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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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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輕而易舉就能完成的動作, 賀厘的手指卻在鍵盤上空停了半天,最終卻一動不動。

之前外面還是漆黑一片的晚上,太陽升起來變成白日, 將整個臥室照的明亮仿佛只花了短短幾個瞬間。

就在賀厘猶豫著到底打不打這個字的時候, 外面的天已經從黑夜轉到白晝。

賀厘懸在半空中的手幾乎發麻, 不知道是剛才付嶼灼燙的手心貼在她的手背上帶來的後遺癥導致的,還是她在真真切切為自己按下去念頭而產生的負罪感導致的。

付嶼雖然松開了手, 但依然離賀厘坐的很近。今天的天氣很好,明亮的光線透過落地窗照進臥室落在付嶼的臉上, 更襯得他五官立體。

賀厘坐著, 她的手腳冰涼, 付嶼坐在她旁邊,像一個熾熱的火球。

賀厘先前的反應和神情都在告訴著付嶼, 他的猜測是對的。

付嶼的目光還沒從賀厘泛紅的眼角處移開,他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 為自己之前沒有調查清楚感到懊惱。

對於賀厘遲遲沒有在鍵盤上打字, 付嶼早已料到這般場景,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他伸手幫賀厘把稍有淩亂的發絲攏了攏。

賀厘把手收回來,放回膝蓋處,付嶼並沒有拿走電腦,他的手微微動了動, 側著身子, 在賀厘面前打字修改內容。

在賀厘根本沒來及說話之前就把消息發了出去。

賀厘盯著電腦屏幕上不合適三個字, 心底忽然湧上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動了下身子, 剛剛付嶼幫她攏好的發絲晃了晃,重新飄到前面。又因為付嶼半側俯身在電腦面前打字, 賀厘的頭發就這麽輕飄飄的從付嶼頸窩掃過。

賀厘還沒來得及動作,她的發絲就被付嶼用很輕的動作捏住了。

不知道是因為付嶼的存在感太強還是付嶼的身上的溫度太高,一時間賀厘渾身僵硬。

不過付嶼顯然沒有拿著這點多說什麽的意思,他手擡了擡,將賀厘落下來的發絲輕輕幫她攏回去,然後把電腦放回桌子上。

看見賀厘盯著電腦心不在焉又有些沮喪的神情。

付嶼捉住了她無處安放的冰涼的手。

賀厘坐在床上,這次牽手完完全全是有付嶼主動的,和剛才不一樣的,賀厘沒有再掙開他的手。

她指尖微微動了動,然後感受著自己的手被溫熱感一點點侵蝕。

付嶼掀起眼皮,另一只手輕輕敲了兩下桌面:“賀老師,壞人我來當,你只要負責高興就好了。”

賀厘放松下來,付嶼這次不像剛才是握住的,只是很輕很輕的捉住了她的手。像捉住了一只蝴蝶一樣不敢用力。

所以賀厘只是稍微動了動,就把手收回來了。

賀厘舔了下嘴角,斟酌了一下,還是問:“你這樣做?你們公司其他人不會有意見嗎?”

付嶼輕描淡寫:“他們本來就不是第一選擇,剛好讓你出口氣。”

付嶼看著賀厘,繼續道:“現在心情好一點了沒?”

算上高中的快兩年時間,加上重逢以來的了解,賀厘知道付嶼不至於在這種事上騙她。

賀厘能猜測出這話肯定是真的,但不完全是真的,畢竟能走到最後快要簽協議的地步耶不看能像他說的那樣輕松。

但賀厘還是松了一口氣。

付嶼並沒有說原本徐林就是借著她的名義才拿到了這次的合同,他很清楚地知道,著會讓賀厘有負罪感。

聞言,賀厘抿了下嘴,輕輕眨了眨眼,片刻後才輕聲回了付嶼的話:“我好多了,謝謝。”

天也已經完全亮了,賀厘打起精神起床,去先洗漱一下,付嶼則去廚房煮早餐。

等賀厘進了浴室才想起來她昨天晚上回來睡著的時候是迷迷糊糊的,好像沒有卸妝。

賀厘在浴室裏照著鏡子看了一會,沒看到臉上有畫過妝的痕跡,猜測應該是付嶼給她卸妝了。

賀厘確實沒想到付嶼能心細到這個程度。

賀厘盯著手指貼著鏡子,看著鏡子裏的臉,忽然嘆了口氣。

吃完早餐,付嶼沒有絲毫要走的跡象。

都是成年人了,賀厘還沒有到被影響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她像第一次碰到徐林那天一樣,一個晚上過去等白天很快又把情緒調整了過來。

付嶼收拾完餐具,大有一副完美家庭煮夫的樣子,準備去洗碗。

賀厘忍不住提醒道:“……其實有洗碗機。”

付嶼和賀厘把碗筷放進洗碗機了。

賀厘已經能精準分辨出付嶼的情緒變化了,她看著付嶼略有失望的神情,頓了頓,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終道:“怎麽了?”

看見賀厘的情緒真的緩過來了,付嶼才放下來心,他微微揚起唇,倒是露出和平時不一樣的幾分神色來,開玩笑道:“沒能向賀老師展示出我的賢良淑德,感到很遺憾。聽說這在相親市場上,算是一個加分項。”

賀厘摸了摸鼻子,假裝沒聽懂付嶼的言外之意,岔開了話題:“我這邊忙完了,昨天晚上謝謝你陪我,一直到那麽晚,你沒事就可以先回去上班了。”

付嶼站著比賀厘高一個頭,頗有壓迫感,聞言他彎了下唇:“怎麽這麽早就趕我走?賀老師原來是跟我老板一條心的,老板大早上打電話催我上班,我請了假賀老師也催我上班。”

他語氣故作傷心。

難得見到付嶼這麽鮮活多樣的一面,賀厘當然知道付嶼在跟她開玩笑,但也沒順著說下去,還是解釋道:“我害怕耽誤你工作。”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道:“而且你自己不就是老板嗎?我要跟老板一條心那不就是跟你一條心嗎?”

賀厘知道付嶼嘴裏的老板肯定是早上給他打電話的人,所以隨口就說出來了。

賀厘說完這句話,等了兩三秒鐘,都沒見回覆,賀厘有些疑惑地擡頭,她的視線和付嶼的目光撞上的下一秒,賀厘就聽見付嶼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嗯,我知道,賀老師是跟我一條心的。”

付嶼得寸進尺地捉住賀厘的手,放在他心臟附近的胸膛處。

賀厘被付嶼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懵了一瞬間,因此甚至沒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收回手。

對上付嶼含笑的神情,賀厘慢半拍反應過來現在的情形,她觸電般地收回手。

賀厘想說付嶼不要臉,但這句話在心裏憋了幾秒,又被她憋回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付嶼今天早上換的衣服有點薄,一直到兩個人出了廚房賀厘還感覺自己的掌心在發燙。

猶豫了片刻,賀厘還是問道:“你今天請假了,是準備休息嗎?”

賀厘的話暗示性十足,暗示付嶼要休息就回家。

付嶼假裝沒聽懂賀厘話裏的意思,坐在沙發上沒有絲毫要走到跡象:“嗯,要休息一天。”

賀厘憋了憋:“需要我給你收拾客房嗎?”

付嶼看著賀厘:“我的意思是,只要和賀老師待在一起,不管幹什麽都是我的休息時間。”

賀厘懷疑自己臉是不是全紅了,她沒說話,就聽見對面的男人繼續道:“所以今天我有機會約賀老師出去玩嗎?”

賀厘的手指蜷縮了兩下,輕輕哦了一聲:“那就去吧,你想去哪?”

付嶼分寸感拿捏的很好,沒再像剛才那樣,而是很認真地報了地點:“游樂園吧,上次賀老師跟我一起去臨川市的游樂園的時候站位距離我十米遠,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和我分道揚鑣,都沒好好逛一下。”

付嶼這麽一說,賀厘想起來付嶼說的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了。

是付嶼隨隨便便拋出“我在追你”這顆重磅炸彈之後。

明明這件事情距離現在其實也還不到一個月,但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至於讓賀厘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也沒拒絕,又回臥室換了身稍微厚一點的衣服之後再準備出門。

賀厘跟付嶼一起下了樓,賀厘出門前直接叫了滴滴,免得到了地方還要找停車位。

雖然是工作日,但有可能是因為剛放假不就的緣故,游樂園的任務並不少。

賀厘和付嶼早上磨嘰的時間並不少,等到真正到了地方,游樂園裏各個項目的隊伍已經排的比較長了。

付嶼帶著賀厘去排隊。

賀厘確實沒想到付嶼真的是帶她來游樂園玩的,有些驚訝道:“真的玩啊?”

付嶼眼底含著笑意:“不然呢?”

前面的隊很長,賀厘站在付嶼後面跟著一起排隊,她擡眼看付嶼:“我還以為你會買快速通道VIP票呢?沒想到付總也老老實實排隊。”

賀厘說這話只是開玩笑,她話音剛落,就被後面熙熙攘攘的小孩子擠了一下,往前踉蹌了一下。

她的頭輕輕磕到了付嶼的背。

付嶼伸手很自然地在賀厘額頭上揉了一下。

其實賀厘只是很輕的跟付嶼碰了一下,根本沒有什麽感覺,只不過付嶼的動作很快,沒等她說話就已經揉完了。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前面的人握住,她聽見面前的男人用一本正經的語氣道:“隊伍有點長,而且人太多了,牽著比較安全。”

賀厘:“……”

她總算知道付嶼帶她來排隊的意圖究竟在哪裏了?

賀厘也沒掙脫開付嶼的手,任由他拉著。

她張開嘴吃了一口剛才進來時買的棉花糖。

棉花糖的顏色是綠色的,吃了兩口的賀厘的舌頭也變成了綠色。

付嶼一直看著賀厘,很容易註意到這個問題,他出另一只手捏住了賀厘正拿著棉花糖的手:“先別吃了。”

忽然聽到這句話,賀厘有些懵地擡頭看付嶼。

見賀厘停下了動作,付嶼松開手:“舌頭變綠了。”

賀厘將信將疑:“應該不會吧?”

沒等賀厘繼續說話,在賀厘面前離她不是很遠的男人微微俯身,張嘴在賀厘剛才吃的棉花糖沒被咬過的另一面吃了一口。

察覺到付嶼的動作,賀厘被握住的那只手手心忽然冒出了不少汗。

雖然付嶼咬的部分是她沒有碰到過的背面,但是付嶼的動作太過理所當然,賀厘還是不自覺地紅了耳根子。

付嶼張了下嘴,像賀厘展示他因為棉花糖也變綠的舌頭。

剛才那種讓賀厘局促不安的氛圍感瞬間消失了。

因為付嶼和這種幼稚的因為色素染成的綠色舌頭實在有些不搭,賀厘的視線還多停留了幾秒。

這一通下來賀厘的手心也出來不少汗,讓付嶼把她的手松開。賀厘從挎包裏摸了兩張濕巾擦了手和嘴,但舌頭上染上的色素沒辦法擦。

棉花糖只吃了兩口,但賀厘不打算繼續吃了。

她有些嫌棄的將棉花糖拿在手裏,準備等一會離垃圾桶比較近的時候再扔掉。

賀厘幫付嶼也拿了張濕巾,濕巾是一張一袋的小包裝,賀厘還沒拆開包裝,就聽見面前的男人道:“很甜。”

聽見付嶼這一句意有所指的話,賀厘剛剛才緩過來,瞬間又氣血上湧了。

賀厘紅著耳根子,卻沒理付嶼了,她把剩餘的棉花糖順利地扔進垃圾桶了。

等到了售票口賀厘才知道他們兩個排的項目是海盜船。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付嶼買了兩個人的票。

賀厘其實有點恐高,也有點怕這種刺激性的活動,排隊上海盜船的時候她下意識捏緊了正抓著她的手的付嶼的手。

付嶼側眸看著賀厘:“害怕的話就不上去了?”

賀厘只是稍微有點害怕,也沒真的害怕到要逃避那個程度,她搖了下頭,跟著付嶼一起上了海盜船。

賀厘和付嶼挨得很近,賀厘盯著手心出滿了汗,又被付嶼比她大的溫熱的手包住。

海盜船到了最高點,賀厘才發現其實她也沒自己想的那麽勇敢。整個人上升到高空的刺激感讓賀厘閉上了眼睛,她下意識地和身邊的人靠的更緊。

握手的姿勢由付嶼單方面握著賀厘的手變成了十指相扣。

不過賀厘的心思完全沒在這個上面,即使閉著眼睛懸空的感覺還是讓賀厘感到不安。感覺到終於從最高點開始下降,賀厘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嘗試著重新張開眼睛。

在一堆人興奮的叫喊聲、害怕的尖叫裏,賀厘感覺到付嶼微微側頭,他略微低沈的聲音連帶著呼吸一起落進賀厘的耳朵裏:“害怕嗎?”

賀厘死死的攥著付嶼的手,付嶼的手很寬大,十指修長,骨節分明。賀厘用力到讓她自己的手心都跟著泛紅。

廢話。

賀厘在心裏想完,還沒說出口。

海盜船再次升到最高點。

付嶼帶著略微急促地聲音在她耳邊再次響起:“賀老師要是不害怕的話,那我就要害怕了,麻煩賀老師保護我了。”

聽到付嶼的話,賀厘下意識睜開了眼。

嘴上說著害怕的人其實神情鎮定自若,眼皮微微掀起,因為距離太近,賀厘幾乎可以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賀厘透過付嶼漆黑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海盜船落下又重新升起。

每當海盜船到最高點時,賀厘就再一次地完全地掉進了付嶼眼睛的陷阱裏。

從海盜船上下來,賀厘就迅速松開了付嶼的手。

同樣的把戲也僅一次有效,下一個項目付嶼沒帶賀厘繼續排長隊,而且買了快速通道VIP票。

賀厘原本以為付嶼會得寸進尺繼續選一些比較刺激的項目,她本來已經下定決心如果付嶼再選此類項目她一定不玩。

拿到票賀厘沈默了片刻。

旋轉木馬。

賀厘擡頭看付嶼:“你要玩這個?”

周圍人稍微又多了一點,付嶼又往賀厘的方向靠近了一點,他重新試探著拉住賀厘的手:“嗯,我們去玩這個,人太多了,先拉著手別走丟了。”

賀厘幾乎是被付嶼夾攜著帶進旋轉木馬場內。

看著周圍一圈的小孩,賀厘下意識感到不好意思。

付嶼捏著賀厘的手:“我給你拍照。”

賀厘跟著付嶼一起,又玩了四五個比較輕松的項目。賀厘對這些項目其實並不感興趣,玩的昏昏欲睡。

付嶼很容易察覺到賀厘的心不在蔫,他們兩個找了個長椅坐下。

賀厘手上還拿著剛剛游戲裏面工作人員送的小禮物。

有個人帶她玩,賀厘其實挺放松的。

全心全意投入某件事情時,就像現在,賀厘就能短暫性地忘了那些不高興的事情。

賀厘坐在長椅上等了一會,發現付嶼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回來了。

賀厘微微詫異,她一路全和付嶼在一起,沒看見有賣冰糖葫蘆的:“你在哪買的?”

付嶼把冰糖葫蘆遞給賀厘:“游樂園有賣這種東西不是很正常?”

賀厘接過來,順嘴問道:“你突然給我買這個幹什麽?”

賀厘看了看付嶼空空的雙手,她已經咬了一口冰糖葫蘆了,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你怎麽只買一串,不給自己買?”

付嶼坐在賀厘旁邊:“禮輕情意重,用冰糖葫蘆賄賂一下賀老師。”

“?”賀厘擡頭,有些好笑道:“已經放假了,賄賂我什麽?”

付嶼伸手幫賀厘把她有些亂的圍巾整理了一下:“賄賂賀老師給我加點平時分,希望期末考不要太難。”

至於期末考是什麽,賀厘和付嶼心知肚明。

幫賀厘理完圍巾,付嶼的手收回去。

賀厘面頰微微發燙,不禁開始認真思考,付嶼究竟是從哪學的這些話術。

似乎是考慮到賀厘昏昏欲睡的樣子,燈賀厘吃完冰糖葫蘆之後,付嶼再帶賀厘去的都是一些刺激項目。

賀厘跟付嶼玩了過山車,下來之後感覺自己的腿都在發軟,並且拒絕了付嶼準備帶她去鬼屋的想法。

付嶼思索了片刻,提議:“去坐摩天輪嗎?”男人俯身,碎發微微落在額前,站在賀厘面前,把賀厘跟人群隔離開來,目光誠摯。

賀厘的手還在付嶼手裏,她指尖蜷縮了一下:“今天不坐了,作為保留項目留給你,下次來陪你坐。”

付嶼喉結滾了滾問:“下次什麽時候?”

賀厘睫毛輕輕顫了兩下,彎了彎眉睫:“等你期末考試的時候。”

從游樂場出來時間還早,賀厘和付嶼也沒去專門的餐廳吃飯,游樂園周圍逛的玩的東西很多。

賀厘帶著付嶼去買了一些小吃兩個人邊走邊吃。

等吃完東西,賀厘問付嶼:“付總今天還有什麽安排嗎?現在我打車我們回去嗎?”

聞言付嶼晃了下手機:“我已經叫好車了,再去逛一下我們就回去。”

賀厘實在想不通付嶼還有什麽地方要帶她去逛的,不過她還是跟著一起上了車。

直到周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賀厘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就是昨天演唱會的地方。

付嶼帶她來這幹什麽?

賀厘還在兜裏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摩挲了幾下,她的視落在車窗外面尚還熟悉的景物上。

還沒等賀厘想出個所以然,車已經停下了。

付嶼跟賀厘下了車,賀厘全程由付嶼帶路。

直到左拐右拐到熟悉的地方,賀厘忽然沈默了下來。

“???”

賀厘看了一圈又確定了一下,是她昨天跟程綏桉抓娃娃的那家娃娃機店,沒錯。

付嶼帶她來這幹什麽?

學生放假了統一人流量上漲了不少,但可能是因為昨天周圍又演唱會,今天的人其實並沒有昨天多。

賀厘還沒想明白付嶼為什麽又要重新來一遍這裏,對方就已經兌換好娃娃幣過來了。

賀厘下意識讓開位置:“你要抓嗎?那你先來吧?”

付嶼:“……”

付嶼先試了幾下,果不其然一個也沒抓到。

他很自然地將裝著游戲幣的籃子遞給賀厘,賀厘也沒多想,接過開始抓娃娃。

賀厘今天依然發揮穩定,游戲幣抓空了一半,付嶼手裏也拿了一堆從娃娃機裏抓出來的娃娃。

旁邊已經有不少小孩過來圍觀了。

用完最後一個幣,賀厘徹底收手。

旁邊次次抓空的小胖子怯生生地看著賀厘,昨天他也在,想起昨天那個小女孩跟賀厘說話的樣子,他鼓起勇氣往前了幾步,約過已經散開的人群到賀厘面前:“姐姐你好,夢幫我抓個娃娃嗎?我可以給你錢。”

賀厘沒想到自己小孩緣這麽好,沒忍住笑了下:“可以,你喜歡哪個?”

小胖子松了口氣,指了指一個娃娃機。

賀厘想直接拿個現成的。

她朝付嶼伸了伸手,付嶼手裏拿了一大堆玩偶,賀厘很輕易地就拿到了玩偶並遞給小孩。

等小孩稍微走遠了一點。

看著小孩的背影,現在的場景和昨天莫名重疊。電光火石之間,賀厘忽然想通了什麽。

賀厘沈默片刻,然後擡頭看向付嶼:“你帶我來這裏是為了讓我給你抓娃娃?”

付嶼抱著懷裏一堆玩偶,輕輕看了眼賀厘:“為了讓賀老師高興,我都哄了賀老師一整天了,賀老師也稍微哄一下我,讓我也高興一下。”

賀厘又回想起來今天一整天下來發生的事情,那些回憶仿佛都帶上了對面的人滾燙的呼吸。

賀厘沒備註付嶼岔開話題,她眨著眼睛笑了一下:“因為我昨天送你外甥女了一個,沒有送你?”

付嶼今天出來沒戴眼鏡,但賀厘帶了。

他擡手幫賀厘把她的眼睛扶了下,微微彎唇:“賀老師知道就行了,不用說出來。”

賀厘:“……”

賀厘見付嶼這麽幼稚的樣子,還是有點稀奇,她忍不住道:“那是你外甥女。”

付嶼擡眼:“你昨天還給你朋友抓了一堆。”

付嶼嘴裏的她朋友應該是程綏桉。

賀厘以前還不知道付嶼居然這麽小心眼。她沒忍住彎了彎眉睫:“那我今天給你抓得更多,夠滿意了吧?付老板。”

此次外出活動以付嶼抱著個大玩偶跟賀厘一起從抓娃娃店收尾。

賀厘本以為他們只是出來逛兩三個小時,沒想到下來幾乎整整一天,等她和付嶼兩個人真正準備回去的時候已經比較晚了。

不過地鐵和公交末班車時間都沒到,從夕諾廣場出來,賀厘轉頭問付嶼:“坐公交還是地鐵,還是繼續打車?”

付嶼兩只手插在兜裏,雙腿修長筆直,淺咖色的大衣襯得整個人風度翩翩。他走在賀厘旁邊,刻意放慢步子跟賀厘步調一樣:“公交吧。”

賀厘有些詫異,她扭頭看向付嶼:“我還以為你會選地鐵,畢竟地鐵快一點。”

付嶼卻看著賀厘,答非所問道:“你當時坐公交來醫院找我,我住院了半個月,你一共來了七次,平均差不多兩天來一次。”

這是付嶼很少見的主動提起往事,賀厘也總覺得過去的事情對於付嶼來說應該不是一段會好的回憶,所以她也幾乎很少主動去提及。

但付嶼語氣平靜,很輕易地將這段往事劃開了個口子:“你匆匆忙忙趕著放學來見我的時候,我也想看看你晚上一個人坐公交一路上的風景是什麽樣的?”

賀厘下意識反問:“那你後來看到了嗎?”

付嶼垂下眼,和賀厘一起頓住步子,蔥商業街出來這一段路格外得亮,付嶼的神情,細微的動作全被賀厘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賀厘以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時候,她聽見緩慢又低沈的男聲響在安靜地夜裏:“看到了。”

在賀厘大二那一年,付嶼特地在國慶回了臨川市去坐了同一條公交線。

公交車來了。

賀厘和付嶼兩個人都默契地止住了話題,上車。

天氣正冷,更何況天已經黑了,賀厘和付嶼上車還算比較早,所以公交車上還有位置。

玻璃上蒙著一層淺淺的霧氣,用手在上面可以寫下字跡。

幾乎是跑了一天,又玩了一些刺激的項目,加上昨天賀厘並沒有睡好,在公交車上她昏昏欲睡,最終靠在了付嶼肩膀上微微闔上了眼。

幾乎是閉上眼睛的一瞬間,賀厘就掉進了夢裏。

賀厘夢到了一點沈同矢搬進院子之前的事情。

賀厘媽媽將近大半個學期都沒有在,是賀厘單獨一個人住,終於抽出空趕來,不過是因為學校老師的電話。

站在辦公室,賀厘局促不安地吸了吸鼻子,強忍住想哭的沖動。

班主任張湘君又給賀厘遞了兩張紙巾,見賀厘媽媽進來,最終只道,“孩子情緒不太好,帶回家讓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學校會處理的,回頭再和您繼續商量。”

媽媽神情看上去有些疲累,賀厘跟在她後面回了家。

媽媽在來之前已經從班主任嘴裏了解過事情大概的過程。

回了家,賀厘坐在學習桌前,媽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她揉了揉眉心,問賀厘:“為什麽先不給媽媽說?”

賀厘的眼淚無法抑制地滾出來了一點,她聲音有些低:“我打電話給你說過了,你說只是玩笑,讓我別在意。”

周青青最近實在忙的有點精疲力竭,還要趕來處理賀厘的事情,她的耐心一向不算特別好,聽見賀厘的話,她才從記憶裏確實找到這樣一件事出來。

賀厘拿紙把臉上的眼淚擦掉。

她沈默地看著媽媽,媽媽也沈默地看著她。

半響後,賀厘聽到媽媽問她:“為什麽要給老師說?”

賀厘眨了下眼,眼淚滴下來落在地上:“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說實話,周青青已經有比較長一段時間沒有在賀厘身邊了,她印象裏賀厘是聽話的、懂事的、不會惹麻煩的。

她看著賀厘,沈默半響,最終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捉弄你是什麽原因?”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裏滾下來,賀厘嗚咽著搖頭。她聽見媽媽繼續用冷靜地語氣分析道:“賀厘,你先想一下自己的原因好嗎?為什麽他們只欺負你沒有欺負別人呢?”

媽媽這句話像一把刀,輕而易舉地插進賀厘的心臟裏,讓她的心被攪得支離破碎。

賀厘小聲地啜泣,像溺進了水裏,過了幾分鐘,徹底喘不上來氣了。

過了又一會,她的情緒重新平靜下來,畫面才又變了變,變到高三她在沈同矢家補課的時候了。

是一個天氣晴朗的一天。

賀厘把筆收起來,然後幫沈同矢把花搬到窗戶上:“如果你前面經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那麽後面一定有更好的事情等著你。”

賀厘收回手,看著沈同矢:“這叫幸運守恒定理。”

沈同矢合上手裏的書,冷淡道:“我學定理的時候沒學過這一條。”

他很清楚賀厘說話的這句話的用意,但他向來不會因為兩三句話動搖,哪怕對方是出於好意。

沈同矢的視線再賀厘身上停留了一會,把他昨天給賀厘批改的卷子拿出來,問:“那你呢?賀厘,那你的幸運在哪裏等你呢?”

沈同矢本意只是想反駁賀厘的歪門邪說,他繼續道:“很抱歉,你的卷子上沒能成功加上好運buff,要你自己努力了。”

沈同矢說著自己的話,沒註意到賀厘怔住的神色。

賀厘在心裏重新默念這個問題。

在哪裏等她呢?

媽媽的話也跟著一起浮現在她腦海裏。

為什麽他們只欺負你不欺負別人呢?

賀厘的頭一下一下的疼,她想蹲下身,卻發現周圍全部都是水,一點點淹進鼻腔,讓她徹底呼吸不上來。

賀厘昏昏沈沈地睜開眼,才發現她靠在付嶼的肩膀上,付嶼大衣的肩膀處被她的眼淚暈濕了一片。

賀厘有些急促地喘氣了一下。

賀厘緩慢地動了動眼睛,才發現付嶼的手就在她眼角,輕輕幫她把眼淚擦掉。

公交車還沒到站,車上的人依然比較多。

看著付嶼的大衣,賀厘下意識就想給付嶼說一句對不起,她還沒開口說話,身邊的男人就拿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

賀厘順著付嶼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沾著霧氣的公交車玻璃窗上被人為地寫上了兩行字。

字跡很清晰,所以賀厘輕而易舉就能辨別出來。

付嶼喜歡小賀老師。

沈同矢是小狗。

到現在這個點,公交車上的人已經比較多了,賀厘不知道付嶼是什麽時候寫的這兩行字。

一想到說不定其他人看見了,賀厘氣血上湧,把剛才的懵瞬間忘了個一幹二凈,一路從脖頸處紅到耳朵後。

賀厘忍不住瞪了一下付嶼,壓低聲音:“你幼不幼稚?”

剛才她的註意力全在前半句話上,賀厘三兩下把玻璃上的字擦掉之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還有後半句話。

賀厘遲疑了片刻,還是問了一下:“後半句話什麽意思?”

——

後面補完課之後在沈同矢這邊再多待一會已經成為了保留節目。

賀厘坐在椅子上,看著沈同矢澆花。

她忍不住感慨:“你什麽時候給我改卷子的時候就像你澆花的時候一樣溫柔就好了。”

沈同矢把澆花的水壺放回原位,把賀厘桌子上剛寫完的新卷子抽了過來,語氣淡淡:“等我變成小狗的時候吧。”

——

經過這麽一提醒,賀厘終於想起來了這件事。

賀厘忍不住笑了一下:“現在你當小狗也沒有用了,現在你不是老師,我才是是。”

付嶼用眼睛描摹賀厘的面容,他們兩個坐在公交車一角,像單獨隔開了一個小世界。

付嶼彎了彎唇:“那就要麻煩賀老師對沈小狗手下留情了。”

賀厘剛剛從夢裏驚醒,一時間思緒還沒能立刻接軌,聽見付嶼的話,她有些納悶:“你不是應該求我對付明澤手下留情嗎?我對你手下留情什麽?你又不是我的學生。”

付嶼聲線略低:“只要賀老師你想,我時刻就是你的學生。”

賀厘的手剛從大衣兜裏拿出來,就被付嶼捉住了,賀厘的手常年都是冰的,但付嶼的手很熱。

賀厘微微擡眼:“付總想當我的學生,也可以,但是我沒有什麽能教給你的,可能還要收你學費。”

付嶼把賀厘的手暖熱了一點:“給賀老師花錢,我心甘情願。”

賀厘故作思考狀:“而且我國不允許師生戀。”

付嶼的手頓住了,神情僵硬了片刻,隨即恢覆自然:“那還是算了吧。”

付嶼難得吃癟一次,賀厘心情頗好,她忍不住道:“不過你記憶力真好,這麽小的事情都記得。”

付嶼看著賀厘,神色柔和了幾分。

不是他記憶力好,是關於她的事情,他都記得。

付嶼家的小區位置稍微有點特殊,從公交車下來之後還有一段不遠不近的尷尬距離。

加上在游樂場,賀厘今天滿打滿算走了一天,腳上的傷雖然說是好了,但醫生仍叫好好養著,這個運動量下來也隱隱有些疼。

剩下的路太近,打車的話也沒有什麽價值。

不過這個點早已經過了正常下班的點,也沒多少人在路上。

付嶼很敏銳地註意到賀厘走得有點慢,隱隱猜到了原因,他試探著開口:“我背你?”

就著對賀厘的了解,付嶼說這句話並沒有抱希望賀厘答應下來。

“好。”賀厘說完,看著一動不動了好半響的付嶼:“我說可以。”

她看了下付嶼手上的剛剛跟著兩個人一起下公交的從抓娃娃店帶回來的娃娃:“不過這個怎麽辦?”

賀厘趴到付嶼的背上。

上一次她趴在付嶼背上的時候仿佛還歷歷在目,只不過上次是在她家小區,這次是在付嶼家小區。

付嶼的步子很穩,背著賀厘像背著一片羽毛一樣。

進了電梯,賀厘摟著付嶼脖子的手松了松:“你放我下來吧,剩下的我自己來。”

付嶼卻沒松手:“去我家坐一會?”

賀厘擡眼:“威脅我?”

付嶼輕輕嗯了一聲認知,配合她:“反正你現在在我背上,我有人質,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賀厘裝作勉為其難的語氣:“那行吧。”

她從付嶼背上下來:“付總著早有預謀,今天這個龍潭虎穴我不想去也得去了。”

賀厘從付嶼背上下來之後,把大型玩偶重新遞回給付嶼。

“舅舅,你去哪了?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

最後一個字硬生生卡在喉嚨裏,被付明澤重新咽回肚子裏,他咽了口唾沫。

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賀厘和付明澤還有小小的陳粥粥面面相覷。

陳粥粥倒是興奮道:“姐姐。”

陳粥粥的視線落在付嶼手上的巨大玩偶上:“舅舅,你也找姐姐幫忙給你抓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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