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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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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裴蘊直爽利落的性子就同這秋日裏涼爽的氣候般,說話全憑本心,從不拖泥帶水,這會正喋喋不休地說著那日的情形。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表哥如此盛怒失態的樣子,直到現在都還有些害怕呢,若不是為此我早便進宮來看你了。”

說起肖晗那日生氣的樣子,裴蘊依然心有餘悸,別看這人平時對什麽都一臉淡漠的態度,但性子裏敦刻的卻不是一般的規矩和教條。

就像他明知那晚的所為會引起皇帝的不滿甚至是責罰,卻依然義無反顧的去做了,哪怕最終落的渾身是傷,於他而言也不過只是一句‘不值一提’。

朝露在認真聽著,裴蘊說到興起時也有些口無遮攔:“倘若你倆不是兄妹,看表哥那晚著急的樣子,我都快以為你們是情…。”

最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朝露的一雙軟膩的小手用力捂住,不同於平日裏的溫潤好欺,此時的她一臉正色,眉頭深鎖,一臉謹慎的湊近她耳畔小聲嘀咕:“這裏是在東宮,二姐慎言。”

這話可不能胡言,因為兩人畢竟不是真的兄妹,若是被有心人聽到,拿來大肆做筏,不管於他們兩人中的誰來說都將是滅頂之災。

裴蘊看懂她的意思,嘴裏“唔唔”的發聲,不住的點頭保證後朝露才松手。

兄妹二人沒在東宮呆多久,天色稍一變暗兩人便辭了。

肖晗沒過一會也走了,鳳棲殿那邊來了人,皇後三催四請好幾次才終於請動這尊神佛挪步。

正主都走了,朝露繼續留下也沒了意義,正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就聽肖晗對她說:“孤讓小廚房做了點東西,你今晚在東宮用完膳再回去。”

“可皇兄不是要去給皇伯母請安?”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滿臉不解的問到。

這會天色已晚,又恰逢是快要用晚膳的時辰,他此番去鳳棲殿,皇後定然會留他用膳,既他都不在東宮,那自己又何必再此用膳。

肖晗眼眸微垂,有些沒好氣道:“那東西是給你補身子的,孤用不上,你吃完回去便是。”

說完也就走了,徒留下她在殿內苦思半晌都沒個結果,直到後來晚膳端上來,看到有一盅血燕後才明白肖晗今日所為何意。



鳳棲殿內,已經回來好些日子的肖晗是第一次來鳳棲宮。

皇後早便聽聞那日圍場的事,消息傳回來時,已經過了三日,即便她再想去游說一二,可皇帝金口玉言一開,再無轉圜餘地。

身後的裴家知曉此事後,匆忙遞了信兒進來,讓她無論如何也要勸諫太子不要意氣用事,是以她才會這般著急喚了肖晗過來。

“那日的事情後來本宮都聽說了,你既已召了金吾衛,又已經從圍場內出來,何必再進去。”她話裏話外還在怪他那日壞了規矩,但究其細一點的東西,就是在說朝露的不是。

“昭昭也是,明知自己不會騎射,還要任性的跟去,這下可好,去了並州一趟立的功勞就這樣一筆勾銷了。”

同皇帝在乎皇家的臉面一樣,皇後在乎的是裴家的臉面和肖晗手中的權勢,對於肖晗這個人本身,有沒有受傷,傷勢重不重卻是一概不提。

肖晗似乎已經習慣,漠然的接受皇後的勸諫,沒做任何的辯駁,甚至說話間隙時,用沒受傷的左手來喝茶。

左手慣常不用來撚杯,他喝的有些別扭,也成功吸引住了皇後的視線,止住了口中喋喋不休的‘教誨’。

面對肖晗如斯的態度,她也是沒了法子,只好無奈道:“本宮雖不是你生母,但長姐仙逝前本宮答應過他,會好好看顧你,你若是過得不好,本宮也難辭其咎。”

她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像是觸動了肖晗,那一直沒什麽波動的臉上終於有所動作:“母後不要妄自菲薄,兒臣能有今日,也是母後悉心照料的結果。”

皇後雖心系身後的裴家,但對肖晗的感情源於對元後的承諾,是以她進宮多年,都沒有自己的子嗣,除了不愛皇帝以外,也是害怕有了子嗣過後會對肖晗疏於管教。

這也是這麽些年來,肖晗對皇帝無甚父子親情,卻偏生對皇後的說話能聽進去那麽幾分的緣故。

只她方才對朝露的責怪,肖晗有些聽不過耳,不免替她圓說了兩句:“昭昭年幼,不免貪玩了些,這次若不是表妹相邀她也不會去。”

皇後聞言,還是有些不悅:“再過幾月她也就十六了,明年及笄後就可以許人家了,再這樣不懂事,嫁了人可怎生是好。”

他眼神微動,語氣中似在玩笑:“嫁不了便不嫁,內廷那麽多宮殿,養她一個小女子倒是綽綽有餘。”

皇後不明他心中所想,倒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一般,輕嗔了他一句才道:“女子同你們男子可不一樣,就像那園中盛放的嬌花一般,堪折的時候直須折,莫等過了花期便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了。”

杯盞在他手中無意識輾轉,皇後的話也像活泛的茶水直入心底,他還不及認真思考皇後這話,就聽她又言:“上次給你那冊子可看完了,有沒有瞧上中意的?”

他猶自在思索皇後方才那句話,心思沒在此處,亦沒聽清她在說什麽,只記得自己含含糊糊搪塞了句什麽過去,手裏就又被塞入一個東西,同上次的一樣,依舊是一本冊子。

夜幕降臨,直到都快出了鳳棲殿,皇後都還在同他說讓他再回去挑挑手裏看得上眼的女子。

他以手抵額,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將手心的冊子隨意扔在了桌案上的一個角落中。



肖晗手上的傷勢眼見轉好,不用再日日換藥,朝露前日換好藥後便隔了一日才來。

那會早朝還未散,肖晗還沒回來,東宮的內殿內就只有朝露一人,瞿恒跟著肖晗一道去了勤政殿,整個東宮就剩盧緒守著了。

記掛著他傷勢,朝露這會不免問起了盧緒:“醫正昨日來請脈問安時可有說什麽,皇兄的傷還有多久才能完全痊愈。”

盧緒聞言有些不明,性子馬虎的他沒能及時的反應過來,面對朝露突然的提問他倒是老實道:“前日醫正來後便說殿下的傷勢已無大礙,只註意不要過多使力便可,昨日也不見再來,想必日後都不會來了。”

朝露聽了這話微楞,口中帶著些懷疑的語氣問:“當真?醫正真的說他不來了?”

一向務實的盧緒聽著她那懷疑的語氣,甚覺自己糟了質疑,胸膛一挺,腰背一直就開始解釋:“公主是不信醫正還是不信殿下,不說這次的傷本就不重,在邊關那會,殿下再重的傷都受過,沒養好第二日還不是照樣上戰場,公主可莫小瞧您那皇兄,關外那些戎狄眼中,殿下可是戰神一般的存在,哪能因為這一道小傷便要人日日伺候。”

他本就覺得這事奇怪,那日在山上尋到兩人那會,肖晗深一腳淺一腳的樣子連他都以為是受了重傷,回來後才知,不過就一道刺傷和些許撞傷,哪至於就需要日日醫正來請脈,公主夜夜來換藥的程度。

殿下因為重回圍場的事情本就招致了皇上的不滿,回宮之後便更要拿出些態度讓皇上看到,這會公主知曉了也是好事,她不用夜夜都來換藥,殿下也能盡快將心思置於別處去。

今日肖晗同瞿恒散朝回來後,就見東宮殿內靜悄悄,往日裏,朝露在時,不說外間園子,就主殿內都是一副有人氣的樣子,朝露身上帶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只要她在殿內,肖晗一進門就能知曉。

“人呢?”他進來好一會了,巡視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人,外間園子方才進來前就看過,也沒人,遍尋不見之後,問起了候在一旁的盧緒。



連續幾日,自從知曉肖晗傷愈之後,朝露便不再去東宮,害怕肖晗惱她的不辭而別,她一連幾日都呆在朝陽殿沒有外出,可今日是初一,是要去鳳棲宮向皇伯母問安的日子,實在躲不過,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同往常一樣,向皇後請安不過就是三言兩語的事情,說完便可告退,可哪知今日的皇伯母卻不著急放她離開。

喝完茶後朝她招了招手,一臉神秘的問她:“昭昭日日都和你皇兄呆在一起,可有知曉他近日在看些什麽?”

看?她已經好幾日沒去過東宮了,實在是不知肖晗最近在看什麽,可東宮內,除了折子奏表就沒剩別的了,而她身為女子身份,自是不能去窺探一二,是以對肖晗所閱的,都是不知。

見她木訥的搖頭,皇後眼裏閃過失落,卻還是好脾氣的道:“我前些天給了你皇兄一本小冊子,上面俱是京城有名的貴女小像,你替伯母看著,若是你皇兄表現出對哪位女子有興趣,便來告訴本宮,知曉了嗎?”

說道小冊子,她曾經倒是看過一回,卻不知那是給肖晗準備的太子妃的人選,這層隱秘的窗戶紙驟然被捅破,面對皇後一臉殷切的樣子,她也不便推辭,只能硬著頭皮接下。

可回去的路上,卻是在懊悔不已,此時她都已經不常去東宮了,又怎能替皇伯母‘看著’?

她滿是無奈,腳步頹廢著拖著一身無力的身子,眼見快要到朝陽殿,路過游廊邊一個拐角處時,被人一把拽住胳膊,拖了過去。

來人力道不大不小,卻能將她穩穩當當困在角落裏,離她半步開外,倒是個安全妥善的距離看著她。

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他,她滿含思忖的心裏有些不知錯的般的慌亂,不及她喚,肖晗倒是先問出了口:

“去哪兒了?”

角落裏看不大清他的面色,但上揚的尾音聽的出來他不是在問她方才去哪兒,而是再問她這些日子沒去東宮,去哪兒了。

她輕咬了下唇,垂下頭訕訕回答:“去給皇伯母請安了。”

這個理由,合理又充分,她沒去東宮是因為去見了皇後,肖晗和她同身為晚輩,該知向長輩請安是合情合理。

“今日初一,自是要去請安的,前幾日呢?怎麽沒來東宮。”她顧左右而言他含糊的回答沒令他滿意,依然居高臨下睨著她,似乎在等一個能令他接受的答案。

這兒是回朝陽殿路上的花園,平日裏偶有宮人經過,朝露不想被人看到兩人在一方黑漆漆的角落裏說話,頓了頓心思,須臾後開口:“我問過盧總管,皇兄的傷勢已經痊愈,既如此,小妹也算是信守承諾照料了皇兄,想來,東宮也可不必再去。”

她低垂著頭不去看他,只留給他一個簪滿珠翠圓圓的頭頂,排斥躲他的樣子像極了之前二人起了齟齬的時候。

他無聲輕笑,聲音故作沈悶:“盧緒說好便是好了?手臂上看得見的傷是好了,可孤右肩上看不見的地方還沒好。”

她聞言立時擡頭,那雙圓乎乎大大的杏眼就這樣撞了進去,嘴裏滿是拒絕:“右肩?傷在那種地方,小妹怎還能幫忙,皇兄不若找別人罷。”

說完她偏頭不去看他,氣的胸腔不住的起伏,活像那水裏的河豚,滿臉的氣,很是可愛。

肖晗微微俯下腰肢,略微與她齊平,湊到她頰側似笑非笑的說:“你幼時就常常替孤療傷,以前可以,為何現在就不行。”

她保持著姿勢不變,脖頸處因為他的逼近而滲出細密的汗珠:“皇兄也說了是幼時,那會少不經事,沒分寸,而今年歲漸長,你我又男女有別,自是不行。”

“可答應的人是你,孤又是為你而傷,昭昭進過學館,學過何為‘君子一諾’也知曉什麽是‘知恩圖報’,怎生到了今天竟成了滿口謊言,置恩人於不顧的人。”

他這話說的沈,裏面的意思很是明顯,朝露聞之瞬間心生出抗拒,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她疊然回頭,面露不解和些許不快看著他。

她性子弱,耳根也軟,對李徵和小宋將軍之流都尚且能生出惻隱之心,肖晗此舉,無異於是在她最柔軟的心底試探,目的不過是為了拿捏她。

但而今不同,兩人近日的親密相處似乎已經越過正常兄妹之間該有的界限,再過不久她就要及笄,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頻繁出入東宮,知曉的人會說他們兄妹情深,太子受傷期間公主都親自去照料。

可有心之人卻不這樣想,那日在圍場之內大家都看得清楚,因著她的失蹤,肖晗連金吾衛都出動了不說,甚至在皇帝面前甘願低頭認錯。

甚至就連心思不那麽細膩的裴蘊都能看出來兩人之間的不妥,他們本就不是真正的親兄妹,就這樣日夜親密的相處在一起,時間一長旁人就算面上不言,私下裏也會悄悄躲起來議論。

有些事她本也沒多想,只那日盧緒的無心之言和這些日子來肖晗的種種異常表現都讓她不得不多加思慮。

他們本就不是一類人,她亦是不想為此而遭人指點和詬病,是以和肖晗保持一定合理的距離,規避一切可規避的親密接觸實在大有必要。

是以對於肖晗這次的要求,她不過思忖了一會,就已經下定了決心:“皇兄的東宮有盧緒和瞿恒兩位總管,再不濟太醫院還有醫正,無論是誰都比小妹更適合,傷在右肩的位置,小妹實在是無法,還望皇兄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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