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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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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見

寺廟西北角一處單獨辟出來的幽靜小院中,蕭衍撚著棋子的手頓了頓,對著坐在對面的傅緒之道:“孤湊巧夜宿在這福恩寺,倒叫緒之得以見著親人了。”

傅緒之聞言,起身出聲解釋道:“前些日子姑母派人送信進京,說是要帶兩位姑娘進京探望久未見面的外祖母,這會兒宿在福恩寺,是因著二表妹身子抱恙,病了一場。今早聽聞殿下到了寺中,才想著來給殿下請個安,免得失了禮數。”

聽他這般認真解釋,蕭衍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笑意來:“行了,說的孤好似起了猜忌之心。”

“緒之你就這麽一點兒不好,性子太過嚴謹板正了些,著實無趣。”

不待傅緒之開口,他就擺了擺手,道:“去吧,孤給你半日假,至於你那姑奶奶,孤就不見了。”

“多謝殿下。”傅緒之拱手行了一禮,才轉身退了出去。

待他退出去後,一旁站著的崔公公聲音裏帶著幾分淺笑,對著坐在軟塌前的自家主子道:“傅二公子打小就是這個性子,主子又何苦這般打趣他。”

蕭衍將手中的棋子丟進青釉棋罐中:“孤只是覺著,這安國公府的姑奶奶倒是個愛打聽事情的,孤昨晚才到,今個兒一早竟就找上門來了。”

“這遠嫁的姑奶奶,對遠在京城裏的侄子也真真是惦記。孤問你,她是惦記這安國公府的顯赫呢,還是真疼緒之這個侄子?”

崔公公見著蕭衍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散去,眸底反而生出幾分嘲諷和冰冷來,心中一驚,哪裏不知主子是想到了先皇後和繼後的事情。

當年,先皇後對繼後這個妹妹也很是不錯,誰曾想,先皇後一病,最先動了心思的人就是繼後這個當妹妹的。更叫殿下覺著心寒的是,殿下的嫡親舅舅承恩公,竟也是有這個心思的。

所以,高門勳貴,說到底哪裏有什麽親情,不過是利益所驅罷了。

倘若傅二公子只是安國公府一個長房庶子,那位姑奶奶還會巴巴地湊上來嗎?

崔公公低聲道:“天家無情,高門勳貴亦是個中利益,可不管旁人如何,皇上是看重殿下的。要不然,也不會下旨叫殿下護送太傅的棺槨回南寧,皇上這是替殿下籠絡天下讀書人的心。”

“如今這天下,哪個不稱讚殿下此舉。”

蕭衍聞言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聲音裏聽不出喜怒:“帝心難測,孤何德何能叫父皇這般。”

崔公公心裏頭輕輕嘆了口氣,因著繼後的事情,殿下和皇上生了嫌隙。其實,這些年,皇上從來都是向著殿下的。不然,也不會這些年繼後都沒能入主坤寧宮,叫天下人看盡了笑話,更叫三皇子面兒上無光。

只是,這到底是殿下和皇上父子之間的事情,他一個當奴才的著實不好多勸,便將話題移了開來,道:“殿下可知曉,這位安國公府的姑奶奶在京城裏可是轟動一時,出名得很吶。”

見他這般有興致,蕭衍縱是沒興趣也問了句:“哦,如何出名?”

崔公公見自家主子來了興趣,連忙解釋道:“這安國公府的姑奶奶是老夫人膝下唯一的女兒,所以自小嬌養,真是半句重話都不敢說。所以,可想而知性子是要驕縱些。這府裏莫說是她幾個哥哥,便是幾個嫂嫂,都要處處讓著她。那一年,眾舉子進京趕考,其中有一位姓謝的舉子,因著生的相貌極好,溫文爾雅,學問也是一等一的,便被這位姑奶奶一眼瞧中了。只是兩人身份不同,這謝家說好聽點兒也只是個寒門,哪裏配和安國公府這樣的勳貴門第結親,當時這姑奶奶執意要嫁,聽說為著逼迫府裏同意,還鬧出了割腕之事,最後,老夫人拗不過自己的女兒,到底還是同意了這門親事。”

“後來,這謝姑爺進了翰林院,只是為人太過耿直,不知變通,在京城裏待不下去,這才外任去了。”

崔公公說了這一番話,卻不見自家主子回應,這才發現蕭衍面色有些不好,手指揉著額頭,眉目間多出幾分隱忍的痛楚來。

“殿下,可要再服一顆藥?”這一路上,殿下的頭疾已經發作了兩次,夜裏也無法入睡,方才和傅二公子下棋不過是強撐著,轉移些註意罷了。

只他這個身邊伺候的人,能知道殿下此時有多不舒坦。

蕭衍擺了擺手:“無妨!凈慈大師在外雲游,不定什麽時候回京,再說,這藥用多了也不好。”

蕭衍揉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道:“隨孤出去走走,這屋裏悶得慌,叫孤頭疼。”

蕭衍說著,就擡腳走了出去。

崔公公瞧著,連忙跟了上去。

......

傅姌聽了青黛的話,開口問道:“夫人只吩咐了這個,沒有因著大姐姐的事情怪罪我?”

青黛搖了搖頭,回道:“只說了叫姑娘好生養著,最好再去後殿供送一些佛經,算是姑娘給府裏老夫人和安國公府老夫人祈福了。”

“奴婢也好生奇怪,按說姑娘先前當著眾人的面叫大姑娘沒臉,大姑娘回去後鐵定是要告姑娘狀的,這回夫人倒是沒想著責罰姑娘。”

“不過也是件好事,想來是怕將姑娘給折騰病了,耽擱了進京的行程吧。”

“姑娘進京時從家裏帶著幾卷抄好的經書,奴婢這便尋出來,陪著姑娘去後殿那邊供奉,也算是姑娘當晚輩的一點子心意了。”

青黛說著,想了想,又道:“夫人那裏不知張羅什麽,熱鬧得很,夫人沒主動說,奴婢也沒敢多問。”

傅姌聞言,也沒露出什麽好奇來,只淡笑著道:“夫人不說,自是不想我湊上前去,咱們也知趣些,免得討人嫌。”

聽自家姑娘這麽一說,青黛心裏頭雖然還有幾分替姑娘不平,到底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開口道:“也好,奴婢陪姑娘去後殿,來了福安寺這幾日,還沒看過這福安寺的景致呢,全當是陪著姑娘去散散心了,左右經書都是早便抄好的,用不著姑娘再費心神了。”

傅姌點了點頭,她打小不得傅瓊華喜歡,可要在府裏立足總要給自己找一個靠山。梁老夫人雖為人淺薄,卻是自詡信佛,很是喜歡一些經書。她便在練字上狠下功夫,抄寫經書討好自己這個嫡親的祖母,以求她一些庇護。

老夫人平日裏信佛,又不喜傅瓊華這個媳婦,這些年更是一點兒都不遮掩自己心中的憎惡,於是,也會施舍一些疼愛和庇護給她,叫她在謝府的日子不至於太過難過。

傅姌接過青黛遞過來的經書,翻開一看,見著自己熟悉的字跡,心裏頭輕輕嘆了口氣。

天知道,這些經書,是她費了多少功夫抄出來的。雖說她本就喜靜,可經常抄寫這些,倒也不是為著信佛,而是討好於人。

目的不純,所以她前世修行不足,落得那樣一個結局。

此生重來,若是可以,能純粹便純粹些吧。

不過京城裏接人待物所需不菲,她身無長物,除了字寫的不錯,也就繡活能拿的出手,繡活太耗心神,所以大抵還要如前世那般對神佛不敬了。

不過佛祖若知她的難處,想來也會寬恕她的。

傅姌起身,親自拿著經書帶著青黛出了自己所住的院子。

寺廟裏處處都顯得靜謐而莊嚴,因著是初春天氣還冷,所以前來上香的香客並不怎麽多,一路上,只見著三兩個相攜而來的女眷。除去這些香客,還有就是一些沙彌,還有幾個五六歲的小和尚,人雖小小的,頭上卻點著戒疤,也不知這般小便脫離世俗,投身修行,能否一輩子平靜安和,不受世間疾苦?

傅姌心中想著,腳下的步子卻是沒停,一路繞過抄手游廊,沒曾想,在拐角處卻是迎面遇上一人,她來不及止住步子,竟是直直撞了上去。

傅姌覺著自己像是撞倒了銅墻鐵壁,身子下意識就往後退,她擡眼,見著眼前之人,臉色卻是瞬間就變了。

她怎麽都沒有想到,她竟會在這福安寺見著新帝!

不,蕭衍此時還不是新帝,他是東宮太子!

傅姌腦子裏突然想起前世聽到的一件事情,太傅病逝,皇上為了替太子籠絡天下讀書人的心下旨命太子護送恩師棺槨回祖籍,當時,天下人無不稱頌太子尊師重道,乃天下人之楷模。

當時,安國公府姑娘們閑談擡起太子時,無不讚一聲太子,更說皇上雖有三位皇子,可獨獨最看重先皇後所出的太子殿下。

她們說,若是當年周氏生下的是個女兒,她們安國公府就能出個太子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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