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上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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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上門咯
熱鬧的集市上, 普通話夾雜著蒙語，叫賣聲與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吵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而顯然沈浸其中的人們並不會這樣覺得，盡管兩只手都提滿了東西, 也要在每一個攤位前駐足, 打量幾眼, 挑揀幾下。
每個人身上都洋溢著一種對生活的熱情，哪怕只看一眼, 都能想象出他或是她，家裏得有多熱鬧。
擡頭掃過每家店鋪的牌匾, 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時間的腳步仿佛繞過了這裏, 不曾留下任何痕跡。
而這裏就是貫穿整個小鎮的唯一一條主幹道, 每逢周六也是整座小鎮最大的農集市場。
走到路的盡頭, 可以看到一個年輕的漂亮姑娘, 身穿白色短袖和淺藍色緊身牛仔褲, 坐在行李箱上, 正低頭看手機，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不知是不是嫌棄周圍環境太吵。
顧如意現在覺得很煩，當然不是因為旁邊的環境, 煩惱的源頭另有其人。
飛機起飛之前, 她給哈日查蓋發了個好友申請，待飛機落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 查看申請是否通過。
開機的瞬間, 微信界面上湧出各種消息，有劉瀅問她到了沒有, 有工作群裏彈出的幾句閑聊......但就是沒有屬於哈日查蓋的對話框。
於是顧如意又發了第二條。
從機場到鎮上，幾個小時過去了，仍舊石沈大海。
現在她正準備發第三次，想了想，在備註裏打下一行字：快點通過，不然你就完了！
看起來惡狠狠的，實則沒半點威脅力。
與此同時，蒙古包前，哈日查蓋用左手不甚靈活地點著手機屏幕，看到好友申請裏那條備註消息，再也沒人住，“噗”地笑出了聲。
不過他還是沒回。
時值中午，也沒個遮擋物，太陽懸掛在頭頂灼灼燙人。
顧如意攥著手機等了幾分鐘，連個響都沒等到，憤憤然按滅屏幕，把手機塞進褲子口袋裏，探頭往兩側瞅。
怎麽還不來啊......
念頭剛起，電話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顧如意接起來，電話裏立刻傳出嘈雜背景音，聽著有點熟悉。
緊跟著是一道清亮爽朗的女聲：“餵？您好，我到了，您現在在哪呢？”
“就在主街這條路的盡頭。”
“有沒有什麽標志性建築？”
“我看看......”
顧如意以手為遮擋在額前，頂著耀眼陽光看向街對面：“對面那家店叫...‘鑫鑫’五金。”
“好，我知道了，馬上到。”
電話被掛斷，顧如意無聊地翹起前腳掌，又“啪”地落下。
對面是民宿負責接送的車輛。
顧如意最初打算聯系一下蘇日娜或者誰，打聽一番哈日查蓋今年住哪兒，畢竟牧民們年年換位置的事情也常有，後來轉念一想，已經接近一年沒聯系了，這樣貿然大段話過去不合適，二則偌大草原，沒有具體定位導航，她還真不確定自己能成功找到地方。
她原本是計劃住在鎮上的，結果那天隨手扒拉地圖，發現草原上不知何時開了家民宿，按照方向和距離來看，離哈日查蓋家的草原可能更近一些，於是就定了這家民宿。
說實話，比鎮上的旅館要貴幾倍，但顧如意還是下單了。
工作這一年，不用再給家裏打錢，住宿也不用花錢，她攢下不少，起碼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樣過得摳摳搜搜了。
想吃點什麽就吃，不想走路就打車，日子別提有多輕松。
只是生活裏少了個人。
大概過了有兩分鐘，一輛面包車“吱嘎”一聲剎在她面前，車門從裏面被打開，司機朝她勾了勾手，動作特瀟灑：“上車。”
顧如意總覺得這位司機看起來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顯然有這種感覺的不止她一個，僅是從鎮上開出去這幾分鐘的時間，司機已經借著看倒車鏡的空擋，暗自瞥了她不下十次了。
面包車上了年頭，一走起路來，發動機響得像隨時都能熄火，門窗也在跟著響，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密閉空間內，氣氛顯得格外尷尬。
司機受不了，率先開口打破沈默，選了個特別老土的開場白：“熱嗎？我把空調打開？”
她說著就去撥弄開關，結果吹出來的卻是熱風，更尷尬了......
“不好意思啊，這車年紀大了，時不時就這樣。”
司機一邊道歉，一邊“啪啪”兩掌拍上去。
得了，這回連熱風都不吹了。
“算了吧。”顧如意幫她解圍：“我也不是特別熱，開下窗戶就行。”
“哦，行。”司機說：t“那你自己開，就搖那個。”
雖然顧如意自己沒車，但確實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種手搖車窗了。
窗戶打開，風夾雜著青草氣息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至此，兩人的關系也算是拉近了一些，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第一次來？”
“不是。”
“來旅游的？”
“找人。”
“這理由倒新奇。”
“......”
車在草原公路上飛馳向前，顧如意將胳膊肘支在窗框上，指尖撩起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掖在耳後，欣賞窗外祖國大美北疆風景。
越是靠近，心跳得就越厲害。
近鄉情更怯，這話用在這裏其實不太合適，但顧如意找不到更貼切的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時間的長短並不能決定所有，那處生活了接近二十年的房子，對她來說從來都算不上家，而在草原上，哪怕她只待了大半年，中間還跟著搬過一次，可她早就把這裏當成了真正的家。
因為有他在，哪裏都是家。
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偏離了大道，轉而開上草原小路。
司機突然出聲：“再翻過前面那座山就到了。”
“好。”
餘光裏忽然閃過一座蒙古包，遠遠望過去，跟個積木擺件那麽大，與一路過來看過的那些沒有太大區別。
可顧如意就是覺得熟悉，仿佛冥冥之中註定好的那樣，壓抑不住心中翻湧的念頭，她急忙喊停：“等會兒，麻煩在這停一下！”
司機一腳剎車踩下去，轉頭看她眉頭微皺，面色焦急，還以為她肚子不舒服：“這草原上可沒廁所，你要不再堅持堅持，馬上就到了，要不就只能露天，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顧如意已經拉開車門跳下去了。
大約是今年雨水好，草長得比去年要高，沒過小腿肚了，她看不清腳下路，於是只能憑感覺跌跌撞撞往前走。
熟悉的羊圈，熟悉的院子，連菜園都還在，當然，她很清楚裏面的菜肯定不是去年那些了。
最先發現顧如意的到來的是班布爾，炮彈一樣沖出來，低身伏腰，一個勁兒地用毛茸茸的大腦袋蹭她小腿，還把肚皮翻出來，想讓她摸摸自己。
蒙古獒就是這樣，作為主人最忠實的夥伴，不論你離開多久，它們總能第一時間把你認出來，無比信任與親昵。
停在遠處的那倆破舊面包車顯然就沒這個待遇了，班布爾擺出防禦姿態，警惕地看著它，幾聲輕吠，喉嚨裏發出“咕嚕嚕”地氣音，是警告。
哈日查蓋原本躺在門前曬太陽，闔目淺眠，聽聞動靜，喝了聲，語氣似有不悅：“班布爾！”
他睜開眼，正巧看到顧如意躡手躡腳地往裏走，跟做賊似的。
做賊心虛，顧如意卻顯得格外理直氣壯，只僵了一瞬，轉而迅速恢覆正常，甚至勾起唇角，掛上一抹無比燦爛的笑，然後舉起手，動動指尖：“嗨~”
因著顧如意上午那三條好友申請，攪亂了哈日查蓋心裏那池波瀾不驚的春水，以至於他剛才做夢時還夢到了她。
如今人俏生生地站在眼前，他實在不敢相信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幻夢，於是下意識擡手想要揉眼睛，結果望進右胳膊帶傷，動作幅度太大，扯痛傷勢，倒吸一口冷氣。
疼痛感同時讓他意識到，眼前的人是真實的。
“哎！你別亂動啊！”
顧如意也跟著嚇了一跳，顧不上太多，幾步湊近，堪堪在他面前停下。
哈日查蓋變臉的速度著實很快，在分辨出真偽後，表情立刻冷下來，語氣淡淡地問她：“你怎麽來了？”
視線落在那張白凈小臉上，明顯看出她笑容都僵了。
一冷一熱，極致碰撞，完全就看誰演技好，誰能足夠厚臉皮。
作為混跡職場多年的老油條，顧如意顯然深谙此道，較之更勝一籌。
她並未回答那句疑問，臉上揚起一抹更燦爛的笑，語氣似嗔似怪，反問道：“為什麽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請？”
“忙，沒看到。”哈日查蓋說。
顧如意垂眸，視線從他臉上移到膝頭，手機攤在那兒，陽光照下來被玻璃屏幕反射出去，光線耀眼奪目，存在感十足。
“哦？是嘛。”她語氣幽幽的：“那現在知道了吧。”
謊言被戳破，哈日查蓋面子一時間掛不住，幹脆破罐子破摔，闔眼再不肯跟她對視。
一擊成功，顧如意得寸進尺：“哈日查蓋，我們聊聊。”
“我們有什麽好聊的，聊你怎麽拋下我，還是聊你又有什麽幺蛾子？”
哈日查蓋陡然睜眼，陽光把他的眼睛映成淺淡的琥珀色，眼底裏滿含嘲弄，輕蔑一笑：“我現在過得挺好的，麻煩你沒事別來打擾，行嗎？”
他說完，起身，彎腰跨進蒙古包，砰一聲關上門。
微風輕撫過耳畔，帶起幾縷淩亂發絲，於半空中飛舞，模糊了視線。
顧如意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想到還有人在等，不好耽擱太久，於是只能先轉身離開。
臨出院門前，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大門依舊緊閉，一如他的態度。
但沒關系，哈日查蓋，我們來日方長。
她收回目光，踩進草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那輛破舊面包。
蒙古包原本關合的木門，不知何時從中間敞開一條縫隙，細到根本不會引起任何註意。
哈日查蓋跪坐在門後，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像個偷窺狂似的，透過門縫，看著她的表情，她的一舉一動，直到人拐出院落，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他忽地向後仰倒，跌坐在地，改跪為坐，長腿曲起，一手環住膝蓋，一手還搭在門閂上，深深呼吸。
而後突然將頭埋進去，手握成拳，用指骨瘋狂敲打腦殼，感覺無比懊惱。
怨自己，也是怨她。
就不能說句軟話嗎？
......
面包車上，車門拉開，又合上。
顧如意表情淡淡，她拉過安全帶系好：“走吧。”
與此同時，一道格外激動的女聲響起，越過車窗，驚起一片飛鳥。
“我終於想起來你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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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身上都洋溢著一種對生活的熱情，哪怕只看一眼, 都能想象出他或是她，家裏得有多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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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路的盡頭, 可以看到一個年輕的漂亮姑娘, 身穿白色短袖和淺藍色緊身牛仔褲, 坐在行李箱上, 正低頭看手機，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不知是不是嫌棄周圍環境太吵。
顧如意現在覺得很煩，當然不是因為旁邊的環境, 煩惱的源頭另有其人。
飛機起飛之前, 她給哈日查蓋發了個好友申請，待飛機落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 查看申請是否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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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顧如意又發了第二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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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蒙古包前，哈日查蓋用左手不甚靈活地點著手機屏幕，看到好友申請裏那條備註消息，再也沒人住，“噗”地笑出了聲。
不過他還是沒回。
時值中午，也沒個遮擋物，太陽懸掛在頭頂灼灼燙人。
顧如意攥著手機等了幾分鐘，連個響都沒等到，憤憤然按滅屏幕，把手機塞進褲子口袋裏，探頭往兩側瞅。
怎麽還不來啊......
念頭剛起，電話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顧如意接起來，電話裏立刻傳出嘈雜背景音，聽著有點熟悉。
緊跟著是一道清亮爽朗的女聲：“餵？您好，我到了，您現在在哪呢？”
“就在主街這條路的盡頭。”
“有沒有什麽標志性建築？”
“我看看......”
顧如意以手為遮擋在額前，頂著耀眼陽光看向街對面：“對面那家店叫...‘鑫鑫’五金。”
“好，我知道了，馬上到。”
電話被掛斷，顧如意無聊地翹起前腳掌，又“啪”地落下。
對面是民宿負責接送的車輛。
顧如意最初打算聯系一下蘇日娜或者誰，打聽一番哈日查蓋今年住哪兒，畢竟牧民們年年換位置的事情也常有，後來轉念一想，已經接近一年沒聯系了，這樣貿然大段話過去不合適，二則偌大草原，沒有具體定位導航，她還真不確定自己能成功找到地方。
她原本是計劃住在鎮上的，結果那天隨手扒拉地圖，發現草原上不知何時開了家民宿，按照方向和距離來看，離哈日查蓋家的草原可能更近一些，於是就定了這家民宿。
說實話，比鎮上的旅館要貴幾倍，但顧如意還是下單了。
工作這一年，不用再給家裏打錢，住宿也不用花錢，她攢下不少，起碼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樣過得摳摳搜搜了。
想吃點什麽就吃，不想走路就打車，日子別提有多輕松。
只是生活裏少了個人。
大概過了有兩分鐘，一輛面包車“吱嘎”一聲剎在她面前，車門從裏面被打開，司機朝她勾了勾手，動作特瀟灑：“上車。”
顧如意總覺得這位司機看起來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顯然有這種感覺的不止她一個，僅是從鎮上開出去這幾分鐘的時間，司機已經借著看倒車鏡的空擋，暗自瞥了她不下十次了。
面包車上了年頭，一走起路來，發動機響得像隨時都能熄火，門窗也在跟著響，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密閉空間內，氣氛顯得格外尷尬。
司機受不了，率先開口打破沈默，選了個特別老土的開場白：“熱嗎？我把空調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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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這車年紀大了，時不時就這樣。”
司機一邊道歉，一邊“啪啪”兩掌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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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顧如意幫她解圍：“我也不是特別熱，開下窗戶就行。”
“哦，行。”司機說：t“那你自己開，就搖那個。”
雖然顧如意自己沒車，但確實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種手搖車窗了。
窗戶打開，風夾雜著青草氣息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至此，兩人的關系也算是拉近了一些，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第一次來？”
“不是。”
“來旅游的？”
“找人。”
“這理由倒新奇。”
“......”
車在草原公路上飛馳向前，顧如意將胳膊肘支在窗框上，指尖撩起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掖在耳後，欣賞窗外祖國大美北疆風景。
越是靠近，心跳得就越厲害。
近鄉情更怯，這話用在這裏其實不太合適，但顧如意找不到更貼切的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時間的長短並不能決定所有，那處生活了接近二十年的房子，對她來說從來都算不上家，而在草原上，哪怕她只待了大半年，中間還跟著搬過一次，可她早就把這裏當成了真正的家。
因為有他在，哪裏都是家。
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偏離了大道，轉而開上草原小路。
司機突然出聲：“再翻過前面那座山就到了。”
“好。”
餘光裏忽然閃過一座蒙古包，遠遠望過去，跟個積木擺件那麽大，與一路過來看過的那些沒有太大區別。
可顧如意就是覺得熟悉，仿佛冥冥之中註定好的那樣，壓抑不住心中翻湧的念頭，她急忙喊停：“等會兒，麻煩在這停一下！”
司機一腳剎車踩下去，轉頭看她眉頭微皺，面色焦急，還以為她肚子不舒服：“這草原上可沒廁所，你要不再堅持堅持，馬上就到了，要不就只能露天，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顧如意已經拉開車門跳下去了。
大約是今年雨水好，草長得比去年要高，沒過小腿肚了，她看不清腳下路，於是只能憑感覺跌跌撞撞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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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發現顧如意的到來的是班布爾，炮彈一樣沖出來，低身伏腰，一個勁兒地用毛茸茸的大腦袋蹭她小腿，還把肚皮翻出來，想讓她摸摸自己。
蒙古獒就是這樣，作為主人最忠實的夥伴，不論你離開多久，它們總能第一時間把你認出來，無比信任與親昵。
停在遠處的那倆破舊面包車顯然就沒這個待遇了，班布爾擺出防禦姿態，警惕地看著它，幾聲輕吠，喉嚨裏發出“咕嚕嚕”地氣音，是警告。
哈日查蓋原本躺在門前曬太陽，闔目淺眠，聽聞動靜，喝了聲，語氣似有不悅：“班布爾！”
他睜開眼，正巧看到顧如意躡手躡腳地往裏走，跟做賊似的。
做賊心虛，顧如意卻顯得格外理直氣壯，只僵了一瞬，轉而迅速恢覆正常，甚至勾起唇角，掛上一抹無比燦爛的笑，然後舉起手，動動指尖：“嗨~”
因著顧如意上午那三條好友申請，攪亂了哈日查蓋心裏那池波瀾不驚的春水，以至於他剛才做夢時還夢到了她。
如今人俏生生地站在眼前，他實在不敢相信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幻夢，於是下意識擡手想要揉眼睛，結果望進右胳膊帶傷，動作幅度太大，扯痛傷勢，倒吸一口冷氣。
疼痛感同時讓他意識到，眼前的人是真實的。
“哎！你別亂動啊！”
顧如意也跟著嚇了一跳，顧不上太多，幾步湊近，堪堪在他面前停下。
哈日查蓋變臉的速度著實很快，在分辨出真偽後，表情立刻冷下來，語氣淡淡地問她：“你怎麽來了？”
視線落在那張白凈小臉上，明顯看出她笑容都僵了。
一冷一熱，極致碰撞，完全就看誰演技好，誰能足夠厚臉皮。
作為混跡職場多年的老油條，顧如意顯然深谙此道，較之更勝一籌。
她並未回答那句疑問，臉上揚起一抹更燦爛的笑，語氣似嗔似怪，反問道：“為什麽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請？”
“忙，沒看到。”哈日查蓋說。
顧如意垂眸，視線從他臉上移到膝頭，手機攤在那兒，陽光照下來被玻璃屏幕反射出去，光線耀眼奪目，存在感十足。
“哦？是嘛。”她語氣幽幽的：“那現在知道了吧。”
謊言被戳破，哈日查蓋面子一時間掛不住，幹脆破罐子破摔，闔眼再不肯跟她對視。
一擊成功，顧如意得寸進尺：“哈日查蓋，我們聊聊。”
“我們有什麽好聊的，聊你怎麽拋下我，還是聊你又有什麽幺蛾子？”
哈日查蓋陡然睜眼，陽光把他的眼睛映成淺淡的琥珀色，眼底裏滿含嘲弄，輕蔑一笑：“我現在過得挺好的，麻煩你沒事別來打擾，行嗎？”
他說完，起身，彎腰跨進蒙古包，砰一聲關上門。
微風輕撫過耳畔，帶起幾縷淩亂發絲，於半空中飛舞，模糊了視線。
顧如意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想到還有人在等，不好耽擱太久，於是只能先轉身離開。
臨出院門前，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大門依舊緊閉，一如他的態度。
但沒關系，哈日查蓋，我們來日方長。
她收回目光，踩進草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那輛破舊面包。
蒙古包原本關合的木門，不知何時從中間敞開一條縫隙，細到根本不會引起任何註意。
哈日查蓋跪坐在門後，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像個偷窺狂似的，透過門縫，看著她的表情，她的一舉一動，直到人拐出院落，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他忽地向後仰倒，跌坐在地，改跪為坐，長腿曲起，一手環住膝蓋，一手還搭在門閂上，深深呼吸。
而後突然將頭埋進去，手握成拳，用指骨瘋狂敲打腦殼，感覺無比懊惱。
怨自己，也是怨她。
就不能說句軟話嗎？
......
面包車上，車門拉開，又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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