得也不多,她不敢讓自己變胖,於是每樣都吃了點兒,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吃的不多啊。”洪洋皺眉,“我就今天有空,明天要飛,特意今晚來找你吃晚餐,你多吃點。”

說完又夾了肉放在阮眉碗裏。

阮眉搖搖頭,“不吃了,你要是事情忙,可以先去忙你的。”

洪洋樂了,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活脫脫當下年輕清爽的小奶狗樣,“姑奶奶,非要我明說麽,我今兒就是來陪你的。”

阮眉笑得人比花嬌,“我就想聽你坦白。”

連著洪洋旁邊的友人都被她這笑臉引得多看了她好幾眼。

阮眉像是沒發覺似的,還撩了一把頭發,明顯旁邊陌生的友人深呼吸了一口氣,喉結上下動,逃命一樣把視線挪開,完事兒了又做賊似的還往回撇兩眼。

阮眉自顧自抿了一口紅酒,對著洪洋嘟囔,“沒有上一回好喝。”

“牌子都不認識幾個,好壞倒是能喝出來。”洪洋笑了,“不過倒說對了,這紅酒連上回一半價格都沒有。”

友人開始刷存在感,“洪洋你這小姑娘挺厲害啊,就喝得出價格高的。”

說完獻好似的沖阮眉投去一眼。

阮眉嬌笑,“嘴巴讓洪洋養叼了。”

洪洋撇到了友人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隨後又恢覆了正常模樣,仿佛這一切沒發生過一般。

阮眉挽著洪洋胳膊出去的時候,邊上服務員一位接著一位地楞。

“真漂亮啊……”

“人男朋友也帥呢,嘖嘖。”

“好羨慕哦,什麽神仙愛情。”

神仙愛情。

阮眉承認聽見這四個字的時候,她在心底裏笑了一聲。

可也僅僅只是笑了一下。

她也曾經相信過愛情。

再也沒有然後了。

洪洋和阮眉熟門熟路地回了酒店,前臺的領班已經認識阮眉這張臉了,見到她還沖她熱情地問了個好。

洪洋對著阮眉說,“老子的人統統認識你了。”

阮眉說,“是呀,當少奶奶的感覺。”

“爽嗎?”

洪洋瞇著眼睛,“我看你很喜歡這種感覺。”

“有你在,我能到處橫著走,怎麽會不喜歡。”阮眉拽著洪洋的胳膊輕輕晃著,像是撒嬌一般,“爽死啦。”

爽死啦三個字,洪洋喉結上下動了動。

正好坐了電梯出來到房間門口,進了門就把她推在了床上。

阮眉皺眉,“先洗澡去!”

洪洋一邊解紐扣一邊過來,胸口肌肉緊實又好看,“不行,那你給我嘗點甜頭。”

阮眉從床上爬著過去,在洪洋嘴邊親了一下,“喏。”

洪洋按住她的臉回以深深的熱吻,隨後才喘著氣離開床邊,還像模像樣指著她,“給老子等著。”

結束是在一個小時後,阮眉整個人縮在被窩裏,等著各種情緒平息。

她翻了個身,手搭在了洪洋的肚子上,豎起一根手指頭,在他腹肌上輕輕劃著圈。

洪洋笑了,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指,沙啞的嗓音性感又低沈,“對了,那事情我查到了。”

阮眉眼神變了。

“不過沒查全。”洪洋松開她手指頭,改成撫摸她柔順的發絲,“十年前的確有場火災。但是被壓下來了。”

阮眉睫毛顫了顫,還要強裝沒事,“真的嗎?我果然猜對了。”

像是陷入回憶洪流,她感覺皮膚上傳來了被火燒的灼熱刺痛感,目光所及是一片火海煉獄,沒有人——沒有人可以救她出去。

直到洪洋的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實。

“寶貝啊,你能不能把你想知道的告訴我。”

洪洋低頭,看了一眼阮眉的臉。

小女人臉上寫滿了饜足,那眼裏濕漉漉的帶著水汽,一副磨人的模樣。

洪洋伸手撓小貓似的撓了撓她的下巴,“你告訴我,我才知道具體該怎麽查啊。”

“不了啦,我就知道這些就夠了。”

阮眉笑嘻嘻地摟住了洪洋結實的臂膀,小鳥依人四個字此時此刻極為襯她,“再說了,我如果要你去得罪人,你真的敢去得罪嗎?”

洪洋眼底掠過一絲深意,“這得看寶貝你的分量了。”

阮眉裝作難過,“真心寒,看來我還不夠重要。”

“已經挺重要的,至少現在我推了會議延後了時間,就為了來找你。”洪洋意味深長地看著阮眉那張千嬌百媚的臉,“明天我出差,乖點,知道嗎?”

“不乖呢?”阮眉眨眨眼睛。

“回來會受懲罰的。”洪洋低頭吻她,“惹我生氣不是個聰明選擇哦。”

阮眉沒說話,一派被嚇到了的樣子,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適當地示弱,“你看,你隨時隨地就會不要我,往好聽了說,我就是只唱歌給你聽的金絲雀。”

“金絲雀多幸福,有錢有房有男人。”洪洋將她抱在懷裏,像是在哄她,聲音卻顯得有些淡漠,“你啊,就別做那種外面的野鳥了,飛來飛去血汗築巢,我怕累著你。”

阮眉笑得花枝亂顫,“你最疼我了。”

兩人相擁而眠,如同摯愛。

午夜夢回,她從噩夢裏驚醒,看著身邊熟睡的男人,如同被什麽力量驅使著一般,她伸手,將手緩緩放在了洪洋的脖子上。

阮眉的手指那麽細,握攏的時候,卻原來也可以這樣毫不猶豫。

這個動作她曾經做過無數遍,無數遍都在心底裏重覆訓練,卻終究缺乏一個致命的時機。

她想,到底需要多少力量,可以一次性直接掐死一個男人。

洪洋,若你知道這樣一個我,還會能夠安穩地熟睡在我面前嗎?

顫抖的手指停留在洪洋的脖子上好久,她無力地垂下手指,停止了一切動作。

隨後女人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臉,低笑了一聲,笑意似乎掩蓋著什麽,直到整個肩膀都不停地哆嗦起來。

可是洪洋,我連當金絲雀的份都沒有。

我就是只野麻雀罷了。

阮眉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她茫然地看著陽光從窗戶外面曬進來,不適應地伸手鬧了鬧眼睛,隨後翻身下床。

腿還有點酸。

阮眉照了眼鏡子,看見洪洋在她脖子上留了個暧昧的吻。

嘖。

收拾了一下自己,阮眉也出門下樓退房,她一個人下樓的時候,路過同退房的男房客,一群人紛紛側目。

阮眉退了房,邁著步子去取車,走到停車庫的時候,手機振動,傳來聲音。

她一楞,纖細柔軟的身段倚在車邊,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有人發來一張偷拍她背影的照片。

往上看了眼聊天記錄,居然是給她轉一萬塊錢的那個帥哥。

阮眉頓了頓,那人又發來消息,“擡頭。”

阮眉意外,擡頭往遠處看,發現酒店地下停車庫裏有一輛熟悉的車子,車子邊上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嚴跡招手,“你說巧不巧?”

真挺巧的。

想到這人給過錢,阮眉笑瞇瞇地說,“你也剛從酒店下來?”

嚴跡上前,仔細觀察了一下阮眉的臉。

這是事後過夜清晨的臉吧。

素顏都能惹眼成這樣,他眼光不差啊。

嚴跡說,“跟誰結束呢?”

阮眉拉開車門,“說了嘛,金主爸爸。”

“餵。”嚴跡皺眉,幹脆直接拉開了她的副駕駛坐上去,阮眉被他這個動作弄得嚇了一跳,“坐我車幹嘛!沒車啊!”

嚴跡說,“車讓你撞了。”

“又沒撞壞,頂多保險杠……”阮眉頭一回語無倫次,“下,下車!”

“我tm想認識認識你,你天仙啊,還不讓搭訕?!”嚴跡怒了,“收錢時候態度這麽這麽好呢!”

“那你別給我轉那一萬塊!”阮眉柳眉倒豎,“自己錢多得送人裝大款,回頭又來說我,你想得挺美!”

嘿這小東西心裏門清啊。

嚴跡說,“我長得也不像壞人吧。”

阮眉看了看。

帥是挺帥的。

但她說,“反正不像好人。”

嚴跡樂了,“別,我真沒想幹什麽,就想認識你。”

阮眉說,“認識我幹嘛,攀親戚嗎,我看著也不像有錢人。”

嚴跡指著她方向盤車標,“不像有錢人?”

“有錢人給我買的。”阮眉說,“我窮人一個。”

嚴跡說,“能讓人給你買車,你本事不小吧。”

“過來就為了說這個?”

阮眉沒有好臉色,“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阮眉把喇叭拍得啪啪響,“你這人有病是不是,我有車。”

嚴跡感覺自己當大爺這麽多年,頭一回遇到一個軟硬不吃,就tm吃錢的女人。

雖然他一直覺得這世界上男人女人都利益至上,沒必要互相看不起——但是這麽眼裏只有錢的他頭一回見。

“告訴我你叫什麽。”

阮眉不依。

嚴跡對她特別有興趣,換做以前,他要是對別人有興趣,原因只可能是:那女人和外面的妖艷賤貨不一樣——然而現在,他對阮眉有興趣,因為她比外面的妖艷賤貨還要賤。

嚴跡說,“不說我就賴在這,不走了,副駕駛座挺舒服。”

說完他還自己折騰了一下副駕駛座的參數,調了個自己靠著更舒服的狀態。

阮眉說,“耍流氓呢!”

嚴跡非常喜歡看她著急的模樣,皺著眉毛,白嫩的臉能掐出水來,他說,“我倆跟一對似的,說出去誰信我對你耍流氓啊。”

阮眉漲紅臉色,“誰跟你一對呢,我不認識你。”

“我叫嚴跡,你隨時可以認識我。”嚴跡笑了,“嚴格的嚴,痕跡的跡。”

還自我介紹上了。

阮眉推他,那小手一碰到他就被他攥住了,嚴跡說,“你真的是有金主嗎?”

作又作的很,碰你又說滾。

阮眉死心塌地一口應下,像是豁出去了地說,“對!我就是,你有事就往後排排,我現在有人包著!”

嚴跡這回心裏挺覆雜的。

他一方面覺得挺好,阮眉是那種人,他睡到她砸錢就行。

一方面又覺得,她是那種人,他怎麽有點膈應。

看到了嚴跡臉上不大樂意的表情,阮眉趁著這個時候狠狠推了他一下,“下去,這我的車……”

嚴跡真的下去了。

阮眉看著他下車,車門都不幫她關上,她急得喊他,“車門關一下呀!”

嚴跡不聽,自顧自走到了自己車後備箱邊上。

阮眉看著他。

就看見他打開了大G的後備箱,從後面掏出一瓶紅酒。

阮眉楞住了,怎麽有人在車上還備著酒啊,不抓你抓誰。

結果嚴跡還裝備齊全地拿出了紅酒起子,順手順腳打開了紅酒,對準了咕嚕嚕喝了兩口。

阮眉按下車窗,“好心提醒你一句啊,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就見男人走兩步把紅酒丟進了垃圾桶,關了車後備箱,上鎖後直直沖她車子走來。

阮眉嚇了一跳,心說那紅酒不會是什麽變身藥吧,這人是要幹嘛啊。

下一秒,嚴跡回到了她的車子上,哐當一坐。

男人勾著唇笑,那笑比紅酒還醉人,他說,“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我現在喝了酒了,你看你順路能送我回家嗎?”

阮眉被他這操作震得一時半會沒回過神來。

緊跟著小女人氣急敗壞地說,“不認識你!下車!自己打車去!”

嚴跡說,“別啊,好歹是互相撞過的交情。”

“自己非要喝酒的!還賴我這!”

“我這叫戰術性喝酒。”

他伸手過來就要抓著阮眉,然後不顧阮眉掙紮,那節骨分明的手指就強硬地插進了她柔軟的指縫裏,非要和她十指相扣。

嚴跡說,“你不送我,把錢還我。”

到了她口袋裏的錢,還有還回去的道理?!

阮眉就像被人搶了食物的小動物,嬌俏的臉上帶著怒意,“這是你自己給我的,收回去了我的車子誰來修?我的錢就是我的!你動我感情可以,動我錢不行!”

嚴跡盯著她那張艷麗的臉好一會,罵了一句媽的狐貍精,就直直按著她親上去。

阮眉被按在駕駛座上,兩條細長白嫩的腿直蹬,嚴跡松開她,沙啞地說,“你出來多少錢一次?”

那眼神活脫脫把她當什麽的眼神。

阮眉被他氣得哆嗦,語無倫次,“滾開,下車!”

“滾不了了。”嚴跡說,“去我家。”

“我又不是高德地圖。”阮眉狠狠瞪他一眼,“還導航上了。”

嚴跡亂笑,伸手按在阮眉的頭頂,直撓她的頭發,見她發型淩亂,又想替她整理發絲。結果被阮眉一下子狠狠拍開,“你快下車。沒空陪你玩。”

“可我真的喝酒了啊,你也看見了,我這要是開出去了,肯定出事。”

嚴跡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容,看著阮眉有氣無處撒的樣子,他說,“你忍心啊?送我回家吧。”

阮眉想都不想,“撞死你得了。”

嚴跡琢磨了一會,直起身子,“給錢的。”

阮眉的眼珠子稍微轉過來了一點。

嚴跡直樂,“一公裏一千塊。”

阮眉扭過臉來,眉開眼笑,“家地址在哪?我送您。”

“……”賤人!!!!

心裏罵著,嚴跡還是給了地址。

在說完價格之後,阮眉對他的服務態度直線上升,一路上還給他放起了歌兒。

按照嚴跡報的地址,阮眉跟著導航走,車子開得穩穩妥妥,倒也安全。

嚴跡盯著她認真開車的側臉,阮眉仔細目視前方,秀挺的鼻梁下粉色的唇微微張著,漂亮得不得了。

男人喉結上下動了動,問她,“你多大啦?”

阮眉說,“一百歲的老妖怪啦。”

嘿,還挺防備。

嚴跡說,“你都送我回家了,我了解了解你,不行嗎?”

正好紅燈,阮眉轉過臉來看了嚴跡一眼,紅唇一張一合,說,“送你回家是因為你給錢,不是我想和你發展什麽關系。”

完了還小眼神一瞪,阮眉是真的不耐煩了,奈何表現出來的臉上情緒就是又作又嗔。

那眼神太帶感了,嚴跡楞是讓她看得直冒邪火,他說,“你今天怎麽不去陪你金主?”

又是問名字,又要調查她生活。

阮眉說,“你話怎麽這麽多。”

嚴跡說,“認識認識。”

阮眉不說話,一路送他到了小區樓下,嚴跡下車,她沒下車。

於是男人繞到駕駛座邊上來,敲敲車窗。

“不來我家坐會?”

阮眉看了一眼周邊,嚴跡住的地方二十萬一平方,貴得不行。

她皺著眉毛,“這地方不好停車……”

這是松口了。

嚴跡笑起來帥氣又瀟灑,“停我車位上。”

說完直接指揮著阮眉說,“就前面,看見那一排空位了嗎?”

阮眉打轉方向盤,“啊?哪個啊。”

嚴跡說,“隨便停,都是我的。”

“……”

阮眉也沒客氣,直接橫著就開進去了,跨了兩個車位,下車後跑到車頭看了眼。

嚴跡看她還挺在意的,就跟著問道,“什麽時候去修車頭?我有朋友專門弄這個,可以幫你修好。”

阮眉拎著包,一臉防備,“幹嘛對我這麽好?”

嚴跡上去摸她頭發,“你說呢?”

阮眉沒閃沒躲,跟著他往電梯走,嚴跡說,“不怕我是壞人啊?”

阮眉說,“壞人住不起這地方。”

嚴跡樂了,“你居然知道價格?”這也太專業了吧。

阮眉嗯了一聲。

她在這也有房。

就是沒說出來。

跟著去了嚴跡的房子,進門男人替她拿了一雙拖鞋,阮眉往裏看了一眼,裝修很豪華,面積也不小,她問了一句,“坐哪兒?”

“沙發上,隨便坐。”

嚴跡進去折騰零食,阮眉在他家第一件事就是連WiFi。

過了一會,阮眉喊他,“WiFi密碼多少啊嚴跡。”

嚴跡抱著零食出來,“你叫我什麽?”

阮眉說,“嚴跡啊。”

這不是他自己介紹的嗎?

嚴跡笑著占便宜,“再喊一次。”

阮眉雞皮疙瘩起來了,“你有病啊!”

嚴跡說,“你有藥嗎?”

說完將零食塞了過去,他還打開了電視機,順手順腳地坐在了阮眉的邊上。

身體貼得極近,他一張手就能把她整個人圈在他懷中。

他說,“下午沒事就待我家。”

阮眉往邊上躲了躲,“有事。”

尾音拖長。

都到他家了。

嚴跡心裏癢得不得了,“有什麽事?比我還重要嗎?”

阮眉多看了嚴跡一眼,自顧自撕開了一包零食,隨後輕飄飄地說道,“你哪有我等下要辦的事情重要?”

她一會要去房產交易中心呢。

郊區有套別墅得賣了,難得找到一個肯買的,她想趕緊出手。

因為那地段房子純屬有價無市,所以得抓著機會。

嚴跡挑眉,“那看來你今天下午不能陪我了,去哪裏?”

阮眉想了想,“咖啡廳,和小姐妹聊天。”

嚴跡摸她臉,被阮眉躲開了。

“你這人怎麽老是動手動腳。”

“我什麽意思你看不出來嗎?”

嚴跡托著下巴,拉出一條優越的下頜線,他說,“不然我閑著沒事纏著你幹嘛?”

他想睡她啊。

阮眉坦誠地看著他,那一瞬間嚴跡居然覺得她的眼睛看起來無比純真。

後知後覺男人在心裏發笑,純真?這種女人估計最能裝純。

阮眉說,“我本來也不能在你家待太久,我幹爹知道了會生氣。”

嗬,還真敢說。

“那你上來我家幹嘛?”嚴跡瞇著眼笑,笑意涼薄。

阮眉說,“因為你家看起來有錢。”

所以她上來了。

“這算什麽?拉攏和發展未來的客戶?”嚴跡冷笑。

阮眉點頭,漂亮白嫩的小臉上寫滿了一本正經,“你不會還要我說點什麽好聽的吧?”

那可不,哪個女人不是說他嚴少長得帥腔調濃跟著他的?

而且最開始看中他錢的女人,到最後都會想要他人。

但是眼前這個,一張嘴就是,你看起來有錢。

阮眉又說,“你要是住別的地方,興許我就不上來了。”

她不是傻子,知道嚴跡對她的想法。但是,錢才值得她為別人腦海裏的想法買單。

“……”嚴跡說,“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臉嗎?”

心臟刺痛了一下。

但也僅是一下下,阮眉笑了,千嬌百媚,世界顛倒。

她說,“不要。”

嚴跡盯著她好一會,一伸手把她攬了過來。

腰真細啊。

阮眉裝模作樣推了一把,沒推動,算了。

男人的肩膀寬闊又溫暖,靠一靠怎麽了。

她就這麽倚在嚴跡身上,嚴跡把手伸進她撕開的包裝盒裏,被阮眉一下子拍掉。

柳眉皺在一起,表情嚴肅,“不準吃我的!”

嚴跡看她一副護食的樣子,就想到了剛才車上他說還錢的時候小女人臉上的著急表情,他樂了,“你屬狗的啊?”

阮眉把零食舉高高,高過頭頂,不想讓嚴跡碰到,“屬狗怎麽了?”

“好歹是在我家。你還想吃獨食?”

嚴跡長手長腳的,隨隨便便將她的零食搶了過來。

阮眉叫了一聲,又耷拉下肩膀,活像個到嘴的肉被拿開的小狗。嚴跡覺得她這種時候可愛得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女人,但是偏偏——

她口口聲聲自己的金主大人。

嚴跡想了想,幹脆直白問,“你金主養你到什麽時候?”

阮眉倒是想也不想回答,“等他玩膩了。”

“……”還真不藏著掖著。

以色侍人,待美色遠去,就只剩下後悔和寂寞了。

如今這樣豁的出去,等到以後,受到的便是孤獨一輩子的報應。

嚴跡意味深長地打量阮眉,“你不怕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嗎?”

阮眉手一僵。

細細看去還在隱隱顫抖。

而後女人收攏了手指,無意識地攥成了一個拳頭。

可她笑著像是無所謂似的說,“我早就被罵過了,也不介意再來這點兒。”

那一瞬間,嚴跡似乎在她眼裏看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情緒。

可是很快,那些情緒悉數被吞沒在漆黑的瞳仁裏。

阮眉倚著他,笑得沒心沒肺,“臉面和金錢,我總得選一個。”

嚴跡覺得,哪怕現在他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不要臉,賤人一個,阮眉都會毫無負擔地應下。

然後挨完罵,再笑瞇瞇來伺候他。

這個人是沒有一丁點底線和尊嚴嗎?

他清楚知道,他是嫌臟的。

可是,他又特別想了解她。

為了轉移話題,嚴跡挑了個電影放起來,阮眉也順著臺階下,乖乖地倚著他。

不管什麽時候,她能完美配合別人。

這電影看了一個多小時,有人給阮眉打來了一個電話。

這一個小時裏嚴跡從摸小手到捏著人家腰,上下滑,就差整個人貼上去了,結果這個時候電話來了。

阮眉把他推開,紅唇微張,說,“查崗呢。”

嬌滴滴的聲音,讓嚴跡現在就想把她按在沙發上。

她接通了電話,“餵。”

洪洋剛下飛機,神清氣爽地在等行李,“小東西,我剛落地。”

“那就好。”阮眉笑著說,“一會先去酒店吧?”

“嗯。”洪洋勾著唇,“想要什麽東西?可以跟我說了,我回來幫你帶回來。”

阮眉皺眉,“不要了,我可不敢再要你帶來的紀念品。”

上回的代價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洪洋貌似在對面哄了她幾句,阮眉掛了電話,隨後察覺到了嚴跡投來的意味深長的目光。

她說,“怎麽了?”

“金主大人?”

“嗯。”

“怎麽感覺像是有事情?”

嚴跡看了阮眉一眼,“發生過什麽?”

“金主爸爸有老婆。”

阮眉睜著眼睛,像是陷入了茫然,“他前一次出國,準備了兩份禮物,一份給我,一份給他老婆,這事兒被他老婆知道了。那會我還不知道原來他已婚呢。然後被打了一頓。”

說完她笑了笑,“一個人去醫院的。”

言下之意洪洋丟著她一個人去了,壓根也沒在意阮眉的死活。

正妻總是比外面的情人重要的。

若是打起來,正常有腦子的男人也清楚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所有那些出軌之類的骯臟詞匯,統統丟給外面的情人受著就好了。

而他們一轉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興許還能獲得妻子的感動認同和另眼相待。

嚴跡楞了楞,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看起來她金主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嘛。

“那你幹嘛還跟著他?”

“有錢啊。”

阮眉說得特別輕巧,“在外面亂搞過的男人是戒不掉這個愛好的,哪怕沒有我,他肯定會找另外的。既然總歸要找人,為什麽那個人不能是我。”

邏輯上還特別通順。

“不怕再被打嗎?”

阮眉笑說,“怕啊,特別怕。”

她很怕沒命了。

只是……

嚴跡直視她,“什麽事讓你能這樣豁的出去?”

阮眉搖搖頭,聲音柔軟,“我只是想活著而已。但是活著這件事,就要用盡我全力了。”

說完她站起來,“我該走了,一會下午真的還有事。”

“忙完了晚上過來陪我吧。”

嚴跡舔了舔唇。

“給錢的。”

這三個字是不是已經成為了萬能藥?

阮眉很想問問,臉上卻只剩下笑意。

是她令男人這麽覺得的,又有什麽好辯解。

只是想了想,又覺得有些諷刺。

他們才認識這麽點時間,如果她真的認為嚴跡是想幫她脫離苦海而如此關心的話,那她也太傻了。

嚴跡看起來好奇又熱切地關心了那麽多,到頭來還是出於那些居高臨下的同情和新鮮感作祟罷了。

她不會再讓自己從懸崖摔下去第二次。

這世道,婊子尚能茍活,傻子死路一條。

可是阮眉走的時候,還是笑得眉眼彎彎。

就仿佛剛才心裏那些驚濤駭浪,只是電光火石般的一瞬間。

她很快就又堆滿了笑容,沒心沒肺地跟著嚴跡打了招呼,“我先走了。”

說完邁開兩條又細又長的腿。

嚴跡扒拉著門看她,眼裏帶著戲謔,故意學著她的聲音說,“我晚上等你呦。”

“呸。”阮眉說,“打錢!”

“……”媽的,還不好騙啊。

阮眉走了,嚴跡一個人關了門回來,他笑了笑,眼神冰冷。

剛才阮眉手機裏那人聲音,他認得。

洪洋啊。

撞槍口上了。

阮眉去房產交易中心遲到了十分鐘,買家和中介等在那裏,原本買家想發飆,卻見有輛寶馬M2跟飛似的開進來,然後車門一拉——走下來一個長發飄飄的美女。

美中不足的是這車頭好像撞過,有點歪。

不過沒關系,這美女哪哪都是頂峰的,尤其是她笑著踩著高跟小跑過來,聲音甜軟地道歉說,“抱歉抱歉,從另一端過來,沒想到今兒路堵,晚到了,實在抱歉……”

中介順桿爬,“哎呀,女孩子開車總歸會路上更註意點,遇到堵車還是安全出行要緊,才十分鐘,沒事兒。”

沒事兒個屁,之前約好的時間剛過了五秒,他背後那個老祖宗就開始發飆,念叨著什麽沒時間觀念,就差直接砸了房產交易中心了。

現在一看阮眉的臉,老男人又跟人家笑上了。

中介尋思,長得好看真便利啊。

阮眉單手撩頭發,另一只手將房產證遞過去,“那個,流程怎麽走,您帶我。”

中介自告奮勇,“我來我來,阮小姐您跟我過來,那個窗口取個號。”

阮眉嗯了一聲,跟著去了。

中介扭頭又喊,“邵先生您先等等,一會簽合同需要您——”

“懂。”

邵先生也不是頭一回買房了,就點點頭。

說完對著阮眉的背影,男人收回了視線。

整個流程大概一小時,這房子過到了男人名下。

轉過去的時候阮眉順帶看了一眼男人的名字。

邵振東。

阮眉挑眉,擡頭望天想了想,這名字是不是有點熟悉?

邵振東邵振東……

在哪聽過呢?

還來不及想的時候,對面男人說,“阮小姐名字很耳熟啊。”

阮眉一驚。

她立刻換上笑臉,不顯殷勤尷尬反倒天真爛漫,“是嗎,那還真的挺巧呀。”

邵振東站得筆挺摩挲著合同,隨後將合同收了起來,點頭,“多謝阮小姐今天抽空過來辦理事情。”

公事公辦的老幹部口吻。

不過阮眉倒也笑得開心,雖然眼前的男人老了點,夠當她爹,但是好歹是買了她房子的,她也沒必要跟有錢的大佬過不去。

道了再見,阮眉等著銀行把買房全款劃過來,上車後她喘了口氣,感覺像是終於了卻一樁大事。

曾經有人笑得放肆張揚,口口聲聲要金屋藏嬌,建造一個只有他和她生活的地方。

誰料想,這棟別墅卻成為了她的牢籠。

如今終於賣出去了。

她再也不用被噩夢糾纏了。

阮眉沒發動車子,只是攥緊了自己隱隱發抖的手指。

事情辦完之後她沒有去找嚴跡,回了自己家躺下開始護膚做面膜。

一直到了晚上,這期間嚴跡也沒有再來找過她。

他不缺女人,自然不會只盯著她。

真的以為自己對某個男人來說是特別的話,那只能說明吃的虧還不夠多。

阮眉了然地笑著收起手機。

那些充滿愛意的情話,也不過是隨口就來的調情罷了。

誰當真,誰才是傻子。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阮眉仔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五官,琢磨著要不要去哪裏做個微調,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漂亮一點。

這個時候正好洪洋又打來電話,接起來便是,“我會提前回來。”

阮眉察覺洪洋這是變著法子在哄她呢。

哄他之前提了紀念品那茬。

只是如果要哄,當時就能哄了。

現在才來,不過是忙完了記起來了,再隨心所欲哄哄施舍。

但是她還是笑著說,“好呀,是因為想我了嗎?”

“小妖精,就是想你了。”

洪洋順著臺階下,“可是你不要我的紀念品,這可怎麽辦呢,買了要丟嗎?”

阮眉故作生氣,“說了不要了,你還買。”

“我這次買的肯定是你喜歡的。”

洪洋加重了音調,“獨一無二的。”

這是在暗示她,這回沒給老婆買。

她獨一份。

阮眉也不稀罕獨一份。

她說,“哇,真的嗎,哼哼,那我勉為其難收下了。”

洪洋聽到這話,笑了,“好了,別氣了,上回的事情……你就忘記好不好嘛,你乖乖在我這裏,哪兒都別去,我能保你不出事。”

阮眉嬌嗔,“你這個大渣男。”

“我渣男不是正好和你般配。”

洪洋笑瞇瞇地咧嘴,“小東西,回頭人人喊打了,我一定拉上你一起逃跑。”

吹吧。

上回被打了,她一個人走的。

阮眉不會再信第二次。

打完電話,手機重新恢覆平靜,阮眉也靜靜地盯著微信聊天框裏嚴跡那個名字看了一會。

也就看了一會,她將手機按滅了。

但是阮眉沒想到,洪洋人還沒到,他老婆先到了。

第二天傍晚,她想出門吃點東西,結果被堵在了家門口。

洪洋的老婆高跟鞋小皮裙大紅唇,帶了人將她的家門堵了個嚴嚴實實,甚至還帶了拍照的。

阮眉沒想到開門能遇見這種事兒,都來不及關門,那高跟鞋一腳就插在了門縫裏,隨後人多勢眾硬生生扳開了她的家門,“呦,你這臭小三還知道見不得人呢?”

阮眉往後退了兩步,洪洋正妻見她一副素顏又清純柔弱的樣子,看了就來氣,進她家第一件事就是砸砸砸。

也不管值不值錢,手邊有什麽砸什麽。

還要喊著,“賤女人你不得好死!上回沒打夠是不是?苦頭沒吃夠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洪洋的銀行卡短信我也收的到!他定制了一套刻著你名字的限量版手鏈!”

阮眉心裏涼涼的,一時居然痛都痛不起來。

她輕輕捶了兩下胸口。

別是壞了吧。

“還敢給我裝無辜!”

正妻和一幫好友上前來,抓住了阮眉的頭發,她沒多掙紮,越掙紮越容易招打。

她只是護住了臉。

“賤人!!”正妻眼眶通紅,恨不得殺了阮眉才解氣,“你祖宗十八代的臉都給你丟盡了!爛胚子!你媽知道你在外面亂搞給別人做小三嗎!你要不要臉!!”

阮眉護著臉,感覺頭發被抓下來不少,那疼痛牽扯著頭皮,讓她直抽涼氣。

可是她一聲不吭。

“你活該!你被打活該!你被打死都沒人心疼!”

“在幹嘛!”

門口傳來一聲男人的低沈呵斥,緊跟著有人奪步而來,阮眉在混亂中感覺自己被人抓住往上提了一把,靠上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洪洋手裏拎著禮盒,另一只手攬著阮眉,站在人群中間被他老婆和老婆的朋友團團圍住,眼神冷得可怕,“造反是不是!”

他老婆又是打又是鬧,對著洪洋哭喊,“你個沒良心的玩意兒,外面的女人好玩嗎!你憑什麽給她單獨買禮物,她破壞我的家庭,你還護著她!”

字字句句真心被踐踏。

口口聲聲卻不提離婚。

倒是洪洋,笑了一聲,“那要不,離婚?我分你一半財產,你看怎麽樣,以後愛買什麽買什麽。”

洪洋的老婆楞住了。

她哆嗦著差點往後一倒暈過去,還好被友人扶住了。

友人說,“洪洋你怎麽這樣!這可是你老婆啊!你這個渣男!垃圾!”

“對,我是挺對不起她的。”

洪洋面無表情,“所以我說了,離婚吧,我凈身出戶都行。”

老婆一聽離婚,拼命搖頭,“不,我不離婚——我不!只要你和她斷了,我還能原諒你——”

“你弄死一個她,還會有第二個。所以啊,你有事來打我啊,打她能解決什麽呢?又解決不了問題,萬一沒打死,她跑我跟前一哭一鬧,我回頭還是來罵你,你這筆賬真的不會算嗎?”

能這樣鐵石心腸地說出不要臉的話的男人,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

洪洋說完兩手一攤,隨後轉身,扶著阮眉。

友人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豪門裏的男人難道都是這樣——這樣無情無義的嗎?!

“你太過分了!那個小三值得你這樣說話?她破壞家庭,你為什麽還要說得像是你老婆做錯了一樣!”

“不,不是她。”

洪洋說,“是我和她。一個人破壞不了家庭,渣男賤女勾搭在一起才能。”

把阮眉抱到了沙發上,洪洋這才扭頭看了門口的他們一眼,像是看笑話似的。

他說,“連垃圾都丟不掉的人,在垃圾眼裏也是垃圾。”

“你以為我們舍不得打你是不是?!”友人也被氣得發抖,“連你一起打!離婚!狗東西!你這種男人就該出門被車撞死!我閨蜜怎麽就不敢和你離婚了?我閨蜜離了你才能擁有新生活!”

結果老婆拉扯著自己的友人,哭嚎著,“不要打!不準打我老公!你不準傷害他!”

友人的臉色被氣得一會青一會白,咤紫嫣紅,甚是好看。

這個時候,阮眉發出一聲叫喊,“都滾出去!”

友人楞住了,正妻楞住了。

阮眉指著洪洋,一字一句,“你,也滾。”

洪洋沒想到阮眉連著自己一起讓滾。

他怔住了幾秒,回過神來把另一只手裏一直沒拿出來的禮盒遞給阮眉,“生氣了?”

阮眉顯得最見不得的就是這個。

她像是受了刺激似的,舉著那還沒開封的禮盒,直接往外砸。

洪洋老婆當初怎麽砸的她家具,她現在就怎麽砸的禮盒。

氣紅了眼睛,對著所有人說,“都滾出去!都滾出去!”

洪洋再想安慰,女人已經把他狠狠推開。

他沒想到阮眉還有這力氣,又理解,是被逼狠了。

她往外推著他,“滾啊都!再不滾我報警了!”

那聲音都被撕破了。

來的人紛紛楞住,怎麽感覺……好像他們欺負人似的?

呸,這做小三的還喊上委屈了,什麽世道吶!

想了想又一窩蜂圍上來,“你報警啊!你想臭名昭著你就報警吧!”

“還有臉報警!報了警讓巡捕來抓你嗎!”

阮眉沒說話,她就紅著眼睛縮在沙發上,饒是被氣得發抖,卻也沒掉一滴眼淚。

掉眼淚,在這幫人面前,是廉價的。

最後是洪洋怒喊了一聲,“都出去!”

一幫人不可置信,“洪洋你——”

“都給我出去!”

洪洋轉身看著自己老婆,“不出去就離婚,我現在就叫律師過來。”

老婆急得手腳發軟,“不要,洪洋,我不要離婚,都是他們慫恿我,說什麽要去搞死阮眉,我才找這麽多人來的,你千萬別跟我離婚……”

扶著她的友人重重嘆了口氣。

他老婆哭喊著,“都怪你!非要在我耳邊吹風!都怪你!教我忍不了!我離婚都怪你!”

友人裏外不是人。

洪洋冷笑,“鬧完了帶人出去。”

他老婆瑟瑟發抖,“我知道,我這就出去,你別叫律師來,洪洋,我最愛你了,你千萬別跟我離婚——”

鬧劇似的,一幫人氣勢洶洶上門,又散作一團退出去。

房間裏只剩下洪洋和阮眉。

還有一地淩亂的家具。

洪洋皺著眉,“我重新幫你買。”

阮眉縮在沙發上抱著自己,沒說話。

洪洋又說,“眉眉,我真不知道……”

“滾出去。”

阮眉的聲音已經在發抖了。

她不想在洪洋面前掉眼淚。

“放過我吧。”

阮眉低著頭,天鵝頸白皙纖細,她顫抖著,“洪洋,放過我吧。”

洪洋見過阮眉求人無數次,次次都是諂媚又討好,甜心一般倚著你,笑得千嬌百媚。

她就是個靠著男人活的玩意兒。

沒皮沒臉的,要不是臉蛋身材好,她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又怎會惹人真心疼。

可是他沒見她這樣像是被人掐斷了似的求人。

洪洋站在那裏好久,過去抱了抱她。

阮眉沒有反抗,只是細微的顫抖被洪洋的手感知到了,男人更加用力抱住了她。

阮眉收拾好自己情緒,重新擡起頭來,努力裝出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行了,我一會叫阿姨收拾一下。”

看著她淩亂的頭發,洪洋說,“你……沒事吧?”

問這個問題像個傻批似的。

但是阮眉扯出一副笑臉來,“沒事,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做好了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光了戳著脊梁骨打罵的準備。

洪洋一時竟不知道從哪開始安慰。

只能幫著收拾了一下家裏淩亂的場面,用掃帚把砸壞了的家具都掃到了一起。

男人養尊處優慣了,從來不做家務,笨拙地拿著掃帚胡亂地掃地。

看得出來算是很降低格調在哄阮眉了。

阮眉還是縮在那裏,一小團,她看著洪洋高大挺直的背影,問他,“你真的會離婚嗎?”

洪洋不答。

“你離婚了,會娶我嗎?”

有的時候,沈默就是一種回答。

阮眉覺得自己好笑,也就不再問下去。

洪洋裝模作樣掃了掃地,最後掃把隨便往角落裏一放又湊過來,手裏拎著剛才被她丟在地上的禮盒。

包裝都砸了個缺口。

洪洋用力在缺口上按了按,讓包裝盒稍微恢覆了一點原來的樣子,隨後遞給阮眉,“真的不看看?”

阮眉沒說話,擡起頭來看他的時候眼眶微紅。

洪洋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居然不敢去看她眼睛。

再開口說話的時候,嗓音已然有點沙啞,“我……挑了很久的。”

說完自作主張替阮眉拆了,然後討好似的將那手鐲拿了出來。

細細看去,裏面是刻了字的。

而且刻的是阮眉和洪洋一起的名字。

阮眉沒說話,心哆嗦得厲害。

“為什麽……要把名字刻在一起?”

戶口本上名字都不是一起的。

手鐲上倒是非要刻一起。

也難怪他妻子恨她入骨。

他妻子沒做錯。

做錯的是她。

洪洋啞巴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在他眼裏,阮眉就是個沒了他活不下去的女人,她美好又精致,卻只為討好男人生存——洪洋以為這樣的人,是不用在乎她的感受和臉面的。

所以自己有沒有結婚,到底喜不喜歡她,這些都沒必要讓阮眉知道。

可是上次買禮物的事情,那是阮眉第一次被人打。

他隔著人群遠遠看見她被一群人包圍住,捂著臉也不吭聲辯解的時候,心就刺了一下。

他有錯,他知道的,他不該出軌,跟不該瞞著阮眉他有家室的事情。

然而眾人散場的時候,阮眉渾身淩亂一個人站起來,看了他一眼,既沒怨懟,也沒有失望,只有坦然。

像是她不愛他,所以也無所謂被打的坦然。

洪洋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麽,一轉身就陪著妻子走了,丟下她一個人站在那裏。

孤零零的,像個鬼魂。

而如今,那雙眼裏終於有了些許歇斯底裏的情緒。

洪洋不顧阮眉掙紮,將手鐲給阮眉帶上,“挺好看的。”

阮眉反抗不過,最後只能笑著說,“我配不起。”

那笑看著太紮眼了。

“我覺得挺配你的。”

洪洋抓緊了她的手,像是怕她逃跑一般,“阮眉,你聽我說,我今天真的不知道她又會來找你——”

還好他特意提前回來了,要是他沒回來呢。

阮眉沒說話,搖搖頭,“沒事,我習慣了。”

習慣了兩個字說得我見猶憐。

洪洋一張帥臉上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眉眉……”

阮眉說,“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洪洋也真挺奇怪的,老婆和小三打起來,居然向著小三,這不是在侮辱自己妻子的尊嚴嗎?

可難道他真愛極了這個小三嗎?不,真愛就不會讓人家變小三,背負罵名。

阮眉搖了搖頭,進去房間,晚飯也不吃了,想直接一覺睡過去,豈料背後洪洋跟進來,伸手摟住了她的腰,“眉眉,別氣了,我會保著你的。”

“我一個人也沒事——”

“再被抓回去嗎?“

洪洋的聲音就跟惡魔似的在背後響起,“阮眉,你除了討好我,無路可走。”

話音裏並沒有寵愛。

只有威脅。

阮眉背影一僵,被洪洋抱在懷裏,男人能夠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她的顫抖。

想到了剛才的事情,阮眉便胡亂地伸手扯開洪洋,豈料男人更霸道,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而且還是公主抱。

她那麽瘦,洪洋覺得抱她不用費任何力氣。

身體陷入了柔軟的床墊裏。

這裏所有的家具都是洪洋準備的,包括床單都是名貴的材料。

可是現在這些觸感美好的東西卻讓阮眉渾身哆嗦。

洪洋撐在床上看她一會,而後低頭吻她。

阮眉氣狠了,死死咬著牙,攥著拳頭。

洪洋伸手像是哄小狗似的,摸了摸阮眉的頭發,他說,“乖,別氣了。”

阮眉搖頭。

洪洋甚至覺得她下一秒眼淚要溢出來。

他怎麽就這麽喜歡看見她哭呢,仿佛回到兩年前她淩亂地被人追得走投無路的時候,跌跌撞撞奔跑以致摔跪在他面前。

緩緩擡頭那一刻,眼淚從她眼裏掉下來。

這是何等驚艷又脆弱的美麗啊。

那個時候洪洋就在想,只要她張嘴,只要她求他,他就什麽都答應她。

——就如同現在。

囚禁她,折斷她。

他用最溫柔的方法和她十指相扣。

夜色越來越深,直到所有一切偃旗息鼓,阮眉躺在床上喘著氣,眼角還帶著淚滴。

洪洋將她摟過來,哄小孩兒似的,“還生氣?”

阮眉撇開眼睛。

他好像從沒考慮過阮眉的感受,阮眉拿他錢,哄他高興便是了。

哪有他一次又一次哄著阮眉的道理?

失了些耐心,洪洋頗為用力地扳著她的下巴,“眉眉,看著我。”

阮眉擡頭,眼神虛無。

不知道為什麽洪洋心臟顫了顫,隨後道,“有件事兒,最近需要你幫我去做一下。”

阮眉臉色愈發蒼白,像極了即將得知噩耗的亡國公主。

“有個合作商要見面。”洪洋眨眨眼睛,那語調分明是充滿暧昧的,眼裏卻冰冷無情,“你陪我一起?”

阮眉望著洪洋的臉,隨後她不可置信地從他懷裏掙紮著撤出來,“你——”

他……要她做什麽?

以前做生意場面從來不讓她加入牽扯,為什麽……

阮眉說話開始發抖了,“洪洋,你要讓我做什麽——”

洪洋的聲音壓下來,像是在安慰她,卻讓阮眉心裏發寒。

他說,“別擔心,就是普通的飯局上喝喝酒吃吃菜,眉眉,我需要你幫忙。”

這個男人……

緊繃在阮眉腦子裏那根弦徹底斷了。

她說,“你利用我?”

洪洋親了她一口,“互相利用罷了,眉眉,你也是躲在我背後才能逃出來的。”

阮眉眼裏的最後一點光也像是湮滅了似的。

她平日裏萬種風情千嬌百媚,看起來誰都喜歡,卻又誰都不喜歡。

她只喜歡錢,因為她清楚只有喜歡錢才最安全。

喜歡上別人,都是深淵。

阮眉改笑,就換做日常那種嫵媚又嬌嗔的笑。

她說,“別生氣嘛,我就問問,人家擔心你從此不要我了。”

阮眉笑得沒心沒肺,洪洋摸著她頭發,也不管她是否發自真心。

她覺得自己要是在古代,肯定是亡國了還能隔江成天唱後庭花的那種女人。

“乖。”

洪洋道,“有我在,你放心。”

他口口聲聲在保護她,事實上呢?

阮眉看著窗外,無力的疲憊感襲來。

洪洋陪著她睡了一覺,醒來阮眉再次睜眼,他居然還在身邊。

阮眉揉著眼睛,“你怎麽沒回家?”

洪洋還困,翻了個身把她蓋住,“煩死了,家裏老婆肯定得鬧。”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一開始還要結婚。”

阮眉從床邊下去,套了一件睡衣,“只會讓你老婆更恨我。”

“家裏指定的,你以為呢?”洪洋這會兒也算是清醒了,“要不那句話怎麽傳出來的,男人到了中年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

將自己心底的麻木和惡意毫無遮掩地暴露。

那平淡的口吻讓阮眉驚了驚,而後她說,“當你老婆真倒黴。”

應該有很多女人喜歡他,甚至做夢都想成為他的老婆。

誰又知道洪洋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呢?

聽到阮眉這麽評價,洪洋沒否認,“所以啊,我不離婚這叫為民除害。”

阮眉回頭看了洪洋一眼。

洪洋又高又帥,年輕又有錢,走出去一直都是讓女生驚嘆的那種男人。只可惜這層皮囊下靈魂骯臟不堪——非要論起他和阮眉誰更無恥一點,阮眉覺得,洪洋並不輸給自己。

阮眉穿好了衣服洗漱完畢再走出來的時候,洪洋還躺在床上看手機。

她說,“你今天沒事做嗎?”

洪洋眉梢一挑,狂放潦倒,“怎麽?開始趕我走了?”

阮眉搖頭,過去重新靠在他臂彎裏,用親昵的語氣道,“你要在我這住幾天?”

洪洋咧嘴笑了笑,“小寶貝願意陪我幾天?”

他這是懶得回家面對妻子,幹脆賴在阮眉這裏呢。

阮眉嬌嗔道,“我這裏你當然是愛住多久住多久了,只是你這樣不去解決一下妻子的問題,真的好嗎?”

“時間能解決一切。”

洪洋當做沒聽見似的,漫不經心道,“她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時間長了就什麽都好了。”

時間長了……

阮眉像是出神一般,盯著自己的手掌心,慢慢收攏了手指。

到頭來,她還是記憶的奴隸。

住在洪洋打造的鳥籠裏,也不過是從一個虎穴,跳入了另一個狼窩。

“眉眉。”洪洋像是心情大好,一點看不出來家裏老婆跟小三打起來了的焦慮樣,“這兩天陪你去買東西吧,回頭見合作商,需要打扮。”

話都挑明了,阮眉再聽不懂就是傻子。

然而。

——幾天後阮眉站在米其林餐廳包間裏的時候,整個人都楞住了。

嚴跡笑得意氣風發地坐在她對面,沖她招手,“呦。”

合作商?

阮眉往外看了一眼,確認洪洋沒帶著自己走錯地方。

對面有人在招呼,“洪洋來了?快坐下,咦,又換了個美女?”

她也只能當做什麽都不懂似的笑,優雅窈窕的身段從進門開始就被裏面的幾個男人打量,從頭到腳沒一處地方放過。

這位置安排得可真巧妙,阮眉左邊緊靠洪洋,右邊就挨著嚴跡,簡直被夾在中間動彈不得。

她看了嚴跡一眼,嚴跡在她坐下後笑瞇瞇地和她搭訕,一張臉帥得不像話,“驚喜不驚喜?”

洪洋冷冷出聲,“怎麽,你們後續還有故事?”

嚴跡之前找洪洋調查的就是阮眉的車牌號,原本以為修完車沒後文了,聽這口氣,嚴跡和阮眉好像還有別的來往的樣子。

阮眉臉上只是掠過了一瞬間的僵硬,隨後她便笑著挽住了一邊洪洋的肩膀,說,“瞧呀,這個就是上次把你送我的車撞了的。”

這種情況下,還不如誠實說。

洪洋聽到她坦白,倒是臉色稍微好轉,當著嚴跡的面捏了捏阮眉的臉,“我看你們兩個眉來眼去好像還挺合適的。”

阮眉面不改色,“那上次吃飯,人家還說我倆站一起絕配呢。”

就她嘴甜。

洪洋夾了肉放她碗裏,而後意味深長看了對面嚴跡一眼。

嚴跡正笑得咬牙切齒地喝著紅酒。

阮眉覺得下一秒紅酒杯都要被嚴跡捏碎了。

洪洋裝模作樣又重新介紹阮眉和嚴跡認識,隨後對著阮眉道,“這個就是我的新合作商,眉眉你以後可要認識這張臉了。”

阮眉巧笑嫣然,“嚴公子這麽帥的臉,我肯定能記一輩子。”

一輩子這種話,也敢這樣無所謂地說出來。

話說回來,嚴跡和洪洋倒是老早認識,不過家裏產業也沒有互相牽扯的地方,頂多算得上一個關系要好的狐朋狗友——像模像樣也能喊上一聲圈裏的好兄弟,畢竟這圈子大家都沒有真心。

如今洪洋把阮眉這麽往嚴跡面前一介紹,倒是想宣誓主權一般。

嚴跡眼睛瞇了瞇,看向一邊的阮眉。

他和她之間有過暧昧,當著金主大人的面,照常理來說阮眉應該坐立難安才對。

結果低頭一看,小女人喝著佛跳墻,怡然自得。

“……”還挺踏實啊。

被熬得黃澄澄又濃稠的湯汁從她那張櫻桃小嘴裏滑進去,湯鮮美,人看起來更美味。

嚴跡把視線挪回來,笑著說,“洪少這是要金屋藏嬌嗎,外面養這麽個小姑娘。”

養不下給我養養也行啊。

聽到金屋藏嬌,阮眉的表情稍微有了點變化,她看向洪洋,卻聽見洪洋說了,“老婆再好,外面的野花總歸是最刺激的。”

心口一刺,那完美又討好的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

洪洋笑瞇瞇地看著阮眉在嚴跡面前失措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又痛又快。

他迫不及待想讓全天下知道她是個婊子。破壞家庭,貪圖名利。

遭人唾棄,遭人厭惡,為眾人所不齒,如過街老鼠。

卻只臣服於她的婊子。

阮眉抓著筷子的手隱隱顫抖著,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尋回那副沒心沒肺的笑臉,她順從地去摸洪洋的手,洪洋當著嚴跡的面和她十指相交。

這事兒嚴跡也幹過。

只不過那次是在她車上強迫的。

看著洪洋和阮眉死死緊扣的手指,嚴跡挑了挑眉。

阮眉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地好心情吃飯了,這頓飯吃得無比壓抑,結束的時候洪洋還主動提出要去玩。

嚴跡問阮眉,“你也一起?”

那話裏有話,分明帶著一股子寒意。

他又說,“我們去的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阮眉心裏咯噔一下,還要笑說,“洪洋在哪我在哪。”

嚴跡剛吃的飯差點給她惡心得吐出來。

洪洋眸光幽深,“是嗎,永遠嗎?”

永遠我在哪,你就在我身後嗎?

阮眉毫無顧忌,當場發誓,哪怕下一秒就會被天打雷劈,“我永遠跟著您。”

阮眉這幅樣子很好地取悅了洪洋,男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真乖。”

發絲柔順又細膩。

洪洋知道,阮眉從頭到腳,身體上包括一根頭發絲都是護理到了最好的。

他節骨分明的手指插入阮眉的發中,來來回回替她捋了捋。

嚴跡覺得洪洋今天腦子有病。

朝天翻了個偌大的白眼,嚴跡兩手一攤,“你想帶上她那我就不攔著了,走吧,老地方?”

洪洋說,“嗯。”

嚴跡就看著洪洋牽著阮眉上了自己的車。

狗男女走在街上乍一眼還挺踏馬金童玉女天生一對的。

冷笑了一聲,嚴跡拉開了他的車門。

著急什麽,總歸會讓他也嘗著甜頭的。

他又不介意女人是幾手貨。

畢竟早晚也會是經過他手又丟掉的貨。

阮眉意外的是,去洪洋和嚴跡他們平時玩的地方,開車居然花了一個多小時,並且朝著市區邊緣開了。

“那兒可是郊區。”

阮眉好奇地問道,“我以為你們都在市中心玩呢。”

“市中心管太緊。”

洪洋扯著嘴角,壞笑,“這兒,管不著,放心玩。”

放心玩三個字讓阮眉嬌俏的笑臉又點僵硬。

洪洋此時此刻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沈,故意去看阮眉的表情,“怕了?”

阮眉便少女般爛漫地說,“沒事兒,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車子熟門熟路地在一個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地方的停車庫停下,裏面的保安已經等著了,看見他們的車子來,都紛紛恭敬地低頭道好。

從停車場坐電梯上去,裏面房間和走廊九曲十八彎,阮眉原本還笑著,如今笑意徹底叢臉上消失。

郊區……

她攥緊了手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洪洋領著她在一個房間門口站定,聲音陰惻惻的,“怎麽了?推開門啊。”

“不……”阮眉臉色蒼白,比起被洪洋老婆打時的柔弱,如今的她臉上才帶著真正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像是猛地想明白什麽似的,阮眉回頭看向洪洋,“你……”

洪洋還在笑,那張讓好多女人著迷的臉此時此刻在阮眉的眼裏,就跟惡魔似的。

“等在門口幹嘛?”嚴跡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的交流,上前來狠狠推開了門——

“不要!”

阮眉發出一聲不小的尖叫,而門,已經開了……

裏面的場面就這麽措不及防又赤裸裸地鉆入她視野裏,阮眉下意識後退一步,想再後退的時候——後路已經被洪洋擋住了。

酒精混合著血味一並傳過來,阮眉瑟瑟發著抖,看著房間裏跪在地上的人,和走進去坐在沙發上一臉態度平常的演技,她轉身就想跑,被洪洋一把抓住。

“眉眉,怎麽了?”

惡魔的聲音還在耳邊低吟,洪洋笑著將她硬生生拽進這個房間裏,阮眉纖細柔軟的肢體瑟瑟發著抖,“不要這樣,洪洋,不要這樣……”

她懂了,她懂了……

洪洋這是在變著法子折磨她,因為她……因為她在洪洋老婆找上門來的時候,連帶著讓他滾,還把他買的手鐲砸了……

甚至,還要苦心積慮在嚴跡面前故意這樣做。

這個男人根本沒有片刻偏愛過她。

只要她和他老婆一樣,敢越線或者造反,就會被這樣無情地對待……

嚴跡看好戲似的,頭一次看到阮眉臉上這麽驚慌失措的神情,好笑地問,“你倆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

阮眉紅著眼睛,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見猶憐。

她搖著頭。

像是最後的乞求。

洪洋湊到她耳邊,“別怕,看見跪著的那幾個人了嗎?”

阮眉心裏最後一根弦斷了。

“以前你是跪著的,今天,你坐我旁邊。”

他笑,“不會有人敢動你。”

這話雖然聽著像是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事實上卻是一種警告。

阮眉知道自己這是觸到了洪洋的逆鱗,所以他今天特意帶她過來。

她真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被包養的情人怎麽敢給金主甩臉色,還讓他滾出去呢?

哪怕被人打罵鮮血淋漓,只要洪洋安慰她一句,下一秒她就得放晴笑出來。

否則就是大逆不道。

阮眉被洪洋按著坐在了邊上,地上還跪著人,男男女女,衣不蔽體。

可以看到他們手臂上都有傷痕,有的甚至是沒有恢覆好的。

阮眉望著他們,像是在透過這毫無靈魂人偶般的軀體,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洪洋給她倒酒,“快嘗嘗這次的紅酒如何。”

口吻親密,像極了她的男朋友。

嚴跡自顧自抿了一口,挑了挑眉看向阮眉。

見她手指隱隱顫抖著捏住了紅酒杯,因為控制不住力道,他可以看到酒杯裏的紅酒液體在上下微微晃動著。

一個想法掠過嚴跡的腦海——她在害怕?

可是嚴跡又想到了阮眉之前那副漫不經心又金錢至上的模樣,感覺阮眉這種人沒心沒肺的,應該也不會害怕什麽。

他想,只要給的錢夠多,要阮眉去死她都願意。

阮眉喝了一口紅酒,邊上洪洋笑瞇瞇問她,“如何?”

昂貴的猩紅液體如血般從她唇齒間滑過,阮眉咽下去,迎合著洪洋,“比之前兩次都好。”

洪洋親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嘴真厲害,這一瓶能買十瓶拉菲。”

阮眉靠著他,那寬闊溫暖的肩膀再也不能傳遞給她一絲一毫的安全感了。

這個時候有人走上前來,手裏端著托盤,托盤上防著一盤水果,邊上還有一支話筒。

“來唱歌?”

嚴跡替她把話筒直接拿了過來,阮眉伸手接了過去,這期間她手指碰到了他的手。

嚴跡明顯可以察覺到阮眉的手指冰涼,和之前那種一碰就仿佛追著纏上來的溫熱柔軟觸感完全不同。

他錯愕地看了阮眉一眼,可是女人面上又像是毫無感情,光倚著洪洋笑,笑得花枝亂顫。

“眉眉要唱歌?”

洪洋站起來,“我替你點。”

瞧,連唱什麽歌,都是被掌控好的。

無形的枷鎖扼住了阮眉的喉嚨,她卻說不出拒絕。

可是洪洋站起來到一半,手機就響了。

看了眼,是他老婆打來的。

洪洋為了哄阮眉以及遠離自己老婆的煩擾,昨天晚上沒回家,所以這會兒,他老婆著急了,便又打電話來問。

洪洋盯著手機看了好久,給了阮眉一個眼神,隨後出門去接電話。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阮眉拿著話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幹什麽。

這個時候,有人伸手從背後繞上來,那節骨分明又充滿力量的手指一下子將她整個人勾回了沙發上,阮眉不小地叫了一聲,“你——”

扭頭,看見嚴跡壞笑著,緊跟著將另外一只手也伸了過來,把坐下來的阮眉直接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阮眉驚得臉色白了又紅,直接掙紮,聲音嬌滴滴,偏偏帶著驚恐失措,像只受了驚嚇把耳朵瞬間立起來的小兔子,“做什麽——”

“別動!”

嚴跡啞著嗓音壓低聲線,“扭什麽扭?挑出火了你負責?”

阮眉又氣又羞,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她低低叫著,“別這樣,洪洋還在外面……你放開我呀。”

那聲音聽了讓嚴跡從天靈蓋直接刺激到了尾椎骨,男人嘶了一聲,更用力收緊了手。

阮眉掙紮著,被嚴跡死死從後面抱住,男人將下巴頂在她肩膀上,半張臉埋入她發間,深深吸了一口氣。

豈料這個時候,門口有人急匆匆跑進來——嚇得阮眉渾身僵硬,要是這幅樣子被洪洋看到,她可能會被……

誰知道跑進來的是剛才跟著洪洋出去的服務員。

她低頭謙卑地說,“洪少有事兒先回去了。”

嚴跡皺起眉毛來,“回去?”

洪洋不像是會把阮眉一個人丟在這邊的人。

除非有更嚴重的情況。

勾了勾手指讓服務員過來,然後把一枚一千元的籌碼塞進了她胸口,嚴跡說,“他去幹嘛了?”

服務員羞紅了臉,“他……老婆鬧自殺,嚴重到進醫院了,所以回去了……”

老婆鬧自殺?

阮眉驚了驚,沒想到會聽到這個消息。

嚴跡意味深長地瞇起了眼睛,看了眼懷裏的女人,“聽到了嗎?”

阮眉背後一寒。

“你把別人老婆逼得自殺,你不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嗎?”

一股寒意撲面而來,阮眉沈默。

她低著頭,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像是任人宰割的小動物。

嚴跡覺得,自己若是有獠牙,這會兒應該在她脖子上狠狠砸出兩個洞來,然後舔著她的血,說一聲,“我這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可是嚴跡沒等到自己為民除害,就看到那害蟲之馬自己低著頭,哆嗦著肩膀,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

她那麽妖艷賤貨的人,居然會哭。

嚴跡楞住了,回過神來用一個眼神示意了一下服務員,她領著房間裏別的人都走了出去,就剩下了阮眉和嚴跡留著。

嚴跡去抽了一張餐巾紙,“怎麽了?”

阮眉沒接,只是推著他,那意思太明顯了。

嚴跡喉結上下動了動,壓著延伸松了手,聲音明顯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洪洋走了,難過?”

“沒有。”

阮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真好。”

真好。

“我可以不用再對他抱有任何期望了。”

當初洪洋將手伸給她的時候,曾經說過,眉眉,有我保護你。

她深信不疑,以為自己一腳從深淵裏踏出,

現在才知道,也不過是墜入了另一個深淵罷了。

嚴跡心情不是很美麗,這會兒阮眉哭唧唧的樣子,像極了愛而不得的人。

她愛誰,愛洪洋嗎?

賤貨也會有愛情嗎?

“你和洪洋——過去是什麽關系?”

“沒什麽關系。”從嘴巴裏說出來的話帶著顫抖。

可是她摒住了。

誰又知道,他們曾經……是戀人啊。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傲嬌嘴硬,她活潑害羞。

小時候大人們都說洪洋只和阮眉玩兒,長大肯定要結婚。

可是後來一眨眼,曾經最愛的男人變了臉,而她卻成為了別人的階下囚。

那日,她跌跌撞撞跪在客人面前,擡頭發現是洪洋,一顆心震作碎片。

原本以為洪洋的出現是上帝給她的寬恕,卻不料想,他早已是別人的老公,該保護的,也是別的女人。

回憶被一只手打斷,阮眉錯愕擡頭,看見了嚴跡將手伸了過來,輕輕地觸碰在她眼下。

一顆眼淚被他慢慢地擦掉。

男人說,“你看起來很矛盾。”

至少和以前演出來的截然不同。

她又要風騷做作,轉臉卻又會這樣為愛哭天搶地。

嚴跡笑了,“你是戲精嗎?”

阮眉頓了頓,眼淚逐漸幹在了臉上。

那些年少時的人啊,長大後變成了互相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阮眉艱難地扯出一個笑臉來,違心地說,“是啊,這不是,沒能把你騙過去嗎?”

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阮眉早就知道了。

嚴跡說,“別哭了,看著挺愚蠢的。”

阮眉紅著眼睛撇撇嘴。

嚴跡樂了,笑起來眉目漂亮又驚人,“你tm別剛哭完就給我這裏裝委屈演做作,表情連不成一串啊,太好笑了哈哈哈。”

阮眉恨不得把酒潑在他臉上,嚴跡伸手又去摟她,“別氣別氣,我這是在拐著彎兒誇你又戲精又可愛。”

男人並不是不能分辨綠茶婊。

男人只是配合綠茶婊出演。

因為綠茶婊的存在並不會影響男人的利益,只會讓女人起內訌罷了。

阮眉推他,“你別碰我。”

呦呦呦。

還碰不得。

嚴跡將臉湊上去,“剛剛給你擦眼淚的時候,怎麽不說別碰你?”

阮眉那張臉可以說是老天爺賞飯吃,嬌俏又不乏性感,清純又帶著點嫵媚,哭起來的時候我見猶憐,如今止了眼淚,眼眶微紅的樣子又像極了遭蹂躪的模樣。

嚴跡覺得他應該覺得幸運。

如果這個世界上所有女人都忠貞不屈,那麽他在女人眼裏和普通人又有什麽分別呢?

真好啊,就是因為阮眉拜金,他才有了核心優勢來接受阮眉的討好和諂媚。

想到這裏,嚴跡又下意識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對她說,“洪洋已經走了,那你今晚怎麽辦?”

阮眉一幅柔弱無骨的樣子,像是一朵被風吹被雨刮就只剩下幾片瓣兒的小花,“我一個人回去啊,還能怎麽辦。”

“不想再去找洪洋嗎?”

嚴跡意味深長地看著阮眉,“據我所知,洪洋和他老婆關系也不是很好,你努力努力一把,沒準能上位。”

上位,上位?

阮眉笑了,“我哪兒敢想這些,膽大包天太貪心了。”

可是曾經,她就是那個光明正大站在洪洋身邊的人。

但是阮眉並沒有說,只是笑得天真,那模樣看起來就仿佛一個沒了君王依靠的絕世美人,風雨飄搖的世道下即將命不久矣,而她卻渾然不覺。

她說,“洪洋這都走了,咱們這局也結束吧,嚴跡你要是覺得不樂意,下次我做東陪你。”

嚴跡連阮眉叫什麽都是從洪洋嘴巴裏聽到的,如今聽她這麽說,更用力攥住了她的手。

當初洪洋怎麽和她十指相扣的,現在他就怎麽做。

貼近了阮眉,他說,“聽嚴跡的話,你以前,是從這裏出來的?”

過去的腥風血雨拉開了帷幕,阮眉呼吸一滯,隔了好久,她喃喃著,“你想知道嗎?”

那個眼神讓嚴跡心臟顫了顫。

“知道我的過去,你想做什麽呢?”阮眉擡頭,眸子裏像含著一團水,“嘲笑,諷刺——還是說,你能為我那些痛苦負責任呢?”

分明什麽想法都沒有,卻還要裝作救世主的樣子降臨。

漫不經心地從別人傷口上碾過,就為了聽一句,啊,我過去好痛苦,求求你,對我施以援手吧。

阮眉收起了那趨炎附勢的笑容,“嚴少這樣的男人,有錢又帥——”

說話的時候手不經意從他私人手工定做的皮帶上掠過,柔弱無骨的手指像是在試探這個皮革有多昂貴和私有,隔著名貴的布料,嚴跡眸色猝然加深。

阮眉又說,“沒必要真的刻意露出對我多少憐憫來讓我感動,你直說一句話,我肯定準備好來了。”

嚴跡那手放在阮眉腰上,緩慢往上爬,聲音冰冷,“要我說什麽?給錢的?”

阮眉鉆入他懷中,“給錢的就行,你不用這麽大費周章,來讓我愛上你。”

男人想要收服一個女人,最快的方式就是用愛和用錢一起雙管齊下。

有錢又有愛的男人對你心存憐惜,是個女人都受不了。

可是她不要愛。

她只要錢。

阮眉伸手攀住了嚴跡的脖子,圈住他之後身體慢慢貼上來,“那些過去哪怕切實存在,也改變不了我現在就是個被人包養的爛貨的事實。所以它並不能為我開脫什麽,我也不想為自己開脫。不過是些不值得一提的回憶罷了。”

阮眉想,她真狠啊。

那麽多年靠著回憶活下來,如今卻能說這不值得一提。

心真疼啊。

嚴跡加重力道按住了她,“你們這行有什麽規則?”

阮眉一楞。

手指隱隱發起抖來。

她扯著笑,“問這個幹什麽,我又不是職業那圈子的人,你現在想幹什麽?”

嚴跡將要脫不脫的領帶徹底拽下來,那動作放肆又迅速,性感的喉結上下動著,“費盡心思貶低自己來引起我註意,那我承認我現在對你很有興趣,你說我想幹什麽?”

這天晚上阮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房間,她就記得自己後來被嚴跡整個人橫抱起來,她埋在他胸口,一路走出去都沒人攔著。

坐進他車子後排的時候,男人又是親又是揉,前面的司機都不敢看後視鏡。

沒回嚴跡家裏,在這附近找了家最好的酒店開了房。

阮眉被放倒在床上的時候還有些沒緩過來,沒想到能這麽快就跟著嚴跡回去。

洪洋知道了會不會氣瘋?

那人占有欲非一般的強,外人面前雖然喜歡給她難堪,但如果誰敢打她主意,洪洋都能把仇記上。

來不及給她反應的時間,嚴跡壓了下來。

他另一只手拿著手機說,“要轉多少賬?”

像是例行公事似的。

阮眉腦子裏閃過的是洪洋那雙漂亮又暴怒的眼睛,心口一陣鉆心的痛,她像是想得到什麽依靠,不自覺摟住他脖子,腦子裏一片混亂還要維持著自己所為的人設,“要我開價?”

嚴跡笑得放肆,“給我看看你有多大野心。”

阮眉也沒客氣,“一個億。”

“嘖。”

嚴跡親她,雙手撐在她臉兩側,“碰你一下可是要傾家蕩產啊,小東西。”

阮眉含糊地說,“嚴少家大業大,破產不至於……”

嚴跡瞇眼直笑,“幫你把車子換了好不好?”

阮眉搖頭,“不,那是洪洋給我買的。”

洪洋許諾過她,眉眉,以後你要什麽我給你什麽。

可她想要個婚禮,洪洋給不起。

嚴跡按著她不讓她動,阮眉兩條細長的腿使勁蹬兩下,奈何這力氣在嚴跡這裏根本就是不痛不癢,男人逗貓似的,“你跟誰學的?”

“洪洋教得好!”

“再提一句。”

嚴跡眸子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試試?”

“洪洋洪洋洪洋。”

阮眉自個兒幹得也不是人事,還非要指責嚴跡,“你給洪洋——戴,綠帽!”

喘著氣嬌滴滴說的。

嚴跡一聽就樂,被她氣笑了,“我又沒睡他老婆算什麽戴綠帽,怎麽,睡別人的小三也算帽子啊?這叫天道好輪回,綠人者人恒綠之。洪洋出軌你,你出軌我,風水輪流轉。往好了說我這還叫——替天行道。”

好一個替天行道!

阮眉剛要說,嚴跡又親她,“你怎麽這麽香?”

正好,手機鈴聲響了。

響的時候阮眉被嚇得叫了一聲,那聲音柔柔弱弱的,嚴跡看了眼備註。

洋洋。

我呸,哪家小三給金主爸爸是洋洋這樣的?

跟tm喊小孩子似的。

嚴跡扯了扯嘴角,“你家洋洋來電話了。”

“洋洋這名字是你能喊的!”阮眉怒目而視,可惜臉太艷,聲音太嗲,一點兒沒有女王的冷漠霸氣,倒像是小女兒嬌憨,說完她接了電話。

“餵……”

“你走了?”

洪洋像是有急事,聲音有些焦慮,“那邊的人打電話給我了,說你回去了,一個人回去的?”

阮眉嚇出一身冷汗,邊上聽著的嚴跡使了個眼色,暗示她放心。

也是,出來的路上他好像挨個給錢了,那些人不會說漏嘴。

阮眉小心翼翼地說,“嗯……你不是有事要忙嗎?我一個人待在那裏也沒意思,就先回來了。”

“嚴跡呢?”

阮眉裝作思考了好一會,男人看她這幅表情就想笑,洪洋在對面又看不見臉,小賤人有必要連表情都演得這麽真實嗎?

“真實”地思索幾秒,阮眉說,“我先走了,也不知道他後來什麽時候走的,你要不打個電話問問。”

聽阮眉這麽說,洪洋喘了口氣,隨後道,“我最近家裏有點事,可能不能來找你了。”

阮眉心涼得像是能結冰。

她還要善解人意地讓步說,“好呀,那,肯定還是你的家庭重要。”

洪洋沈默許久,忽然間說,“眉眉,你真的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阮眉抖了抖,嚴跡能察覺她的顫抖,不爽地低頭啃了一口她的脖子。

阮眉差點叫出聲來,捂住嘴巴,聲音悶悶地,“沒有,你的事情,我不多問。”

那憋著什麽的聲音傳到了洪洋耳朵裏,他以為阮眉特別委屈,擰巴的那顆心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對阮眉這樣,心知肚明阮眉這人現在就是個不要臉的,厭惡她利用她掏空她——到頭來看她一副神魂落魄的樣子,心痛的卻還是他。

如今唯一還能記得的是那天阮眉在他面前哭的樣子,又是求你,又是救命。

那個時候洪洋在想,阮眉終於是他掌心的蝶,再也飛不出去了。

所以現在,他以小三,以自私的愛的名義束縛著她,囚禁她。

她有段過去他根本沒辦法查到,記憶從他們兩小無猜開始到他出國留學便戛然而止——

再等他回國的時候,傳來的是阮眉要和別人訂婚的消息。

她背叛了他。

所以後來阮眉音信全無的時候,他一點兒不難過,頭也不回地和別的女人領了證組成了家庭,這段愛情若能到此結束,也算個不圓滿的結局——豈料後來阮眉再出現,跪在地上擡起頭來瞬間,便已經是那張臉。

那張比從前更艷麗,更招惹,更空虛的臉。

洪洋狠狠占有她,想問問她你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不是嫁給別人了嗎,你不是背叛了我嗎——為什麽現在低聲下氣活成這樣,為什麽陌生到不再有一丁點曾經那個小女孩的痕跡。

可是他一言不發。

阮眉也沈默不答。

相望時,只有兩雙一齊紅了的眼睛。

收回回憶,洪洋抓著手機道,“嗯,那這陣子我不來了,你自覺點。”

他在叮囑她自覺點。

阮眉從牙縫裏擠出幾聲笑,“好呢,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自己太累,我會心疼。”

到底是不是真心,其實沒必要了。

掛了電話。

嚴跡在邊上看著阮眉,阮眉也輕輕抽氣,屏幕上“洋洋”兩字還未徹底暗下去,嚴跡皺眉,“你和洪洋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他們之間的關系太覆雜了。愛和恨都無法輕易定義。

阮眉故意說,“你吃醋啊?”

嚴跡順著她,“對呀。”

阮眉笑得嬌媚,“真的嗎,那我很榮幸。”

嚴跡將她攬進了自己懷裏,“真的。”

阮眉不再掙紮。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不在抵觸嚴跡的觸碰。

或許她本身就是個垃圾,又或許……從這個男人大喇喇又放肆地說著“我要做你爹”那個時候開始,她就知道,嚴跡會花盡力氣來讓自己臣服。

他其實根本不在意阮眉到底是誰,也不在意洪洋和阮眉之間是否真的有愛情。

因為嚴跡其實壓根沒打算進入她生活。

那麽……按照成年人的規則,她也這麽做,禮尚往來,就好了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嚴跡在抱了她以後就不再動手動腳,原本阮眉以為今天一場瘋狂在所難免,誰料嚴跡說,“你嚇成這樣還是早點休息吧。”

說完拍拍她的肩膀,按著她的頭,靠在了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上。

阮眉可以聽見嚴跡的心跳,一聲一聲,沈穩又充滿力量。

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那心跳就如同催眠,阮眉沈沈閉了眼,睡過去的時候嚴跡似乎還在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仿佛在哄一個小孩入睡。

再醒來的時候,睜眼是嚴跡那張帥得不像話的臉。

阮眉揉著眼睛,豈料她動一動,嚴跡也醒了,大手一伸就把她抱住了,兩條腿哢擦一下將她夾住縮在懷裏,那動作大膽得連洪洋都沒對阮眉做過。

洪洋事後是不會碰阮眉的,更別說這樣擁抱。

嚴跡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你沒事兒吧?”

阮眉懵逼,“沒頭沒腦的說什麽呢?”

嚴跡總算眼皮撐開一條縫,“我說,你今兒沒事做吧!”

阮眉點頭,“嗯。”

“反正你那金主爸爸最近也不會來找你。”

嚴跡勾著唇,“小東西,陪陪我怎麽樣,算你賺外快。給錢的。”

給錢的。

阮眉點頭如搗蒜,“陪的陪的陪的,您愛咋樣咋樣。”

嚴跡被她氣樂了,這幅視尊嚴為糞土的樣子和昨天那悵然若失又仿徨的樣子截然不同——他伸出手指彈了彈阮眉的腦門,“那,我帶你去買車子?”

阮眉皺眉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這個男人似乎壓根沒把她昨的話聽進去,只能再拒絕一次,“我有車,洪洋給買的。”

“再多一輛?”

憑啥洪洋能給你買,他不行啊。

重婚罪犯法他知道,重包養罪也tm犯法嗎?

想了想,嚴跡又說,“那,你今兒一天陪我吧,我要去趟公司,你跟著我一起。”

阮眉說,“給你下屬看見了多不好。”

嚴跡說,“不會的,他們都習慣了。”

“……”

半小時後,新的衣服送到了套房裏,嚴跡和阮眉換了一身行裝,隨後出門,司機已經在樓下等著。

再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嚴跡公司樓下,阮眉跟在他身後走進去,一路上被人行了無數註目禮。

阮眉嬌滴滴地說,“帶我來幹嘛呢?”

“今天有個別家企業的人來找我,開個小會,帶著你是防止你又出去外面浪。”

嚴跡笑瞇瞇看著阮眉,“要不要玩那種你躲在總裁辦公桌底下的羞羞play?”

阮眉漲紅了臉,“走開!話說誰來找你啊。”

嚴跡想了想,停下了腳步,“阮家。”

阮家兩個字讓阮眉臉色變了又變,她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調整了一下表情,“是嗎?談什麽呀?”

嚴跡觀察了一會阮眉的臉色,隨後道,“你說你姓阮,是不是和阮家有什麽關系?”

阮眉嬌媚地說,“我倒是想有呢,那我不是能去阮家做白富美嗎?”

嚴跡笑著搖頭,“你這人絕對不能有錢,你要是真的有錢了,那就不要臉了。”

“我現在也不要。”

阮眉跟在嚴跡身後亦步亦趨,“我堅信,只要足夠不要臉,總有一天我會有錢的!”

說得雄心壯志宏圖偉業,表情堅定,偉大得跟什麽畢生夢想似的。

嚴跡領著她做了高層專用電梯,直達總裁辦公室,“他們的人半小時後到,你可以先在我辦公室玩一會。”

玩一會?

現在總裁都這麽放松的嗎?

阮眉說,“能玩你電腦嗎?”

嚴跡眉毛一挑,“你想幹嘛?看我的資料?”

阮眉笑瞇瞇地,看著嚴跡說,“我一個女人怎麽看得懂呢。”

嚴跡哦了一聲,就摟著她坐到了辦公桌面前,一轉,身後就是一面落地窗。

他們所在的樓層極高,從落地窗看去仿佛能把整座城市盡收眼底,阮眉望著下面渺小的樓頂和街道出了神,過了一會嚴跡嘖了一句,“你說在這裏搞是不是很刺激?”

阮眉哆嗦了一下,“搞什麽!”

“你說呢?”

嚴跡指著玻璃窗,“不是常有這種情節嗎,我把你按在落地窗前這樣那樣,這樣那樣。”

阮眉著急了,一聽這描述就知道不是什麽好發展,連忙說,“加錢的!加錢的!”

嚴跡樂了,“行啊。”

阮眉說,“那我準備好了,來吧,要我怎麽擺?”

“……”這小東西怎麽這麽不要臉啊。

結果這個時候,門外秘書敲著門說,“嚴總,樓下阮家的人已經到了。”

到了?

嚴跡說,“來的挺早。”

阮眉嘟囔了一句,“阮家人時間觀念一直這樣,寧可早到也不會遲到。”

原本以為嚴跡會讓他們在外面坐一會,喝喝茶逛逛公司再出去,豈料嚴跡打了個內線電話說,“現在就請他們上來吧。”

阮眉臉色大變!

嚴跡的眼神不動聲色掠過阮眉的臉,門外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阮眉著急得不知道往哪裏躲,幹脆直接鉆入了寬敞的總裁辦公桌下面!

“……”嚴跡一動不動看她好久,“怎麽,真要玩躲貓貓?”

阮眉臉色漲紅,“您要開會,我……我這兒只能呆在這兒。”

“邊上旁聽也不是不可以。”嚴跡笑得深沈,看著躲在桌子底下的小女人,“出來,我不笑話你?”

“那人家要是知道你談生意還帶個女人,對您直觀印象多不好。”

阮眉連忙搖頭,“我就在這兒,他們走了我再出來。”

那腳步聲都到門口了。

嚴跡笑的更開心了,“你這麽擔心我?”

牙一咬,心一橫,阮眉幹脆豁出去了,“你要是談不了生意賺不了錢,那我怎麽賺你的錢。”

“……”

這個時候,總裁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有人進來,笑著說,“嚴總,好久不見了。”

躲在桌子下面的阮眉心裏一緊,嚴跡低頭瞟了一眼被辦公桌蓋住的女人,又擡頭打招呼,“嗨,好久不見了。”

兩人一來一往打著招呼,仿佛躲在下面的阮眉根本不存在。

然而阮眉聽見了來人的聲音,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阮家人……阮家人怎麽會……怎麽會有……他?

雖然躲在桌子底下別人看不見,但是出於心虛,阮眉還是更往裏面縮了縮,這個動靜讓嚴跡低頭下意識用餘光瞟了她一眼。

見她小小一只縮成一團藏在他辦公桌下面,一股偷情一般的刺激感油然而生。

嚴跡笑著和客戶應酬,順便一只手伸了下去,假裝調整椅子坐墊的樣子,事實上手伸到了阮眉下巴上,輕輕勾了勾。

撓小貓似的。

阮眉將下巴擱在他坐墊上,和嚴跡湊得極近。

嚴跡覺得這會他要是忍不住了,沒準回頭真的要給阮眉加錢。

深呼吸一口氣,嚴跡擡頭看向來人,“話說我接到通知是阮家人啊,怎麽你來了?”

來人瞇著眼笑了笑,模樣溫潤,就是眼神稍顯陰沈,看著一點兒不好惹,“上個月和阮家的大小姐完婚了,也算是正式阮家人。”

嚴跡一聽,眼裏亮了亮,“恭喜啊邵南,你結婚了?我都沒聽到這個消息……”

“你上個月不是滿世界飛著玩兒嗎?”

邵南也笑得愉悅,“我趕著辦的婚禮,也就沒通知你們。”

“一腳踩進婚姻的墳墓了啊這是。”嚴跡又笑又搖頭,“阮大小姐追你好幾年,你都不愛搭理人家,怎麽,被感動了,終於肯娶人家了?”

“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邵南嘴巴上裝作生氣,眼裏倒是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你呢?最近怎麽樣?”

怎麽也得先聊聊最近再開始談生意是不是。

嚴跡瘋狂點頭,“最近好得很。”

還tm跟個有夫之婦……不對,有……有金主的小三,搞上了。

嚴跡也不是什麽道德標兵,他們這類人道德底線極低,倒不會覺得良心過意不去,反而會覺得刺激好玩。

“看你表情就知道又亂搞了。”邵南樂了,在一邊沙發上坐下,“今天來找你是阮家拜托的,所以我就過來了。”

“阮家有什麽需要我搭把手啊?”

嚴跡很樂意賣個人情給阮家,給邊上的秘書使了一個眼色,秘書就端著泡好的茶放在了邵南面前。

邵南抿了一口,“阮家要你幫忙……找個人。如果你能找到,下次峰會願意給你搭線。”

嚴跡皺起眉頭來,“找人?”

“嗯。”

邵南打開手機郵箱,“我給你發一份資料吧,這事情挺急的。”

“為什麽找我幫忙?”

“你的數據網比較強大。”邵南眨了眨眼睛,放下茶杯,“電子產品行業沒人比得上你。”

感覺到桌子底下的小女人像是有什麽動作,正好邵南也站起來了,急匆匆來急匆匆走,他努力裝著沒事的臉上已經掩蓋不住有陰冷的表情。

“想問問阮家為什麽要找這個人?”

“她身上帶著阮家的情報。”邵南停住了,“我和阮家大小姐結了婚,阮家的事情也就跟我也有關系了。”

觸及到自己利益,所以邵南出動了。

客套性又說了些話,邵南腳步迅速離開,阮眉才從嚴跡桌子底下鉆出來。

她笑說,“好險啊,差點被發現。我去……上個廁所。”

嚴跡盯著她窈窕嫵媚的背影,眼睛一點一點瞇起來,“站住。”

阮眉被嚴跡這驟然變冷的聲音嚇了一跳,慢慢轉過臉來,扯著嘴角笑說,“怎麽……你要陪我一起上廁所?”

嚴跡饒有興味睨著她,“到底是上廁所,還是逃跑?”

阮眉說,“哪能呀,您在哪我在哪。”

這話聽著多耳熟。

當初,當著洪洋的面,她也是這麽說的。

你聽聽,這女人嘴裏能有一句真心話嗎?

嚴跡表情不變,“坐下。”

阮眉說,“我想上廁所……”

嚴跡依舊那副腔調,用下巴擡了擡方向,指的是剛才邵南坐的沙發,他又重覆了一遍,“坐下。”

這次,阮眉感受到了一股壓迫感沖她逼來。

她皺著眉頭坐下了,嚴跡托著下巴,仿佛霸道總裁質問員工一般,問她,“阮家和你什麽關系?”

阮眉想也不想,“沒關系。”

“那你為什麽叫阮眉?”

阮眉笑了,“全天下同個姓的人那麽多,你怎麽不挨個去問。”

“阮家找的人和你有關系嗎?”

嚴跡不管阮眉故意用一句疑問句來轉移話題,反而繼續問她,“是你帶著阮家的情報出來了?”

阮眉說,“如果是我,我現在就不會這麽寄人籬下了。我在阮家當個白富美不好嗎,非得出來。”

她也知道她現在是寄人籬下的貨色啊。

嚴跡收起了打量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說,“誰知道呢,畢竟你的心思我可捉摸不透。”

這話說的她多如狼似虎心機深沈似的,阮眉只能對著嚴跡拋了個媚眼,“沒事,我這人沒什麽心機的,錢就是我最大的心機。”

嚴跡裝作聽不懂,點開手機來看邵南發給她的資料,在阮眉走出去的下一秒,他的眼神一點一點壓了下來。

阮眉倒也真的沒有撒謊,她的確想上個廁所,出來洗手的時候察覺自己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她咬著牙,像是和自己較勁上了,另一只手使勁扳著自己的手指,如同要折斷似的,只為了讓自己手不再哆嗦。

不準抖,不準抖——不準抖啊!!

“你還是如同以前一樣。”背後有人猝然靠近,“只會對自己下狠手。”

那一瞬間,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阮眉的動作在那一秒倏地停頓,仿佛世界在她身後抽離遠去——

又如同狂風暴雨般迅速地在那一秒內撞了回來。

有男人伸手將她抱住,好似他已經在那裏等了很久,守株待兔只等著阮眉自投羅網。

他聲音磁性親昵,另一只手卻從後面繞上來,以絞殺的姿勢,纏上了阮眉的脖子。

如同一只張開了所有肢體,猙獰恐怖地靠近落入網的蝴蝶的蜘蛛。

“阮眉,我很想你。”

男人輕輕吻著阮眉的脖子。

“嚴跡辦公室裏有你的味道,騙不過我的。”

他聲音裏還帶著笑氣,“你的味道,我一下子就能感覺到,阮眉。”

我的,寶貝。

那密密麻麻的蜘蛛網越收越緊,幾乎要勒斷蝴蝶。

阮眉瞳仁緊縮著,聲音裏帶著瑟縮,“邵南……”

“驚喜嗎?”

邵南笑說,“我很想你的。”

男人的聲音本該是溫潤又磁性的,傳到阮眉耳朵裏的時候,卻似乎帶著一股子陰沈和冰冷。

女人下意識縮起了肩膀,奈何她被人從背後抱住,此時此刻的瑟縮也不過是讓人家更用力把自己縮緊了罷了。

知道掙脫無望,阮眉只能笑,“認錯人了吧?”

邵南像是不在意她的辯解,“給你個機會,重新找個理由。”

和以前一模一樣的語氣,帶著極強的掌控欲。

阮眉說,“我不認識你。”

下一秒,邵南將她整個人按在了洗手池邊上,那動作幅度大得讓阮眉覺痛,而邵南像是無視了她的痛苦一般,按著她的背。

節骨分明的手指像是在撫摸她背後脊椎骨的紋理,如同屠夫打量著上好的獵物,來琢磨從哪裏一刀下去最過專業。

寒意順著脊椎一節一節地攀登。

邵南說,“你以為這樣子就可以逃過去了嗎?眉眉,天涯海角,你都逃不掉的。”

阮眉強撐著笑臉,“剛才聽說您已經結婚,已婚人士這樣纏著我一個無名女子,不大好吧?”

“怎麽,洪洋不是已婚?”

邵南像是檢查完了阮眉的身體,隨後又將她拽起來,禁錮在自己懷裏,“你不是就喜歡這一套麽,阮眉,我結了婚,你應該更高興才是。跟有婦之夫來往,才是你的興趣愛好啊。”

阮眉臉色蒼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以為躲在洪洋身後,我就不會動你了嗎?”

邵南像是在諷刺她的天真一般,“不可能的,洪洋當初保不住你,現在一樣保不住你,他就是個窩囊廢,他根本不配站在我面前。”

阮眉被邵南羞辱紅了眼睛,“不準你這樣說洪洋!”

“怎麽,只有提起洪洋你會激動——”邵南低頭,“你們之間的愛真是令我感動啊,可惜洪洋如果愛你,怎麽會毅然決然地娶別的女人?眉眉,你的愛在洪洋那裏也不過爾爾。”

這話像是踩在了阮眉的痛腳上,她叫著,“你放開我!”

廁所裏為什麽從剛才就沒人進來?

難道是……邵南的人把守在外面嗎!

可是她的掙紮招惹來的是邵南突如其來的吻,那吻帶著一股子血腥味道,像是舔舐過皮開肉綻的傷口的野獸在和她接吻,阮眉紅著眼睛,纖細的手腕被邵南死死攥住。

她快喘不過氣了。

她快沒法呼吸了。

到後來,沒有新鮮的空氣進入,阮眉繃緊了腳,整個人發起抖來。

眼前開始眩暈的前一秒,邵南才放開了她。

頭暈目眩襲來,阮眉整個人往下滑,便被邵南撈在了懷中。

“放開我……”

阮眉撐著虛弱無力的身軀,“邵南,你又想,把我變成動物嗎?”

她逃出來了的,她早就逃出來了,沒人可以再讓她回去!

“你猜猜這一次,還有沒有洪洋出來拯救你?”

邵南笑了,那張臉溫柔精致,細細看去應該是帶著一股子禁欲的,只有阮眉知道他有多大的獸心,根本沒有一絲人性。

邵南摟著差點窒息暈過去的阮眉離開廁所,阮眉耳邊還在嗡嗡響,整個人被迫牽引著,意識在做僅剩下的無力掙紮。

最後,竟然是另外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

“邵南,去哪?”

嚴跡從背後走上來,把手搭在了表情虛弱的阮眉的肩膀上,“你怎麽了?”

那手看似是輕輕一拍,事實上重重扶住了阮眉,而後當著邵南的面,嚴跡不動聲色將阮眉直接換到了自己肩膀上。

還要笑臉和邵南打招呼說,“你倆原來認識?巧了。”

邵南皮笑肉不笑,“也挺巧,阮眉最近和你走得近啊。”

那還找個屁的人,這不是在這嗎?

但是邵南沒直接說,對面嚴跡也就和他打太極,“是啊,洪洋介紹的。”

當爹的不給她買車,他還撞不上人家幹女兒呢。

阮眉聽出這意思了,氣息不穩地說,“不……不要臉。”

嚴跡捏了一把她的腰,給她使了一個眼色警告,隨後就扯著一副大爺般的笑臉說,“她不大舒服,我一會先送她回去。”

“你養著?”

“沒有。”嚴跡笑嘻嘻,“我排著隊,拿著養她的號碼牌。”

阮眉可算把這口氣喘回來了,嗓子還有點細,“誰養你養了!”

“養養養,愛的供養。”嚴跡抓著她,“我用盡一生一世來將你供養——”

阮眉推他,這次丟臉丟大了,嚴跡那人精估計不用腦子都能想出她和邵南的關系,怕是一切都得露餡。

她得跑路。

結果嚴跡抓著她跟巡捕押犯人似的,一路拽著她走,還能和邵南好聲好氣說拜拜,姿態絲毫看不出剛才從人手裏把阮眉搶出來的強盜態度。

電梯門緩緩關上,阮眉腳下一軟。

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她扭頭,看見嚴跡湊上來,“邵南是你前金主?”

阮眉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女人怎麽這麽,不!要!臉!啊!

嚴跡氣得咬牙切齒,“你不是深愛洪洋嗎?”

阮眉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嘴裏有!真!話!嗎!

嚴跡最後怒極反笑,電梯停在停車場,他一邊走出去一邊說,“邵南在找你?”

阮眉點點頭,又搖搖頭。

還tm說自己不是阮!家!人!

嚴跡心裏冷笑,就想看看阮眉那張滿是謊言的嘴巴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下面已經有司機等著,嚴跡抓著阮眉鉆入了車子後排,他和她十指相扣,那力道和溫度赤裸滾燙地傳遞到了阮眉身上。

“邵南為什麽找你?”

一句話直中痛處。

阮眉笑說,“你挺關心我的。”

嚴跡沒否認。盯著她的臉。

阮眉把臉挪開了。

嚴跡又把她的臉扳回來。

阮眉要張嘴,嚴跡知道她要當場打草稿,立刻就說,“給錢的。”

聽到這三個字的瞬間,阮眉的心臟狠狠酸了酸。

像是被電刺通了身體,阮眉很想問他,在你心裏,這三個字是不是真的已經成了萬靈藥?

可是她沒說這個,她只是笑得眼紅,沖嚴跡探出手,“先轉賬。”

若這血淋淋的過去能為她換來利益。

她就是撕開傷口無數次,又算什麽痛苦呢。

看著阮眉這副模樣,嚴跡放軟了口氣,“會給你的,你先說你和邵南什麽關系。”

阮眉笑了,“真想聽啊?”

嚴跡的身體下意識一僵。

因為阮眉接下去就開口了,“我是他前一個未婚妻,但我是阮家私生女,不是私生子我就不可能被重視,所以私生女什麽生活水準你應該清楚。雖然在阮家但是和透明人一樣。我很早以前就喜歡洪洋了,可我配不上,我被邵南強奸了。”

撕開吧。

撕開吧。

撕開直到鮮血淋漓。

撕開到她痛不欲生。

讓她痛讓她察覺自己活著。

她的血是紅的,她的愛是白的。

因為愛情早就死了。

在阮眉說完這個之後,車廂裏就陷入了一陣死一樣的沈默。

隔了許久,有人把手伸過來,按在了阮眉的腦袋上,隨後將她抱在了自己胸前。

像是哄小狗似的,嚴跡一邊摸著阮眉的腦袋,一邊說,“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啊,乖。”

那表情像極了油膩長輩。

阮眉眼眶微紅,“我沒哭。”

“聽你說話聲音委屈的。”嚴跡態度一反常態地溫和,“我不該問的啊,乖,我當做沒聽見。”

怎麽可能呢。

原來過去還有這一出啊。

那也就是說,原本阮眉興許還能和洪洋在一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結果因為是私生女就毫無人權地被指給了邵南進行聯姻。

邵南那變態性子玩起來沒人受得住,嚴跡也聽說過一點兒,大約摸就能猜到阮眉曾經遭受過什麽。

如今阮眉又被洪洋養著,所以後來阮眉能從阮家離開,應該是洪洋出手的吧?

只是看這中途好像又有發生過什麽的樣子……

嚴跡的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

那麽邵南如今到處找阮眉,到底是阮家的意思,還是邵南……自己的意思?

嚴跡摸著下巴,意味深長看著阮眉,“你還挺搶手啊。”

阮眉往嚴跡懷裏鉆,一臉聽不懂他說什麽的表情,“男人對女人的占有欲罷了。”

放屁,邵南那眼神可不像只是隨便哪個玩物跟人跑了的眼神。

嚴跡說,“你說你,好好地非得去招惹有夫之婦幹什麽,你還不如跟了我呢,至少沒有被他們老婆追殺的風險。”

阮眉一楞。

嚴跡繼續道,“已婚男人沒一個靠得住的,因為靠得住的已婚男人從一開始就不會出軌。當小三要是沒有這個意識,以為你和別人的老公之間真的有真愛那就徹底完了。人家已婚男有後路,你有後路嗎?”

阮眉乖巧地點頭,做出一副“你說得有道理”的表情,隨後喃喃著,“那這意思,是不是我得同時找好幾個人包著我,後路多,比較保險啊。”

“……”你說她那腦子舉一反三解讀出來的怎麽就是這個意思呢?

到了公寓,還是上次去過的那個,嚴跡下車就將阮眉橫抱了起來。

原本說好了要讓阮眉陪他上一天班,現在半道又和她回來了。

嚴跡覺得以後要在辦公室放張床。

阮眉掙紮了一下,說,“你這樣真不怕洪洋嗎?”

嚴跡笑了,“那我現在放你走,你要是怕的話。”

阮眉下意識纏緊了嚴跡的手臂,“我……”

嚴跡說,“媽的賤貨,老子就是你的後路是不是?”

阮眉瘋狂點頭,大言不慚巧言令色,“你剛教我的。”

開了門,嚴跡一進去就把門關上,而後把阮眉按在門板上親。

他喘著氣說,“你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話跟刀子似的直沖阮眉紮來。

她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千瘡百孔。

她說,“沒辦法啊,嚴少,洪洋有老婆,只要他老婆出點事情,我早晚被一腳踹開,我要活路,但我只要一出現——只要一出現在大眾視野裏,就會被邵南抓走——我不想死在邵南手裏。”

邵南的掌控欲像是動物一般原始濃烈。

任何有阮眉味道的地方,他都會循跡而來。直到將她牢牢握在掌心。

她只能寄人籬下,洪洋深知她骨子裏對邵南恐懼,便愈發有恃無恐對於阮眉的包養。

只是如今洪洋的老婆已經逼到了這個地步,阮眉實在罪孽深重。雖然由她這個小三來說罪孽深重四個字委實太諷刺,但是她……早就已經絕望了。

那些年少時和洪洋轟轟烈烈的愛情,早就死在了互相猜忌和背叛裏。

別再拖累他了。

阮眉知道自己是個骯臟之人,於是她便謙卑地低下頭去,如同美色侍人的舞姬,低著頭將那生來就被定制給男人享用的白玉般的脖頸露出,細膩的皮膚如同上好的奶油,包裹著她纖細的軀體紋理。

瘦削的脊背如蝶翼般微微顫抖著。

以色侍人不就該做這種下賤不齒的勾當不是麽?

那麽她就這樣做吧。

尊嚴這種東西,若是連活命都活不下去的話,又有什麽資格來撐起呢?

在強大起來之前,她便受盡天下唾棄好了,卑劣的指責也好,毫不留情的扒光也好,她悉數全收。

這個世界告訴她,所有人都只將她當做玩物,困在身下索取和虐待,沒有人在意過她的死活。她生來就是低聲下氣的存在,不配光明正大活著。

私生女出身,長大了又給別人做小三,果然是臟東西生出來的小臟東西,連做事的行當都一模一樣。

她渡不成人了,只能被逼瘋成魔。

她咬著牙,她早晚能踩著男人站起來。

阮眉擡頭,笑靨如花,“嚴少,您願意養我嗎?”

那一刻,嚴跡沒說話,只是眼睛直勾勾盯著她許久。

像是在用力想把阮眉看穿。

而後,男人伸手捏住了阮眉的下巴。

強迫她直視他的眼睛。

“你說得養是什麽意思,嗯?”

聲音低沈冰冷,一點兒不像以前和她調情。

阮眉笑著,將自己的唇送上去,她摟著嚴跡的脖子,而後閉上眼睛。

外面不知道為什麽下起了大雨,暴雨傾盆,黑壓壓地澆灌下來,阮眉腦海裏掠過的是曾經洪洋牽著她的手,年少無知地說,阮眉我們來玩過家家,我做爸爸,你當媽媽。

洪洋,洪洋。

阮眉,你怎麽這麽笨,喏,作業拿去抄。

阮眉,我考上重點高中了!

阮眉,我要去國外讀大學,等我回來,我就去和阮家說我們的事情好嗎?

阮眉……我明天回國,你來接我嗎!

可是那輛車不是送她去機場接他的車,是送她入地獄的車。

再睜眼的時候,她渾身赤裸躺在床上,刺骨疼痛在全身游走,有另外一個男人走近,捏著她的嘴巴塞了兩粒藥進去。

“消炎藥。”

男人皺了皺眉,看了眼阮眉的身體,手臂上小腿上全是擦傷。

“嘖,細皮嫩肉的,真容易傷口感染。”

阮眉嗓子嘶啞,看見他的時候,瞳仁狠狠縮了縮。

為什麽是你?

邵南說,“怎麽,看見我很意外?準確來說,我是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

不,她怎麽會有什麽未婚夫,她要等洪洋回來的,她要等洪洋回來娶她的……

阮眉慌張地掉眼淚,無辜又脆弱,這樣子很好地引起了邵南的興趣,他伸手替阮眉擦眼淚,說話的聲音卻陰沈沈的,“乖,阮家把你強行指婚給我了。你別惹我生氣,我脾氣不大好。”

阮眉身上那些傷口觸目驚心地喊出了真相。

“我從來不知道——”

“一個月前你家裏人就決定了。”

邵南笑得溫潤爾雅,“阮家和邵家向來交好,於是私自決定了。只不過沒和你說,我怎麽可能看著自己的未婚妻跑去機場和別的男人私奔呢,嗯?”

那笑容宛如惡魔,任憑阮眉如何呼救,都沒有人來救她。

再看見陽光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後。

她蒼白無力地被擡上擔架,容顏精致卻又了無生氣。

那個時候邵南摸著她的臉說,“阮眉,我喜歡你這樣,也只有我能令你這樣。”

高中時候邵南在校門口被女同學紅著臉告白,餘光卻瞥見在校門口等待的洪洋將沖他跑來的阮眉攬入懷中親吻。

那場面分秒間將他拽入躲在她和洪洋陰影裏的二十年,那些骯臟滋生的欲望近乎逼瘋他。

當洪洋和阮眉在花園裏玩過家家的時候,當洪洋下了課從隔壁高中趕過來接阮眉放學的時候,當洪洋和阮眉出去玩每個游樂園,坐每個摩天輪的時候。

他於黑暗中窺探一絲他們的愉悅輪廓,像是小偷狠狠盯住了自己偷不到的幸福。

阮眉,你知道嗎?

年少時他去她家做客的時候,就一眼瞥見了她如花一般天真爛漫的笑臉。

這個世界上不只有洪洋一個男人,不只有他愛著你。

還有我,還有我。

看著我,看著我。

從此以後,只能看著我。

阮眉因為感染過度造成發燒被送入醫院,一場手術,再醒來時,邵南當著阮眉的面,一字一句讀出了洪洋大婚的消息。

阮眉砸碎了手邊所有的東西,歇斯底裏地指著他說,“滾!滾啊!”

邵南細長的手指捏住了阮眉的手腕。

他看著她,他想問問她為何他從來得不到阮眉的一分正眼相待。

他不差,論家世論長相論背景,他不比洪洋差。

可是到頭來,從邵南不甘心的嘴巴裏說出來的卻是,“阮眉,掙紮是沒用的,你和洪洋的愛情已經結束了,從此以後,只有我是你的男人。”

魔鬼,魔鬼!!

有一天,阮眉於深夜裏毅然決然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針,身無分文地跑了,顛沛流離。

她有名有姓,卻從來不敢暴露,只敢打黑工,住黑街,以至於淪落到那番陪酒賣笑的風月場所,因不肯賣身被一個老板追著喊打。

倉皇逃命間,匆匆掠過眼前的是她淋漓破碎的二十年。

洪洋,洪洋。

還能奢望你救我嗎?

最後絕望,腿一軟,她隨便撞開一間包廂門,踉蹌沖地上跪去。

那一跪,命運神來之筆,最會撩撥難熬,將苦難和折磨推向高潮。

那一跪,便跪在了洪洋面前。

——窗戶外面有驚雷落下,驚得阮眉渾身一個哆嗦,她下意識睜開眼睛,嚴跡抱著她去洗澡。

“臉色不怎麽好看。”

嚴跡給她放了熱水,“在想什麽?”

阮眉下意識搖頭,“沒什麽……就是打雷,嚇到我了。”

“你怕打雷?”

“倒也不是特別怕。”阮眉喃喃著,“就是剛才的雷聲出乎意料的大。”

把她二十多年的噩夢都驚醒了。

嚴跡樂了,“行吧,你泡一會,肚子餓嗎?”

阮眉在浴缸裏圈起自己的雙腿,隨後看向嚴跡,“嚴跡,我能……向你提一個要求嗎?”

嚴跡摸著下巴,說,“我現在吃飽了心情很好,你提來我聽聽。”

阮眉攥住了手指,尊嚴隱隱作痛,“我想……要個工作。”

嚴跡眼睛一亮,“我上班缺個秘書,有事秘書幹,沒事幹秘書,熊掌魚翅兼得,你看怎麽樣?”

“……”

說幹就幹。

阮眉第二天穿上了像模像樣的秘書裝,站在套房裏面轉了一圈,想低下頭去瞄一瞄還沒剪的價格牌。

可惜找了半天沒找著。

拜金的小阮同學就只能茫然。

嚴跡洗了澡出來,跨上披了一條浴巾圍住,隨後看了一眼站在那邊的阮眉,說,“還挺好看的。”

阮眉背對著他,“嚴跡。”

“嗯?”

“這衣服……哪兒來的啊?”

“它昨天剛參加完高級走秀。”

嚴跡漫不經心地抓了一把頭發,“走完秀模特身上扒下來的,烘幹了直接送過來了。”

難怪……連價格牌都還沒訂上去。

阮眉深呼吸一口氣,“那我,先謝謝你了?”

裝模作樣。

嚴跡似笑非笑,“光謝我幹什麽?拿我感興趣的來謝我。”

阮眉轉身,眉眼含情,妖嬈嬌嗔地來到了嚴跡面前,“嚴少希望我幹什麽呢?”

嚴跡嗓音沙啞,“把高跟鞋也穿了,老子喜歡從全套開始脫。”

“……”

阮眉來上班讓全公司震驚了。

人人都說那個說一不二性格霸道的嚴總身邊多了個花瓶,光長得好看,幹啥啥不會。

就比如這會兒,阮眉正不好意思地彎著腰抱歉,“是我沒搞清楚,遞錯了文件,實在不好意思……”

人嘛,倒是在真誠道歉。

但是部門主管那眼神看著看著就黏在她胸口了。

隔了一會猛地回神,部門主管心有餘悸,只能揮揮手,“沒事沒事,你第一天來,習慣一下……”

阮眉再三謝謝,才後退著出了辦公室,走向嚴跡辦公室。

推開門,她這才喘口氣,嚴跡口氣平淡,“和部門老大澄清了?”

“嗯。”

阮眉點頭,“怪我。”

嚴跡好笑地看著阮眉,“還挺會承擔責任的,我以為你會直接把鍋甩給那邊的人。畢竟遞錯了賬單,可是最低級的錯誤。”

阮眉聽了,倒也溫順,不停地點頭,那姿態看起來像是真的在接受教訓似的。

嚴跡瞇起眼睛,“你還挺認真啊?”

阮眉柳眉倒豎,“我可沒鬧著玩兒!”

嚴跡擺擺手,“別了,你可別認真,你認真起來我吃不消,你還是乖乖當個花瓶吧。”

這話就跟刺似的紮著阮眉的耳膜。

她張嘴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嚴跡壓根沒在乎阮眉的心情,繼續道,“你們這類人嘛,還是討我開心比較要緊,以後工作上有事直接丟給外面的助理就好了。你每個月白拿工資,就負責上班讓我心情好,別真的幹活了,倒添亂。”

阮眉的臉色白了白。

而後小女人笑著跑過去,坐到了嚴跡的腿上,親了他一口,“好,你說什麽都對。”

晚上嚴跡跟著阮眉一塊下班,她聽見背後有人議論,想笑著跟人家打個招呼,結果人家以為她要算賬,一溜煙都散光了。

“……”想交個朋友怎麽就這麽難。

第二天阮眉決定不化妝。

要不然在公司太像個招搖過市的妖艷賤貨了。

雖然她是,但她想低調。

結果第三天公司裏傳出流言說——

嚴總身邊多了個花瓶,光長得好看,幹啥啥不會。誒,素顏也挺漂亮,我要是嚴總,我也包她。

嚴跡每天像是遛狗似的帶著阮眉上下班,做展覽一樣被周圍人註視著,阮眉最近妝也不怎麽化,跟在嚴跡身邊吃香的喝辣的,素顏皮膚狀態都蹭蹭往上竄。

有人說,嚴總身邊那個女人怕是哪個厲害的小明星嘞。

那長相去娛樂圈不得風生水起。

然而“小明星”本人倒是挺低調的,雖然做事情不是很專業,但是不作妖,也不仗著嚴總寵愛就狐假虎威,公司裏多個花瓶,風景好了不說,風氣還和諧。

眾人點頭。

嚴總真會選女人!

嚴跡開完會,從會議室裏走出來,背後跟著一群拿著文件要和他談的人,他一路長驅直入回到了自己辦公室,看見小女人坐在他的位置上,那表情頗為嚴肅。

乍一眼看去還挺像個女總裁的。

嚴跡笑了,當著眾人面揮揮手,自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一堆高管面面相覷,這,這總裁椅上坐了阮眉,嚴總居然不生氣,還自己在招待客人的沙發上坐下了啊!

阮眉說,“我能旁聽嗎?”

嚴跡說,“聽吧,反正你也聽不懂。”

阮眉朝天花板翻了個碩大的白眼。

年紀大的高管捏著文件的手瑟瑟發抖,國將不國啊!國將不國啊!一個女人能把嚴總吃得這麽服服帖帖,以後公司上下可怎麽辦啊。

老丞相們回去決定寫一折子的彈劾。

嚴跡在和高管聊完之後送走他們,回到辦公室裏,阮眉正托著下巴一臉迷戀又依賴地看著他,說,“你工作起來有那麽點男人味。”

嚴跡當場拉下冷臉,“怎麽,平時沒有?”

阮眉搖搖頭,“平時像個公子哥,不像個好人,但是這會兒跟特別靠譜的霸道總裁一樣。”

嚴跡過去捏了一下阮眉的鼻子,“可不是麽,邵南沖我這裏打聽好幾回了,問我為什麽會把你招進來。”

阮眉的臉色變了又變,嚴跡直笑,“放心,至少邵南還沒辦法和我正面起沖突跟我搶人。”

阮眉搖搖頭,“只要他知道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就不會放過我。”

什麽人能隱忍壓抑著自己那麽多年的想法卻從來不曾開口說?

阮眉一直覺得,能夠將心情藏這麽深的人,內心一定非常壓抑和黑暗,邵南就是這種人。

何況她逃走後,阮家又讓阮家的小女兒和邵南重新聯姻,如今邵南已經變作人夫,卻還如同毒蛇一般死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執念到底有多深?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嚴跡看了眼阮眉低著頭的樣子,有點想瞧瞧她的表情。

不知道還是不是那副平日裏矯揉做作又沒心沒肺,

死到臨頭的時候能立刻笑著對他下跪求饒,踩低尊嚴毫不可惜的樣子。

他又問,“最近洪洋找你嗎?”

果不其然阮眉的肩膀顫了顫,提到洪洋,永遠是她身上的軟肋。

她剛想回答,外面助理傳來聲音,“這,洪少,您不能進去啊,嚴總正在開會——”

“滾!”

外面傳來洪洋幹脆利落的聲音,隨後那腳步聲逼至門口。

嚴跡沒鎖門,輕輕一推,那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有男人逆光而來,身姿挺拔,眼神直直鎖定了坐在辦公桌前的阮眉。

阮眉臉色煞白!

嚴跡在心裏嘖了一聲,倒是沒有先說話,等著有人先開口。

洪洋無視了一邊的嚴跡,只是走到了阮眉面前,“你在這裏?”

那聲音冰冷,配著他此時此刻面無表情的臉,讓阮眉心裏瑟縮了一下。

洪洋,原來你還會來找我。

原來你還會在意……

可是饒是心裏想說的話都呼之欲出,她還是忍住了全部情緒,只是笑著說,“你怎麽……來了?”

洪洋氣得聲音都在發抖,“我說了讓你這幾天乖一點——”

乖一點,等他解決完……等他解決完他妻子的事情……

阮眉裝作聽不懂,忍著心痛把洪洋推遠。

有的人,因為不想再繼續傷害,所以只能選擇忍痛割斷。她也笑得眼眶猩紅,說,“你也知道我是什麽人嘛,我身邊沒男人了,總不能閑著,你老婆咄咄逼人,我下家得準備好啊。”

洪洋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像是不敢相信似的,“阮眉,你……”

為什麽,為什麽還笑得出來?!

他狠狠拍了一下辦公桌,“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連離婚協議書都準備好了……

那天聽見她絕望顫抖地問會不會離婚,會不會娶她的時候,洪洋就會想起了當年眉目驚人意氣風發的少年他們,他曾信誓旦旦地說,會娶她的。

洪洋咬著牙,牙齒咬得咯咯抖,在嚴跡面前,他頭一次這麽丟人,丟人到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嚴跡站在一邊,冷眼旁觀,漠然得像是一個局外人。

可是阮眉縮著肩膀,明顯就是氣勢被洪洋壓著的樣子。她不敢去看洪洋痛心疾首的表情,只能自欺欺人說洪洋只不過是丟了臉所以才大動幹戈罷了。

只不過是……

他們之間的愛情,變作了孽緣和心魔。

洪洋喊著,“看著我!”

阮眉不敢。

她怕一擡頭,所有苦心積慮說出口的傷人話語都白費。

她眼裏太多愛了,對洪洋的愛快要把自己燒光了。

男人喉結上下動了動,聲音沙啞顫抖,“阮眉,看著我!”

年少時相愛的人啊,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呢?

洪洋下意識伸手去摸阮眉的臉,半路沖出來另外一只手,將他直接擋住。

嚴跡插手,眉目囂張,攔住了洪洋要碰到阮眉的手,而後男人嘴角一扯,露出一個極為欠扁的微笑,“幹嘛——呢?”

洪洋沒想到自己的動作會被人打斷,扭頭去看嚴跡的時候,眼裏已經換上了些許不善的神色。

可是他沒有撘嚴跡的腔,兩個人就這樣沈默著,看似沈默,事實上一動不動地在互相較勁,最後嚴跡把手一送。

將阮眉整個人攬了過來,又沖洪洋笑笑說,“你來勢洶洶的,都沒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麽。”

阮眉被嚴跡和洪洋兩個人對峙的氣勢擠在中間,大氣不敢喘。

洪洋倒是想笑。

他來幹什麽的,嚴跡心裏肯定清楚!

還能這麽冠冕堂皇地說出口來反問別人,也真是夠厚臉皮。

深呼吸,洪洋幹脆伸手指著嚴跡懷裏的阮眉,說,“我來找她的。”

嚴跡懂裝不懂,繼續摟著阮眉,看樣子沒想放人。

他看了一眼懷裏不做聲任由他掌握全局的小女人,心底愈發舒坦,便說,“小寶貝兒,你和洪洋還有什麽事瞞著我呀?”

那口氣十足的主人口吻。

意在暗示洪洋——寶藏的守護者已經換人了。

可是在洪洋眼裏,嚴跡是個小偷。

偷走了他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

“嚴跡!”

洪洋死死盯著他,一字一句,“你確定要這樣嗎?”

嚴跡勾唇笑,“哎呀,洪少真是小心眼,一個女人而已,沒必要這樣大動幹戈吧?”

聽到這話的時候,阮眉心裏是冰冷的。

可是她沒表現出來,還順勢對著洪洋笑了笑。

那笑容牽強到了極點,以至於洪洋死死攥著拳頭,將臉撇過去。

“別笑了!”

三個字,擊穿了阮眉的偽裝。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洪洋的聲音有些哆嗦,“笑不出來……就別笑了。”

那樣強撐著的笑臉,不過是在扇他的耳光。

他見不得,見不得阮眉露出這樣的笑。

他只能說,“你這幾天……還好嗎?”

火急火燎地來找人,發現她倚在別人懷裏,最後只能脫口問一句你還好嗎?

他們怎麽會淪落成這樣?

阮眉吸了吸鼻子,“吃得飽睡得香,應該是挺好的。”

唯獨,心臟可能不再跳了。

阮眉覺得像是死心塌地了一樣,徹底放棄了被洪洋拯救出去的希望。

洪洋聽見她回答過得好,猝然擡頭,睜著眼睛看向阮眉的臉。

他想問問她,你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一個人過的如此舒坦——在撕心裂肺愛了他那麽久以後,就這麽輕輕松松,甚至連句號都懶得畫下去,就去擁抱別人。

那些愛情都是假的嗎,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嗎?

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

洪洋狠狠捶了一下嚴跡的辦公桌,那看起來像要打人架勢讓阮眉嚇了一跳,本能道,“洪洋你做什麽——!”

“你問我?!”

洪洋紅了眼睛,他的兇狠讓阮眉往後躲,然而往後,不過是更往嚴跡懷裏縮罷了。

“你來問我?阮眉——你這個人有良心嗎!”洪洋怒吼,“你一定要讓我也不好過是不是——阮眉,跟了嚴跡……”

洪洋聲音裏沾著些許顫抖,“跟了嚴跡就……那麽快活嗎?”

是啊,他恨她,討厭她,可是又沒辦法違背自己的真實內心,他把她從那個地方拯救出來了。

所以在那之後的日子裏,阮眉成了洪洋的金絲雀,洪洋一邊厭惡阮眉的骯臟,一邊卻又……無法離開這樣一個女人。

他要懲罰她,要捉弄她,要讓她精疲力竭,要讓她再也不敢有去找別人尋求庇護的想法。

他想讓阮眉怕他,讓阮眉依賴他,崇拜他。

命運作弄,讓他們錯過,他有了妻子,她顛沛流離。

在這場後來不堪入目相遇的孽緣裏,洪洋以一人之力給阮眉重新築了一個夢,夢裏他們還是年少的時候,一腔孤勇氣勢如虹,說著要在一起,就永遠在一起。

這場夢,終究要醒。

如今夢醒,便是她在別人身邊的樣子。

洪洋還想問什麽,卻再也說不出口。

他只是看了嚴跡一眼,而後將目光放回了阮眉身上。

隔了許久,男人說,“眉眉,這幾天你想我嗎?”

只要你說想……只要你說,我會不計一切代價把你帶回身邊。

——想,想瘋了,想到他在他老婆身邊,她就快要窒息了。

只可惜,阮眉說,“不想。”

洪洋握緊了的手指倏地松開。

像是瀕臨死亡的人終於看到了盡頭一樣。

是他固執了。

一邊維持著自己所謂的面子,一邊又要死死拉著那曾經的愛情——殊不知面子和愛情,都已經岌岌可危搖搖欲墜。

每次都要裝作不愛她的樣子,好累。

洪洋說,“回來吧,眉眉,我好想你,我一解決完事情就想來找你。”

阮眉肩膀抖了抖,嚴跡能察覺到她明顯在動搖。

嘖。

這都能動搖?這女人是不是太心軟了點?

嚴跡敏感地皺眉,想觀察一下阮眉的反應,卻聽見阮眉說,“我……在這挺好的,有新的生活,新的工作……”

一切都是新的。

好像一轉身,過去那些黑暗就不覆存在了一般,時光差點將她自己也欺騙過去。

說完阮眉就把頭低了下去,不再看洪洋一眼。

洪洋楞住了,沒想到能夠聽到阮眉這樣的回答,男人怔忪地看著她許久,小小往後退了一步。

又退了一步。

洪洋笑著搖著頭後退,一邊搖頭一邊紅了眼眶。

他說,“眉眉,再等等我好嗎?再等等我——我就帶你回家。”

回家兩個字,燙得令她心臟刺痛。

阮眉縮在嚴跡懷裏很久,像是逃避一般,嚴跡在很久之後將她從自己身上撕下來,“餵,他都走了。”

阮眉茫然,“走了?”

總算敢看四周,洪洋真的不在了。

嚴跡呵呵冷笑兩聲,那淡漠的眼睨著阮眉,上上下下打量她,“舍不得?”

阮眉搖搖頭,喃喃著,“走了好,走了好。”

可以不用面對了。

嚴跡又問,“難過嗎?”

阮眉揉著眼睛,“……你想讓我難過嗎?”

嚴跡咧嘴,笑得漫不經心,“你覺得呢?”

阮眉放下手,面色蒼白又漂亮得看著嚴跡,說,“那我不難過。”

一點兒不難過。

能這樣打壓自己真實內心的人……嚴跡伸手捏住了阮眉的下巴,他意味深長地說,“或許,你和邵南才是一類人。”

那經年累月的假面下,藏了無數腥風血雨。

阮眉就著姿勢,將自己的唇送了上去,“沒關系,你喜歡什麽樣,我就能變成什麽樣。”

嚴跡帶著阮眉下班回家的時候,沒料到會有女人堵在自己家門口。

瞇著眼想了一會,當大爺的嚴跡沒想起來眼前這位叫lily還是liya。

只能打招呼,“嗨。”

話音未落,對面女人一個巴掌招呼過來,嚴跡不愧是老手,連琢磨巴掌的方向都熟門熟路,輕輕一瞥就躲開了。

他另一只手還摟著阮眉,於是阮眉攔在了他面前,和那個女人面對,“幹什麽?”

“嚴跡你!!”

女人眼裏含淚,看著阮眉,再看了一眼躲在阮眉背後的嚴跡,“你還是不是男人!叫你新女友出來堵我的嘴?”

阮眉說,“我不是她新女友。”

“你閉嘴!”

女人指著她大呼小叫。

阮眉閉嘴。

女人又指著嚴跡說,“不負責任的渣男!上個月為什麽突然不聯系我了?!”

嚴跡朝天看了一會,嘗試著解釋,“那個,liya……”

“Lily!!”

“Lily,我應該和你的助理傳達了很明確的信息。”總算知道叫什麽了,嚴跡便說,“你的助理沒告訴你嗎?”

阮眉想了好一會,想起來了。

這這這,這不是那個大明星Lily嗎,被傳言五千年一遇的大美女,上至碧落下黃泉,人間極品牛奶肌巴拉巴拉什麽的——莉莉!

往後一看,嚴跡一臉煩躁,“鬧夠了我就先開門進去了,你要是不忙就自己打車回去,要是忙——”

莉莉眼裏有光。

認為有轉機。

——嚴跡說,“喊你助理來接你回去。”

說完拽了阮眉一把,門鎖一開,他便迅速進屋,而後將門一關——

將那大美女關在了門外。

阮眉說,“你……你之前有感情債沒解決幹凈?”

嚴跡說,“解決了啊,她遲鈍一點,估計是助理藏著掖著沒告訴她吧。”

阮眉說,“那你讓人家等外面……不大好吧?”

嚴跡說,“你心疼啊?”

阮眉搖頭,“不,我只是覺得我早晚也會是那樣的一個。”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嚴跡楞了楞。

他覺得阮眉腦子挺想得明白的,但是沒想到這麽拎得清。

於是他為了照顧阮眉的感受說,“那你放心,給你的消息我會親口傳達給你的,不會讓中間人傳話。”

“……”你這算是安慰嗎?

阮眉皮笑肉不笑,自顧自去了浴室放水,還問了一句,“你洗澡嗎?”

嚴跡說,“洗。”

阮眉替他放了水,嚴跡站在她背後,瞧著她纖細的背影,問道,“你之前……是住在哪裏來著?”

“洪洋買的房子。”

“那你現在住我這裏?”嚴跡指了指腳下的瓷磚,“嗯?”

阮眉放水的手一哆嗦。

嚴跡這話讓她又頓生一種無家可歸寄人籬下的恥辱感。

可是將想法狠狠咽了下去,阮眉說,“你要是……允許的話……”

“那你之前放在洪洋裏的行李怎麽辦?丟了?”

丟了?不可能!都是些名牌行李,她怎麽可能丟!

阮眉說,“找個……搬家公司……”

嚴跡嫌煩,從後面走上來,壓著阮眉的背,“這周我陪你去找洪洋搬行李。”

阮眉並沒有排斥嚴跡的抗拒,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嚴跡從背後抱著她,問道,“今天為什麽會拒絕洪洋?”

她那表情擺明了是舍不得,只是……

舍不得,也要往他身邊靠。

為什麽?

阮眉像是出了神,直到手裏的水溫開始變冷,她才猛地回過神來,又重新調整了一下水溫,“你要聽實話嗎?”

嚴跡不做聲,讓她自己選擇說真話還是假話。

阮眉這才說,“我只是覺得……也沒必要拖累洪洋。”

她一個人,光是活著,就要用盡力氣了。

如今也沒必要再把洪洋拖入她的深淵裏。

若能及時止損,洪洋還是他翩翩如玉的公子哥,她繼續做那個伏低做小的螻蟻,那這久別重逢,也不過是從他的世界裏擦身而過罷了。

嚴跡在背後冷笑,“原來是愛得太深。”

阮眉也不反駁,她也說不出什麽話來自欺欺人。

至少童年記憶裏,洪洋是帶給她太多溫暖的那個人。也沒必要去和那個過去的自己反目成仇,逼著自己,恨上曾經摯愛。

嚴跡不說話,只是自顧自咬住了阮眉的後脖頸,像是吸血鬼一般。

“你不可能當做這些事情沒存在過的。”

嚴跡的聲音如同惡魔般降臨,他說,“你做過的事情,對洪洋和他家庭造成的一切,都會永遠存在。你當過小三,做過被包養的情人,到這個地步你若想要好聚好散——阮眉,由不得你的。”

這種時候,還要裝作歲月靜好一樣說再見,這是不可能的。

“那麽就來吧。”

阮眉沒有掙紮,直直地挺著背,繃緊了那脊梁。

任憑嚴跡那雙大手逐漸從她背後繞上來,緩慢掠過鎖骨,再至脖子,哪怕下一秒是收攏她的喉嚨。

她說,“報覆也好,報應也好,統統快點到來吧。”

她,隨時隨地都可以下地獄。

阮眉在嚴跡的公司裏逐漸習慣了各種運作,居然一點點開始幫起了嚴跡的忙。

雖然不算什麽工作上的大事,但是至少她會開始分類資料了。

……也學會了什麽時候該給嚴跡倒水。

周五下班的時候,嚴跡也沒閃躲,摟著她就一臉蕩漾地出門,那表情真是美人和天下通通在手的囂張,結果走到電梯口,就被一個頗有資歷的高管攔住了。

高管憂心忡忡地看著嚴跡說,“嚴總,能借一步說話嗎?”

說完還看了一眼阮眉。

阮眉覺得自己應該識相點讓開。

但是嚴跡說,“裴叔,您有事兒嗎?要不等下一起吃飯……”

阮眉敏感察覺到了這個高管對於嚴跡來說不一般,至少能這樣攔住大老板下班路還能被邀請一起吃飯的人少之又少,這個態度讓阮眉有些好奇。

裴海招招手,臉上倒是真的著急,“嚴總啊……這事情耽誤不得……”

說得像是要出什麽大事了一般。

嚴跡說,“怎麽了裴叔?”

聽他用尊稱,裴海也不客氣,只是狠狠嘆了口氣,看向阮眉,“公司裏都在傳,你啊……你被一個女人給迷得成天都不在工作上了!”

一聽,嚴跡就樂了!

他笑呵呵地說,“裴叔在哪聽的啊?”

裴海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嚴跡啊,這公司是我和你爸一起努力奮鬥得來的,我放心交給你,因為你值得,可是這個……這個女人要是,要是影響到公司的未來……”

嚴跡哈哈大笑,松開阮眉,改為過去摟住了裴海的肩膀,“裴叔,在您眼裏,我是那麽沒定力的一個人嗎?”

這下,裴海倒是認真搖了搖頭,“不,在我眼裏,你可比我兒子爭氣多了。”

嚴跡指著阮眉說,“那我也不會真的整天為了女人把公司丟在一邊您說是吧?裴叔,這都哪兒傳出來的啊?”

裴海結結巴巴地說,“這……上上下下都在說,說你身邊多了個,小……小秘書!整天給你端茶送水眉來眼去……”

阮眉垂下臉去。

裴海重重地“誒”了一聲,“你說你……女孩子家家真是,幹點兒實事不好嗎?非要……非要占著位置,咱公司不養閑人!”

這話說的像是要替嚴跡把阮眉開了似的。

嚴跡稍微壓了壓聲音,他敬重裴叔,不代表裴海能把手伸過來替他做決定,於是道,“裴叔,我也不是沒有特助,事情都忙得過來,多眉眉一個,倒也沒事。”

裴海拼命搖頭,“嚴跡啊,你聽聽你這說法,這這這,這還不是紅顏禍水嗎!”

“禍水”一臉無辜地擡頭看著嚴跡,對於這個職責感覺有點委屈。

嚴跡拍著裴海的肩膀,“裴叔啊,你相信我,我肯定還是把公司大事放在首要第一位的,至於眉眉呢,你也看見了。”

他沖阮眉招招手,阮眉很乖地跟了過去。

走到了裴海跟前站定。

嚴跡說,“我來給你正式介紹一下,眉眉,這是裴叔,是我爸爸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在公司裏最敬重的人。裴叔,這是阮眉,柳阮的阮,眉眼的眉。”

裴海稍微還有點不大樂意,但是看著阮眉這態度還算挺乖巧,便多看了她幾眼。

當長輩的也不好老是擺架子,他幹脆首先說道,“你好。”

阮眉受寵若驚,“裴叔您好您好。”

嗬!她倒是會順桿爬,這公司上下誰還敢跟嚴跡似的第二個喊裴海裴叔?

嚴跡又說,“裴叔,您看,這阮眉哪兒哪兒,都是漂亮的,你說是吧?”

漂……那倒是真是挺漂亮的。

裴海眼神故意往邊上看,不去打量阮眉,像是和嚴跡較勁似的。

嚴跡知道老爺子這是故意在和自己較勁,也不惱,笑著說,“你說我工作時候,要是有這麽個美人站我邊上,那我工作效率能提高多少啊。”

阮眉小臉通紅,急得嬌滴滴地說,“你說什麽呢!”

瞧瞧瞧!

裴海用力咳了咳,“你這不是看上人家美色了嗎!”

“對啊,裴叔,那也是我貪圖人家長得漂亮又身材好。”嚴跡頓了頓,道,“您也不能光責怪阮眉一個人啊,這事兒我也有責任,光說她一個紅顏禍水,哢哢四個大字往她腦袋上一扣,人小姑娘多委屈呀?”

好像,乍一聽,是有那麽點道理。

裴海的表情稍微軟了軟。

阮眉有些意外,看了眼嚴跡的表情,人模狗樣的,說得還挺發自內心。

裴海哼了一聲,“你要是真的喜歡,那……那我也不攔著你,但是——”

他又盯著阮眉說,“你可,可得好好學點東西,嚴跡喜歡你那我不管了,不過公司還是不養閑人,至少得學點什麽,你就跟在嚴跡邊上好好學學,給他提供幫助,知道了嗎?”

阮眉楞住了。

這是……

這是打算,給她一個機會嗎?

不知道哪兒湧上來的一股覆雜的情緒頓時讓她鼻子一酸,小女人隔了好一會,紅著眼睛吸著鼻子說,“謝謝裴叔,我一定多學多做……”

裴海假裝不爽,冷哼一聲。

心裏卻有了判定。

倒不是個狐假虎威目光短淺的,至少是個聰明姑娘。

算了算了,他一把年紀了,也懶得管嚴跡了。

於是老爺子一揮手,“走了走了,不是昏君,紅顏禍水也誤不了國,我可不管了。”

嚴跡笑瞇瞇地送走裴海,“裴叔,路上小心啊,過陣子來你家吃飯。”

裴海吹胡子瞪眼,“別來,不歡迎你!回回來要特意做飯給你吃。”

嚴跡知道裴海什麽脾氣,也沒和他擡杠,送走他,才轉過身來搭理阮眉,“怎麽了?”

阮眉縮著脖子,“看來是我的存在,影響到你在公司裏的評價了。”

嚴跡彈了彈阮眉的腦門,“你知道就好,老子這是冒著有損名聲的風險把你往身邊帶,以後做什麽都要惦記我這份恩情,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

阮眉嬌嗔地嚷嚷,“回頭房間裏撘一個小廟臺,放你照片,每天上三炷香供著!”

嚴跡氣得直撓她的腰,“你tm這是給老子靈牌上香呢?!”

周五晚上,嚴跡帶著阮眉吃了一頓不便宜的西餐。

早早定好了位置,裏面的服務員一看見嚴跡來就眉開眼笑,再看見嚴跡背後的阮眉——登時把臉一拉。

沒好氣地客套迎接了一下。

阮眉坐下後,看著女服務員走,對嚴跡說,“你連服務員都不放過啊?”

“我不帶女人的時候,準給她們小費。”

嚴跡說,“人家喜歡的不是我,是錢。”

阮眉立刻討好地笑著說,“那我不一樣,我又喜歡你,又喜歡錢。”

聲音比剛才招呼他的服務員更甜。

“……”小賤貨!!

隨便點了菜,兩個人便等著上菜,這期間耳邊的音樂都相當高級,阮眉聽著,手指頭輕輕跟著音樂節奏一扣一扣。

是小提琴曲。配合著鋼琴,非常有腔調。

阮眉嘴角微微上揚,“這家餐廳的音樂不錯啊。”

“對啊,不止菜好吃,音樂也好聽,老子俗人一個,每回走進這裏,一聽就感覺跟上流社會的王子貴婦們接軌了。”

嚴跡說,“音樂這東西太容易有共鳴了,再沒文化的人,也會被打動。”

阮眉點點頭,看著菜端上來,服務員先是替嚴跡擺了盤,隨後表情不爽地替阮眉擺了盤。

阮眉好笑地說,“她幹嘛老這樣?”

嚴跡說,“你給她小費,她立馬就咬著牙對你笑了。”

阮眉倒是沒有懷疑嚴跡這話的真實性,畢竟這世界上,有錢能幹到的事情太多了。

多少人為了一個“錢”字掏空了一切?

阮眉想,或許這些人也沒什麽值得可惜的,如果付出一切能換錢回來,也算是他們求仁得仁。

上了菜嚴跡就開始吃,阮眉發現他這人倒是真的沒有裝腔作勢的習慣,在那裏怎麽舒服怎麽吃,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自然又隨便,但是偏偏並不冒犯這種高級餐廳格調的氣質。

小心地切了一塊放進嘴裏,對面嚴跡嘖了一聲,“你切這麽點肉給誰吃啊?”

阮眉說,“自己吃啊。”

“吃這麽點?”嚴跡直接從自己牛排上切了一塊大的放到了阮眉叉子邊上,“你tm就是賤,以前沒飯吃的時候多少人想吃肉都吃不到。”

阮眉皺著眉毛嬌聲道,“吃多了胖。”

你以為她身材怎麽維持的?

還不是靠餓出來的。

嚴跡諷刺道,“你還挺真實啊。”

很多女人對外都說自己是健身,搞得一副多麽勵志和正能量減肥的樣子。喝完奶茶,就跑去健身房,一小時下來沒跑多少步,凈拍自拍發朋友圈去了。

越努力,越幸運!——啪地貼一張高p自拍。

結果他問起阮眉為什麽這麽瘦,阮眉想都沒想說,餓著啊。

嚴跡忽然間覺得眼下的牛排有些索然無味,他咂咂嘴,對著阮眉道,“說實話你瘦的有些過分了,還是稍微胖一點兒……”

可能更有女人味。

阮眉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啊,稍微再胖一點,上鏡了就會更胖,只有這樣,在別人眼裏才是‘瘦’。”

你們當小三的這行想要出人頭地還真是不容易啊……

說著說著,背後的音樂倏地一停。

整個餐廳的人都疑惑地扭過去,跟著往拉小提琴的人看。

已經有餐廳的大堂經理匆忙跑過去詢問發生了什麽,嚴跡對面的阮眉也跟著放下了筷子,她說,“好像……出了點事情?”

嚴跡最喜歡看熱鬧,仰著脖子往外看,“對的,好像是今天的音樂家現在出事了?”

他看見音樂家滿臉都是汗地和大堂經理彎腰道歉,大堂經理一臉想發火卻又發不出來的樣子,兩個人嘴巴裏念念叨叨著什麽,語速飛快。

他們這桌位置還算靠近,阮眉便用力屏蔽雜念和別的聲音,仔細聽了聽。

“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我現在要趕著去醫院……”

“那你今天臨時這樣,讓我們餐廳怎麽辦啊。”

“實在是抱歉,我老婆那邊真的很著急……”

“這責任誰來承擔啊!你也不找好代替的人,接下去的音樂怎麽辦啊!”

“我……”

音樂家那表情像是焦頭爛額,看樣子也不是什麽出名的音樂家,應該是和這餐廳有協議,長期過來伴奏的。

嚴跡喃喃著,“看樣子是家裏有急事了,不過他這一走,這兒可就沒音樂了。”

是啊。所以大堂經理才這麽著急,一時半會去哪裏再找第二個拉小提琴的?

嚴跡剛想說什麽,對面的阮眉一下子放下了刀叉。

清脆一聲響。

嚴跡楞了楞,就看見眼前的小女人用力站了起來,直直地挺著腰身,往大堂經理那邊走去。

邊上看戲的顧客看見有人加入,一時之間更是來了興趣,議論紛紛。

“嘿,快看,有人來了。”

“這女的想幹嘛?”

“是誰啊,網紅?不會是要來蹭熱度吧?”

“哈哈,這妞兒來幹嘛?不會要來當老好人勸架吧?”

“別說,腿還挺長,背影蠻正的,也不知道正臉什麽樣。”

話音剛落,阮眉就走到了中間,對著大堂經理說,“我會拉小提琴,要不交給我?”

聲音柔柔弱弱並不清亮,然而現在關註這個事情的人太多,聽見的都紛紛變了表情。

剛剛在議論阮眉背影的幾個男人拍著桌子喊道,“臉可以啊!媽的,這級別已經不是小網紅了好嗎?”

“艹,帶感,老子喜歡聽她說話,真尼瑪甜。”

“她剛剛說她要幹什麽?拉小提琴?”

阮眉沒有去管邊上一群只想看好戲的人的眼神,走過去對著音樂家微微低下頭來,“我來吧,您有事可以先去。”

出現了能救場的人,大堂經理的臉色稍微好了點,再說了,人家也是家裏真的有急事,攔著人不讓走那也委實過分了點。

找了個臺階下就趕緊讓那音樂家去照顧自己老婆,隨後轉過臉來看向阮眉。

深呼吸一口氣,大堂經理說,“這位小姐,請問您是……?”

“隨便一個顧客罷了。”

阮眉沖著大堂經理露出了一個微笑,“今天正好來這裏吃飯,又正好遇上這個事情……”

她將擺在一邊的小提琴拿了起來,隨後架在了肩膀上,姿勢嫻熟老練,不像是初學者。

阮眉勾唇,“雖然比不上什麽特別厲害的小提琴家,但是我也學過一些,如果您不介意,今天的環節就讓我來代替剛才的藝術家,正好也當做一個有趣的互動好了。”

也好,這樣的處理方式非常圓滿,又能給餐廳帶動話題。

只是……

大堂經理有些懷疑阮眉的技術水平,她若是隨便擺擺架子,那到時候丟人了,影響餐廳名聲怎麽辦?

豈料阮眉只是笑了笑,對著大家的懷疑不置一詞,隨後像是不經意地,輕輕用小提琴拉出了幾個音節。

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有一起彈奏的鋼琴師猛地回過神來,而後跟隨著阮眉的節奏,頓時又將之前斷掉了的音樂接了上去。

這是……剛才那個音樂家拉的維瓦爾第的《四季·春天》!她居然聽出來了,而且……順著接上去了?

兩個人明明之前沒有做過任何排演,現在卻配合得非常天衣無縫,這只能說明,阮眉對這個曲子的了解程度已經非常深,深到了她可以不用譜就能隨時隨地拉出如同原曲一般的音樂。

看戲的人紛紛為之震驚,大堂經理倒是喘了口氣,沒想到啊……這個看著空有好皮囊肚無點墨的小姐,居然真的有這麽大的本事。

他得好好考慮如何感謝這位相助的貴客了。

剛才說風涼話的幾個人一下子沒聲音了,阮眉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在地拉著小提琴,那些早就記熟了的音符一連串地出現在她腦海裏。

原來,只要她一需要,它們就會出現。

原來,她從未忘記過它們。

一首歌拉完,音樂環節結束,耳邊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阮眉舉著小提琴站在那裏,好久才回過神來,朝著大家一鞠躬表示感謝。

下面有男士吹著口哨,“漂亮小仙女留個聯系方式?”

“我也要我也要!”

“你好厲害啊,能教教我拉小提琴嗎!”

嚴跡切牛排的刀猛地碰撞盤子發出嘎吱的響聲。

教,教個屁的小提琴,就你那豬蹄還想拉小提琴,砍豬肉的都瞧不上你!

他冷笑著,切下一塊牛排來塞進嘴裏惡狠狠嚼了嚼。

還踏馬挺搶手!

阮眉被人誇獎,嬌俏的小臉漲紅,捂著臉從大家視野裏跑出去,眾人的目光伴隨著她一起跑動——

然後就看到大美女紅著臉回到一個大帥哥面前坐下了。

大帥哥註意到了所有人的視線,擡起頭回以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眾人倏地把頭扭了回去。

兇——兇個屁啊!

周圍人的註視稍微減淡了一些,阮眉才敢稍微擡起頭來,嚴跡註意到她臉色還是微紅的,故意用冷冷的聲調問道,“被人註視著的感覺是不是很好呀?”

阮眉搖頭,“不是……”

只是再次摸到小提琴,那種感覺讓她有些顫抖。

她原本的夢想就是當一個音樂人,豈料這個夢想半路夭折了,再也沒機會觸碰到自己最喜歡的樂器。

“阮家人並不讚成我當音樂人。”阮眉咧嘴自嘲地笑,“我只負責給阮家生一個有著其他家族一半血的孫子好了。”

也不過是個生育機器,怎麽配談夢想?

嚴跡聽了當做沒聽見,他不想知道阮眉過去到底是什麽樣的,因為和他沒關系。

他知道了也不會改變什麽。

他只知道現在這一刻,阮眉至少在他眼前。

嚴跡不耐煩地說,“好了,現在小提琴也摸著了,大眾面前也獻技了,可以安安分分吃東西了嗎?”

阮眉面色一白,隨後又附和地笑,“這不是也給你長臉了嘛。”

細長的手指玩轉著刀叉,嚴跡挑眉,“這倒是,你要是喜歡摸小提琴,我去給你定制一個,然後你每天上班只要站在我身邊給我拉小曲兒就行了。”

這不是在侮辱她的夢想嗎?

但是阮眉在所不惜。

她笑說,“好呀,你隨便點歌,不會的我就去學,保準拉曲子拉得你上班心情舒暢。”

“……”這個女人,是沒有心嗎?

嚴跡想看阮眉剛才片刻間那種悵然若失的茫然痛苦,可是現在阮眉臉上只剩下了假笑。

這假笑又那麽完美和漂亮。

男人將刀叉一丟,不知道在和誰發脾氣,道,“吃飽了。”

阮眉關切地問,“是我剛才拉曲子影響你吃飯了嗎?你這吃得也沒有太多,要不再吃點——”

“是!啊!”

嚴跡倍感不爽地一字一句說道,“你剛才拉曲子太難聽,讓我吃東西沒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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