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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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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宮(4)

“閻姬。”延宗輕輕吐出兩個字, “便是西虜冢宰宇文護的老娘。”

當年,魏帝元修帶著他的明月公主自洛陽逃往長安,投奔了宇內第二大軍閥宇文泰, 卻只過了幾個月的時間, 便被宇文泰殺害。

其後,西魏歷經三帝, 至元廓時, 宇文泰病逝於雲陽。為保家族的權勢, 宇文泰臨終將年僅十六歲的嫡子宇文覺托付給了侄子宇文護。

宇文護倒也不負遺命, 他將元廓趕下皇位, 擁立宇文覺為周國新帝。

宇文覺畢竟已是十六歲的少年,朝中也有許多支持他的親貴,正當他凝聚力量想從宇文護手中奪下權力時, 卻慘遭宇文護的反殺。

隨後, 宇文覺的兄長宇文毓登基。面對更加年長成熟的皇帝, 宇文護選擇暗中鴆殺了他。

而今, 坐在周國禦座上的人是宇文泰的第四子宇文邕,而實際掌握朝政大權的仍是大冢宰宇文護。

“宇文護的老娘怎會留在齊國?”孝瓘問。

“這個我熟, 聽那老婆子念叨過好幾次。宇文家早年居於博陵郡, 後來父兄死於戰亂,唯剩老四黑獺①, 往長安投於賀拔岳麾下, 其家眷則留在了齊國。賀拔岳趁著爾朱榮被元帝殺害之機,遣人接走了幾個兒郎,婦人們就留在了受陽。”

“爾朱榮遇害至今也有三十餘載, 怎麽從未聽人說過宇文家眷的事?”

“他家只剩閻婆和四姑二婦,太祖聽聞, 就地囚在了受陽。宇文黑獺活著的時候,也沒人拿她們當回事。天保七年,黑獺死了,宇文護顧命主政,到處打聽他老娘的下落。二叔遂命時任定州刺史的趙郡王將她們移至中山行宮中。後來我接任定州刺史,也就順帶接了看管她們的活兒。前些天,閻婆生了重病,至尊密遣馬嗣明來安喜。他剛到安喜時,恰巧老鄭公也病了,我就徇私讓他先與鄭公瞧瞧,後將他送至行宮。”

“你的意思是……四郎的病看不了了?”清操焦急問道。

延宗看了眼孝瓘,粗拳錘了下他上臂,“他可是我四兄!阿嫂放心,包在小弟身上!”

當晚,孝瓘和清操留宿在了刺史府上。

時至二更,清操按與延宗的約定,自後苑角門出去,行到唐河渡口,那裏停了一葉扁舟。

清操往舟上看了看,似有個頭戴鬥笠的船夫持棹立在船頭。

過了一會兒,延宗手提一盞乳白瓷燈,不疾不徐地走到池邊,見了清操堆著笑打招呼:“阿嫂來得忒早了些吧。”

說完,自己率先蹦到舟上,引得那小舟險些傾覆。

船夫回身扶了他一把,他才堪堪站穩了腳。

清操見他行狀滑稽,掩袖笑了笑,繼而也邁上了小舟。

船夫撐棹,迎著明月前行,沿著唐河順流而下,便到了一片較為開闊的水域。

“我們這是去哪裏?”清操問延宗。

“延河一路東行便是。”

舟行約十餘裏,見前方有一碼頭,延宗對船夫道:“停靠過去。”

船夫依言將船劃了過去。

此番,延宗請清操先行下船,自己則在後面,笨拙而狼狽地上了岸,倒還不忘回頭對那船夫道:“你在此處候著。”

延宗用瓷燈探路,只照見腳下一小方土徑,清操瑟縮著肩膀,聽得身後似有樹葉莎莎作響,卻也不敢回望。

二人行了一段路程,仍舊偏僻荒涼,全然沒有行宮的半點蹤影。

“這確是去中山宮的路嗎?看著前面不像是行宮的樣子啊?”清操禁不住問道。

延宗搖晃著瓷燈,微微一笑:“阿嫂可聽說過太祖皇帝逐兔遇神仙的故事嗎?”

清操搖搖頭,“你倒說說。”

“據說太祖皇帝有次同秀榮劉貴,中山賈顯貴等人帶著鷹到沃野打獵,他們追著一只兔子來到一處深澤之中。澤中有一茅屋,屋中突然跑出一條狗,咬死了鷹兔,太祖大怒,用箭射死了狗。此時沖出二人,抓了太祖不放。他們的盲母,就拄著拐杖呵斥,‘何故觸大家?’二人趕忙放開太祖,還宰羊煮酒招待太祖一行人。老婦給太祖算命,稱‘大貴之相’。吃完飯出了門,大概是有人落了東西,再返回去,發現那裏根本沒有人煙屋舍!所有人都覺得,老婦一家一定是神仙!”②

延宗講完話頓了頓,又道,“魏帝禪位後,二叔在中山聽賈顯智的後人講起這個故事,就地仿建了那所茅屋,用以供奉無名仙人,世稱中山行宮。”

“所以中山行宮只是一座茅屋咯?”

延宗指點著前方,“到了!”

清操凝目一望,果見一所茅屋,屋外圍了籬笆,籬笆門外站了兩名戍衛。

戍衛見延宗便要行禮,延宗對他們揮了揮手,帶著清操走了進去。

正堂內供奉著無名仙人的神位,二人穿過正堂,來到背面的小室,室外又有兩名戍衛。

這回延宗沒進去,而是同清操一道立在門外。紙窗上人影晃動,可清晰辨出一坐一站,一男一女。

過了片刻,房門一響,從中走出一人,正是馬嗣明。

他欲行禮,延宗卻道:“先生不必多禮,請與王妃一起回我府邸吧。”

馬嗣明趕忙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姿勢,清操先回望那小室,又看了看延宗,延宗笑著對她擺了擺手,道:“阿嫂先行回去,這邊還有些事要料理。”

清操與馬嗣明走後,延宗正與那戍衛說話,紙窗上的人影突然一晃,兀自消失了,院中亦湧進四五個黑衣人,人人提刀殺向延宗。

延宗身體雖胖,身子倒很靈活,他縮頭閃過白刃,欺身到那黑衣人近前,鐵臂將其熊抱起來,狠狠丟在地上,又在他的臉上跺了兩腳。然後高喊一聲:“老子的兵吶?速來清剿賊人!”

從周遭樹林中殺出許多手持長戟的士卒,將這茅屋團團圍住。

小室的房門被“嘭”地踹開,從裏面丟出一道黑影,重重落在地上。

延宗上前,撥開那人蒙面的黑巾,道:“惠琳,果真是你啊!你說你做點什麽不好,偏要去當西面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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