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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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肖晗同林佳嘉的第一次見面就這樣因為朝露的緣故而不了了之, 二人沒有像皇後所預想的那般相處甚佳，極聊的來，而在偏殿同處的那會時間裏, 堪堪只能用融洽來形容罷了。
那日朝露是第一個離開的，以為只要自己一走, 肖晗自是會多註意到林佳嘉，其實不然。
她方踏出鳳棲宮的大門, 行至往朝陽殿去的路上還不到一半的距離, 就聽見肖晗在身後喚她的聲音，她腳步未停，還在兀自的往前走, 卻在下一瞬就被人從身後翻轉了半圈過去, 擡眼就能看到他逆著光線的高大身影，將自己籠罩覆蓋。
“這會還不到午時，你著急回朝陽殿做何？”他輕易的擋住了她的去路, 居高臨下就這樣睥睨著她，出口的話語很容易就被她品出更深的含義。
因著他之前的蓄意誆騙, 朝露這些日子以來都在東宮頂替了盧緒和瞿恒的職責, 日日都在替他侍墨, 而他說今日時辰尚早，不過就是在提醒她這會該隨他一道去東宮了。
可今日不同以往, 他分明就還在同林佳嘉相看，剛聊不過幾句，連桌上的茶都沒添第二次他便走了，實在是有些…怠慢佳人。
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頂著一張單純的臉龐在同他繼續斡旋著：“小妹想著，皇兄既是在和林姐姐聊天, 那想必今日也是不急著回東宮，既如此，小妹這會也自當是先回朝陽殿了。”
這話看似說的毫無破綻，但肖晗卻能通過她無辜的眼神一眼就看到那眼底一閃而過的精明，心裏比任何人都明白她這會打的生是什麽主意，眉骨微揚，嘴角略壓的看著她一副小鹿似的無害樣子道：
“孤有那麽閑？放著東宮的一堆折子不看，要去和她林佳嘉聊？”
見她擰眉沒有回應，眼神又有閃躲，他覆又繼續：“還是說，她林佳嘉深谙那宦海沈浮之道，也想來替孤分擔一二。”
他毫不避諱的闡明自己對這場相看的不滿，也承認他已將佳人獨自留下的事實，朝露聽後有些生氣，只因他此前分明就答應過自己，對皇後所選的太子妃一事定會仔細斟酌，再三權衡的。
可怎麽，才和林佳嘉相處了不到半個時辰，就一副再也不願見到她的姿態，朝露甚是不解，不僅因為今日之事是皇後特意囑托的，更是擔心肖晗就這樣把人晾在一邊會引起林佳嘉的不悅，從而影響到兩人日後的相處。
肖晗這人心氣本就高，相對皇後的熱衷程度，他似乎對自己的婚事從來都是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這次好不容易讓他松了口，說願意見見林佳嘉，卻沒想會是那樣的狀況，從相看到離開攏共不到半個時辰，就連旁人聽來都仿若有些故意的一樣。
心底下那些個不悅的情緒在逐漸蔓延，卻也說不清楚具體是為何緣由，她默了一會，理了理思緒後方反駁道：“皇兄的折子，日日都有上百封，又何以在乎今日的那幾份，若是因此而冷落了佳人，又被皇伯母知曉，皇兄定是會受斥責的。”
她可是看的明白，這眼下肖晗的所有心思壓根就沒在那林佳嘉身上，方才在偏殿那副無所謂不在意的樣子，就是他對這件事最直接的態度。
而此刻這兩句似是而非的話，在她看來，不過是用來敷衍皇後和她的托詞，嘴上是答應了，實際上卻不是，而這並不是皇後願意看到的，更不是她所期待的
她眼下有些犯了愁，畢竟肖晗那似有非有的心思一日沒停，她便要繼續擔心一日，害怕他的那些不倫的想法會被旁人所看出來，尤其是皇伯母。
這會的她陷入了沈思，還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恰巧跟前他給一眼看穿。
肖哈聽後滿不在意的輕嗤一聲：“昭昭這般想讓孤去和那林佳嘉相看，心裏打的究竟是什麽主意？”
潛藏在深處的那些暗潮在緩緩湧動，兩人一來一回間的博弈讓這場本就心照不宣的談話富有更多的深意。
只是深陷在棋局之中，有人緊追不舍，有人卻步步後退。
一想到後面的鳳棲宮內，林佳嘉或許還在等著他回去，她便不欲再同他過多掰扯，當下只想擺脫他這會的‘死纏爛打’，她語氣變軟，至少比之方才是緩和了不少的在和肖晗打著商量：“林姐姐是皇伯母親自替你掌過眼的，家世和性情也足堪配的上皇兄你，皇兄又一向都敬重皇伯母，小妹認為，皇兄是不會去忤逆皇伯母的好意吧。”
她沒和他繼續在林佳嘉的問題上攀扯，只是四兩撥千斤的將問題引到了別處，字裏行間又都看似是他拒絕不了的理由，本以為這樣直白的回答足以讓肖晗歇了那些心思，卻沒想他反而因為她的這些話而面露出興味的神色。
秋日蕭索的花園中，二人相對而立，肖晗目光有些熾熱的看著她，嘴裏含笑道：“那只是你們的一廂情願，孤卻不這樣想。”
他沒直接回答朝露的問題，只是在察覺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將他推開後，那股湧動在深處的暗流或許就要壓抑不住了。
刻意地在回避，變相的在拒絕，甚至還曲解他話中的意思，將林佳嘉那麽個‘贗品’給堂而皇之的帶到他面前來，她不是膽子不大，而是將所有的膽子都用在了這上面。
今日的時機其實說不上好，可被朝露屢屢回避又不得其所的他，卻極度瘋狂的想在此刻將這層隔在二人之間的那層紗布扯破，也許失去了遮擋，沒有了顧慮，她才會直面自己內心那最真實的想法。
心隨意動，沖動的想法剛過腦，他便已經緩緩上前，微微俯身到能與她眼神齊平，四目相對的時候，朝露更能看清他這會澄澈的眼底，有著比之方才的散漫多了絲認真，凝望著的時候能吸引住她的全部思緒，他往一旁偏了半寸，湊近她的耳畔，像這秋風一樣，徐徐開口，準確入耳：
“之前讓你回去思慮的問題，孤這些日子也在思慮，但昭昭自私不肯給答案，孤倒是不介意告訴你我的回答。”
像是猜中他接下要說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一般，她固執的又想用逃避來解決問題，而肖晗早就窺探到她的所有意圖，在她伸手企圖推開他再次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時，他一把就擒住她的雙手，往後一折，她的腰部就彎了一個好看弧度，略微地朝他靠近。
“孤喜歡的，從來都是你這只小狐貍，孤年長你九歲，又允許你在孤面前驕蠻，昭昭不是早就直到，為何卻偏不肯承認。”
…
那日的後來，肖晗並沒有依著朝露的意思重回鳳棲宮，那席有違倫常，大逆不道的言論過後，朝露失了神，久久沒緩過來，肖晗見此知道她是被駭到，修長卻粗糲的大掌捏了捏她後頸處的肌膚，語氣還是不慌不忙：“腳還能走嗎？要不要皇兄抱你？”
兩人剛才貼的極近，肖晗略帶低沈的嗓音混著薄薄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耳畔時，令她渾身發了軟，不待他放開，就已經感覺出來她腿上沒了力氣。
尋了花園的一處休息用的石墩，將她拎到上面休息了好一會才忍不住問道。
可這話就像是平湖投石，激的她打了一個寒噤，忙不疊的就揮開他放在後頸的手，顫巍巍的搖頭拒絕。
“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雖說依然還是拒絕，但總歸沒有如之前一樣躲避和排斥，肖晗甚是高興她當下的變化，沒在過多要求，撫了撫她耳側的碎發，語氣繾綣：“好，東宮還有些折子需要孤再回去處理，今日你就先回朝陽殿，明日再過來。”
…
自從他固執地撕扯開那層遮羞的輕紗過後，朝露已然就不知該怎樣面對他。
明面上肖晗是她的兄長，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她對他從來都只有兄妹之情，而今他的身份是太子，她作為大燕的外姓公主更是要對他敬而遠之，保持適當的距離才是。
但他顯然沒有這種想法，率先把自己的心思剖白出來的肖晗，已然是沒想再把當她妹妹來看，否則是不會在這樣敏感的時期依然讓她日日去東宮。
她本心裏是不想再和他牽扯上些什麽，可又擔心若是真將這心裏話說出來，依照他那無所不懼的性子也定能將這件事戳破於人前，就在她苦思冥想該如何解決此事的時候。
那去衛所操練的盧緒回來了，朝露終於可以結束這折磨人的相處。
操練回來的盧緒像是得了什麽指點，有些口無遮攔的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般，尤其在面對朝露時，除了必要的話以外，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會說。
朝露功成身退，也算能適時緩和一下近日來連番受驚的思緒。
肖晗還是一如既往，日日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看不完的折子，除了兩人之間的那點心照不宣，外人眼裏是根本看不出兄妹之間有什麽不妥來。
皇後那處還在旁敲側擊的問及二人之間的事情，雖說和林佳嘉的初次見面說不上好，但也不妨礙林佳嘉對他滿意。
數日過後，她去鳳棲宮請安，當聽到皇後問起二人之前的相處時，林佳嘉沒有表現出被怠慢的模樣，反而是一臉的嬌羞，垂眸不語。
皇後亦是女子，怎能不懂這動作的意思，沒加掩飾的笑意簡直溢於言表，掩唇笑了好一會後才撫著林佳嘉烏黑的鬢角溫柔道：“既如此，那日後可就要多多入宮來陪陪本宮了”
說完是想到了什麽，又朝著朝露這處看過來：“下月中秋，到時候內廷會開宴邀百官和親眷們入宮一道同樂，昭昭你是最是熟悉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要帶著你林姐姐。”
…
按照皇帝這會享逸的性子，中秋夜宴定會不負眾望的熱鬧，這事本該禮部來主理，可今年也不知怎的，皇後竟也打起了這夜宴的主意。
往年的中秋夜宴，除了美酒珍饈外，就只剩歌舞，但今年大為不同，皇後說既然是同樂，那便不能只是喝酒的人樂。
是以今年的中秋夜宴，皇後別出心裁的在內廷弄了一個猜燈謎的同樂節目。
“聽說只要是今日受邀在列的百官親眷都能參加，燈謎也不同外面百姓之間的普通燈謎，猜中了不說，最後拿到的花燈要是還能配成一對，皇後娘娘還更有大賞。”
朝陽殿中，盼夏邊說邊將最後一只鑲嵌著海棠花的流蘇釵子簪在朝露鬢間，在最後往銅鏡中打量妝容的時候，也不禁會折服於公主的美貌。
“殿下這次送來的首飾可真好看，配上公主今日的衣裙就更好看了。”
秋意漸濃，又是中秋這種特殊的日子，今日的朝露挑了一身應景又很合時宜的月白色宮裝，她膚色本就偏白，月白色上身會顯得清冷，但袖口和襟口的位置卻很有心思的繡了一簇小小的月桂花花，配上今日的妝容和發間那帶著露珠的海棠花簪子相映襯，就顯得平易近人許多。
一門心思還在聽她說話的朝露見她轉了話鋒後還有些意猶未盡，側頭就開始追問。
“可知是什麽賞賜呀？”
宮裏的事情雖不是秘密，但上位者的心思卻不易揣測，盼夏翹唇搖搖頭，說不知，朝露心底卻在思量這猜燈謎的目的究竟是為何。
時辰已經不早，天色漸暗後百官攜其親眷陸續入宮，裴劭和裴蘊兄妹自然也在其中。
秋獵過後就沒怎麽見面的兄妹三人這會算是湊上，裴蘊不改風風火火的性子，一把拉過朝露就欲往後排的桌案坐下，可皇後吩咐過朝露今晚的夜宴是要陪著林佳嘉的。
為此，她只好婉拒裴蘊的邀請，害怕被她誤會，還特意做了解釋，哪知裴蘊卻像是嗅到腥味的貓兒，滿臉好奇的問道：“那林佳嘉可就是姑姑為表哥挑的未來太子妃？”
“二姐怎知？”她有些驚訝，卻不想裴蘊早就看穿今晚的局，神神秘秘和她耳語：
“姑姑從來都不怎麽理會這中秋夜宴，偏今年就要弄猜燈謎，聽說光猜還不夠，最後的宮燈要是還能配成一對，姑姑還有賞賜。”
“這不就明擺是在給表哥和那林佳嘉制造獨處的機會，這中秋夜宴，花園裏燈火憧憧，本就適合有情人說點什麽，要是到了最後手裏的花燈還能配成對，還可以說成是天意如此。”
洪州三年，此類事情裴蘊見過不少，早已見怪不怪，這會和朝露眉飛色舞的說起這場猜燈謎的最終目時自是沒註意到朝露眼底那一閃而過的落寞。
宴席還是和往年一樣，沒什麽差別，酒過三巡之後席間的氣氛逐漸活絡起來，朝露就坐在林佳嘉身側，今日的林佳嘉比之上一次見到更美了。
精心挑選的衣服和首飾在燈火的映射下流光四射，宴席上已經有許多青年才俊頻頻看向上首處他們的位子，都是想要一睹林佳嘉的美貌。
裴蘊方才說的話言猶在耳，朝露自也看得出來皇後看重林佳嘉，因著上次肖晗提前離開的事情，她也一直心存愧疚，是以今夜都在主動同林佳嘉說話，除了緩解尷尬讓她不那麽拘謹外，也是在彌補第一次見面時肖晗對她的怠慢。
可這林大小姐的性子隨了其父那麽三分，許是看出來皇後對朝露的不看重，也或許是知曉朝露不過只是宮裏的一個‘便宜公主’後，對她的態度也就不冷不熱，有時候朝露都說了好幾句，她才不鹹不淡地敷衍回應，驕縱起來的樣子倒顯得她才是公主一般。
肖晗就坐在二人隔壁桌，將這一幕幕看得清清楚楚，面上雖依然是不顯情緒，但周身冷冽的溫度已經能讓人覺出他的不悅。
林佳嘉猶還未覺，一雙含羞帶怯的眼睛還時不時朝著肖晗送過去那麽兩眼，但依舊沒能引起肖晗的垂青。
皇後見此面上有些不悅，但一想到這個兒子生性本就如此，這會又是夜宴之上，定也是礙於面子才會對林佳嘉表現的如此冷淡。
思及此，有心想活絡二人之間的氣氛，她側首朝著肖晗說：“太子，今日你也算半個主人，佳嘉初來乍到你可要好好照顧。”
聲音不大不小，但卻能入了在場三人的耳，朝露悄悄擡頭看了眼肖晗的面色，卻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晦暗的火光不太看得清他的面色，卻還是讓她避之不及，急匆匆的就錯過視線望向別處去。
皇後還在等著肖晗的回答，自是沒看到這些，但一直關註著肖晗的林佳嘉是半點沒差的看完了兄妹之間無聲的交流，心下還在思忖間，就聽身側的肖晗看開了口：
“既是母後的客人，兒臣款待也是應當，今日中秋，林姑娘想是第一次進宮赴宴，若有什麽不周之處，還望多多擔待。”
說完就舉起手中的酒杯準備敬林佳嘉一番，對方似是沒料到肖晗這說來就來的性子，一臉的受寵若驚，慌忙捏起身前的杯盞就欲受下，動作剛起，就聽肖晗又言：
“昭昭是孤的妹妹，行事也一向同孤一道，那這杯酒也算我們兄妹倆敬你的。”
話落，坐於身後的朝露很是乖覺的起身，嘴裏甚合時宜甜甜的道：“林姐姐，我同兄長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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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晗同林佳嘉的第一次見面就這樣因為朝露的緣故而不了了之, 二人沒有像皇後所預想的那般相處甚佳，極聊的來，而在偏殿同處的那會時間裏, 堪堪只能用融洽來形容罷了。
那日朝露是第一個離開的，以為只要自己一走, 肖晗自是會多註意到林佳嘉，其實不然。
她方踏出鳳棲宮的大門, 行至往朝陽殿去的路上還不到一半的距離, 就聽見肖晗在身後喚她的聲音，她腳步未停，還在兀自的往前走, 卻在下一瞬就被人從身後翻轉了半圈過去, 擡眼就能看到他逆著光線的高大身影，將自己籠罩覆蓋。
“這會還不到午時，你著急回朝陽殿做何？”他輕易的擋住了她的去路, 居高臨下就這樣睥睨著她，出口的話語很容易就被她品出更深的含義。
因著他之前的蓄意誆騙, 朝露這些日子以來都在東宮頂替了盧緒和瞿恒的職責, 日日都在替他侍墨, 而他說今日時辰尚早，不過就是在提醒她這會該隨他一道去東宮了。
可今日不同以往, 他分明就還在同林佳嘉相看，剛聊不過幾句，連桌上的茶都沒添第二次他便走了，實在是有些…怠慢佳人。
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頂著一張單純的臉龐在同他繼續斡旋著：“小妹想著，皇兄既是在和林姐姐聊天, 那想必今日也是不急著回東宮，既如此，小妹這會也自當是先回朝陽殿了。”
這話看似說的毫無破綻，但肖晗卻能通過她無辜的眼神一眼就看到那眼底一閃而過的精明，心裏比任何人都明白她這會打的生是什麽主意，眉骨微揚，嘴角略壓的看著她一副小鹿似的無害樣子道：
“孤有那麽閑？放著東宮的一堆折子不看，要去和她林佳嘉聊？”
見她擰眉沒有回應，眼神又有閃躲，他覆又繼續：“還是說，她林佳嘉深谙那宦海沈浮之道，也想來替孤分擔一二。”
他毫不避諱的闡明自己對這場相看的不滿，也承認他已將佳人獨自留下的事實，朝露聽後有些生氣，只因他此前分明就答應過自己，對皇後所選的太子妃一事定會仔細斟酌，再三權衡的。
可怎麽，才和林佳嘉相處了不到半個時辰，就一副再也不願見到她的姿態，朝露甚是不解，不僅因為今日之事是皇後特意囑托的，更是擔心肖晗就這樣把人晾在一邊會引起林佳嘉的不悅，從而影響到兩人日後的相處。
肖晗這人心氣本就高，相對皇後的熱衷程度，他似乎對自己的婚事從來都是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這次好不容易讓他松了口，說願意見見林佳嘉，卻沒想會是那樣的狀況，從相看到離開攏共不到半個時辰，就連旁人聽來都仿若有些故意的一樣。
心底下那些個不悅的情緒在逐漸蔓延，卻也說不清楚具體是為何緣由，她默了一會，理了理思緒後方反駁道：“皇兄的折子，日日都有上百封，又何以在乎今日的那幾份，若是因此而冷落了佳人，又被皇伯母知曉，皇兄定是會受斥責的。”
她可是看的明白，這眼下肖晗的所有心思壓根就沒在那林佳嘉身上，方才在偏殿那副無所謂不在意的樣子，就是他對這件事最直接的態度。
而此刻這兩句似是而非的話，在她看來，不過是用來敷衍皇後和她的托詞，嘴上是答應了，實際上卻不是，而這並不是皇後願意看到的，更不是她所期待的
她眼下有些犯了愁，畢竟肖晗那似有非有的心思一日沒停，她便要繼續擔心一日，害怕他的那些不倫的想法會被旁人所看出來，尤其是皇伯母。
這會的她陷入了沈思，還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恰巧跟前他給一眼看穿。
肖哈聽後滿不在意的輕嗤一聲：“昭昭這般想讓孤去和那林佳嘉相看，心裏打的究竟是什麽主意？”
潛藏在深處的那些暗潮在緩緩湧動，兩人一來一回間的博弈讓這場本就心照不宣的談話富有更多的深意。
只是深陷在棋局之中，有人緊追不舍，有人卻步步後退。
一想到後面的鳳棲宮內，林佳嘉或許還在等著他回去，她便不欲再同他過多掰扯，當下只想擺脫他這會的‘死纏爛打’，她語氣變軟，至少比之方才是緩和了不少的在和肖晗打著商量：“林姐姐是皇伯母親自替你掌過眼的，家世和性情也足堪配的上皇兄你，皇兄又一向都敬重皇伯母，小妹認為，皇兄是不會去忤逆皇伯母的好意吧。”
她沒和他繼續在林佳嘉的問題上攀扯，只是四兩撥千斤的將問題引到了別處，字裏行間又都看似是他拒絕不了的理由，本以為這樣直白的回答足以讓肖晗歇了那些心思，卻沒想他反而因為她的這些話而面露出興味的神色。
秋日蕭索的花園中，二人相對而立，肖晗目光有些熾熱的看著她，嘴裏含笑道：“那只是你們的一廂情願，孤卻不這樣想。”
他沒直接回答朝露的問題，只是在察覺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將他推開後，那股湧動在深處的暗流或許就要壓抑不住了。
刻意地在回避，變相的在拒絕，甚至還曲解他話中的意思，將林佳嘉那麽個‘贗品’給堂而皇之的帶到他面前來，她不是膽子不大，而是將所有的膽子都用在了這上面。
今日的時機其實說不上好，可被朝露屢屢回避又不得其所的他，卻極度瘋狂的想在此刻將這層隔在二人之間的那層紗布扯破，也許失去了遮擋，沒有了顧慮，她才會直面自己內心那最真實的想法。
心隨意動，沖動的想法剛過腦，他便已經緩緩上前，微微俯身到能與她眼神齊平，四目相對的時候，朝露更能看清他這會澄澈的眼底，有著比之方才的散漫多了絲認真，凝望著的時候能吸引住她的全部思緒，他往一旁偏了半寸，湊近她的耳畔，像這秋風一樣，徐徐開口，準確入耳：
“之前讓你回去思慮的問題，孤這些日子也在思慮，但昭昭自私不肯給答案，孤倒是不介意告訴你我的回答。”
像是猜中他接下要說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一般，她固執的又想用逃避來解決問題，而肖晗早就窺探到她的所有意圖，在她伸手企圖推開他再次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時，他一把就擒住她的雙手，往後一折，她的腰部就彎了一個好看弧度，略微地朝他靠近。
“孤喜歡的，從來都是你這只小狐貍，孤年長你九歲，又允許你在孤面前驕蠻，昭昭不是早就直到，為何卻偏不肯承認。”
…
那日的後來，肖晗並沒有依著朝露的意思重回鳳棲宮，那席有違倫常，大逆不道的言論過後，朝露失了神，久久沒緩過來，肖晗見此知道她是被駭到，修長卻粗糲的大掌捏了捏她後頸處的肌膚，語氣還是不慌不忙：“腳還能走嗎？要不要皇兄抱你？”
兩人剛才貼的極近，肖晗略帶低沈的嗓音混著薄薄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耳畔時，令她渾身發了軟，不待他放開，就已經感覺出來她腿上沒了力氣。
尋了花園的一處休息用的石墩，將她拎到上面休息了好一會才忍不住問道。
可這話就像是平湖投石，激的她打了一個寒噤，忙不疊的就揮開他放在後頸的手，顫巍巍的搖頭拒絕。
“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雖說依然還是拒絕，但總歸沒有如之前一樣躲避和排斥，肖晗甚是高興她當下的變化，沒在過多要求，撫了撫她耳側的碎發，語氣繾綣：“好，東宮還有些折子需要孤再回去處理，今日你就先回朝陽殿，明日再過來。”
…
自從他固執地撕扯開那層遮羞的輕紗過後，朝露已然就不知該怎樣面對他。
明面上肖晗是她的兄長，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她對他從來都只有兄妹之情，而今他的身份是太子，她作為大燕的外姓公主更是要對他敬而遠之，保持適當的距離才是。
但他顯然沒有這種想法，率先把自己的心思剖白出來的肖晗，已然是沒想再把當她妹妹來看，否則是不會在這樣敏感的時期依然讓她日日去東宮。
她本心裏是不想再和他牽扯上些什麽，可又擔心若是真將這心裏話說出來，依照他那無所不懼的性子也定能將這件事戳破於人前，就在她苦思冥想該如何解決此事的時候。
那去衛所操練的盧緒回來了，朝露終於可以結束這折磨人的相處。
操練回來的盧緒像是得了什麽指點，有些口無遮攔的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般，尤其在面對朝露時，除了必要的話以外，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會說。
朝露功成身退，也算能適時緩和一下近日來連番受驚的思緒。
肖晗還是一如既往，日日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看不完的折子，除了兩人之間的那點心照不宣，外人眼裏是根本看不出兄妹之間有什麽不妥來。
皇後那處還在旁敲側擊的問及二人之間的事情，雖說和林佳嘉的初次見面說不上好，但也不妨礙林佳嘉對他滿意。
數日過後，她去鳳棲宮請安，當聽到皇後問起二人之前的相處時，林佳嘉沒有表現出被怠慢的模樣，反而是一臉的嬌羞，垂眸不語。
皇後亦是女子，怎能不懂這動作的意思，沒加掩飾的笑意簡直溢於言表，掩唇笑了好一會後才撫著林佳嘉烏黑的鬢角溫柔道：“既如此，那日後可就要多多入宮來陪陪本宮了”
說完是想到了什麽，又朝著朝露這處看過來：“下月中秋，到時候內廷會開宴邀百官和親眷們入宮一道同樂，昭昭你是最是熟悉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要帶著你林姐姐。”
…
按照皇帝這會享逸的性子，中秋夜宴定會不負眾望的熱鬧，這事本該禮部來主理，可今年也不知怎的，皇後竟也打起了這夜宴的主意。
往年的中秋夜宴，除了美酒珍饈外，就只剩歌舞，但今年大為不同，皇後說既然是同樂，那便不能只是喝酒的人樂。
是以今年的中秋夜宴，皇後別出心裁的在內廷弄了一個猜燈謎的同樂節目。
“聽說只要是今日受邀在列的百官親眷都能參加，燈謎也不同外面百姓之間的普通燈謎，猜中了不說，最後拿到的花燈要是還能配成一對，皇後娘娘還更有大賞。”
朝陽殿中，盼夏邊說邊將最後一只鑲嵌著海棠花的流蘇釵子簪在朝露鬢間，在最後往銅鏡中打量妝容的時候，也不禁會折服於公主的美貌。
“殿下這次送來的首飾可真好看，配上公主今日的衣裙就更好看了。”
秋意漸濃，又是中秋這種特殊的日子，今日的朝露挑了一身應景又很合時宜的月白色宮裝，她膚色本就偏白，月白色上身會顯得清冷，但袖口和襟口的位置卻很有心思的繡了一簇小小的月桂花花，配上今日的妝容和發間那帶著露珠的海棠花簪子相映襯，就顯得平易近人許多。
一門心思還在聽她說話的朝露見她轉了話鋒後還有些意猶未盡，側頭就開始追問。
“可知是什麽賞賜呀？”
宮裏的事情雖不是秘密，但上位者的心思卻不易揣測，盼夏翹唇搖搖頭，說不知，朝露心底卻在思量這猜燈謎的目的究竟是為何。
時辰已經不早，天色漸暗後百官攜其親眷陸續入宮，裴劭和裴蘊兄妹自然也在其中。
秋獵過後就沒怎麽見面的兄妹三人這會算是湊上，裴蘊不改風風火火的性子，一把拉過朝露就欲往後排的桌案坐下，可皇後吩咐過朝露今晚的夜宴是要陪著林佳嘉的。
為此，她只好婉拒裴蘊的邀請，害怕被她誤會，還特意做了解釋，哪知裴蘊卻像是嗅到腥味的貓兒，滿臉好奇的問道：“那林佳嘉可就是姑姑為表哥挑的未來太子妃？”
“二姐怎知？”她有些驚訝，卻不想裴蘊早就看穿今晚的局，神神秘秘和她耳語：
“姑姑從來都不怎麽理會這中秋夜宴，偏今年就要弄猜燈謎，聽說光猜還不夠，最後的宮燈要是還能配成一對，姑姑還有賞賜。”
“這不就明擺是在給表哥和那林佳嘉制造獨處的機會，這中秋夜宴，花園裏燈火憧憧，本就適合有情人說點什麽，要是到了最後手裏的花燈還能配成對，還可以說成是天意如此。”
洪州三年，此類事情裴蘊見過不少，早已見怪不怪，這會和朝露眉飛色舞的說起這場猜燈謎的最終目時自是沒註意到朝露眼底那一閃而過的落寞。
宴席還是和往年一樣，沒什麽差別，酒過三巡之後席間的氣氛逐漸活絡起來，朝露就坐在林佳嘉身側，今日的林佳嘉比之上一次見到更美了。
精心挑選的衣服和首飾在燈火的映射下流光四射，宴席上已經有許多青年才俊頻頻看向上首處他們的位子，都是想要一睹林佳嘉的美貌。
裴蘊方才說的話言猶在耳，朝露自也看得出來皇後看重林佳嘉，因著上次肖晗提前離開的事情，她也一直心存愧疚，是以今夜都在主動同林佳嘉說話，除了緩解尷尬讓她不那麽拘謹外，也是在彌補第一次見面時肖晗對她的怠慢。
可這林大小姐的性子隨了其父那麽三分，許是看出來皇後對朝露的不看重，也或許是知曉朝露不過只是宮裏的一個‘便宜公主’後，對她的態度也就不冷不熱，有時候朝露都說了好幾句，她才不鹹不淡地敷衍回應，驕縱起來的樣子倒顯得她才是公主一般。
肖晗就坐在二人隔壁桌，將這一幕幕看得清清楚楚，面上雖依然是不顯情緒，但周身冷冽的溫度已經能讓人覺出他的不悅。
林佳嘉猶還未覺，一雙含羞帶怯的眼睛還時不時朝著肖晗送過去那麽兩眼，但依舊沒能引起肖晗的垂青。
皇後見此面上有些不悅，但一想到這個兒子生性本就如此，這會又是夜宴之上，定也是礙於面子才會對林佳嘉表現的如此冷淡。
思及此，有心想活絡二人之間的氣氛，她側首朝著肖晗說：“太子，今日你也算半個主人，佳嘉初來乍到你可要好好照顧。”
聲音不大不小，但卻能入了在場三人的耳，朝露悄悄擡頭看了眼肖晗的面色，卻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晦暗的火光不太看得清他的面色，卻還是讓她避之不及，急匆匆的就錯過視線望向別處去。
皇後還在等著肖晗的回答，自是沒看到這些，但一直關註著肖晗的林佳嘉是半點沒差的看完了兄妹之間無聲的交流，心下還在思忖間，就聽身側的肖晗看開了口：
“既是母後的客人，兒臣款待也是應當，今日中秋，林姑娘想是第一次進宮赴宴，若有什麽不周之處，還望多多擔待。”
說完就舉起手中的酒杯準備敬林佳嘉一番，對方似是沒料到肖晗這說來就來的性子，一臉的受寵若驚，慌忙捏起身前的杯盞就欲受下，動作剛起，就聽肖晗又言：
“昭昭是孤的妹妹，行事也一向同孤一道，那這杯酒也算我們兄妹倆敬你的。”
話落，坐於身後的朝露很是乖覺的起身，嘴裏甚合時宜甜甜的道：“林姐姐，我同兄長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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