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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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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那見到肖晗就鈍化的意識,讓朝露腦中“嗡”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這會他長身玉立的站在朝露身前,清雋的面容上,不見疾行趕路的憊色和疲態,一雙如隼的星目配上那稍黑的膚色反而給人一種穩重之感,徒讓人安心。

可偏他還在繼續靠近,故意放慢的步調和著身上玄色的衣料在初夏的陽光中依然散發著灼人的熱度,再配上那本就迫人的氣勢,讓人無端生出些畏懼來。

朝露不過微楞片刻,就發現自己弱小的身軀已經籠罩在肖晗挺括的影子下面,顯得羸弱又嬌小。

壓迫和畏懼感同時就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她沒敢再繼續看肖晗,匆匆錯開視線後,嘴裏有些刻意的道:

“皇,皇伯父早就在念叨皇兄了,這會皇兄回來,伯父見到定然欣喜。”

她說話的時候始終低垂著頭,邊說,身子也在不著痕跡的拉開和肖晗之間的距離,悄然往李徵的方向挪過去,維護的意味很是明顯。

肖晗見此,面色不變,眸色卻逐漸加深,在她終於站定後才不鹹不淡的道了句:

“過來。”

簡單的兩個字分量卻不輕,沈沈的壓在朝露心口有些喘不過氣,她當然知道肖晗是在叫自己,可她這會就是不想過去。

她太了解這會肖晗平靜的眼神下翻湧的是怎樣的情緒,朝露只要不傻,就不會在這時候湊上去;其次,兩人這會應當還屬冷戰其間,何以他讓自己如何便要如何,她偏不。

肖晗的話說的足夠大聲,她分明就聽見了卻遲遲不見行動,依舊是一個保護者的姿態站在李徵面前,明目張膽的在同肖晗在對峙。

他見此原本舒展的眉骨突的跳了一下,第一次對自己掌控的事物有了不確定,心中的不悅正因此被放大,雙唇緊抿,再次重覆了一遍:

“孤說,讓你過來。”

語氣比方才明顯重了許多,已經能聽出來那所剩無幾的耐心,朝露肩頭因此一顫,卻不知是突然從哪裏橫生來的勇氣,亦或是故意在同肖晗作對,明明心裏頭很是害怕的,可面上卻要故作無畏的樣子。

她深吸氣凝神了一會,擡首後已然褪去了三分畏懼,竟學著他方才的樣子,也重覆了一遍她方才說的話:

“皇伯父還在席上等著皇兄,皇兄還是快些去罷。”說完,就同他對視起來,眼裏流露出濃濃的不服輸。

這話一畢,氣氛中湧動的暗潮就再也掩蓋不住,像快要迸發的火藥,一觸即燃。

“欸”

就在這時,一道不加掩飾的聲音從身側傳出,及時阻止了已經劍拔弩張的二人,兩人齊齊向一旁看去,就見方才被朝露護在身後李徵一副恭敬的樣子向前兩步,朝著肖晗規矩的行了一禮:

“六月暑熱,公主定是被方才的日光灼的有些心火上來,才會出言頂撞殿下,殿下莫往心裏去。”

“你又是何人?”肖晗微挑眉尾,寡淡的開口借著角度在悄悄打量這位陌生男子。

方才就見朝露有意在維護他,這會又聽著這男子特意替她開脫,兩人雖舉止得體,沒逾矩之舉,但這相互回護的行為,已經是觸到了肖晗的逆鱗。

朝露看著肖晗的面色又聽著這話,心中緊張不已,反觀李徵卻絲毫不覺,自如的朝著肖晗行了一個規矩的官禮之後,便是自報名號主動回答肖晗的問題。

“翰林院編修李徵?今歲的新科狀元郎?”職位名字一提,肖晗立即就能知曉是誰。

“是的,正是下官。”

他覆又看了朝露一眼,又繼續發問:“孤看公主同大人相談甚歡,流連忘返到不願隨孤一道入席,可是有何要事?”

李徵連連搖頭,趕緊撇清:“是下官後日要啟程外放,公主不能相送,今日特來告別。”

兩人若無旁人的在一邊寒暄,絲毫沒有初見的拘束,反倒是一旁的朝露見著二人如此,額上竟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一雙大大的杏眼頻頻在兩人之間來回。

肖晗早便註意到朝露的異常,偏就像是在故意拖延一般,還同李徵不疾不徐的說著有的沒的,眼角餘光瞥見身側著急朝露,嘴角似有似無的掀起一絲淺笑。

朝露這會心下就像一汪池水,此刻正被他攪弄的渾濁不堪,說不清,道不明他當下所為究竟為何,被攪的有些急了,眼下只盼肖晗這會能盡快離開蓮池不要再與李徵多言。

說的越多,錯的便越多。

是以,她故意弄出些動靜,假借擡手遮光的動作往高高的荷葉下躲,如此,兩人的註意力果真被引來,她見此急忙出聲勸道:

“此處光線甚重,皇兄已在此耽誤良久,再不回席上,恐皇伯父要派人來催了。”

她再次用皇上做筏,以表示對他的關心,言語中還帶了些祈求之意,李徵聽後也深以為然,歉意十足的後退一步給肖晗讓出了去宴席的路。

肖晗見之,終於不再推辭,三言兩語同李徵話別之後便提步往席上去,他身量高,步伐又大,方行不過幾步就已離他二人幾丈之遠。

見這尊神佛終於離開,朝露胸腔深深呼出一口氣,正當她也準備向李徵辭別,偷偷溜走之際,就聽那已經走遠了的肖晗再次出聲,不同於之前聲音中帶有壓迫,這次,明顯聽得出來他語氣平覆不少。

卻偏偏說的是朝露不愛聽的:

“既已同李大人道過別,該說的也都說了,若再不隨我一道進去,是想讓你皇伯父再派人來請你一次嗎?”

尚才提起的腳步只能訕訕收回,眼見是真的躲不過後,才轉頭同李徵辭別,又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心下不禁腹誹,竟又一次被肖晗這只狡猾的狐貍拿捏的明明白白,洞悉她的企圖不說,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倒用皇伯父來壓她,她雖心下暗罵,卻也無可奈何,只能隨著他入了席。



席上天子果真等待已久,半年未見他這長子,情緒和言語之中多是悅然,再一見到同他一道進來入席的朝露,更是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笑道:

“朕還說怎許久都不見人,原是你們兄妹在殿外有體己話要說,昭昭也有半年不見你皇兄了,可是想了?”

宮裏俱都知道兄妹二人自小關系就要好,皇帝這會出言調侃也屬尋常,只是這話在朝露聽來卻是無比的刺耳。

她壓根就不想肖晗回來,甚至盼望慶州事務重,能多羈絆他些時日更好,畢竟,他在宮中,自己多有不自在,一舉一動就像隨時被人掌控困囿著,如同現在這般,明明不喜這種觴籌交錯的場合,他偏生要讓自己一道來。

她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含糊應下說想了,卻哪知皇伯父一聽甚是高興,說太子這些年沒有白疼她,兩人之間的感情甚似手足兄妹,適逢今日又有美酒珍饈,兄妹二人何不共飲一杯,以示兄妹情深。

話音一落,身邊伺候的內侍已經端了兩盞酒上來,她拒絕不了,只能硬著頭皮接下,擡眼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猝然的就撞上一雙深邃的眼眸。

在她還沒察覺的時候,肖晗早已註視著她,那雙長年累月來下早已能洞察人心的丹鳳眼這會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猜到她心中所思。

看著她唇角囁喏一副害怕的樣子,同方才和李徵說話簡直是判若兩人,他收斂起心中的不悅,沒等她說話,肖晗兀自先問出了口。

他說:

“昭昭還在生孤的氣?不想見到孤?”

他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甚至選在這個當口問了出來,讓她避無可避。

“半年過去,昭昭似乎還是沒什麽長進,是忘了孤離開前說的話,還是明知故犯來挑釁孤的底線?”

兩人之間的桌案挨著,相距不過寥寥幾步,他一手捏著酒杯朝緩緩而來,朝露還在思索他方才所言,早忘了有所動作,任他靠近後,一個不察,手上的酒盞就被人輕碰一下。

她回神,就見肖晗已經仰頭飲下他那杯酒,突出的喉結因為吞咽的動作而上下滑動,而後就見他噙著滿帶笑意的臉朝著自己說著膽寒的話:

“孤提醒一句,昭昭若是還想著那所謂的李大人,遙城就絕不會是他最後的歸宿,比之遙城更遠的北地,也同樣需要像李大人這樣的國之棟梁前去主持大局,昭昭說是也不是?”

夏日的微風輕拂過兩人的身側,帶起席上絲絲熱烈的酒意,朝露卻感覺不到半點熱意,渾身像掉入冰窟一般惡寒,她急匆匆飲下手中那杯酒,嗆的眼尾發紅的看著肖晗,滿心的憤怒。

酒已喝完,二人又回到席上,滿場的熱鬧都無法觸動朝露半分,耳畔裏只剩下他方才的警告。

記憶回到了半年前,她也像而今這樣,同他分站兩邊,涇渭分明,只是那會,她還敢不知天高地厚般的同他對峙。

東宮內,所有的宮人內侍都被屏退下去,她沒了顧忌,第一次朝著這位尊敬的兄長發出質問:

“皇兄不喜我收別人的東西,我以後不收便是,可你何以讓人就此去往那蠻荒的北地?”

她在上元節那日收了小宋將軍的宮燈,今日宮裏開宴,自己本打算向他道謝,卻得知上元剛過,小宋將軍就領了旨去駐守北地邊城,一去就是兩年,而舉薦他去往北地的人,正是她的兄長肖晗。

正在品茗的肖晗聽到這話不為所動,手裏保持著去沫的動作,瓷器相刮的聲音聽得讓人不舒服,讓她覺得是自己正在受刑。

而那雙手的主人卻無視她的畏懼,嘴裏像是在敘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孤記得曾經告訴過你,不要同外男說話,更不許收別人的東西,可你好像又不記得了,孤不舍的罰你,就只能讓人遠離你,這才好讓你記住,日後謹言慎行,莫要為了自己,而累及他人。”

“那我現在就把燈還給他,我不要了,都不要了,你讓皇伯父收回旨意,好不好皇兄。”她自責不已,沒了法子只能相求於他。

可坐上的男人卻雲淡風輕,一派漠然的樣子看著她,輕搖著頭拒絕,說出的話卻字字如利刃:

“不好,昭昭你記住,你同我才是一類人,而同類的眼裏是萬萬容不下第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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