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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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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面

牡丹院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樨瀾院, 魏老夫人聽著女兒回去後便暈倒過去心中大急,又聽著外孫女兒謝嬿挨了女兒一巴掌,還被罰跪了半個時辰, 一時又楞住,眼底滿是驚訝。

若是女兒責罰的是謝姌她還相信, 可對於謝嬿這個長女,女兒一直都是捧在手掌心,如珠如寶的護著, 連大聲訓斥都舍不得, 更別提下手責罰了。

魏老夫人甚至覺著是自己聽錯了,或者,是牡丹院那邊伺候的丫鬟傳錯了話。

董嬤嬤見著老夫人這般神態,揮了揮手叫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這才細細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魏老夫人聽完後, 臉色立時變得鐵青:“嬿姐兒這是什麽話?她心疼她娘是她的一片孝心,可你聽聽她說緒之的那些個話,真真是混賬話!”

魏老夫人雖私心裏是偏疼傅緒之的,可也正因著這份兒偏心,她不喜有人將這世子之位的事情放到明面兒上來說,更別提謝嬿開口就是傅緒之不敬兄長,不僅那日周氏生辰宴上送的禮物搶了兄長傅賀之的風頭, 更想著搶走傅賀之的世子之位。

魏老夫人氣得連肩膀都在發抖, 她帶著幾分失望開口道:“我只當嬿丫頭這孩子是被她母親給寵壞了,如今聽著她這些話,倒覺著這孩子本性就不是個善的, 不然,她這般小小年紀怎就能說出這些個話來?”

“瓊華有多疼緒之這個侄子你也是知道的, 必不是瓊華在她面前說了什麽才叫她這般跟著學。要我說瓊華這一巴掌打得好,要不是瓊華自己責罰了,我這當外祖母的也是要責罰她的。”

董嬤嬤見著自家老夫人氣得不輕,連忙上前給她順著背,出聲寬慰道:“嬿姑娘還小,許是聽著府裏一些個下人亂嚼舌根給學了去,今日又因著二少爺將那梁恒趕出府去惹得姑奶奶氣急攻心暈了過去,她心疼姑奶奶,這才順嘴說了出來,哪裏就會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自己的想法呢?”

“嬿姑娘便是有些任性叫您不滿意,如今人也住在了咱們安國公府,有您這個外祖母管教著,再不好的性子難道還改不過來?您呀,千萬別因著這個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魏老夫人聽著她這話,心裏的火氣消了些,她到底是念著女兒傅瓊華,便起身想著去牡丹院親自看一看女兒。

董嬤嬤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伺候我這麽些年了,有什麽話就說吧。”

董嬤嬤聽了這話,這才開口道:“老夫人既這般說了,那奴婢便鬥膽勸老夫人這會兒別去牡丹院了。”

不待魏老夫人開口,董嬤嬤便解釋道:“不是奴婢不叫老夫人您疼姑奶奶,只是姑奶奶這個性子,您與其此時過去,倒不如忍著一時心疼,晾姑奶奶一兩日。”

“其實,今個兒的事情咱們府裏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楚,左右都是那梁恒的不對,更別提他還說出那些個混賬話來。可咱們姑奶奶怎麽著,那是想也不想就護著梁恒,開口便是梁恒醉酒認錯了人,逼著容姑娘原諒梁恒。可姑奶奶也不想想,容姑娘哪怕生母早逝,到底也是平遠侯府的嫡出姑娘,還有大夫人這個姑母護著,又哪裏能叫姑奶奶這般看輕了?姑奶奶分明是拿容姑娘當成了丫鬟之流呢。更別提,咱們府裏還有大姑娘、二姑娘,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姑奶奶嫁了人,成了謝家婦,如今心都朝著外頭呢。”

魏老夫人將董嬤嬤的話聽到了心裏去,卻還是忍不住替傅瓊華辯解道:“她也有她的難處,要不是她那個婆母,她哪裏會帶著梁恒進京,更別說還這般袒護他。”

魏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道:“今個兒緒之將梁恒趕出咱們安國公府,便是得罪了梁老夫人了。”

聽著魏老夫人這話,董嬤嬤沈默了一下,開口道:“姑奶奶是沒給謝家生個兒子,可姑奶奶是咱們安國公府的嫡女,這些年您私下裏叫人往姑奶奶那裏送了多少好東西,難道都是姑奶奶一個人用了?謝家得了好處,總不能一點兒情都不領,單單盯著姑奶奶沒給謝家生個兒子這一件事。要奴婢說,姑奶奶正因為有這點短處,才更應該擺起安國公府嫁出去的姑奶奶的架子來,不然自己先覺著理虧欠了謝家,還不是由著謝家人擺布?”

“今個兒二少爺說的話,奴婢聽著實在在理。”

董嬤嬤瞧著老夫人聽進去了,繼續道:“難道您願意瞧著姑奶奶到了退無可退那一步,那接下來,是不是謝家人還要張羅著納妾或是別的什麽?姑奶奶自己硬氣不起來,被人拿捏住,咱們安國公府要再不硬氣起來,姑奶奶的日子才是真正不好過。”

這道理魏老夫人如何能不懂,可每每遇著事情的時候到底還是想要護著傅瓊華這個女兒。

她閉了閉眼,重重嘆了口氣,帶著幾分感慨道:“兒女都是債,我生了兩子一女,兩個兒子都不用我操心,到頭來卻是這個小的,要我這麽大年紀了還要替她操心。”

“罷了,我就狠狠心晾她幾日,也省得她又到我面前哭求,叫我答應將那梁恒給接回府裏來。既然緒之將人趕出府去了,那斷沒有再接回來的可能,不然,就是我這個當祖母的打了緒之的臉面了。”

“梁恒那麽大一個人了,有手有腳的,身上也不缺銀兩,身邊還有個近身服侍的小廝,我還怕他在外頭餓死不成?”

魏老夫人打消了去牡丹院看傅瓊華的念頭,話題一轉又說到了表姑娘周妙容身上。

魏老夫人皺眉道:“這些年她住在府裏,周氏這個當姑母的護著她,我也沒多想。只覺著她自幼喪母,雖是平遠侯府嫡女可家裏又不怎麽疼她,從身份上就是配不上我們緒之的,斷不敢生出這樣的癡心妄想來。”

“可今個兒梁恒幾句話,我倒覺著要重新想想了。不管她有沒有這個心思,我都不得不防著。要不然,她若為著留在咱們安國公府不顧廉恥鬧出個什麽事情來,咱們可就被動了。”

董嬤嬤哪裏不明白自家老夫人的心思,她想了想,道:“可容姑娘打五歲起就住在咱們安國公府了,這些年大夫人這個當姑姑的又那樣疼她,因著長房沒有女兒,她的吃穿用度幾乎和咱們大姑娘一般,咱們倒不好因著梁恒幾句混賬話冒然叫人回平遠侯府去。”

“畢竟,姑娘家面皮薄,可別鬧出什麽事情來。依奴婢看,還是過些日子吧,等這件事淡了,老夫人再想法子將人送走。”

魏老夫人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她在咱們安國公府住了這麽些年,日日見著,我也是真心疼她一場的。等她出嫁,我會給她一份兒嫁妝,就和瑩丫頭的一樣,算是我這個長輩對她的一點愛護了。”

董嬤嬤道:“您最慈善不過,容姑娘若是個懂事的,也該知足感恩了。”

魏老夫人嗯了一聲,心中暗想,倘若是個不知足的,她有的是法子叫她壞了名聲,斷不敢再妄想她的緒之半分。

......

傅瓊華這個姑奶奶暈了過去,還請了大夫進府的事情很快就在府裏傳開了,眾人都以為最先趕過去的會是魏老夫人,畢竟,府裏人人都知道老夫人最是寵愛傅瓊華這個唯一的女兒。

可瞧著都一個時辰了,樨瀾院裏還沒有動靜,眾人便知道,魏老夫人是不會去牡丹院了。

有人詫異,也有人覺著在情理之中,畢竟今個兒樨瀾院鬧了這一場,老夫人肯定是乏了,沒有精力再去牡丹院聽傅瓊華這個女兒哭鬧了。

老夫人再疼女兒,如今也上了歲數。

見著老夫人這般態度,二夫人魏氏便歇了去牡丹院親自探望的心思,只派了貼身的丫鬟送了些補品過去,說是叫姑奶奶好生靜養,等過兩日再請姑奶奶一塊兒品茶。

而此時的靜安院裏,周氏聽著丫鬟回稟說是姑奶奶暈倒了,請了大夫進府的事情,臉色淡淡,只開口說道:“既是不能生氣,我這當嫂嫂的便也不過去了,免得又刺激到她。補品我也不送了,等老爺得空了自己去看看這個親妹子,總比我這當嫂嫂的去要好。”

傅獻剛從外頭回來,進門就聽見這麽一句。

他見著周氏臉色有些難看,便開口是怎麽一回事。

周氏也不瞞著她,將今個兒在樨瀾院裏發生的事情說給了傅獻聽。

傅獻一聽,臉色就一沈:“這等混賬東西都不趕出去,以為我們安國公府都是任人欺負的呢!”

周氏輕輕嘆了口氣,道:“只怕姑奶奶不這麽想,心裏頭還怨怪我和緒之呢。畢竟回府才幾日,緒之就將她婆母的娘家侄孫趕了出去。”

周氏尋思著道:“要不然我叫人去打探打探那梁恒出府後去了哪裏,叫人盯住了,別出了什麽事情才好,免得姑奶奶不好交代。”

傅獻沒好氣擺了擺手:“這事你別管,梁恒這麽大人了,難道還能餓死!瓊華若是心裏頭有氣,覺著緒之做得不對,那她索性也跟著搬出去住吧,左右謝家在京城不也還有個宅子,她既是謝家夫人,娘家住不痛快,住夫家的宅子總沒人給她氣受。”

周氏看了傅獻一眼,忍不住笑了:“你呀,這話在我這裏說說就行了,可別叫姑奶奶和老夫人給知道了,不然,就是你這個當兄長的不愛護著自個兒親妹妹了。”

傅獻卻是道:“該護著的時候我哪一回不護著,只瓊華如今也太不懂事了些。她回娘家住哪怕住一輩子我都養著她,只她不能住回來了還當自己是未出閣時的姑娘,要老夫人哄著寵著她,還要你這個長嫂讓著她。”

“這回她氣病了你這當嫂嫂的也別去看她,她若是心裏委屈,你叫她來找我,我倒要問問她是怎麽對你這個嫂嫂的。她不先給你賠個不是,你往後也莫要理她,叫老夫人管著她就好了。”

周氏笑了笑,對於傅獻這般明理又肯護著她很是受用,親手給他倒了盞茶,柔聲道:“快別氣了,才從外頭回來喝盞茶潤潤嗓子吧,如今三月裏,外頭幹燥得很。”

周氏沒有再提起傅瓊華的事情,只問起了傅獻今個兒下朝後去了哪裏,見了哪個朋友,一塊兒去哪裏了。

夫妻二人這些年一向都是如此,周氏願意聽這些個事情,傅獻也不瞞著她,說到一些高興之處,更是對著周氏道:“等哪日你得空了,我帶你出去散散心,就咱們夫妻兩個。”

周氏聽著,應了下來,臉上滿是笑意:“行,那我就躲躲懶,一應出行的安排就都老爺來吧。”

傅獻聽她這麽說,頓時就更有了興致:“放心,我哪回安排的不妥當,必叫夫人高高興興去,高高興興回。”

......

牡丹院

傅瓊華見著二夫人魏氏派來送補品的丫鬟離開,當即就沈下臉來,用力一揮就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揮到了地上。

她心裏頭本就因著傅緒之護著周氏而對她這個親生的母親不敬而難受,又因著責罰了女兒謝嬿,那份兒難受更是多出許多來。

只等著待會兒母親魏老夫人過來,一定好好和魏老夫人哭訴哭訴,叫母親憐惜她,她好借著這份兒憐惜做一些事情。

她哪裏能想到,母親竟會這般狠心,都這麽久了還不過來看她。她等來等去,只等到了魏氏身邊的一個丫鬟。

傅瓊華覺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而這一巴掌,還是平日裏最疼她的魏老夫人打的。

她心裏頭既是委屈又是怨恨,卻又不能將這一份兒怨恨當著謝姌的面表露出來,便看了眼站在那裏的謝姌,道:“行了,你回你院裏去吧,我若需要你侍疾,再派人去叫你。”

謝姌在一旁看戲,面兒上卻是沒表露出半分來,乖乖應了聲是,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待謝姌離開後,傅瓊華才對著康嬤嬤抱怨道:“母親知道我暈了過去,竟還不來看我,難不成也和周氏還有魏氏一樣,覺著我嫁到了謝家,便看低了我這個當女兒的?”

“虧得她口口聲聲說幾個孩子裏她最疼我,原來竟只是嘴上說說,真遇上事情根本就不會護著我!要不然,怎麽今個兒不僅不顧我的臉面任人將梁恒趕了出去,這會兒又連看都不來看我呢?”

傅瓊華這話說得著實有些不孝了,康嬤嬤被她的話嚇了一跳,連忙道:“夫人慎言!老夫人是最疼您的,您可不敢說這些話,若是傳到老夫人耳中,老夫人不知道有多難受呢。老夫人今個兒沒來,肯定是因著年紀大了,身子乏了的緣故,您千萬別多想。”

康嬤嬤說完,壓低了聲音又繼續道:“再說,如今府裏夫人真正能靠的上的就只有老夫人了,您可千萬別拿這話傷了老夫人的心。若是老夫人都不管您了,您這嫁出去的姑奶奶在安國公府處境更難。”

傅瓊華不喜康嬤嬤說這個,聽著這話臉色變得很是難看,可她到底也知道一些輕重,知道自己不能少了魏老夫人這份兒偏愛。

“我知道,往後不說了就是。只是我也不能由著他們看我的笑話,這回梁恒被趕出府去我這個姑奶奶顏面盡失,總要將這臉面尋回來,免得叫人看輕了我。”

傅瓊華想了想,又道:“之前我想著瑩丫頭的事情能成就成,不能成我再給梁恒令尋一門親事。如今看來,我是鐵定要瑩丫頭嫁給梁恒的,只有叫府裏的人知道母親應了我這一樁事情,她們才曉得我在母親心裏的份量,才不敢看低了我。”

......

謝姌從牡丹院裏出來,帶著丫鬟如意往自己所住的碧蘅院方向去了。

一路上,如意看了她好幾回,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謝姌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輕一笑,道:“有什麽話就說吧,不必吞吞吐吐的。”

如意聽她這樣說,才道:“奴婢是覺著,夫人今個兒動手打了大姑娘好生奇怪。畢竟,這府裏人人都知道夫人是最疼大姑娘的。更何況,今個兒二少爺言語上先得罪了夫人,夫人怎麽會為著大姑娘說了二少爺幾句不好,便動手打了大姑娘,還罰大姑娘在廊下跪了半個時辰?”

謝姌聽她這樣說,面上帶著笑,心裏卻滿滿都是諷刺。

是啊,若不是她重活一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如今怕也看不透傅瓊華的想法,最多會覺著傅瓊華自己沒兒子,所以很是看重娘家侄子。

誰能想到,傅瓊華今日打謝嬿那一記耳光是因著謝嬿惡意揣測的是她自己的親弟弟呢?

心中這樣想,謝姌卻是輕聲道:“母親行事一向由著自己性子,這也不奇怪。再說,母親在家裏時就時常提起緒表哥,很是喜歡緒表哥這個侄子,哪裏能聽得下去大姐姐那般揣測緒表哥。”

如意聽著,心中便也有了幾分了然:“姑娘說的是,這世上好些嫁出去的姑奶奶,心底也是分外看重娘家侄子的。更何況,夫人本就因著梁恒被趕出府去的事情生氣,大姑娘正巧撞在了氣頭上,可不就是要挨了責罰。”

主仆二人說著話,一路往碧蘅院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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