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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愛你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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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愛你如初

小蝶掛了電話,帶著一臉極力掩飾的激動和緊張,和眾人說:“我男朋友也到了,剛停好車往這裏走,我去門口迎迎他。”

“一會兒別忘了回來的路啊?人家戒指在你身上呢。”陳颯沖著她的背影嚷。

大夥兒又笑。

“餵,待會兒你不要跟小朋友們亂開玩笑。”蘭珍適時提醒陳颯,她知道小蝶有多在意“鼻血男”。

“知道知道。”陳颯又大大咧咧起來。

幾個年輕人嘻嘻哈哈地聊著天,陳颯媽忽然插進來一句話:“我剛聽說這麽辦一場,加註冊就三百來塊錢。這麽便當,幹脆你們倆就排在他們後頭,把婚也結了算了。”她沖女兒和理想女婿一臉殷切地建議。

陳颯還沒張口,安童就先反應很大地“啥?”了一聲。

蘭珍和先武也都是一楞。來的路上,先武已經領教了一點陳颯媽的與眾不同。

“我靠!”陳颯處變不驚地摟住她媽幹瘦的小身子,四兩撥千斤,“媽,你真想得開,鴿子蛋沒有,房子也沒寫我名字,他家也太占便宜了。今天不考慮,等我把這些細節都敲定一下再說!”

女兒說得仿佛有理,陳颯媽還眨巴著眼,認真吸收。

蘭珍就笑道:“咦,小蝶他們來了。”

大夥兒都擡眼望去,小蝶和一個高她快兩個頭的男孩挽著手,笑嘻嘻地朝他們走來。

先沒看清那張臉,陳颯的腦子已經一聲“嗡隆”,意識先於眼睛認出。望著他走近,她只覺一層看不見的波浪猛撲過來。

是記憶裏的那個男孩。

白襯衫皺巴巴地攀在身上,每隔一小會兒,就習慣性往後甩一甩掉在前額的頭發。多年前,他就這樣不拘小節,因為他的夢想太高太遠大,心思不在這些小細節上頭。可並不顯著邋遢,倒自有一份飄逸和瀟灑。

好像又不完全是記憶裏的樣子。他明顯高了,肩也寬出一兩寸去;還是因為她今天為了襯托新娘,只穿了一雙平底尖頭鞋的緣故?所以看著他比以前還高?

兩撥人匯集後,小蝶忙把路亞介紹給大家:“這是我男朋友路亞,你們喊他‘路’就行了。”

大夥兒都沖他友好點頭招呼,安童還熱情地沖他招了招手。

小蝶又把大家介紹給路亞:“......這是颯布裏娜,這是安童——颯布裏娜的男友。”英文流暢,聲音卻激動得有些異樣。這一幕她在心裏偷偷排演了好幾回了。她為身邊的男孩自豪,為這群朋友自豪,為是這群人中的一員自豪,她要確保讓她自豪的人們也能彼此接納、喜愛。

沒成想最後還是有點小小遺憾——忘了介紹陳颯媽了,她趕緊補救,用中文笑道:“這是阿姨,颯布裏娜的媽媽。”

被叫“阿姨”的這位,仰頭瞅著路亞,不知為何一臉活見鬼似的表情,一只手也緩緩怔怔地擡起來指著他:“嗬,你——”

眾人瞅著舉止又怪異起來的陳颯媽,都有些驚詫,路亞也受了嚇似的瞅住她。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陳颯忽然伸出一只發涼的手,捉住了媽伸出去、同樣發涼的那只手,然後望著路亞,說:“你皮膚好白啊。”

路亞也望著她,反應很快地回:“謝謝,我天天出門抹防曬霜。”說完,不忘又甩一下額發。

大夥兒先一楞,然後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都笑起來,為他們雙方化解尷尬的機智捧場。

須臾,安童湊到女友耳邊小聲問:“他剛說防啥?”女友沒搭理,他就不敢再問了。

小蝶心裏舒了一口氣。

剛剛一見到她的朋友們,路亞猛不丁攥緊了她的手,她心下頗為吃驚,沒想到他也會拘謹,他可一直是個活泛的人。

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聖誕節在加州的時候,有一天他們開去十七英裏玩,半途找不著公廁,他直接把車開進了一家高爾夫會員俱樂部的停車場,然後說服工作人員讓她進去如廁。

等她解決完大小事出來,他正和一位衣著考究、曬得黢黑的白人老頭在門口聊得歡著呢,後來他告訴她,老頭是俱樂部的會員,退休以前是什麽醫藥公司的 CEO,還把這家俱樂部每年入會費多少,在俱樂部餐廳最低消費多少都摸得門兒清......

這樣的事常常發生。

沒想到他今天也會怯場。是新郎和伴郎都穿得挺正式,他覺得自己太隨意了,就穿了件襯衫,還帶褶?或是事先知道新郎是矽谷的“老”人,這會兒見了真人,又暫時摸不清路數,有點緊張?......

不管怎樣,她也攥緊他的手,給他強有力的回應。

像此地大多政府辦公室一樣,婚儀廳像個盒子,有門沒窗。

陳設也簡單,只有一張供牧師站立的木講臺,一張供新人在婚書上簽字的小桌,幾十張供賓客觀禮的白椅子,實用到一點美感沒有。

此外,燈光也不亮堂,顯得沒窗戶的廳裏更暗沈,唯一有點裝飾作用的地毯還是令人發指的土黃土綠,果然一分價錢一分貨。陳颯媽想,自己剛剛是有點急於求成了,這裏頂多能租下來,開個傳銷小會。

然而,當音樂響起、新娘入場的時候,所有人還是動容了,包括臺上那個憨態可掬、一年不知道要主持多少場婚禮的牧師老頭。

入場樂不是他每天聽爛的《婚禮進行曲》,而是路易阿母死壯的《這世界何其美妙》,倒叫他耳目一新,讓他想起了年少時的一瞬。

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都立在了木臺子邊,面向牧師,背對著三位賓客,牧師便開始致辭了:

“這場結合你們的婚禮儀式是世上最古老、最美麗的儀式之一,只要你們願意彼此間互相理解,始終擁有努力讓婚後生活更美好的願景,用心去經營,你們就會收獲一段美滿甜蜜的婚姻......”

沒請專業拍攝團隊。

陳颯就舉著手機充當攝影師,透過小小的鏡頭去紀錄這一幕,心裏卻是思緒紛飛的,因為路亞就坐在她的右手邊。今天人少,她和媽,還有路亞,沒理由不挨著坐在第一排。

他確實比以前高了,她在心裏慢慢回味剛剛看到的他,當年在一起,她已經長定型了,可他才是個十九歲的大男孩,還有幾年好長呢。

右手邊、心裏正回味的那人忽然湊近她,小聲說了句什麽英文,她端著“攝影機”的手立刻打了晃,心也跳得擂鼓似的。過了一會兒,心裏才領悟過來,他說的是:“站在上面的本來可以是我們——假如你當年可以更有主見。”

她知道,他是有意用英文,不讓她左手邊的媽聽了去。媽當年要死要活地讓他們分手,他當然不會忘。也說不準,他就是要讓媽聽不懂幹著急。

沒想到他依然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她有點想笑。

可還沒笑出來,雙眼就猛來一陣酸澀的脹痛,鏡頭裏的人們都模糊起來。

“......此刻,你們雙方自願站在這裏,我想請你們握著彼此的雙手,凝視彼此的雙眼,表露自己想要和對方結合的渴望。”牧師又說。

新人和伴郎伴娘都依言轉過身子,小蝶馬上看到她的搭檔——安童流淚了。正驚訝著,自己臉上忽然也濕濕的起來,她慌忙伸手抹了一把,可是很快又是一臉水。哎呀,糗了,希望眼線不要糊掉,她邊小心揩拭,邊在心裏默禱。

很快,新郎也中招了,跟著牧師覆念:“我,賈思騰,願意和你——珍,結為夫妻。從今往後,無論順境逆境,富有貧窮,疾病健康,我將始終愛你如初......”他的眼淚嘩嘩地直往下淌。

蘭珍眼睛早就紅了,喉嚨也發了堵,可一看到她的新郎這麽淚流不止,就狠狠勁憋住了。不然兩人都稀裏嘩啦的,誰來哄誰呢?她含笑伸出手去輕輕撫掉他的淚水,他也給了她一個淚水漣漣的笑。

此刻,他們眼中只剩了彼此。

所有人都沒料到,陳颯在臺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儀式結束後,大夥兒三三兩兩,往南步行到不遠處的以色列咖啡餐廳時,她還蔫蔫的,沒徹底緩過來。她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當著大夥兒的面就斥她:“現世的樣子!還不快洗把臉去!”

這家以色列餐廳起源於一戰後的柏林,納粹上臺後,才被主人搬去了特拉維夫(以色列都市),因而頗有覆古的歐式調調:菱格紋地板、白瓷墻壁,還有深紅半圓卡座。可是菜卻像中東的沙漠一樣幹,除了面包就是皮塔餅,還有五花八門稠厚的蘸醬。

陳颯咽下去許久,還覺得那些餅啊面包的、和著往事,堵在胸口。

今天席上的香檳是“藍仙姑”,裏面飄散著金箔片,看著十分喜氣,其實非常平價。

安童和女友咬耳朵:“你不說賈思騰家挺有錢的嗎?我以為我們會喝‘唐培裏儂’。” 他是看女友情緒不高,有意逗逗她。

女友睨他一眼,小聲回:“他們家就差就跟他登報脫離關系了,以後家裏的莊園啊什麽的估計都沒他份兒了,你就湊合喝吧啊。”

“登報?現在誰還讀報紙啊。”安童不可思議,“他家還有莊園?”

“我猜的。”

安童呵呵笑起來,為女友什麽時候都不缺席的幽默。

一對意外重逢的舊情人全程都沒直接對話,連對視都難有,可語文老師還是防賊似的防著他們,他倆中的一個去廁所,語文老師就緊盯著另一個是不是也有挪屁股跟過去的趨勢,怕他們趁機又串聯上了。此外,她對安童也格外熱情,總一臉寵溺地笑望著他,生怕別人看不出這是她欽定的半子似的,全落在大夥兒的眼裏。

小蝶發現男友今天情緒不高,而且沈默得不妙,這會兒她已經確定他不是緊張或怯場了,而是別的什麽,是桌上的哪一位不入他的法眼?她暗暗觀察,很快就留心到,只要陳颯媽那兒有什麽舉動,男友就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也是,從見面開始,陳颯媽就莫名其妙地拿手指著他,粗魯無禮就不說了,還有那麽點瘆人。

好在一向瘋起來沒邊的陳颯本尊今天比較低調。然而,那位大姐剛剛過於感傷,一張臉哭得像大雨沖刷過的工地似的,小蝶吃不準男友能不能消化她有這樣的密友。於是瞅空,附在男友耳邊悄聲道:“颯布裏娜和珍住了好幾年了,感情比較深。”

她怕以後六個人出來約會,路亞知道有陳颯在場,會打退堂鼓。

男友卻滿懷心事地點了點頭,答非所問:“一會兒去我那兒吧,我有事兒跟你說。”

“哦。”小蝶望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腦中快速思量一番,然後迸出個令她大感不安的想法:他別是要跳槽去矽谷了,跟我告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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