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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含元風光最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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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含元風光最旖旎

李承玠好說歹說,承諾了大明宮肯定比華清宮還好玩一萬倍,孟祚新總算是屁顛屁顛的坐上了駛往大明宮的馬車。

李承玠回宮後便直接將他們母子二人安置在了蓬萊殿,雖說他仍舊在守孝期間,他還是命中書省開始起草立後的聖旨——他怕再過二十七個月守完孝,孟追歡反悔了可怎麽得了。

孟追歡拿著閣老派發下來的文書時,恨不得要連掐三下人中,才能不直接昏過去——哪個皇後的立後詔書是自己親手寫得啊?

她查閱了相關典籍,決定將自己寫成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女子,李承玠能娶到自己簡直是祖墳冒了青煙,又在神明前磕了好幾十個響頭。

中書省的其他官員本以為孟娘子被聖人下令給其他女子寫立後詔書,傷心痛苦在所難免,卻見她每天都坐在桌案前抱著詔書傻樂,聖人竟還在臨下值時,特意來公廨中接她。

——所以長安城中人說,這兩口子愛偷情還是有那麽一二分道理吧。

李承玠只覺得每日他來接孟追歡下值時,這群中書省官員總是拿著奇怪的眼神大量著他,他暗自對著這群朱紫官袍離去的背影嘆一口氣,“完了,整個中書省都知道我怕老婆了。”

西下的夕陽將他們二人的影子拉得狹長,李承玠拉起孟追歡的手,慢慢地向內廷散步而去。

他捏著孟追歡虎口處不小心沾染上的墨汁,“歡娘,我們一家三口總算是團聚了。”

“哦,”孟追歡掩飾住她口中的笑意,“那你兒子現在管你叫阿爺嗎?”

李承玠捏了捏她的肉臉,“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不是?”

“那我換一壺提,”孟追歡撲哧一笑,“阿新他願意改名字嗎?”

“歡娘,我想給他改名字,不是因為我非要孩子跟我姓,”李承玠很認真地盯著孟追歡的眼睛,“我希望他能獲得個宗室的身份,日後就算到了……同室操戈的地步,他也不會因名位而被人詬病。”

孟追歡也會盯著他,“真的不是因為他的名字是孔文質取的嗎?”

李承玠不自然地轉過頭去,“好吧,也有這個原因。”

孟追歡點了點頭,“這樣李承玠,你只要承認——兒子的壞毛病都是遺傳的你,我就幫你勸他改名字。”

“歡娘你——”李承玠似是在權衡她說得是真是假,“好吧,我同意,兒子的壞脾氣和我一模一樣,歡娘你是全天下最溫柔最敦厚最善良的人,兒子沒有遺傳到你是他的損失。”

“你放心,這些你誇我的話,我都會一字不落的寫到立後詔書中的。”

孟追歡和李承玠走到崇文館時,孟祚新正坐在桌案前跟著師傅練字。

他一看到孟追歡,便撲倒到她身前,“阿娘,師傅誇我字寫得越發進益了。”

那師傅捋了捋山羊胡,對著他們二人拱手道,“二皇子的字全然不似這個年齡的小孩……倒有幾分文質兄的風采呢。”

孟追歡趕忙將孟祚新的口捂住,將“那是我阿爺”這五個字堵在他的嘴裏。

在李承玠黢黑的臉色中,孟追歡趕緊把孟祚新桌案上的紙筆一股腦塞到小內侍手中,“我們該回去了,馬上就到飯點了,你不阿娘還餓呢……”

“孟追歡,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兒,”李承玠咬著牙對孟追歡道,“勸勸他啊,你不是答應了我,要勸他改名字的嗎?”

孟追歡嗯了一聲,她邊裝作檢查孟祚新的功課,邊對著孟祚新道,“阿新,崇文館裏只有你和阿訓兩個人,你會不會覺得孤單啊……要不要讓阿雪進宮來,和你們一起念學啊。”

孟祚新聽到阿雪兩字突然耳朵一紅,他突然很認真地問道,“我聽說阿娘你和阿叔小的時候就一起在崇文館念學……你們要將阿雪也嫁給我嗎……我可不要,她老是偷偷欺負我!”

孟追歡完全想不到孟祚雪這樣的小奶團子也會欺負人,她嗯了一聲道,“那我就不喊阿雪進宮了……還有你們倆個不可以成親的。”

“怎麽不能成親呢,她是我的隔了好遠好遠的表妹,”孟祚新急得都要哭了,“我明明聽到昨晚上你也管阿叔叫表哥,你們倆個都可以成親,為什麽我不行?”

李承玠低聲罵一句倒黴孩子,恨不得將這個小孩的嘴巴給縫上。

卻見孟追歡蹲下身跟他解釋道,“不是因為隔了好遠好遠的表兄妹的關系,關鍵是現在阿雪改了姓,她和你現在都姓孟……梁律中規定同姓不婚啊,不信你問問師傅。”

師傅瞪大了雙眼,對著小皇子點了點頭,孟祚新看到他最信任的師傅也點了頭,哭得聲音更大了,“那怎麽辦啊,阿娘,我要改姓,我要改名字!”

李承玠暗自給孟追歡豎了個大拇指,還是她有辦法拿捏這個倔小孩。

卻見孟祚新拉著孟追歡哭喊道,“阿娘,我可以跟我阿爺姓嗎,我想改名叫孔祚新可以嗎?”

李承玠瞬間從桌案前彈起,對著她咬牙切齒道,“孟追歡,這就是你想的好主意嗎?”

孟追歡無奈地看了李承玠一眼,她又怎麽能猜得到小孩的心思呢。

李承玠趕緊乖了乖已經哭得梨花帶雨的孟祚新的背,“阿新,雖然說,年少慕艾是常事,但你們倆現在也太小了……你等長大了再考慮這件事行嗎……你現在還是叫孟祚新吧!”

孟祚新點了點頭,總算是止住了哭聲。

轉眼間,在一家人的吵吵鬧鬧中,終是到了封後大典的日子。這日長天中圓日高懸、風定雲散,連天都似是懼怕太陽無出其右的光芒。

二十丈的長斜階之上,佇立雲端、承天載土的含元殿前,李承玠與孟追歡於禮不合的並肩而立,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和身側的女子分享起這份莫高莫尊的權力。

龍尾道前百官依班列而站,攝人的烈日讓他們難以窺清花樹冠下女子的容貌,孟舍人的缺席與詔書上新後離奇的身世卻讓她的真實身份逐漸明朗。

殿前的內侍誦讀著那份辭藻飛揚、筆墨鋪排的文書。中書省的官員們聽了詔書皆汗流浹背——人能不要臉到一種地步也不失為一種美德。

封後大典之上,皇後卻只拜皇天後土、祖宗家廟,卻獨獨不拜當今聖上、不拜自己的夫君。

聖人在興起時,還向皇後吟誦起了催妝詩。

有人說這位戎馬關山、卻文墨甚醜的帝王竟在催妝詩這一體裁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實在是情之所鐘、文之所在。也有人說在封後大典的前一天這位帝王招了數十翰林院學士進宮,此催妝詩實乃代筆之作。

對此皇後本人以為——翰林院學士連這樣的詩都誇得出來,我大梁詩壇已死!

李承玠牽起孟追歡的手行至含元殿的百尺高臺,朱紫滿朝拜冕旒,萬國衣冠齊稽首。

他卻見孟追歡向著他微微搖頭,“這裏不好。”

“可是禮部的安排出了什麽岔子?”

孟追歡點頭道,“含元殿至高處風光旖旎,可惜皇後終其一生,卻只有封後大典能看見一次。”

李承玠笑著向孟追歡伸出一只手,“那可怎麽辦,只有歡娘踩著我,同享這含元殿的旖旎風光了,反正我塊頭這麽大,被你踩兩腳應該也沒什麽。”

千年後,梁孝陵博物館之中,導游清晰的講解聲回蕩在館中,大人們牽著小朋友圍在玻璃之前,看著展示臺中的棺槨。

“梁孝陵中埋葬著的是李梁王朝的第四位帝王,誠然,他的上位之路並不光彩,但在他在位期間,大梁實現了疆域的全面擴張,稅制改革致使朝廷財政艱難的問題得以緩解,強硬的手腕讓困擾朝廷已久的世家豪族消失在歷史的塵煙中……

有人說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抹去弒父逼宮的陰影,有人說他的政績離不開實幹士大夫的輔佐,也有人說他在位的大半時間都花在四處征伐上,朝廷的控制者實際是他的皇後……

可惜後世人所關心談論的,或是留宿宮中的女相,或是攝政奪權的皇後,偉大的帝王戰績遠沒有宮廷秘辛更容易流傳千古。”

一對穿著風衣的年輕父母總算抓住了亂竄的小人兒,“孟新!不許在博物館裏亂跑,快聽導游姐姐的講解,回去還要寫作文呢!”

那個叫孟新的小朋友癟了癟嘴,“媽媽,我想拉臭臭。”

年輕的母親皺了皺鼻子,“李玠,快帶你兒子去拉屎,小心待會兒他又拉褲兜裏了。”

孟新聽了這話就叉起了腰,“明明我上小學之後就再也沒有拉褲兜裏了!”

李玠趕緊將那個小人拉走,“老婆我帶他去廁所了嘍,你在這裏等會兒我們。”

那導游在這兩人走後,也止住了講解,卻見這位女士一直盯著那棺槨下的一張圖片,她上前道,“這是桓帝的頭骨覆原圖。”

孟歡點了點頭,“他長得倒不難看……怎麽史書上卻說他是遠近聞名的醜男。”

導游笑了笑,“桓帝朝的國史是女相修的,女相與他在前朝爭論不休,史學家說,女相這是在洩私怨。”

孟歡摸著那展臺上的玻璃,似是觸碰到了千年前歷史的餘溫,“女相還挺小氣的。”

導游見她感興趣,又對她繼續介紹道,“還有史學家認為,女相和皇後表面上是孿生姐妹,實際是同一人,主要佐證有女相墳冢中沒有盜墓痕跡屍身卻消失,還有兩人的出生年月和死亡日期都相同。也有史學家認為女相是皇後留在朝堂中的白手套,主要幫助皇後清掃政敵以及擴張勢力,承擔著極大的政治功能。”

等那對父子回到展臺後,導游又繼續講解道,“本次考古發掘最為重大的發現的是對梁桓帝的屍體檢測。桓帝晚年深受風濕所苦,與戰場舊傷疊加,不能行走,朝政幾乎都要依靠昭文皇後幫助處理。昭文皇後一直深陷毒酒殺夫疑雲,但據考古發現,桓帝是死於祖傳的心腦血管疾病,在死前,還曾食用了羊肉若幹。

昭文皇後在文帝死後開啟了其長達十二年的攝政生涯,在其攝政期間,主要是針對桓帝留下的歷史遺留問題進行清掃。桓帝窮兵黷武、大肆征伐,昭文皇後便積極促成邊境和談與鄰國互市,開展農田水利建設休養生息;桓帝篤信神明,常常大舉開鑿石窟祈福,昭文皇後攘斥佛老,重立孔孟之道。

如果說桓帝武德充沛,昭文皇後就真正實現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文治,大梁也在桓帝統治、昭文皇後攝政期間實現了真正的盛世。”

孟新小朋友扒著玻璃感嘆道,“她好厲害啊,像我的媽媽一樣厲害。”

那導游被這稚子童言逗笑了,又繼續道,“昭文皇後被人所詬病的一是殺夫奪權,如今已證明不過是謬說,二則是其對繼位人選的搖擺不定。

在桓帝死後,史學家註意到,昭文皇後竟大舉修繕了自己的宗祠,普天之下,唯有天子可修七廟、祭七世祖先,與其說昭文皇後此舉是僭越,更多來說是發出她意圖登基的政治信號,可不知為何,昭文皇後最終還是放棄了稱帝。有人猜測是政治妥協以攫取更大的利益,也有人猜測可能是為了最終與桓帝合葬。

昭文皇後對其第一子李欽訓兩廢兩立,其間旁系宗室都曾輪番坐過皇位,但都逃不過被皇後廢黜的命運。最終在昭文皇後死後的第二年,其第二子孟祚新通過兵變取得了帝位,延續了其父母在位期間的政策……”

孟歡輕輕嘆道,“桓帝與昭文就是通過兵變取得的皇位,他們的兒子也兄弟相殘,也算是天道輪回。”

孟新卻覺得奇怪,“導游姐姐,為什麽這個皇帝和我一樣跟媽媽姓,他爸爸也和我爸爸一樣怕老婆嗎?”

那導游撲哧一笑,捏了捏孟祚新的小臉,“史學界也對此爭議不斷,只能等你長大以後來研究了!”

結束了一天的講解後,李玠在館前輕輕吻上孟歡的額頭,“我們又能一家人在一起了。”

孟歡仍舊不習慣這樣在人前的親密,她笑著擰過頭,“先說好,兒子回去寫作文你來輔導,我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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