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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的燈光照的賀厘的臉慘白, 她抿了下唇，很低地說了聲謝謝。
賀厘回到自己的座位，她低著頭，把臉埋進胳膊裏。
還好教室裏也有人趁著課間在睡覺, 賀厘的行為並不突兀。
新班和舊班甚至隔了一層樓。
賀厘咬著牙, 盡量讓自己不要哭出聲音。
賀厘穿著很薄很薄的夏季外套，眼淚沾濕了外套袖子。
雖然新班和舊班可以說幾乎沒什麽關聯, 但並不是絕對的, 賀厘高三換到的新班的數學老師依然是上個班的班主任。
晚自習沒有課的老師都已經提前回家了。
賀厘幾乎是無措地咬著唇。
她腦海裏依然回蕩著剛才男生的那幾句話。
“極品的親人果然也都很極品。”
賀厘從來沒想過，她爸爸和媽媽有一天也會因為她被造謠跟著挨罵。
賀厘已經在盡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 即使聽到身邊有人竊竊私語或者發出譏笑時依然會有應激反應, 但是她依然很努力地假裝自己像個正常人一樣。
吳承程的班主任還是賀厘的前班主任，賀厘現在的數學老師, 張老師。
張老師進班後說了句這節課自習, 自己訂正卷子, 如果有不會的題可以上去問他。說完就做到講臺上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賀厘在盡全力忍了，但是她的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滾。
賀厘的嗓子疼, 頭疼, 眼睛疼, 胃疼, 心臟也疼。
她擡起頭, 看見數學老師正在講臺上低著頭寫東西，猶豫了又猶豫，想起來她前兩周被對方叫到辦公室。
“這次成績不錯，換了個環境水平又恢覆上來了, 好好調整心態。馬上要高考了，把重心繼續放在學習上。”他還特地又叮囑了一句：“如果有什麽想不開或者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也可以來找我說。”
賀厘還是拿著卷子上去了。
張老師一張臉其實很兇，賀厘有點怕他，但還是鼓足勇氣去找他了。
張老師正在改卷子，一擡頭就看見賀厘悄無聲息地掉眼淚，教室裏學生太多，幹脆把賀厘叫到教室外面。
“怎麽了？”
賀厘原原本本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說了一下，她一邊哭一邊說，聲音哽咽。
張老師楞了一下，過了一會，揉了下眉心，似是發愁，然後才道：“你聽誰說的？”
賀厘說：“今天下午我們隔壁班一個男生說的。”
張老師表情不太好，他安慰了兩句賀厘：“他們說他們的，你又不會有什麽損失，你讓自己不要聽那些話就好了。”
他安慰了幾句，確未見多少成效，也有些頭疼，幹脆道：“那你想怎麽樣？你想怎麽懲罰吳承程？”
賀厘手指拽著自己的衣角，低著頭，哽咽道：“我不知道。”
張老師看著賀厘，這件事情來來回來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他也是弄的很煩，語氣不自覺又兇了起來：“你現在叫我再罰他，他又在背後繼續造謠你，你又來給我哭，是不是惡性循環了，你假裝沒聽見不就行了。”
見賀厘沒回話，教室裏又有人探著頭已經開始試圖往窗戶外面看是什麽情況了，張老師說：“你跟先到辦公室來。”
即使是在夢裏，再次夢到這段記憶的時候賀厘的心臟依然一抽一抽地疼。
她跟著前班主任張老師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很多老師都沒在，但依然有很多老師在。賀厘現在班裏的一大半老師都在。
當著整個辦公室老師的面，賀厘被劈頭蓋臉地罵。
“你已經高三了，你把你的心思放在學習上，你去關註這些事情幹什麽？”
“說句難聽的，當時該處理已經給你處理過了，該懲罰也替你懲罰過他們了，你還想怎麽樣？”
“你現在就是在作。”
賀厘感覺到整個辦公室的老師的視線全都不動聲色地落在她身上。這一瞬間，一種叫做難堪的情緒將賀厘團團裹了起來。
以至於往後很多很多年，賀厘在別人面前依然偶爾會覺得自己擡不起來頭。
賀厘低著頭，那些話像是刀子砸在她身上，她的眼淚砸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數學老師張老師揉了揉眉心，把手機拿出來：“我現在不是你們班主任，也沒辦法給你處理這個事，現在你情緒也不太好，我先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讓你們班主任給你處理。”
賀厘高三班裏的班主任早已經回家了，接電話時聲音還比較輕快：“張老師啊，什麽事？”
數學老師冷著一張：“現在你們班賀厘情緒不太好，來找我了，你要不聯系一下她家長，想辦法給她處理一下。”
第二天，隔壁班男生被隔壁班班主任叫過來給賀厘道歉。
但是沒人怪罪魁禍首，也沒人叫吳承程過來道歉。
賀厘路過辦公室，聽到那些老師議論這件事，說那個男生“長舌婦”，嘴賤。所有老師已經默認了吳承程無藥可救，也就沒人再罵他了。
就連之前很同情賀厘遭遇的上個班英語老師，也在課上重新表揚徐林說：“我之前覺得你性格不太好，現在我對你改觀了，溺最近表現真的挺不錯，再接再厲。”
賀厘知道她沒有資格要求別人什麽，但是她只是難過。
全世界都忘了，只有賀厘自己還記得她受過的傷，只有賀厘每天在數著自己心口上的傷疤。
她的傷口還流著血，依然沒有愈合。
賀厘從來夢裏驚醒，躺在床上，反胃感很強烈，但她卻沒有幾分想動的欲望。她靜靜地躺著，月光順著落地窗灑進來，落在賀厘身上。
賀厘記得後面的事。
其他班老師都回去告誡自己班裏的學生少到處胡說八道，尤其是不要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隔壁班班主任因為一個學生被卷進這通事情裏面，起的直接告訴班裏學生賀厘的精神不太穩定，又很敏感。如果有人在去隔壁班胡說八道刺激到賀厘，賀厘要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他就想辦法負責。
於是更多的人見賀厘繞到走了。
他們並不在賀厘的面前議論，在賀厘走後卻仍然會私下指指點點。
在那段時間，賀厘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從樓上跳下去，午夜從夢裏驚醒的時候又會開始自我懷疑。
是不是真的因為她太矯情了？是不是因為她真的太作了？
前班主任的話像一把刀，插在了賀厘的心裏，讓她很多很多年後都無法忘記。
但是後面不會了。
賀厘深吸口氣，把不知不覺流下來的眼淚擦掉。
賀厘又在床上躺了一會，整理好情緒，從床上爬起來。
沒了睡意，賀厘幹脆起來把燈打開，去洗漱了一下，趴到桌子前繼續寫教案。
初三開學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老師們比學生們提前了兩天開學主要是為了進行一些開學前的準備。
賀厘到學校碰見許苑。
許苑打著哈欠，顯然還沒睡醒的樣子。看見賀厘她招了下手：“賀老師，新學期好。”
開會的時候賀厘和許苑挨著坐。
大部分事宜是由初三部主任安排的，最後有個簡短的校長總結。
賀厘有段時間沒見校長了，驟然這麽見到還怔了一下。校長察覺到賀厘的視線，回了個禮貌的笑容。
賀厘想起來上個學期她還拒絕了校長相親的事情，結果臨近假期反而又跟付嶼走到一起去了，不免有些尷尬。
她摸了摸鼻尖。
許苑完全沒察覺到賀厘的情緒變化，輕輕戳了戳賀厘：“一會一起去吃飯？”
原本賀厘每個學期開學這幾天否是和許苑一起吃飯的，但是現在養了一只貓，中午要回去給貓餵飯就不太方便了。
校長還在講話，其實講的內容每年大差不差，都是一些雞湯類的話，類似於什麽今年再創新高……
賀厘偏過頭：“不了，我養了貓，中午要回去餵貓。”
許苑有些驚訝：“你不是說你不養貓嗎，怎麽突然改主意了？”許苑促狹地眨了下眼睛：“現在知道養貓的好處了吧？”
賀厘想起來，她去年確實和許苑說過不養貓的事情。
當時許苑家小母貓剛生了新貓，問她要不要抱一個回去養。幾只小貓剛出生沒多久，眸子濕漉漉地盯著鏡頭，顯得瘦小又可愛。
賀厘這麽多年也一直確實很想養貓，但搬出來住之後一直沒有行動。主要原因其實是賀厘自身狀態實在不算很好，加上工作忙，光照顧自己都已經覺得很疲累了。
許苑這麽調侃式的一說，賀厘反而忽然又想起來去年她鬼使神差想帶走那只貓的契機。
那天她從警察局出來，心情很亂，準備到陌生的貓咖裏躲避一會這個世界。白色的貓鉆進她懷裏，店主小姐姐笑著給她算塔羅，說：“你會得償所願的。”
像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求一個心理安慰，賀厘也要沒有放在心上過。
直到前幾天晚上賀厘一拉開門，付嶼就站在門外，千裏迢迢地跨了一個市開車過來到賀厘家樓下，甚至他都沒有確認賀厘到底睡沒睡。
賀厘永遠會記得那天晚上付嶼的眼睛，像宇宙璀璨的銀河，付嶼溫柔地看著賀厘，然後告訴她，她是很好的人。
即便過去已經有好幾天了，但當時那一瞬間心臟不自覺狂跳起來的感受還深深印在賀厘腦海裏。
還算的挺準的，賀厘破天荒地這麽想。
許苑繼續問：“對了，你家貓叫什麽名字？”
賀厘終於想起來她忘了什麽事情，她把貓帶回家之後，帶它檢查了身體也打了疫苗，但是沒給它取名字。
賀厘揉了下眉心：“沒取呢。”
許苑哦了一聲：“記得取個好聽的。”
賀厘和許苑扯閑話的功夫，校長已經講完話散會了。賀厘拿了記事本準備跟許苑一起走，校長溫和的聲音傳來：“賀老師麻煩你稍微等一下，有點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許苑給了賀厘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火速溜了。
賀厘：“……”
再見到校長賀厘還是有些尷尬，她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兩下。
沒兩分鐘，會議室的老師都走完了。
賀厘表現得實在有點過分緊張，校長椰忍不住笑了一下：“別這麽緊張，放松一點。”
賀厘暗自思酌著校長把她留下來的意思。
會議室也不方便說話，賀厘跟著校長去她辦公室。
收假前校長辦公室那幾盆花就被提前搬走了，現在收假了，又搬回來了。
不管是代課老師還是班主任，一般工作接洽都會在年級辦，賀厘來校長室的次數並不多，上次來還是因為給她“相親”的事情。
校長給賀厘倒了杯水，寒暄了兩句：“賀老師你先坐。”
“……”
場面有點奇特的熟悉感。
賀厘只能用喝水來緩解自己的尷尬。校長看出了賀厘的尷尬，用開玩笑的語氣緩和氣氛道：“放心，我不是假公濟私的領導，之前的事情既然不合適就過去了，很正常。以後我也不會多提，你別太尷尬。”
賀厘被剛咽到嘴裏的水給嗆到了，在校長關心的註視下，她搖了下頭：“沒事，剛才不小心嗆到了。”
賀厘先提起正事：“您找我來是——”
校長平時看著總是和藹的樣子，說話一向也是有商有量的：“是工作上的事情，你上學期的工作表現我們學校高層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校長理了一下手上的表格：“你也是知道，咱們學校數學老師這兩年本來就有點緊張，新老師還沒合適的就又有舊老師離職了，主要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願，看你有沒有精力多帶一個班。”
賀厘含糊地回答再考慮一下，其實已經是基本婉拒掉了。
這才回學校半天，都有點精疲力盡。
賀厘帶著會議記錄本回了辦公室，許苑正在吃零食，看見賀厘癱倒在椅子上：“校長也問你還接手新班了嗎？”
賀厘嗯了一聲：“她也是問你了？”
許苑嗯了一聲，把課本蓋在臉上，嘆氣道：“學校真是把咱們當牛馬用。”
許苑笑著調侃她：“校長可找你好幾回了，你現在可成了她眼裏的大紅人，小心點。”
“……”
這是什麽好事嗎？
賀厘又不好意思反駁說校長找她根本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這種事情反而越描越黑。
不過許苑這麽一說，賀厘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還不知道付嶼到底和校長什麽關系，付嶼居然能說動校長過來跟他們牽線。
賀厘摸出手機給付嶼發了個探頭的表情包，付嶼應該在忙，沒回。
賀厘嘆了口氣，把手機放下，也繼續忙工作了。
……
上班第一天就在這麽枯燥無聊之中結束了。
還沒完全開學，時間上來說是相對比較自由的，就是忙的事情有點多。
賀厘回了家，貓就過來蹭她的褲腿。
她倒完貓糧，想了想，又想起許苑早上提起來的貓的名字的事情。
一邊吃午飯一邊拿手機點開了聊天軟件。早上的消息付嶼十分鐘前剛回了，回了個同款摸摸頭的表情包。
賀厘撥了個語音電話過去，語音電話等了十幾秒才被接通。
她把手機放在一邊，騰出手一邊拆一次性筷子的包裝，一邊跟付嶼閑聊：“吃午飯了沒？”
付嶼公司員工餐廳福利一向不錯，他中午一般回家吃飯，忙的話留在公司就會在員工餐廳一起吃。
但是最近這幾天剛年後，項目又到了關鍵時期，付嶼中午就一直沒回家。
今天中午付嶼沒在員工餐廳吃，他被景正叫出來。
沒下班景正先到了付嶼辦公室，美其名曰：“你都比我這個CEO忙了，重新開工請你吃頓飯。”
所以他現在跟景正在公司外面餐廳。
付嶼接到賀厘的電話的時候景正剛點完菜，看見他手機備註嘖嘖兩聲，打趣他：“接吧，就當我這個電燈泡不存在就行。”
付嶼輕飄飄看了眼不著調的景正，點了接通。
賀厘說話的時候聲音其實很好聽，很柔和卻不顯得軟弱，讓人不自覺有繼續往下聽的欲望。非要比喻的話就像春天潺潺流過的溪水，像春天和煦的風。
其實戀愛的人都帶著點不自知的明顯變化。
比如付嶼，他一聽到電話裏傳來賀厘的聲音時眉眼就忍不住柔和起來，即使賀厘看不到，但還是不自覺微微彎了下唇，聲音低啞又有磁性，比平時溫柔很多：“正在吃。你吃的什麽？”
前面一段時間加上最近相處，付嶼也多多少少摸清楚了賀厘的習慣：“不健康的少吃一點，下午我下班了先去你那邊給你做飯，有什麽想吃的給我說一下，我買點菜。”
相處這麽多年，景正第一次見付嶼這個樣子。不禁打了個冷顫，感慨戀愛真是可怕，但更多的還是稀奇。
他從大學就認識付嶼了。
當時付嶼還是冷冷清清的，坐著輪椅，氣質比現在陰翳一點。後來可能是藏的更好了，也可能是心態轉變了，腿好了之後氣質就往斯文儒雅方面靠了。
待人的時候顯得很有風度，但其實相處久了就不難看出付嶼骨子裏還是很涼薄，待人顯得紳士只是出於禮貌。
到底什麽樣的天仙把付嶼拿下。
景正聽著付嶼跟賀厘打電話是真的很好奇，但同時又狐疑付嶼真的會做飯嗎？
賀厘對此一無所知，付嶼並不是第一個人，媽媽以前也不時不時打電話過來監督賀厘好好吃飯，她對於這類話早都習慣了，隨意嗯了兩聲轉了話題方向。
賀厘把嘴裏的飯全咽下去：“對了，你擅長取名字嗎？”
“嗯？”
賀厘慢吞吞又咽了兩口食物，把中午飯就這麽簡單糊弄完了，她解釋說：“我帶回來養的那只貓，發現我還沒給它取名字，想了一個早上都沒什麽頭緒。”
付嶼沈吟片刻：“我幫你想想吧。”
其實付嶼心裏是有點吃醋的。因為賀厘跟這只貓總是特別親近，他每天又要忙工作，跟賀厘親近的時間還沒有一只貓多。
但跟一只貓計較又顯得太沒有小氣。
所以付嶼從來沒在賀厘面前表現過他的介意，只是他再去賀厘身邊的時候，會不動聲色把貓關在臥室和書房外面。
賀厘不是很有胃口，午飯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她給外賣袋子打了結，對著手機屏幕跟付嶼道別：“那你繼續吃飯吧，我不打擾你了，我下午還要去學校，現在去午睡一會。”
付嶼這邊服務生已經在端著盤子上菜了，他嗯了一聲。掛電話前，付嶼聽見賀厘帶著開玩笑的語氣，很輕很快道：“取名字的你想快點，記得取得用心一點，孩子它爸。”
賀厘啪掛掉了電話。
付嶼喉結滾了滾，忍住自己想要撥個電話回去讓賀厘再說一遍的沖動，把手機收起來。
現在付嶼一點也不因為那只貓吃醋了。
哪有爸爸跟孩子計較的道理。
他一擡頭，就看見景正一眼難盡地盯著他。
付嶼斂了斂神色，淡淡看了景正一眼，有恢覆平時的樣子。
景正：“……”
另一邊賀厘剛跟付嶼打完電話，心情還是挺好的。
掛了電話後，一直到躺在床上準備午睡賀厘才反應過來剛才她忘了問付嶼到底跟校長什麽關系了。
最後一句完全是沒有思考脫口而出的。說出口了賀厘有點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於是就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最近都是晴天，陽光是很舒服的溫度，順著落地窗照進來，落在賀厘床上。
在床上糾結了半分鐘，最終秉持著說都說完了，也不可能再收回來了的念頭賀厘才重新不再繼續想這個事。
陽光把整個臥室照的很明亮，賀厘沒有一點睡意，她從床上爬起來，把窗簾拉上，才又重新躺回床上。
賀厘把手機從床頭摸過來，盯著聊天框看了兩秒，又放棄了現在發消息的想法，把頭埋進被子裏準備睡午覺。
——
賀厘最近做夢做的實在有點頻繁了。
她又夢見了高三的時候，不過這次的夢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樣。
這次賀厘夢見了高三後半學期已經快高考之前的時候。
離高考只有短短兩個月不到了，整個班的氣氛都已經變得焦灼急躁起來。
天氣也漸漸變得悶熱。
教室裏往常打鬧的人已經沒了，一下課不是班裏不是仍然在爭分奪秒做題和看書的，就只剩下了趁著課間小憩的。
整個班的氣氛都很壓抑，大家也不互相說話和聊天了，每個人壓力都很大。
班主任為了緩解壓力自己出錢特地讓班幹部買了小禮品和小禮物，又買了套圈用的道具，特地匆自習課裏面抽了兩節出來帶著大家去操場。
操場被太陽曬著，雖然沒到夏天，但已經很熱了。
沈悶已久的氣氛終於被短暫地打破了。
賀厘夢到的就是這天的事情。
賀厘此時的同桌是個可可愛愛的小女生，興奮地抓著賀厘的手：“只有咱們班有這個活動誒。”
她又長舒一口氣：“最近實在太累了，放松一下也好。”
賀厘被她興奮地抓到操場。
太陽已經有隱隱毒辣起來的趨勢，但是在情緒被興奮占據的眾人也可以忽略這小小的瑕疵了。
班主任清點完人數，班幹部開始講規則：“每個人都是二十個圈，套到什麽就是什麽，每組十個人，你們自己排吧。”
大家也沒真的指望套到什麽，主要目的還是放松一下身心。
賀厘站在眾人中間，其實有些無措。
賀厘這個時候已經很少能主動正常活潑地跟人說話了。
套圈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賀厘站在人群一側，卻不太敢主動上前。
雖然已經套完快三輪了，但是被套走的東西其實並不多。
套過圈的人越來越多，都站在旁邊兩側一起圍觀正在扔套圈的人。
塑料制品的圈搖搖晃晃，隱隱有套上的趨勢時人群就會發出一陣陣響聲。最後大失所望又是一陣失望地籲的聲音。
班主任也站在旁邊笑。
賀厘其實跟新班班主任沒說過幾句話。
已經輪到最後一波人了，賀厘站在人群裏，依然躊躇著要不要上去。其實這麽多人，她沒有上去根本不會被人察覺到。
班幹部還在吆喝：“最後一輪了，沒套過都來找我拿圈，快點抓緊時間。”
賀厘發怔的功夫，同桌從人群裏鉆出來，戳了一下賀厘：“發什麽楞呢，快上啊。”
班主任也側頭過來，笑著看她：“賀厘好像還沒扔，取找班長拿圈。”
賀厘眨了下眼，忽然有點想落淚。陽光暖洋洋的，照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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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的燈光照的賀厘的臉慘白, 她抿了下唇，很低地說了聲謝謝。
賀厘回到自己的座位，她低著頭，把臉埋進胳膊裏。
還好教室裏也有人趁著課間在睡覺, 賀厘的行為並不突兀。
新班和舊班甚至隔了一層樓。
賀厘咬著牙, 盡量讓自己不要哭出聲音。
賀厘穿著很薄很薄的夏季外套，眼淚沾濕了外套袖子。
雖然新班和舊班可以說幾乎沒什麽關聯, 但並不是絕對的, 賀厘高三換到的新班的數學老師依然是上個班的班主任。
晚自習沒有課的老師都已經提前回家了。
賀厘幾乎是無措地咬著唇。
她腦海裏依然回蕩著剛才男生的那幾句話。
“極品的親人果然也都很極品。”
賀厘從來沒想過，她爸爸和媽媽有一天也會因為她被造謠跟著挨罵。
賀厘已經在盡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 即使聽到身邊有人竊竊私語或者發出譏笑時依然會有應激反應, 但是她依然很努力地假裝自己像個正常人一樣。
吳承程的班主任還是賀厘的前班主任，賀厘現在的數學老師, 張老師。
張老師進班後說了句這節課自習, 自己訂正卷子, 如果有不會的題可以上去問他。說完就做到講臺上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賀厘在盡全力忍了，但是她的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滾。
賀厘的嗓子疼, 頭疼, 眼睛疼, 胃疼, 心臟也疼。
她擡起頭, 看見數學老師正在講臺上低著頭寫東西，猶豫了又猶豫，想起來她前兩周被對方叫到辦公室。
“這次成績不錯，換了個環境水平又恢覆上來了, 好好調整心態。馬上要高考了，把重心繼續放在學習上。”他還特地又叮囑了一句：“如果有什麽想不開或者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也可以來找我說。”
賀厘還是拿著卷子上去了。
張老師一張臉其實很兇，賀厘有點怕他，但還是鼓足勇氣去找他了。
張老師正在改卷子，一擡頭就看見賀厘悄無聲息地掉眼淚，教室裏學生太多，幹脆把賀厘叫到教室外面。
“怎麽了？”
賀厘原原本本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說了一下，她一邊哭一邊說，聲音哽咽。
張老師楞了一下，過了一會，揉了下眉心，似是發愁，然後才道：“你聽誰說的？”
賀厘說：“今天下午我們隔壁班一個男生說的。”
張老師表情不太好，他安慰了兩句賀厘：“他們說他們的，你又不會有什麽損失，你讓自己不要聽那些話就好了。”
他安慰了幾句，確未見多少成效，也有些頭疼，幹脆道：“那你想怎麽樣？你想怎麽懲罰吳承程？”
賀厘手指拽著自己的衣角，低著頭，哽咽道：“我不知道。”
張老師看著賀厘，這件事情來來回來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他也是弄的很煩，語氣不自覺又兇了起來：“你現在叫我再罰他，他又在背後繼續造謠你，你又來給我哭，是不是惡性循環了，你假裝沒聽見不就行了。”
見賀厘沒回話，教室裏又有人探著頭已經開始試圖往窗戶外面看是什麽情況了，張老師說：“你跟先到辦公室來。”
即使是在夢裏，再次夢到這段記憶的時候賀厘的心臟依然一抽一抽地疼。
她跟著前班主任張老師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很多老師都沒在，但依然有很多老師在。賀厘現在班裏的一大半老師都在。
當著整個辦公室老師的面，賀厘被劈頭蓋臉地罵。
“你已經高三了，你把你的心思放在學習上，你去關註這些事情幹什麽？”
“說句難聽的，當時該處理已經給你處理過了，該懲罰也替你懲罰過他們了，你還想怎麽樣？”
“你現在就是在作。”
賀厘感覺到整個辦公室的老師的視線全都不動聲色地落在她身上。這一瞬間，一種叫做難堪的情緒將賀厘團團裹了起來。
以至於往後很多很多年，賀厘在別人面前依然偶爾會覺得自己擡不起來頭。
賀厘低著頭，那些話像是刀子砸在她身上，她的眼淚砸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數學老師張老師揉了揉眉心，把手機拿出來：“我現在不是你們班主任，也沒辦法給你處理這個事，現在你情緒也不太好，我先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讓你們班主任給你處理。”
賀厘高三班裏的班主任早已經回家了，接電話時聲音還比較輕快：“張老師啊，什麽事？”
數學老師冷著一張：“現在你們班賀厘情緒不太好，來找我了，你要不聯系一下她家長，想辦法給她處理一下。”
第二天，隔壁班男生被隔壁班班主任叫過來給賀厘道歉。
但是沒人怪罪魁禍首，也沒人叫吳承程過來道歉。
賀厘路過辦公室，聽到那些老師議論這件事，說那個男生“長舌婦”，嘴賤。所有老師已經默認了吳承程無藥可救，也就沒人再罵他了。
就連之前很同情賀厘遭遇的上個班英語老師，也在課上重新表揚徐林說：“我之前覺得你性格不太好，現在我對你改觀了，溺最近表現真的挺不錯，再接再厲。”
賀厘知道她沒有資格要求別人什麽，但是她只是難過。
全世界都忘了，只有賀厘自己還記得她受過的傷，只有賀厘每天在數著自己心口上的傷疤。
她的傷口還流著血，依然沒有愈合。
賀厘從來夢裏驚醒，躺在床上，反胃感很強烈，但她卻沒有幾分想動的欲望。她靜靜地躺著，月光順著落地窗灑進來，落在賀厘身上。
賀厘記得後面的事。
其他班老師都回去告誡自己班裏的學生少到處胡說八道，尤其是不要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隔壁班班主任因為一個學生被卷進這通事情裏面，起的直接告訴班裏學生賀厘的精神不太穩定，又很敏感。如果有人在去隔壁班胡說八道刺激到賀厘，賀厘要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他就想辦法負責。
於是更多的人見賀厘繞到走了。
他們並不在賀厘的面前議論，在賀厘走後卻仍然會私下指指點點。
在那段時間，賀厘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從樓上跳下去，午夜從夢裏驚醒的時候又會開始自我懷疑。
是不是真的因為她太矯情了？是不是因為她真的太作了？
前班主任的話像一把刀，插在了賀厘的心裏，讓她很多很多年後都無法忘記。
但是後面不會了。
賀厘深吸口氣，把不知不覺流下來的眼淚擦掉。
賀厘又在床上躺了一會，整理好情緒，從床上爬起來。
沒了睡意，賀厘幹脆起來把燈打開，去洗漱了一下，趴到桌子前繼續寫教案。
初三開學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老師們比學生們提前了兩天開學主要是為了進行一些開學前的準備。
賀厘到學校碰見許苑。
許苑打著哈欠，顯然還沒睡醒的樣子。看見賀厘她招了下手：“賀老師，新學期好。”
開會的時候賀厘和許苑挨著坐。
大部分事宜是由初三部主任安排的，最後有個簡短的校長總結。
賀厘有段時間沒見校長了，驟然這麽見到還怔了一下。校長察覺到賀厘的視線，回了個禮貌的笑容。
賀厘想起來上個學期她還拒絕了校長相親的事情，結果臨近假期反而又跟付嶼走到一起去了，不免有些尷尬。
她摸了摸鼻尖。
許苑完全沒察覺到賀厘的情緒變化，輕輕戳了戳賀厘：“一會一起去吃飯？”
原本賀厘每個學期開學這幾天否是和許苑一起吃飯的，但是現在養了一只貓，中午要回去給貓餵飯就不太方便了。
校長還在講話，其實講的內容每年大差不差，都是一些雞湯類的話，類似於什麽今年再創新高……
賀厘偏過頭：“不了，我養了貓，中午要回去餵貓。”
許苑有些驚訝：“你不是說你不養貓嗎，怎麽突然改主意了？”許苑促狹地眨了下眼睛：“現在知道養貓的好處了吧？”
賀厘想起來，她去年確實和許苑說過不養貓的事情。
當時許苑家小母貓剛生了新貓，問她要不要抱一個回去養。幾只小貓剛出生沒多久，眸子濕漉漉地盯著鏡頭，顯得瘦小又可愛。
賀厘這麽多年也一直確實很想養貓，但搬出來住之後一直沒有行動。主要原因其實是賀厘自身狀態實在不算很好，加上工作忙，光照顧自己都已經覺得很疲累了。
許苑這麽調侃式的一說，賀厘反而忽然又想起來去年她鬼使神差想帶走那只貓的契機。
那天她從警察局出來，心情很亂，準備到陌生的貓咖裏躲避一會這個世界。白色的貓鉆進她懷裏，店主小姐姐笑著給她算塔羅，說：“你會得償所願的。”
像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求一個心理安慰，賀厘也要沒有放在心上過。
直到前幾天晚上賀厘一拉開門，付嶼就站在門外，千裏迢迢地跨了一個市開車過來到賀厘家樓下，甚至他都沒有確認賀厘到底睡沒睡。
賀厘永遠會記得那天晚上付嶼的眼睛，像宇宙璀璨的銀河，付嶼溫柔地看著賀厘，然後告訴她，她是很好的人。
即便過去已經有好幾天了，但當時那一瞬間心臟不自覺狂跳起來的感受還深深印在賀厘腦海裏。
還算的挺準的，賀厘破天荒地這麽想。
許苑繼續問：“對了，你家貓叫什麽名字？”
賀厘終於想起來她忘了什麽事情，她把貓帶回家之後，帶它檢查了身體也打了疫苗，但是沒給它取名字。
賀厘揉了下眉心：“沒取呢。”
許苑哦了一聲：“記得取個好聽的。”
賀厘和許苑扯閑話的功夫，校長已經講完話散會了。賀厘拿了記事本準備跟許苑一起走，校長溫和的聲音傳來：“賀老師麻煩你稍微等一下，有點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許苑給了賀厘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火速溜了。
賀厘：“……”
再見到校長賀厘還是有些尷尬，她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兩下。
沒兩分鐘，會議室的老師都走完了。
賀厘表現得實在有點過分緊張，校長椰忍不住笑了一下：“別這麽緊張，放松一點。”
賀厘暗自思酌著校長把她留下來的意思。
會議室也不方便說話，賀厘跟著校長去她辦公室。
收假前校長辦公室那幾盆花就被提前搬走了，現在收假了，又搬回來了。
不管是代課老師還是班主任，一般工作接洽都會在年級辦，賀厘來校長室的次數並不多，上次來還是因為給她“相親”的事情。
校長給賀厘倒了杯水，寒暄了兩句：“賀老師你先坐。”
“……”
場面有點奇特的熟悉感。
賀厘只能用喝水來緩解自己的尷尬。校長看出了賀厘的尷尬，用開玩笑的語氣緩和氣氛道：“放心，我不是假公濟私的領導，之前的事情既然不合適就過去了，很正常。以後我也不會多提，你別太尷尬。”
賀厘被剛咽到嘴裏的水給嗆到了，在校長關心的註視下，她搖了下頭：“沒事，剛才不小心嗆到了。”
賀厘先提起正事：“您找我來是——”
校長平時看著總是和藹的樣子，說話一向也是有商有量的：“是工作上的事情，你上學期的工作表現我們學校高層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校長理了一下手上的表格：“你也是知道，咱們學校數學老師這兩年本來就有點緊張，新老師還沒合適的就又有舊老師離職了，主要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願，看你有沒有精力多帶一個班。”
賀厘含糊地回答再考慮一下，其實已經是基本婉拒掉了。
這才回學校半天，都有點精疲力盡。
賀厘帶著會議記錄本回了辦公室，許苑正在吃零食，看見賀厘癱倒在椅子上：“校長也問你還接手新班了嗎？”
賀厘嗯了一聲：“她也是問你了？”
許苑嗯了一聲，把課本蓋在臉上，嘆氣道：“學校真是把咱們當牛馬用。”
許苑笑著調侃她：“校長可找你好幾回了，你現在可成了她眼裏的大紅人，小心點。”
“……”
這是什麽好事嗎？
賀厘又不好意思反駁說校長找她根本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這種事情反而越描越黑。
不過許苑這麽一說，賀厘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還不知道付嶼到底和校長什麽關系，付嶼居然能說動校長過來跟他們牽線。
賀厘摸出手機給付嶼發了個探頭的表情包，付嶼應該在忙，沒回。
賀厘嘆了口氣，把手機放下，也繼續忙工作了。
……
上班第一天就在這麽枯燥無聊之中結束了。
還沒完全開學，時間上來說是相對比較自由的，就是忙的事情有點多。
賀厘回了家，貓就過來蹭她的褲腿。
她倒完貓糧，想了想，又想起許苑早上提起來的貓的名字的事情。
一邊吃午飯一邊拿手機點開了聊天軟件。早上的消息付嶼十分鐘前剛回了，回了個同款摸摸頭的表情包。
賀厘撥了個語音電話過去，語音電話等了十幾秒才被接通。
她把手機放在一邊，騰出手一邊拆一次性筷子的包裝，一邊跟付嶼閑聊：“吃午飯了沒？”
付嶼公司員工餐廳福利一向不錯，他中午一般回家吃飯，忙的話留在公司就會在員工餐廳一起吃。
但是最近這幾天剛年後，項目又到了關鍵時期，付嶼中午就一直沒回家。
今天中午付嶼沒在員工餐廳吃，他被景正叫出來。
沒下班景正先到了付嶼辦公室，美其名曰：“你都比我這個CEO忙了，重新開工請你吃頓飯。”
所以他現在跟景正在公司外面餐廳。
付嶼接到賀厘的電話的時候景正剛點完菜，看見他手機備註嘖嘖兩聲，打趣他：“接吧，就當我這個電燈泡不存在就行。”
付嶼輕飄飄看了眼不著調的景正，點了接通。
賀厘說話的時候聲音其實很好聽，很柔和卻不顯得軟弱，讓人不自覺有繼續往下聽的欲望。非要比喻的話就像春天潺潺流過的溪水，像春天和煦的風。
其實戀愛的人都帶著點不自知的明顯變化。
比如付嶼，他一聽到電話裏傳來賀厘的聲音時眉眼就忍不住柔和起來，即使賀厘看不到，但還是不自覺微微彎了下唇，聲音低啞又有磁性，比平時溫柔很多：“正在吃。你吃的什麽？”
前面一段時間加上最近相處，付嶼也多多少少摸清楚了賀厘的習慣：“不健康的少吃一點，下午我下班了先去你那邊給你做飯，有什麽想吃的給我說一下，我買點菜。”
相處這麽多年，景正第一次見付嶼這個樣子。不禁打了個冷顫，感慨戀愛真是可怕，但更多的還是稀奇。
他從大學就認識付嶼了。
當時付嶼還是冷冷清清的，坐著輪椅，氣質比現在陰翳一點。後來可能是藏的更好了，也可能是心態轉變了，腿好了之後氣質就往斯文儒雅方面靠了。
待人的時候顯得很有風度，但其實相處久了就不難看出付嶼骨子裏還是很涼薄，待人顯得紳士只是出於禮貌。
到底什麽樣的天仙把付嶼拿下。
景正聽著付嶼跟賀厘打電話是真的很好奇，但同時又狐疑付嶼真的會做飯嗎？
賀厘對此一無所知，付嶼並不是第一個人，媽媽以前也不時不時打電話過來監督賀厘好好吃飯，她對於這類話早都習慣了，隨意嗯了兩聲轉了話題方向。
賀厘把嘴裏的飯全咽下去：“對了，你擅長取名字嗎？”
“嗯？”
賀厘慢吞吞又咽了兩口食物，把中午飯就這麽簡單糊弄完了，她解釋說：“我帶回來養的那只貓，發現我還沒給它取名字，想了一個早上都沒什麽頭緒。”
付嶼沈吟片刻：“我幫你想想吧。”
其實付嶼心裏是有點吃醋的。因為賀厘跟這只貓總是特別親近，他每天又要忙工作，跟賀厘親近的時間還沒有一只貓多。
但跟一只貓計較又顯得太沒有小氣。
所以付嶼從來沒在賀厘面前表現過他的介意，只是他再去賀厘身邊的時候，會不動聲色把貓關在臥室和書房外面。
賀厘不是很有胃口，午飯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她給外賣袋子打了結，對著手機屏幕跟付嶼道別：“那你繼續吃飯吧，我不打擾你了，我下午還要去學校，現在去午睡一會。”
付嶼這邊服務生已經在端著盤子上菜了，他嗯了一聲。掛電話前，付嶼聽見賀厘帶著開玩笑的語氣，很輕很快道：“取名字的你想快點，記得取得用心一點，孩子它爸。”
賀厘啪掛掉了電話。
付嶼喉結滾了滾，忍住自己想要撥個電話回去讓賀厘再說一遍的沖動，把手機收起來。
現在付嶼一點也不因為那只貓吃醋了。
哪有爸爸跟孩子計較的道理。
他一擡頭，就看見景正一眼難盡地盯著他。
付嶼斂了斂神色，淡淡看了景正一眼，有恢覆平時的樣子。
景正：“……”
另一邊賀厘剛跟付嶼打完電話，心情還是挺好的。
掛了電話後，一直到躺在床上準備午睡賀厘才反應過來剛才她忘了問付嶼到底跟校長什麽關系了。
最後一句完全是沒有思考脫口而出的。說出口了賀厘有點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於是就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最近都是晴天，陽光是很舒服的溫度，順著落地窗照進來，落在賀厘床上。
在床上糾結了半分鐘，最終秉持著說都說完了，也不可能再收回來了的念頭賀厘才重新不再繼續想這個事。
陽光把整個臥室照的很明亮，賀厘沒有一點睡意，她從床上爬起來，把窗簾拉上，才又重新躺回床上。
賀厘把手機從床頭摸過來，盯著聊天框看了兩秒，又放棄了現在發消息的想法，把頭埋進被子裏準備睡午覺。
——
賀厘最近做夢做的實在有點頻繁了。
她又夢見了高三的時候，不過這次的夢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樣。
這次賀厘夢見了高三後半學期已經快高考之前的時候。
離高考只有短短兩個月不到了，整個班的氣氛都已經變得焦灼急躁起來。
天氣也漸漸變得悶熱。
教室裏往常打鬧的人已經沒了，一下課不是班裏不是仍然在爭分奪秒做題和看書的，就只剩下了趁著課間小憩的。
整個班的氣氛都很壓抑，大家也不互相說話和聊天了，每個人壓力都很大。
班主任為了緩解壓力自己出錢特地讓班幹部買了小禮品和小禮物，又買了套圈用的道具，特地匆自習課裏面抽了兩節出來帶著大家去操場。
操場被太陽曬著，雖然沒到夏天，但已經很熱了。
沈悶已久的氣氛終於被短暫地打破了。
賀厘夢到的就是這天的事情。
賀厘此時的同桌是個可可愛愛的小女生，興奮地抓著賀厘的手：“只有咱們班有這個活動誒。”
她又長舒一口氣：“最近實在太累了，放松一下也好。”
賀厘被她興奮地抓到操場。
太陽已經有隱隱毒辣起來的趨勢，但是在情緒被興奮占據的眾人也可以忽略這小小的瑕疵了。
班主任清點完人數，班幹部開始講規則：“每個人都是二十個圈，套到什麽就是什麽，每組十個人，你們自己排吧。”
大家也沒真的指望套到什麽，主要目的還是放松一下身心。
賀厘站在眾人中間，其實有些無措。
賀厘這個時候已經很少能主動正常活潑地跟人說話了。
套圈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賀厘站在人群一側，卻不太敢主動上前。
雖然已經套完快三輪了，但是被套走的東西其實並不多。
套過圈的人越來越多，都站在旁邊兩側一起圍觀正在扔套圈的人。
塑料制品的圈搖搖晃晃，隱隱有套上的趨勢時人群就會發出一陣陣響聲。最後大失所望又是一陣失望地籲的聲音。
班主任也站在旁邊笑。
賀厘其實跟新班班主任沒說過幾句話。
已經輪到最後一波人了，賀厘站在人群裏，依然躊躇著要不要上去。其實這麽多人，她沒有上去根本不會被人察覺到。
班幹部還在吆喝：“最後一輪了，沒套過都來找我拿圈，快點抓緊時間。”
賀厘發怔的功夫，同桌從人群裏鉆出來，戳了一下賀厘：“發什麽楞呢，快上啊。”
班主任也側頭過來，笑著看她：“賀厘好像還沒扔，取找班長拿圈。”
賀厘眨了下眼，忽然有點想落淚。陽光暖洋洋的，照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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