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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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謝姌不多時從外頭進來, 傅怡瞧見謝姌今日這番打扮，心中就更不快了。尤其，謝姌今日手腕上戴著的是上回賞花宴上昭陽長公主賞賜給她的那只玳瑁手鐲, 發上簪著的簪子上更是嵌了價值連城的紅翡，謝姌本就生得好, 這般打扮過後，竟是叫人移不開眼去，連她這個安國公府嫡出的姑娘都有些不及她這個謝家女了。
傅怡心裏頭不痛快, 可到底自持身份沒將自己這心思當著眾人的面表露出來。
在謝姌給魏老夫人請安後, 還含笑對著謝姌道：“姌表妹可真是好福氣，昭陽長公主看樣子是要常住京城，姌表妹若能長久得了長公主的喜歡，對咱們安國公府也是一件好事呢。”
魏老夫人高興的點了點頭：“怡丫頭說得沒錯。”說著這話，她就將謝姌叫到了自己跟前兒, 細細問起謝姌今日在昭陽長公主府是何情形來。
謝姌回答的中規中矩，自然不會將太子蕭衍也來了長公主府的事情說了出來。饒是這樣，魏老夫人也是堆著笑道：“很是不錯了，長公主這樣的身份，能留姌丫頭你在公主府一塊兒用膳，可見是真心喜歡你。”
魏老夫人說著，就看向了站在謝姌身後的丫鬟如意, 剛才二人一進門, 她便註意到了如意手裏提著的青釉粉彩食盒上，她眼力不差，這等東西自不會是謝姌在外頭買的。
不等魏老夫人問, 如意便含笑回稟道：“老夫人，這是臨走前昭陽長公主吩咐宮女給姑娘裝的一些點心, 說是用膳時瞧著姑娘喜歡甜食，正巧長公主府裏膳房的師傅最是擅長做這些點心，便叫人裝好了給姑娘嘗嘗。還說姑娘若是喜歡，下回便叫人多準備些。”
如意這話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楞住了。
不止魏老夫人，大夫人周氏和二夫人魏氏也都詫異於昭陽長公主對於謝姌的這份兒優待。畢竟，能叫謝姌去長公主府陪著說話已是很大的恩寵了，臨走前叫人裝些點心，倒像是真將謝姌當作晚輩一般對待了。
這份兒體面，可是旁人從來都沒有過的。
魏老夫人含笑誇讚了謝姌幾句，謝姌露出幾分羞赧的笑意來，對著魏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長公主府的師傅做出來的點心肯定味道極好，姌兒便想著拿給外祖母，兩位舅母和表姐們嘗嘗。至於兩位舅舅和表哥們那裏，姌兒倒是不知該不該送一些過去了。”
魏老夫人見她這樣懂事，沒有想著這是長公主給她的賞賜便自己獨享了，心裏頭自然是高興的，連忙道：“他們男人家哪裏愛吃這些個甜的，就咱們一塊兒嘗嘗吧。”
魏老夫人這樣說了，如意自然提著食盒走過去放到桌上，食盒總共六層，以至於全都拿出來後點心便擺滿了整張桌子。
魏老夫人含笑道：“瞧這精致的手藝和外觀，還有這味道，不用嘗都知道味道有多好了。”
魏老夫人說著，挑了塊兒酥軟香甜的栗子糕輕輕咬了一口，覺著很是喜歡，忙叫周氏她們也都嘗嘗。
眾人倒也不是真眼皮子淺稀罕這些個點心，不過因著是昭陽長公主賞賜所以吃個熱鬧，哄得老夫人開心罷了，所以各自嘗了一塊兒便不再動了。
魏老夫人便吩咐丫鬟朝雲將糕點分開裝了，待會兒送到幾位姑娘和少爺們院裏去，叫他們回去後慢慢吃。
朝雲聽了魏老夫人的吩咐，很快就帶著兩個小丫鬟將滿桌子的糕點分別裝好了，想著過會兒派了丫鬟送到各處去。
有丫鬟上了茶水，謝姌她們陪著魏老夫人又說了會兒話後，老夫人便覺著有些乏了，叫她們各自回去休息。
眾人應下，便先後從屋裏退了出來。
待她們離開後，魏老夫人少不得感慨道：“姌丫頭是個有福氣的，也是個會說話討人喜歡的，要不然昭陽長公主也不會給她帶這些個點心回來，倒像是拿她將喜歡的晚輩對待呢。”
董嬤嬤笑道：“姌姑娘模樣好，規矩也不差，能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對咱們安國公府也是件好事。說不得長公主因著這份兒喜歡，給姌姑娘尋一門好親事，好讓姌姑娘也能留在京城，這便是最大的恩典了，往後老夫人也能時常見到姌姑娘這個外孫女兒了。”
魏老夫人被她這樣奉承著，臉上的笑意卻是淡了幾分，她瞅了董嬤嬤一眼，道：“方才你瞧見怡丫頭的臉色沒？”
董嬤嬤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才開口道：“大姑娘打小便是咱們安國公府幾位姑娘裏身份最尊貴的，這回大抵是頭一回被人比下去，所以才一時不大適應罷了，老夫人一向疼大姑娘，倒也無需因著這個苛責大姑娘。咱們大姑娘心裏頭有數，一直在極力忍著呢，還和姌姑娘說說笑笑的，也就咱們了解大姑娘，所以才看出了幾分。等過幾日，大姑娘自己就想開了，畢竟不管如何，大姑娘的身份就比姌姑娘要高，只這一點就不知要比姌姑娘強上多少去，何須嫉妒姌姑娘？”
魏老夫人點了點頭：“是這個理，只是我也有些替怡丫頭覺著可惜，上回賞花宴我就該將姌丫頭留到自己身邊，不叫她去昭陽長公主府。那樣的話，淑慧長公主為難的就是怡丫頭，這會兒說不定得了這份兒體面的也會是怡丫頭了。”
“哎，當時我只心疼她不得瓊華這個母親喜歡，又是才來京城，想叫周氏帶著她出去透透氣，也見見世面，誰曾想這一去就搶了怡丫頭的風光。若早知道這樣，我哪裏會叫周氏帶著她去。”
董嬤嬤聽著老夫人這話，心裏頭覺著老夫人還是更疼大姑娘這個嫡親的孫女兒，對於姌姑娘這個外孫女兒到底是差了一些。不過她也不意外，畢竟大姑娘是打小就在老夫人跟前兒長大的，又是傅家人，而姌姑娘，自小長在江南，這是頭一回進京城，說是祖孫，其實除了這層血緣關系比陌生人也強不到哪裏去。
更何況，因著梁恒的事情，老夫人心裏頭不是不遷怒謝姌這個外孫女兒的。只不過如今謝姌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才不得不將這份兒遷怒按捺下來罷了，老夫人如今雖對姌姑娘更好了，可未必真有之前好。到底怎麽想的，也只有老夫人自己心裏頭清楚了。
這般想著，董嬤嬤出聲寬慰道：“這事情誰能料得到，也是姌姑娘自己有造化，再說，往後咱們府裏和昭陽長公主府走動多了，咱們大姑娘未必不能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畢竟，姌姑娘出身到底是差了些。”
魏老夫人點了點頭，揮手叫董嬤嬤退下了。
這邊，傅怡前腳回了自己的采薇院，後腳朝雲便親自將點心送了過來，待朝雲走後，傅怡臉上的笑意就冷了下來，對著身邊的丫鬟們道：“你們將這點心分了吧，我不愛吃這些個東西。”
她這話出來，伺候的丫鬟們有些楞住了，不知該怎麽回話。
這點心到底是昭陽長公主賞賜的，而且老夫人都說了拿給府裏姑娘和少爺們嘗嘗，姑娘賞給她們這些個丫鬟，有些不太好吧。
不等大丫鬟茹月開口，魏氏就從門口走進來，對著茹月道：“將這點心拿到我的雲水院吧，我倒是這兩日愛吃些甜的。”
茹月輕輕松了一口氣，拿了點心帶著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出去。
她哪裏能不知道，自家姑娘這一整日都氣不順呢。
等到茹月離開後，魏氏才走到軟塌前坐了下來，對著傅怡道：“她一個謝家女，不過是一時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也值當你介意成這樣？老夫人若是知道你的心思，心裏頭不定如何惱，覺著你氣量小呢。”
傅怡明白母親魏氏的意思，卻是搖了搖頭，道：“昭陽長公主若只看重她一兩日便罷了，可女兒是怕，昭陽長公主真和她投緣，時常叫她往長公主府去。”
“這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待昭陽長公主這位姑母最是親厚，也時常去長公主府的。她生得那般好，說是狐媚都不為過，倘若她見著太子殿下，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想著要勾/引殿下，這可如何是好？”
魏氏楞了一下，下意識就道：“哪裏會？她那樣的出身，怎會有這樣大的膽子對太子殿下起了攀附之心？她謝家女的身份連進東宮給太子當個侍妾都不配的。”
傅怡卻是道：“正是因為身份低她才要為自己謀算不是？今個兒一整日女兒將這謝姌住進咱們安國公府後發生的事情細細想了好幾回，倒覺著女兒往日裏是低估了這個表妹。別的不說，老夫人憐惜她，伯母喜歡她，府裏上上下下就沒人說她一個不好的，她還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怎麽所有好事都叫她給占了？您別忘了，她去昭陽長公主府時她姐姐謝嬿可是還被老夫人禁足責罰，跟著嬤嬤們重新學規矩呢。”
“她要不是個心思深沈想要攀高枝兒的，女兒實在不信。”
聽女兒這般說，魏氏也將這話全都聽了進去，心裏頭咯噔一下，瞬間就慎重起來，她細細思忖了片刻，開口道：“可如今姌丫頭已經得了這份兒體面，只要昭陽長公主一日不厭惡她，咱們難道還能攔著昭陽長公主將她接去長公主府？那樣的話，就不能防著她和太子殿下撞見了。”
傅怡冷哼一聲，道：“這有什麽難辦的，咱們女子最是註重名聲，昭陽長公主這樣身份的更是喜歡規矩懂事的晚輩，倘若謝姌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壞了名聲，傳到昭陽長公主耳朵裏，長公主哪裏還會喜歡她？”
魏氏聽出女兒話中的算計和冷意，有些詫異，在她心裏頭女兒一直都是規矩懂事，對下頭的丫鬟們也還不錯，性子除了高傲些也還好，沒曾想這一開口便是要算計自己的表妹壞了名聲。她在怡丫頭這樣的年紀時，可不敢生出這樣的心思來。
心中這樣想著，魏氏卻是絲毫都沒有表露出來，因為在她心裏女兒是第一位的，女兒想要當這個太子妃，就不能給謝姌一絲一毫勾/引太子殿下的機會。
畢竟，謝姌生得那樣一副好相貌，哪怕身份差些，可一但得寵有了子嗣，說不準就是女兒日後的勁敵了。與其女兒日後麻煩，倒不如將這一丁點兒的可能性給掐滅了。
如此想著，魏氏便道：“若能如此，倒也是個好法子。只是，這丫頭是個安靜的性子，自打來了京城，除了咱們安國公府也就去了兩趟昭陽長公主府，咱們倒是不好動手了。”
魏氏覺著，想要壞了謝姌的名聲，定是要她勾/引了哪家的公子，而且還要在大庭廣眾被人抓個正著。若是如此，總要叫她參加宴席或是其他什麽活動吧。不然，她這樣待在安國公府，哪裏有機會叫她壞了名聲。
聽著母親這話，傅怡卻是道：“哪裏需要往外頭去，咱們安國公府不正正好？”
魏氏聽得一楞，心中隨即一沈，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你說得不會是你緒堂弟吧？”
這可不行，傅緒之是太子伴讀，是魏老夫人最疼的孫兒呢，她們哪裏敢連傅緒之一塊兒算計了。
見著魏氏這般擔心緊張的樣子，傅怡只覺著母親嫁給父親後，因著婆母是魏老夫人這個姑母，這些年也沒受過什麽磋磨，所以膽子還是太小了一些。
她輕笑一聲，道：“您這樣害怕做什麽？女兒又不是要姌妹妹給緒堂弟當正妻，她那樣的身份，也只夠給緒堂弟當個妾。”
不等魏氏開口，傅怡又說道：“這樣才正正好，您想想，她一個上京投親的表姑娘，卻是不安分，見著這京城裏的繁華富貴便生出勾引自己表哥的心思來，被人當眾抓住會有多不堪。別說是昭陽長公主了，就是祖母那裏，往後都不會待見謝姌這個外孫女兒了。至於伯母，如今伯母不是喜歡謝姌這個外甥女，還送了她那樣好的簪子嗎？那正好，往後謝姌當了緒堂弟的妾，日後就叫伯母一聲婆母了，想來婆母心裏頭只有高興的。”
“待往後容國公府的大姑娘姜芷嫻嫁過來，這長房的日子才有得熱鬧呢。母親你說，姜芷嫻對謝姌這個緒堂弟的表妹，心裏頭是個什麽想法？”
魏氏沒有想到女兒一日功夫竟是想了這麽多，而且還手段狠辣，一時竟沒忍住在心裏頭打了個激靈，覺著後背都滲出一陣涼意來。
她看了女兒一眼，有些不確定道：“這，這樣真得可以嗎？姌丫頭到底是你的親表妹。”
傅怡不屑道：“有哪裏不好了？若不是她那日跟著伯母去了賞花宴，得了昭陽長公主喜歡的人就是女兒了，女兒可不想見著她借著昭陽長公主這份兒喜歡趁機勾引太子殿下，那樣的話，女兒真要惡心死了！”
魏氏知道再說什麽女兒也不會打消這些心思，所以只輕輕嘆了口氣，道：“罷了，都由著你吧。只是，這事情得慢慢謀算謀算，可別倉促了弄得事情不成，反倒叫你姑母和你祖母都厭了你。”
聽魏氏這樣說，傅怡才露出笑意來，湊過去挽著魏氏的胳膊道：“您放心，女兒定會細細謀劃的。”
她說著，想了想又道：“女兒這就叫人下帖子請姜芷嫻明日到咱們府上做客。到時候也叫姌妹妹過來，只需女兒趁著姌妹妹不在說些模棱兩可的話，姜芷嫻定會心中生出忌憚來。待女兒算計著姌妹妹成了緒堂弟的妾，姌妹妹在姜芷嫻這個主母手底下討生活，不知道有多艱難呢。”
魏氏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什麽，只拍了拍女兒的手背道：“你拿主意吧。”
魏氏又和傅怡說了會兒話，就回了自己所住的雲水院。
......
牡丹院
傅瓊華的臉色並不怎麽好看，她也是今日才知道謝姌竟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叫長公主接到府裏說話了。
這般大的體面，她實在是心驚，隨即也生出幾分不安來。
自打進了京城，謝姌這個往日裏被她拿捏在手裏的女兒就一步步不知怎麽脫離了她的掌控，如今竟還不知怎地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見著周氏的女兒這般體面，她的嬿姐兒卻還在蘭芷院禁足學規矩，時不時還要被那兩個嬤嬤拿了戒尺責罰，她心裏頭就覺著很是氣憤。
明明，禁足受罰的該是謝姌，出去得了恩典的是她的嬿姐兒才是，怎麽一到了京城，就這樣尊卑顛倒了？
“她姐姐在禁足受罰，她倒是有心思去長公主府討長公主喜歡，看來是一丁點兒都沒把我這個母親和她姐姐放在心上。不然，她姐姐被禁足責罰，怎麽也不見她在老夫人跟前兒求求情，我看，她是巴不得見著嬿姐兒受罪！”
傅瓊華心裏頭氣不過，揚手就將桌上的茶盞砸在了地上，對著康嬤嬤吩咐道：“你去將姌丫頭叫過來，說我有話對她說。”
康嬤嬤應了聲是，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只是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又回來了，回來時臉上帶著小心，對著傅瓊華回稟道：“夫人，奴婢沒見到二姑娘，只聽丫鬟如意說二姑娘從樨瀾院回來後就沐浴睡下了，這會兒正睡得熟呢，不好打擾。說是夫人若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吧。這會兒天快黑了，二姑娘也不好走到這牡丹院來。”
傅瓊華一聽，臉色當即就變得鐵青。
好大的膽子！往日裏謝姌在她面前就是個伏低做小的，她這個當母親的叫她過來，就是外頭下雪她也會顛顛兒跑過來，如今卻是叫康嬤嬤連她的面兒都見不到，只叫了一個丫鬟來回話，這分明是在給她這個當母親的擺架子呢？
傅瓊華氣不過，起身就要往碧蘅院走去。
她倒要親自去看看，這丫頭是死了還是怎麽，怎就連她的話都敢不聽了？
她還沒來得及出門，就聽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個穿著湖綠色褙子的婆子急匆匆從外頭進來，喘著氣回稟道：“姑奶奶，梁少爺身邊的小廝阿福跪到了門房裏，說是他家少爺在大理寺受了四十板子，今個兒更被判了流罪，過幾日就要往嶺南去呢。叫姑奶奶快快想想法子，要不然，梁少爺就沒命了，姑奶奶回了謝家，如何和謝家和梁家交代！”
傅瓊華聽著婆子的話，身子晃了晃，差點兒就跌倒在地上。
流放？
怎麽可能，梁恒不過是說了太子幾句不好，又沒有大肆宣揚，怎麽就要流放嶺南了？
這可不行，她雖沒去過嶺南，可也知道嶺南乃是西南煙瘴之地，去了那兒的就沒幾個能活著回來的。更別說，那小廝阿福還說了梁恒在大理寺牢獄內已經挨了四十大板，梁恒那身子骨，她想也知道這會兒怕是連起都起不來了，哪裏能受得住再流放？
這般想著，傅瓊華便著急道：“這可怎麽辦，流放？這不是叫梁恒去死嗎？我怎麽和謝家還有梁家交代，他們還不得生吞了我？”
“不，不行？我要去找緒之，緒之打小便是太子伴讀，又時常進宮，在朝堂上也是有幾分體面的。若是他肯去大理寺打點打點，沖著太子的臉面，梁恒多半就不用去流放了！”
傅瓊華說著，就要站起身來往外頭走去。
康嬤嬤卻是眼疾手快攔住了她，她揮了揮手叫那婆子下去，才沈聲對著傅瓊華道：“夫人，您可要想好了，緒之少爺是太子伴讀，他若是為著梁少爺開脫去大理寺疏通關系，倘若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定會被太子殿下遷怒的，說不得這往後的前程可就毀了！”
“您可不能一時著急，害了緒之少爺！”
康嬤嬤這話拉回了傅瓊華的理智，傅瓊華狠狠打了個激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中生出幾分後怕來。
她這是怎麽了？竟會想著去叫緒之往大理寺疏通關系。若是因著這事牽累了緒之可怎麽好？
傅瓊華深吸了口氣，帶著幾分後怕道：“我是急糊塗了，嬤嬤你說得對，此事不能找緒之這孩子。”
“可是，我也不能看著梁恒被流放，然後送了性命。我這就去求母親，還有大哥。”
康嬤嬤攔住了她，又道：“夫人，咱們大姑娘還在受罰呢。老夫人那裏肯定也因著梁恒的事情生氣，如何會幫著疏通關系。至於國公爺，您就更不用想了，那日若是國公爺沒露面，梁少爺未必落得這個下場，如今國公爺又怎麽會幫夫人這個忙呢？您去了，不過是白白挨一頓訓斥罷了。”
傅瓊華心下一沈，身子一軟坐在了軟塌上。
她滿是怨怪道：“都不幫我，我，我哪裏還是這安國公府的姑奶奶。母親和兄長都知道我的難處，卻是一點兒都不替我著想，心裏頭肯定覺著我這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回了娘家肯給我口飯吃我就該感恩了，哪裏還敢奢望其他的？”
康嬤嬤聽著，心裏頭輕輕嘆了口氣，她想了片刻，出聲道：“夫人，此事未必就沒有法子，咱們二姑娘不正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嗎？昭陽長公主最是和太子殿下親厚，梁少爺也不過是私下裏說了太子幾句，可大可小的事情，若是長公主答應給大理寺遞句話，梁少爺不就有救了？”
“最多，長公主不答應，遷怒了二姑娘，這也是二姑娘自己沒福氣，左右夫人也不損失什麽，還能解了夫人心裏頭的一樁事情，免得往後二姑娘風光張揚了，更不聽夫人的話了。”
方才康嬤嬤沒見著謝姌，心裏頭就覺著謝姌看低了她這個奴婢，自然就記恨上了。
此時，她提出這法子來，倒不是真覺著謝姌有這個體面，不過是想叫謝姌在昭陽長公主面前失寵罷了。
至於謝姌會不會答應，她覺著多半會答應的。畢竟，之前在謝家可是梁老夫人庇護了謝姌多年，要不然，謝姌的日子只怕更不好呢。更何況，謝姌小小年紀，膽子肯定小，心腸也軟，即便心中不喜梁恒這個表哥，大抵也是不忍心叫梁少爺去流放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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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怡心裏頭不痛快, 可到底自持身份沒將自己這心思當著眾人的面表露出來。
在謝姌給魏老夫人請安後, 還含笑對著謝姌道：“姌表妹可真是好福氣，昭陽長公主看樣子是要常住京城，姌表妹若能長久得了長公主的喜歡，對咱們安國公府也是一件好事呢。”
魏老夫人高興的點了點頭：“怡丫頭說得沒錯。”說著這話，她就將謝姌叫到了自己跟前兒, 細細問起謝姌今日在昭陽長公主府是何情形來。
謝姌回答的中規中矩，自然不會將太子蕭衍也來了長公主府的事情說了出來。饒是這樣，魏老夫人也是堆著笑道：“很是不錯了，長公主這樣的身份，能留姌丫頭你在公主府一塊兒用膳，可見是真心喜歡你。”
魏老夫人說著，就看向了站在謝姌身後的丫鬟如意, 剛才二人一進門, 她便註意到了如意手裏提著的青釉粉彩食盒上，她眼力不差，這等東西自不會是謝姌在外頭買的。
不等魏老夫人問, 如意便含笑回稟道：“老夫人，這是臨走前昭陽長公主吩咐宮女給姑娘裝的一些點心, 說是用膳時瞧著姑娘喜歡甜食，正巧長公主府裏膳房的師傅最是擅長做這些點心，便叫人裝好了給姑娘嘗嘗。還說姑娘若是喜歡，下回便叫人多準備些。”
如意這話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楞住了。
不止魏老夫人，大夫人周氏和二夫人魏氏也都詫異於昭陽長公主對於謝姌的這份兒優待。畢竟，能叫謝姌去長公主府陪著說話已是很大的恩寵了，臨走前叫人裝些點心，倒像是真將謝姌當作晚輩一般對待了。
這份兒體面，可是旁人從來都沒有過的。
魏老夫人含笑誇讚了謝姌幾句，謝姌露出幾分羞赧的笑意來，對著魏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長公主府的師傅做出來的點心肯定味道極好，姌兒便想著拿給外祖母，兩位舅母和表姐們嘗嘗。至於兩位舅舅和表哥們那裏，姌兒倒是不知該不該送一些過去了。”
魏老夫人見她這樣懂事，沒有想著這是長公主給她的賞賜便自己獨享了，心裏頭自然是高興的，連忙道：“他們男人家哪裏愛吃這些個甜的，就咱們一塊兒嘗嘗吧。”
魏老夫人這樣說了，如意自然提著食盒走過去放到桌上，食盒總共六層，以至於全都拿出來後點心便擺滿了整張桌子。
魏老夫人含笑道：“瞧這精致的手藝和外觀，還有這味道，不用嘗都知道味道有多好了。”
魏老夫人說著，挑了塊兒酥軟香甜的栗子糕輕輕咬了一口，覺著很是喜歡，忙叫周氏她們也都嘗嘗。
眾人倒也不是真眼皮子淺稀罕這些個點心，不過因著是昭陽長公主賞賜所以吃個熱鬧，哄得老夫人開心罷了，所以各自嘗了一塊兒便不再動了。
魏老夫人便吩咐丫鬟朝雲將糕點分開裝了，待會兒送到幾位姑娘和少爺們院裏去，叫他們回去後慢慢吃。
朝雲聽了魏老夫人的吩咐，很快就帶著兩個小丫鬟將滿桌子的糕點分別裝好了，想著過會兒派了丫鬟送到各處去。
有丫鬟上了茶水，謝姌她們陪著魏老夫人又說了會兒話後，老夫人便覺著有些乏了，叫她們各自回去休息。
眾人應下，便先後從屋裏退了出來。
待她們離開後，魏老夫人少不得感慨道：“姌丫頭是個有福氣的，也是個會說話討人喜歡的，要不然昭陽長公主也不會給她帶這些個點心回來，倒像是拿她將喜歡的晚輩對待呢。”
董嬤嬤笑道：“姌姑娘模樣好，規矩也不差，能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對咱們安國公府也是件好事。說不得長公主因著這份兒喜歡，給姌姑娘尋一門好親事，好讓姌姑娘也能留在京城，這便是最大的恩典了，往後老夫人也能時常見到姌姑娘這個外孫女兒了。”
魏老夫人被她這樣奉承著，臉上的笑意卻是淡了幾分，她瞅了董嬤嬤一眼，道：“方才你瞧見怡丫頭的臉色沒？”
董嬤嬤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才開口道：“大姑娘打小便是咱們安國公府幾位姑娘裏身份最尊貴的，這回大抵是頭一回被人比下去，所以才一時不大適應罷了，老夫人一向疼大姑娘，倒也無需因著這個苛責大姑娘。咱們大姑娘心裏頭有數，一直在極力忍著呢，還和姌姑娘說說笑笑的，也就咱們了解大姑娘，所以才看出了幾分。等過幾日，大姑娘自己就想開了，畢竟不管如何，大姑娘的身份就比姌姑娘要高，只這一點就不知要比姌姑娘強上多少去，何須嫉妒姌姑娘？”
魏老夫人點了點頭：“是這個理，只是我也有些替怡丫頭覺著可惜，上回賞花宴我就該將姌丫頭留到自己身邊，不叫她去昭陽長公主府。那樣的話，淑慧長公主為難的就是怡丫頭，這會兒說不定得了這份兒體面的也會是怡丫頭了。”
“哎，當時我只心疼她不得瓊華這個母親喜歡，又是才來京城，想叫周氏帶著她出去透透氣，也見見世面，誰曾想這一去就搶了怡丫頭的風光。若早知道這樣，我哪裏會叫周氏帶著她去。”
董嬤嬤聽著老夫人這話，心裏頭覺著老夫人還是更疼大姑娘這個嫡親的孫女兒，對於姌姑娘這個外孫女兒到底是差了一些。不過她也不意外，畢竟大姑娘是打小就在老夫人跟前兒長大的，又是傅家人，而姌姑娘，自小長在江南，這是頭一回進京城，說是祖孫，其實除了這層血緣關系比陌生人也強不到哪裏去。
更何況，因著梁恒的事情，老夫人心裏頭不是不遷怒謝姌這個外孫女兒的。只不過如今謝姌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才不得不將這份兒遷怒按捺下來罷了，老夫人如今雖對姌姑娘更好了，可未必真有之前好。到底怎麽想的，也只有老夫人自己心裏頭清楚了。
這般想著，董嬤嬤出聲寬慰道：“這事情誰能料得到，也是姌姑娘自己有造化，再說，往後咱們府裏和昭陽長公主府走動多了，咱們大姑娘未必不能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畢竟，姌姑娘出身到底是差了些。”
魏老夫人點了點頭，揮手叫董嬤嬤退下了。
這邊，傅怡前腳回了自己的采薇院，後腳朝雲便親自將點心送了過來，待朝雲走後，傅怡臉上的笑意就冷了下來，對著身邊的丫鬟們道：“你們將這點心分了吧，我不愛吃這些個東西。”
她這話出來，伺候的丫鬟們有些楞住了，不知該怎麽回話。
這點心到底是昭陽長公主賞賜的，而且老夫人都說了拿給府裏姑娘和少爺們嘗嘗，姑娘賞給她們這些個丫鬟，有些不太好吧。
不等大丫鬟茹月開口，魏氏就從門口走進來，對著茹月道：“將這點心拿到我的雲水院吧，我倒是這兩日愛吃些甜的。”
茹月輕輕松了一口氣，拿了點心帶著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出去。
她哪裏能不知道，自家姑娘這一整日都氣不順呢。
等到茹月離開後，魏氏才走到軟塌前坐了下來，對著傅怡道：“她一個謝家女，不過是一時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也值當你介意成這樣？老夫人若是知道你的心思，心裏頭不定如何惱，覺著你氣量小呢。”
傅怡明白母親魏氏的意思，卻是搖了搖頭，道：“昭陽長公主若只看重她一兩日便罷了，可女兒是怕，昭陽長公主真和她投緣，時常叫她往長公主府去。”
“這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待昭陽長公主這位姑母最是親厚，也時常去長公主府的。她生得那般好，說是狐媚都不為過，倘若她見著太子殿下，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想著要勾/引殿下，這可如何是好？”
魏氏楞了一下，下意識就道：“哪裏會？她那樣的出身，怎會有這樣大的膽子對太子殿下起了攀附之心？她謝家女的身份連進東宮給太子當個侍妾都不配的。”
傅怡卻是道：“正是因為身份低她才要為自己謀算不是？今個兒一整日女兒將這謝姌住進咱們安國公府後發生的事情細細想了好幾回，倒覺著女兒往日裏是低估了這個表妹。別的不說，老夫人憐惜她，伯母喜歡她，府裏上上下下就沒人說她一個不好的，她還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怎麽所有好事都叫她給占了？您別忘了，她去昭陽長公主府時她姐姐謝嬿可是還被老夫人禁足責罰，跟著嬤嬤們重新學規矩呢。”
“她要不是個心思深沈想要攀高枝兒的，女兒實在不信。”
聽女兒這般說，魏氏也將這話全都聽了進去，心裏頭咯噔一下，瞬間就慎重起來，她細細思忖了片刻，開口道：“可如今姌丫頭已經得了這份兒體面，只要昭陽長公主一日不厭惡她，咱們難道還能攔著昭陽長公主將她接去長公主府？那樣的話，就不能防著她和太子殿下撞見了。”
傅怡冷哼一聲，道：“這有什麽難辦的，咱們女子最是註重名聲，昭陽長公主這樣身份的更是喜歡規矩懂事的晚輩，倘若謝姌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壞了名聲，傳到昭陽長公主耳朵裏，長公主哪裏還會喜歡她？”
魏氏聽出女兒話中的算計和冷意，有些詫異，在她心裏頭女兒一直都是規矩懂事，對下頭的丫鬟們也還不錯，性子除了高傲些也還好，沒曾想這一開口便是要算計自己的表妹壞了名聲。她在怡丫頭這樣的年紀時，可不敢生出這樣的心思來。
心中這樣想著，魏氏卻是絲毫都沒有表露出來，因為在她心裏女兒是第一位的，女兒想要當這個太子妃，就不能給謝姌一絲一毫勾/引太子殿下的機會。
畢竟，謝姌生得那樣一副好相貌，哪怕身份差些，可一但得寵有了子嗣，說不準就是女兒日後的勁敵了。與其女兒日後麻煩，倒不如將這一丁點兒的可能性給掐滅了。
如此想著，魏氏便道：“若能如此，倒也是個好法子。只是，這丫頭是個安靜的性子，自打來了京城，除了咱們安國公府也就去了兩趟昭陽長公主府，咱們倒是不好動手了。”
魏氏覺著，想要壞了謝姌的名聲，定是要她勾/引了哪家的公子，而且還要在大庭廣眾被人抓個正著。若是如此，總要叫她參加宴席或是其他什麽活動吧。不然，她這樣待在安國公府，哪裏有機會叫她壞了名聲。
聽著母親這話，傅怡卻是道：“哪裏需要往外頭去，咱們安國公府不正正好？”
魏氏聽得一楞，心中隨即一沈，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你說得不會是你緒堂弟吧？”
這可不行，傅緒之是太子伴讀，是魏老夫人最疼的孫兒呢，她們哪裏敢連傅緒之一塊兒算計了。
見著魏氏這般擔心緊張的樣子，傅怡只覺著母親嫁給父親後，因著婆母是魏老夫人這個姑母，這些年也沒受過什麽磋磨，所以膽子還是太小了一些。
她輕笑一聲，道：“您這樣害怕做什麽？女兒又不是要姌妹妹給緒堂弟當正妻，她那樣的身份，也只夠給緒堂弟當個妾。”
不等魏氏開口，傅怡又說道：“這樣才正正好，您想想，她一個上京投親的表姑娘，卻是不安分，見著這京城裏的繁華富貴便生出勾引自己表哥的心思來，被人當眾抓住會有多不堪。別說是昭陽長公主了，就是祖母那裏，往後都不會待見謝姌這個外孫女兒了。至於伯母，如今伯母不是喜歡謝姌這個外甥女，還送了她那樣好的簪子嗎？那正好，往後謝姌當了緒堂弟的妾，日後就叫伯母一聲婆母了，想來婆母心裏頭只有高興的。”
“待往後容國公府的大姑娘姜芷嫻嫁過來，這長房的日子才有得熱鬧呢。母親你說，姜芷嫻對謝姌這個緒堂弟的表妹，心裏頭是個什麽想法？”
魏氏沒有想到女兒一日功夫竟是想了這麽多，而且還手段狠辣，一時竟沒忍住在心裏頭打了個激靈，覺著後背都滲出一陣涼意來。
她看了女兒一眼，有些不確定道：“這，這樣真得可以嗎？姌丫頭到底是你的親表妹。”
傅怡不屑道：“有哪裏不好了？若不是她那日跟著伯母去了賞花宴，得了昭陽長公主喜歡的人就是女兒了，女兒可不想見著她借著昭陽長公主這份兒喜歡趁機勾引太子殿下，那樣的話，女兒真要惡心死了！”
魏氏知道再說什麽女兒也不會打消這些心思，所以只輕輕嘆了口氣，道：“罷了，都由著你吧。只是，這事情得慢慢謀算謀算，可別倉促了弄得事情不成，反倒叫你姑母和你祖母都厭了你。”
聽魏氏這樣說，傅怡才露出笑意來，湊過去挽著魏氏的胳膊道：“您放心，女兒定會細細謀劃的。”
她說著，想了想又道：“女兒這就叫人下帖子請姜芷嫻明日到咱們府上做客。到時候也叫姌妹妹過來，只需女兒趁著姌妹妹不在說些模棱兩可的話，姜芷嫻定會心中生出忌憚來。待女兒算計著姌妹妹成了緒堂弟的妾，姌妹妹在姜芷嫻這個主母手底下討生活，不知道有多艱難呢。”
魏氏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什麽，只拍了拍女兒的手背道：“你拿主意吧。”
魏氏又和傅怡說了會兒話，就回了自己所住的雲水院。
......
牡丹院
傅瓊華的臉色並不怎麽好看，她也是今日才知道謝姌竟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叫長公主接到府裏說話了。
這般大的體面，她實在是心驚，隨即也生出幾分不安來。
自打進了京城，謝姌這個往日裏被她拿捏在手裏的女兒就一步步不知怎麽脫離了她的掌控，如今竟還不知怎地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見著周氏的女兒這般體面，她的嬿姐兒卻還在蘭芷院禁足學規矩，時不時還要被那兩個嬤嬤拿了戒尺責罰，她心裏頭就覺著很是氣憤。
明明，禁足受罰的該是謝姌，出去得了恩典的是她的嬿姐兒才是，怎麽一到了京城，就這樣尊卑顛倒了？
“她姐姐在禁足受罰，她倒是有心思去長公主府討長公主喜歡，看來是一丁點兒都沒把我這個母親和她姐姐放在心上。不然，她姐姐被禁足責罰，怎麽也不見她在老夫人跟前兒求求情，我看，她是巴不得見著嬿姐兒受罪！”
傅瓊華心裏頭氣不過，揚手就將桌上的茶盞砸在了地上，對著康嬤嬤吩咐道：“你去將姌丫頭叫過來，說我有話對她說。”
康嬤嬤應了聲是，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只是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又回來了，回來時臉上帶著小心，對著傅瓊華回稟道：“夫人，奴婢沒見到二姑娘，只聽丫鬟如意說二姑娘從樨瀾院回來後就沐浴睡下了，這會兒正睡得熟呢，不好打擾。說是夫人若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吧。這會兒天快黑了，二姑娘也不好走到這牡丹院來。”
傅瓊華一聽，臉色當即就變得鐵青。
好大的膽子！往日裏謝姌在她面前就是個伏低做小的，她這個當母親的叫她過來，就是外頭下雪她也會顛顛兒跑過來，如今卻是叫康嬤嬤連她的面兒都見不到，只叫了一個丫鬟來回話，這分明是在給她這個當母親的擺架子呢？
傅瓊華氣不過，起身就要往碧蘅院走去。
她倒要親自去看看，這丫頭是死了還是怎麽，怎就連她的話都敢不聽了？
她還沒來得及出門，就聽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個穿著湖綠色褙子的婆子急匆匆從外頭進來，喘著氣回稟道：“姑奶奶，梁少爺身邊的小廝阿福跪到了門房裏，說是他家少爺在大理寺受了四十板子，今個兒更被判了流罪，過幾日就要往嶺南去呢。叫姑奶奶快快想想法子，要不然，梁少爺就沒命了，姑奶奶回了謝家，如何和謝家和梁家交代！”
傅瓊華聽著婆子的話，身子晃了晃，差點兒就跌倒在地上。
流放？
怎麽可能，梁恒不過是說了太子幾句不好，又沒有大肆宣揚，怎麽就要流放嶺南了？
這可不行，她雖沒去過嶺南，可也知道嶺南乃是西南煙瘴之地，去了那兒的就沒幾個能活著回來的。更別說，那小廝阿福還說了梁恒在大理寺牢獄內已經挨了四十大板，梁恒那身子骨，她想也知道這會兒怕是連起都起不來了，哪裏能受得住再流放？
這般想著，傅瓊華便著急道：“這可怎麽辦，流放？這不是叫梁恒去死嗎？我怎麽和謝家還有梁家交代，他們還不得生吞了我？”
“不，不行？我要去找緒之，緒之打小便是太子伴讀，又時常進宮，在朝堂上也是有幾分體面的。若是他肯去大理寺打點打點，沖著太子的臉面，梁恒多半就不用去流放了！”
傅瓊華說著，就要站起身來往外頭走去。
康嬤嬤卻是眼疾手快攔住了她，她揮了揮手叫那婆子下去，才沈聲對著傅瓊華道：“夫人，您可要想好了，緒之少爺是太子伴讀，他若是為著梁少爺開脫去大理寺疏通關系，倘若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定會被太子殿下遷怒的，說不得這往後的前程可就毀了！”
“您可不能一時著急，害了緒之少爺！”
康嬤嬤這話拉回了傅瓊華的理智，傅瓊華狠狠打了個激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中生出幾分後怕來。
她這是怎麽了？竟會想著去叫緒之往大理寺疏通關系。若是因著這事牽累了緒之可怎麽好？
傅瓊華深吸了口氣，帶著幾分後怕道：“我是急糊塗了，嬤嬤你說得對，此事不能找緒之這孩子。”
“可是，我也不能看著梁恒被流放，然後送了性命。我這就去求母親，還有大哥。”
康嬤嬤攔住了她，又道：“夫人，咱們大姑娘還在受罰呢。老夫人那裏肯定也因著梁恒的事情生氣，如何會幫著疏通關系。至於國公爺，您就更不用想了，那日若是國公爺沒露面，梁少爺未必落得這個下場，如今國公爺又怎麽會幫夫人這個忙呢？您去了，不過是白白挨一頓訓斥罷了。”
傅瓊華心下一沈，身子一軟坐在了軟塌上。
她滿是怨怪道：“都不幫我，我，我哪裏還是這安國公府的姑奶奶。母親和兄長都知道我的難處，卻是一點兒都不替我著想，心裏頭肯定覺著我這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回了娘家肯給我口飯吃我就該感恩了，哪裏還敢奢望其他的？”
康嬤嬤聽著，心裏頭輕輕嘆了口氣，她想了片刻，出聲道：“夫人，此事未必就沒有法子，咱們二姑娘不正得了昭陽長公主的喜歡嗎？昭陽長公主最是和太子殿下親厚，梁少爺也不過是私下裏說了太子幾句，可大可小的事情，若是長公主答應給大理寺遞句話，梁少爺不就有救了？”
“最多，長公主不答應，遷怒了二姑娘，這也是二姑娘自己沒福氣，左右夫人也不損失什麽，還能解了夫人心裏頭的一樁事情，免得往後二姑娘風光張揚了，更不聽夫人的話了。”
方才康嬤嬤沒見著謝姌，心裏頭就覺著謝姌看低了她這個奴婢，自然就記恨上了。
此時，她提出這法子來，倒不是真覺著謝姌有這個體面，不過是想叫謝姌在昭陽長公主面前失寵罷了。
至於謝姌會不會答應，她覺著多半會答應的。畢竟，之前在謝家可是梁老夫人庇護了謝姌多年，要不然，謝姌的日子只怕更不好呢。更何況，謝姌小小年紀，膽子肯定小，心腸也軟，即便心中不喜梁恒這個表哥，大抵也是不忍心叫梁少爺去流放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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