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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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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單

賀厘的腳雖然說並不算嚴重, 但也影響活動。

時間已臨近深夜,可能是看賀厘沒動靜,程綏桉也沒好意思再說話, 一時間整個病房裏靜悄悄的。

負責做支具的醫生已經下班了, 只能等明天。

等賀厘在病床上躺好, 付嶼又下樓去拿醫生開的藥。

賀厘看著付嶼從病房出去的背影,目光微微怔了怔。

除去她自己的原因, 付嶼可能真的是個無可挑剔的相親對象。

等付嶼的身影從病房門口消失,程綏桉隨便找了個借口把她哥支出去, 等到病房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程綏桉挑了挑眉:“哪認識的帥哥?深藏不露啊賀老師。”

語氣裏濃濃的調侃意味。

賀厘聽程綏桉這個語氣就感覺大事不妙, 解釋道:“只是普通朋友。”

賀厘這個語氣太正常,加上了解賀厘的為人, 程綏桉失望地收起原本激動的神情。

沒過多久,付嶼就上來了, 手裏拿著止疼藥和水, “水溫是剛好的,腳怎麽樣了,疼得厲害嗎?”

賀厘搖了下頭,“好一點了。”

賀厘發現,不管什麽情況下,付嶼好像都這麽從容不迫。她探手接過來杯子, 指尖無可避免地和付嶼的手短暫相碰。

賀厘喝了止疼藥, 用只有她和付嶼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謝謝你了, 今天晚上麻煩了, 你明天還要上班,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付嶼坐到病床邊給家屬準備的陪護椅上面, 兩條腿曲起,側臉在燈光下線條分明:“沒事,你一個人我不太放心。”

賀厘能感覺到來自程綏桉灼灼的八卦目光。

“……”

賀厘緩緩閉上了眼。

賀厘也不好意思再提讓付嶼走的話,給她了一種用完就丟的錯覺感。

吃了止疼藥腳上沒有那麽疼了,賀厘卻睡不著。即使閉著眼睛也沒有多少睡意,總感覺旁邊的人存在感太過於鮮明。

閉著眼睛躺了幾分鐘,賀厘實在忍不住重新掀開了眼皮。睜開眼的一瞬間就和床邊看過來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

賀厘避開付嶼的視線,撈起手機。

給萬臻臻回了消息,又給主任請了假,賀厘翻了一遍聊天框,重新把手機放下。

付嶼微微俯身,賀厘下意識往後退,後知後覺意識到她現在躺下病床上根本沒有什麽退的餘地。

因為病房裏還有其他人,付嶼聲音並不大,甚至比平時還低沈幾分:“喝水嗎?”

賀厘搖了下頭,付嶼直起身子重新坐回去,她在心裏松了口氣。

賀厘的床位靠著窗戶,往遠離付嶼的方向微微側身就可以看到外面尚且還明亮的的燈光。

夜色沈沈,賀厘忽然就想起來了一點高中的事情。

高三國慶節假期只放三天不到,在那之前沈同矢又去做了第二次手術,就在臨川市第一醫院住院,這個時候沈同矢已經給賀厘補課將近半年了。

因為放假的時間不算特別長,賀厘沒跟媽媽回家。

臨川市第一醫院距離賀厘學校就十分鐘的路程。

賀厘連家都沒回就抱著果籃往醫院去,她按照提前得知的住院部樓層和病房號往醫院住院部的電梯方向走。

病房的門半掩著,賀厘探出手,指尖還沒碰到門把手,病房裏面傳來了東西被摔碎的聲音。

賀厘正準備開門的手頓住。

男人的聲音透過醫院門板傳進賀厘耳朵:“我今天就給你辦轉院,你跟我回去。”

病房裏再次傳來東西被砸碎的聲音,和另一道她熟悉的聲音一起響起:“不用,我就待在這裏。”

這是沈同矢的聲音。

賀厘的手無意識捏緊果籃,病房裏開始了激烈的爭吵。

在眾多話裏面,賀厘只捕捉到了一句。

“你以為我願意管你嗎?要不是你媽堅決不想要你能輪到我。”

“我們離婚證已經領過了,你媽前兩天已經出國了,我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你都得跟我回去。”

賀厘站在門口,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情緒。

沈同矢搬進院子裏之後的畫面在賀厘眼前閃過。

賀厘的心裏忽然湧起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酸澀感。

理智告訴賀厘這是沈同矢的私事,她應該禮貌避嫌。但賀厘的腳像是生了根,她就定定地站在原地,沒推門,聽著病房裏爭吵的聲音。直到醫生帶著護士來查房,她才恍惚回神。

賀厘沒跟著醫生護士進去,她提著果籃出了醫院住院部,隨便找了個長椅坐下。等了一個多小時,她才重新帶著果籃進病房。

這次她幾乎是輕車熟路地找到了病房位置。

賀厘輕輕敲了兩下門,聽到了不帶感情地一句“進”。

單人病房,病床離窗戶的話位置比較近。

沈同矢看上去比前幾天更瘦了,頭發有點時間沒剪稍微有點長,一雙眼睛黑漆漆的,看見是賀厘原本冷著的表情松了松:“你來幹什麽?”

賀厘把果籃放在桌子上,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我來看一下你。”

賀厘不擅長關心其他人的話,憋了半天最後才說了一句:“你感覺好點了嗎?”她的視線落在對方蓋著腿的被子上,“疼嗎?”

沈同矢突然笑了,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夕陽的光透過病房裏面的玻璃窗戶落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皮膚更加蒼白。

沈同矢沒回答賀厘的問題,他看著賀厘,臉上的笑意轉瞬即逝,沈默了將近兩分鐘:“你幫我拿個香蕉吧。”

他的視線落在賀厘的書包上,問:“你剛才來怎麽不進來?”

可能是是醫生和護士說的。

也不知道沈同矢猜到沒有她聽到了今天下午病房裏面的吵架。

賀厘在心裏猜測了一番,然後把思緒重新喚回來,她看著面前的男生,話卡在喉嚨裏,不知道該怎麽說。

坐在病床上的男生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轉移了話題:“找我補課嗎?過來吧。”

賀厘順著沈同矢的視線看去,意識到可能是書包讓他誤會了,解釋:“不是來補課的,我一放學就來了,所以沒來得及回去放書包。”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你好好休息。”

沈同矢指了指旁邊的家屬位置:“坐這裏。”

沈同矢拿過賀厘的書包,很輕易找到了習題冊,把賀厘的不擅長的類型理出來。

賀厘就坐在一邊看他。

又過了半個小時,醫生和護士再次進來,沈同矢把練習冊放到旁邊:“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就出院了,明天回去給你講。”

沈同矢擰起眉,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後問:“明天你們學校放假嗎?”

沈同矢不跟他爸爸回去嗎?

這個疑問在賀厘心裏繞了一圈,賀厘點了下頭:“我們放三天。”

護士有些驚訝,這個病房是單人間,裏面只住了沈同矢一個人,他的家長只出現過兩次。手術那天匆匆來簽個字和今天下午他們進來撞見吵架的時候。

她笑笑,活躍氣氛:“男女朋友啊?”

賀厘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場景,她下意識看了一下沈同矢,然後對護士道:“姐姐你誤會了,沒有,我們是朋友。”

沈同矢手指微微收攏了一下,他嗯了聲,對賀厘道:“回去註意安全,到家給我打電話,書先放在我這裏。”

賀厘出病房前,又回頭望了一眼。

少年清瘦,在白色的病房裏,似乎整個世界變得孤零零起來。

賀厘忽然產生了一種想留下陪他的沖動。

還沒實施她書包裏面的手機就開始響。

賀厘把手機拿出去,發現是媽媽的電話。

媽媽的聲音從手機那一端傳來:“去醫院回去了沒有?”

賀厘一邊從住院部往樓下走,一邊回媽媽消息:“剛從醫院出來,準備往回走。”

媽媽叮囑:“路上註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賀厘聽到了電話那頭東西摔碎的聲音。

沒說兩句,媽媽周青青就要掛掉電話:“先不說了,你照顧好你自己。”

賀厘刷了公交卡,上了公交車。

這個點從醫院回程的公交車上人並不多,她很輕易就找到了一個周圍都沒有人的位置。

太陽終於幾近全部沈了下去。

賀厘順著玻璃窗盯著路兩邊往後退的綠化帶,一點點眼淚從眼眶裏溢出來。

她盯著手機屏幕和媽媽的聊天界面看了一會,吧手機熄屏塞回書包裏,弓起身子,把臉埋進胳膊裏。

賀厘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比如她媽媽回去的原因除了賀堯遲在學校住宿好不容易回家之外,還有和她爸爸吵架鬧離婚的事情。

盡管顧及著賀厘高三一家人都刻瞞著她,但賀厘還是知道。

她的眼淚沾到夏季校服外套上。

賀厘又想起來今天在醫院聽到的話。

——

賀厘回神。

側了側頭,很輕易就能看到付嶼拿著手機坐在椅子上,即便隨意的坐姿,也掩不住他矜貴的氣質。

現在的場景好像和賀厘高三那天下午在病房裏的場景剛好顛倒。

似乎是因為賀厘註視的目光實在太過明顯,付嶼擡眼看過來。

賀厘閉上眼睛,把被子稍微往上拉了拉。

賀厘想起來了。

賀厘高三畢業前和沈同矢關系很好的原因是——賀厘和沈同矢擁有一個同病相憐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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