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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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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

安國公府, 靜安院

因著昨日鬧出來的事情,整個安國公府都透著一股子壓抑,尤其是靜安院, 因著周氏夜裏發了熱,人都燒糊塗了, 更是上上下下都提著心。

這會兒周氏醒過來,臉色依舊有幾分紅,看著坐在床榻邊的安國公傅顯, 眼圈一紅, 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雖只短短一日功夫,傅顯也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見著發妻這般模樣,心裏頭也是說不出的難受。

“唉,都是我們傅家對不住你,對不住姌丫頭。”

傅顯的話音剛落, 周氏更是哭得厲害了,哽咽著道:“我,我不敢想姌丫頭這些年在謝家是怎麽過活的,又吃了多少苦。她祖母是那個脾性,傅氏又百般欺負她,她定是自小便吃了好些苦頭,不然, 怎麽小小性子就能靜得下心來繡那些繡品?”

周氏想起當初謝姌送給她的那件生辰禮, 心裏頭就像是刀刺一般痛,她自己嫡親的女兒,卻是被傅瓊華掉包, 在謝家受了那麽多的委屈,而傅瓊華的兒子, 她卻是精心養了這麽大,生怕有哪裏一絲不周到。

如今想想,她心裏頭就湧起滿滿的愧疚和恨意來。

“是我這個當娘的對不住她,沒保護好她!還以為她和我這個大舅母投緣,哪曾想,她竟就是我的親女兒?”

周氏哭得不能自已,連身子都在有些發抖。

傅顯將她攬到自己懷中,任由她痛哭出聲,直到哭聲漸漸停止,這才開口道:“你若想見她,便遞牌子進宮......”

他的話還未說完,周氏的身子便僵住了,擡起頭來帶著幾分不安和緊張道:“姌丫頭會原諒我這個當娘的嗎?”她說著,又問道:“這事情姌丫頭定也知道了,她還有著身孕,也不知如今怎樣,有沒有動了胎氣?”

周氏為人母親,本能的就想起了謝姌這會兒在宮中是個什麽情形。

其實昨晚她接到旨意後,便恨不得當即就沖進皇宮去,好好的將謝姌摟進自己懷中。

可她也知道,自己沒養了那孩子一天,還沒保護好她,叫她在謝家受盡了委屈,被傅瓊華和謝嬿欺負,甚至,她自小養在身邊的侄女周妙容,進了東宮後也想著要害了姌丫頭。

這一樁樁,一件件,叫她痛徹心扉,更是沒臉進宮見姌丫頭這個女兒。

傅顯溫聲寬慰道:“太子殿下派人傳話出來,姌丫頭哭了一場,沒有動胎氣,今日殿下親自在濯纓殿陪著姌丫頭呢,你放心就是。”

周氏聽著這話,心裏頭松了一口氣,卻也是沈默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提起謝姌,她自然想起了自小養大的傅緒之。

往日裏她有多疼傅緒之這個兒子,如今知道真相,心中就有多難受,多懊悔,還有一種遷怒。可這些年的母子情分也不是假的,哪裏能說斷就斷,以至於她都不敢想。

可,人總要面對真相的。傅緒之當年雖也是繈褓之中的孩子,什麽都不懂,可也實打實搶走了姌丫頭該有的生活,她這個當母親的哪怕心中再不舍,如今也要先護著姌丫頭,考慮姌丫頭的感受才是,別的都要靠後。

這般想著,周氏狠下心來,開口道:“如今身世揭穿,便,便叫緒之搬出去吧。”

她這話一出,殿內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楞住了。

她們都知道夫人有多疼二公子,哪裏能想到,夫人剛一醒過來,便提出要二公子搬出去呢?

只有傅顯,和她當了這麽多年的夫妻,深知她的性子,知道她哪怕心裏頭再舍不得,也要做出這個決定的。不然,如何能給宮中的姌丫頭一個交代?難不成,就叫她白白受了這麽些年的委屈?

並非姌丫頭如今成了太子嬪,還有了身孕,得太子殿下恩寵,便能粉飾太平,將這些年的一切委屈都給抹平了。

傅顯知道妻子的心思,便開口道:“我,我去和緒之說,看他是要回謝家,還是先住在外頭。”

周氏沒有說話,眼圈卻是忍不住又紅了,死死攥著手中的帕子,好半天才嗯了一聲。

傅顯輕輕嘆了一口氣,起身從屋子裏出去,一路往四宜院的方向去了。

對待傅緒之,他和妻子的心情一樣,可同樣的,也知道此時若是將傅緒之留在安國公府,對宮中的姌丫頭不公平。

且他明白,依著緒之的性子,大抵也不會繼續留在他們安國公府的。

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會不會因著這件事情疏遠了緒之。

若是如此,那也是緒之該受的,只是他心裏頭也著實有些覆雜。

誰能想到,瓊華竟是那般心腸歹毒,做出那等事情來,害了兩個孩子。

傅顯到了四宜院的時候,傅緒之已經著人收拾東西了,只收拾了幾本平日裏看的書,小廝青陌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一場的樣子。

傅緒之倒是臉色平靜,不過眼下的青色也叫人知道他昨晚一夜都沒睡好。

他今日穿著件寶藍色的錦衣,依舊是芝蘭玉樹,只經此一事,到底是顯得消瘦了幾分,整個人瞧著也像是經歷了一場大難,不過是強撐著體面罷了。

傅緒之拱了拱手,沒有說話,此時不管是叫一聲父親還是舅舅,都顯得格外的諷刺,倒不如不叫。

傅顯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叫他坐了下來。

傅顯動了動嘴,想著如何開口。

不等他開口,傅緒之便問:“夫人可好些了?”

傅顯聽得明顯生疏的夫人二字,眼眶不由得紅了,良久才點了點頭,帶著幾分沙啞開口道:“你舅母受了打擊,幸好太子殿下開恩,命太醫院的院正魯太醫進府診脈,吃過藥已經好多了,你不必擔心。”

傅緒之點了點頭:“如此便好,我,我今日便搬出府去,您二老不必替我擔心。”

傅顯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半天才開口問道:“是住在外頭還是回謝宅?若是住在外頭,我手裏還有一處宅子......”

傅緒之沈默不語,傅顯便明白了。

也對,身世揭穿,鬧得滿京城都知道,謝家如今又是那樣一個爛攤子,梁老夫人上了歲數哪裏能撐得住,此時緒之這個謝家嫡長孫若是避而不回謝家,也許旁人會理解他,可緒之並非是這樣的性子,緒之有擔當,也容不得自己逃避。

傅顯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幾分艱難開口道:“你回去也好,謝家也需要一個頂梁柱。你母親她自小被你外祖母寵壞了,過去種種都是她的不是,如今她和你姐姐都進了掖庭,必要吃盡苦頭,也算是她的報應了。”

“她是她,你是你,你回了謝家,好好孝順你祖母,將謝家撐起來便是。你父親那人,唉,不說也罷,往後謝家,大抵還是要靠你的。若是有什麽不妥,往後成婚了分家自過便是。”

傅顯是知道謝家還有個外室子鴻哥兒的,緒之自小在安國公府長大,沒有和梁老夫人還有謝紹傳相處過一日,在二人心裏,未必比得上那個外室子鴻哥兒。

若不顧孝道和人言,傅顯倒是寧願他自己在外頭安置個宅子,到底比回謝家自在許多。

只是這話,他不能說,緒之這孩子也斷然做不出來。

“你和容國公府大姑娘的婚事?”傅顯又問道。

傅緒之開口道:“此事還勞煩您去容國公府一趟,將兩家婚事解除了吧,我如今這般,不好耽誤了姜大姑娘。”

既如此,傅顯也不再多說了,起身拍了拍傅緒之的肩膀,便離開了。

不過一會兒功夫,傅緒之去了樨瀾院和靜安院外頭磕了頭,沒進去,便帶著青陌離開了。

青陌是他幼時救回來的,自小侍奉他,如今也願意跟著他回謝家。

二人離開,卻是沒有人來送,青陌出了安國公府,眼圈便有些紅,可也知道這個時候沒人來送才是正常的,並非單單是見風使舵,而是自家公子到底是代替了謝姌的身份過了這麽多年好日子,總是犯錯的那一邊,世子和幾位姑娘即便心裏頭和公子有感情,此時也不能表露出來,不然,傳到宮裏去,怕是更對不住太子嬪娘娘了。

都怪姑奶奶,當初怎就做了那樣心腸歹毒的事情,既害了太子嬪娘娘,也害了自家公子。

公子自小聰慧過人,哪怕在謝家,定也能考取功名,出人頭地的,哪裏需要像現在這樣,明明公子自己也不知情,如今卻是落得這個處境。

且公子和容國公府大姑娘的婚事也不知還能不能成,多半是要不了了之了。

這般想著,青陌心中愈發難受,覺著公子根本就不該投生到謝家。

......

樨瀾院

魏老夫人聽著傅緒之離開了府裏,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裏,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哽咽著道:“這都是什麽事兒啊!緒之可是我的好孫兒,我這當祖母的疼了他這麽些年,他怎麽一點兒都不記掛我這個祖母便離開了府裏?”

她說著,指著一旁的嬤嬤便道:“去,你去將緒之給我追回來?我疼了這麽些年的孫兒,怎麽能成了別家人?”

屋子裏的丫鬟嬤嬤一個都不敢動,魏老夫人氣得一連摔了好幾個茶盞,只因她心中也知道,傅緒之是絕對不可能留在安國公府的。

倘若謝姌沒有進宮伺候太子殿下,只嫁進個尋常的人家,這會兒說不得還能叫緒之留在府裏,不管怎麽說,畢竟養了這孩子一場。

可謝姌如今是太子嬪,不僅得太子恩寵,腹中還有殿下的骨肉,只這一點,緒之那孩子就絕無可能繼續留在安國公府。

只是,她到底心裏頭不甘心,兩個孫兒裏她獨獨疼緒之這個次孫,她哪裏能受得住緒之要離了傅家回謝家去?

魏老夫人甚至在想,當初就不該叫傅瓊華帶著謝姌和謝嬿回京,不然,這件事情不被揭穿,一切都好好的,哪裏會像是現在這般闔府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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