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後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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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後世-3
◎緊急考古◎
出乎兩人預料。
采訪是分開進行的。
崔夷玉雖在這幾日大量攝入了現代的常識, 可他的思維畢竟不是現代人，林元瑾若是不在，他思索回答便格外謹慎。
數百年的差異不是幾日之內便能消弭的。
只是崔夷玉實在擅長偽裝, 面龐平靜, 再加上早有準備好的稿子背，面對他全然陌生的人和鏡頭都毫無感覺。
或許在他看來，只是被一群毫無殺傷力普通人包圍著，相比起在威嚴皇宮帝王足下偽裝太子要簡單許多。
他只需按照要求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就好。
“接下來有一些個人的問題需要問, 回答的不好也沒關系, 我們後期會剪掉，不會播出去。”采訪人從下面翻出另一張采訪稿，笑著看向崔夷玉。
他平靜地點了點頭。
超出人想象的是，正坐在她對面的少年容貌實在精致如畫。
與網上有人惡意揣測, 說他是在直播裏是被模糊鏡頭加了一層特殊濾鏡所以看得好看不同，在相距一米左右的距離裏，能看見他面如瓷壁, 沒有半點瑕疵。
許是因為這段時日在治病, 又像是常不見天日, 缺少光線照射，導致他臉色較常人要更蒼白些。
“因為你們說在山中舊居，並沒有經過外界系統性的教育，所以很好奇你的身手是在哪裏學的？如何學的？”
崔夷玉蹙起了眉, 對這個沒準備過的問題抱有困惑。
他不知道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而且就他在網絡中了解的歷史中明明白白記載過瑉朝崔氏的境況。
“我是被收養的孤兒。”崔夷玉斟酌著說, “‘家’裏會派人教導並訓練我們, 但現在已經都不在了。”
官方查他們的身世, 卻什麽都沒查到。
他們就像是憑空從山裏蹦出來的一樣，毫無線索，不然也不會用“采訪”的借口來變著法審他們。
尤其是要將林元瑾和他分開。
是個人都能看出相比林元瑾，崔夷玉明顯不夠了解外界環境，更像是從山裏走出來的爛柯人。
雖然他們明顯禮教很好，但讓兩個身世不明但又備受輿論關註的人站在鏡頭下，風險實在太高。
“不在了？”采訪人疑惑地問。
崔夷玉平淡地點頭：“老死了。”
沒有人撐得過數百年的時間，他這話顯然不是說謊，說得毫無負擔。
“……”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
“訓練呢？你口中的‘家裏’是怎麽訓練你的？”采訪人試圖詢問，笑著說，“救援隊的人都說你身手好。”
崔夷玉思索著，覺得訓練既不牽扯身世也不牽扯利益，純粹就是對他個人的身體有關，只要不提及暗衛的任務，便也沒藏著掖著，只平鋪直敘地將他從小的經歷說了出來。
下毒，磨骨，過刑坑，寒冬受凍……
在他而言稀疏平常的字眼被他用過分平淡的語氣敘述起來，沒有半分渲染，但光是隨意地一說，便聽得人毛骨悚然。
為了不洩露消息，只要家裏養了人，都會教過暗衛如果被擒住就要立刻自殺，但若是不幸失敗，也要能扛得住刑，所以崔氏會先讓他們簡單受一遍，便稱為過刑坑。
錄影室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滑過，卻聽得人汗流浹背。
他的眼神太過平靜，似乎沒有人會去質疑他是不是在編故事，因為有的比較細致的地方，並非是一時半會就能想象出來的內容。
現實的殘酷程度往往會比想象更為直白。
崔夷玉很快就察覺到了周圍人似乎承受不了他的話，氣氛凝滯的異常，看他的眼神都變得十分憐憫，所以立即停了下來，幹脆利落地說：“抱歉。”
“元瑾不在，我不是很清楚該說什麽。”
他看了些現代的法律法規和刑事案件，以為這些事對未來的人來說在可承受範圍內，但他顯然錯估了時代和個人差異。
采訪人也陷入了從未有過的詭異沈默。
訓練？這不是虐待嗎？從三四歲開始？這絕對違法了吧。
“林小姐與你一同長大嗎？”
“不。”崔夷玉搖頭，“我是將死之際被她救了，後來帶她逃了出來。”
儀器能判斷出他沒有說謊，但這些話明顯給他們本就不明的身份又蒙上了一層模糊的紗。
不過這些“訓練”也解釋了他在醫院診出來的毒是從何而來。
邏輯上非常自洽的。
采訪人又簡單地問了幾句，便重新將話題拐回了正常的地方，笑著提問：“我聽說你們最近在準備高考？”
“嗯。”
“據說相關部門考慮到你們如今在備戰高考，為了不讓你們受到網絡輿論的影響甚至是騷擾，災後也會為你們安排到安全合適的住處，降低外界對你們的關註……”
崔夷玉淺笑了下，點了點頭。
他早就看出來這個采訪人目的不單純，只是這些要求對他和林元瑾而言都沒有影響。
就這樣，他的采訪沒過多久就結束了。
等崔夷玉隨同其他工作人員出門找到林元瑾，兩人再一同回了住處，簡單地互相交流了對方聽到的問題。
他們在公眾平臺上沒有賬號，哪怕有人好奇，也只能從官方發布的視頻裏漏出了一部分看。
信息時代，浪潮總是一陣接一陣。
等救災行動結束，災情得到完整控制，政府著手安排重建災區，生活開始逐漸恢覆。
網上已經沒有多少人再關心他們兩個的動向了。
崔夷玉和林元瑾也早已被轉移到首都管轄之下的一個小區裏，安排好了住處。
房子不大，但住他們兩個人也綽綽有餘，小區環境很好，又很安靜，考慮到兩人並沒有上過學，不光有大量優質網課，還有同小區的退休老師自告奮勇來輔導他們學習。
小區裏住了不少看著和善的爺爺奶奶。
有個林姓的爺爺，知道林元瑾的名字，看到他們時還會友善地招呼他們去家裏吃飯，盛情難卻，還會聽到他們時不時指著電視裏的人說家裏小孩兒整日忙東忙西。
崔夷玉偶爾會被老人家拉著下棋。
只是到了點，就會趕回家上課。
他們定好了想去的大學，又不愁吃穿，便心無旁騖地專註於學業。
日子一天天過去。
到最後一位指導老師認可了他們的學習成果，讓他們報名了高考。
六月日光正盛，驕陽炙烤大地。
考場裏的空調風“嗖嗖”地吹，撫平了林元瑾心中的一切緊張。
林元瑾坐在考場裏，仿佛走到了前世還未走到的路。
回到現代的每一天都如夢似幻。
沒有壓迫她的父母，也不用整日擔心被家族嫁出去聯姻，想著成親後院的苦痛，身邊還有崔夷玉一直陪著她，她只需要一心一意學習就好。
轉眼，兩日便過去。
直到林元瑾寫完最後一畫，站起來等老師收卷，走出考場的那一刻，感受到焦灼的日光落在身上，她才如夢初醒。
她隨著人流慢慢走出考場，就看到崔夷玉正蹙著眉，被攝像頭懟著采訪，也不知是哪家報社恰好想抓了個長得好看的。
“夷玉！”林元瑾伸出手臂，朝他揮手。
崔夷玉毫不猶豫地回頭，朝林元瑾走過來，將手中裝著冰水的保溫杯遞給她。
攝像頭則恰好對上了旁邊一個考生麻木的臉，看著崔夷玉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眼裏湧現哀愁。
“唉，愛情。”
說完就走了，半個字不提高考。
記者：“……”
這個高考生感慨“愛情”的片段當天被剪到網上瘋傳，有些人笑著笑著就沈默了。
倒是有人盯著背景板的兩人，指著他們問，他們是不是一年多前地震時受過官方采訪的人。
這才有人認出來，感慨他們竟然已經高考了。
這個事小小的流傳了一會兒，便銷聲匿跡。
一直到半個月後。
有一家人在翻修後院之時，工人拿鏟車鏟後院的土，突然挖到了一個早就失了墓碑的獨墓。
這個墓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東西，位置也很奇特，明顯不是王公貴族的墓葬群。
挖出墓本身不稀奇。
可偏偏這個墓裏的棺槨下面，幹燥異常，在大量除濕的石料包圍之下，用箱體藏著大量保存完好的紙張書冊。
馬上有當地的考古工作者被跑去緊急考古。
墓裏的骸骨只剩下了粉末，不能靠科技技術覆現墓葬之主的身份和容貌。
可偏偏被迅速搶救下來的紙張裏，不管是明確對上了博物館裏林皇後筆記的字跡，還是一樁樁對上瑉朝風土文化的游記和書冊，都非常清晰，又堪稱荒唐地指出了墓主的身份。
墓主名喚林元瑾。
赫然就是瑉朝琭元之年，林皇後本人的墓地。
這件事引起了軒然大波。
瑉朝的皇陵至今只開了兩座，琭元帝和林皇後的皇陵根本沒有開，可林皇後卻並沒有在皇陵之中。
書文被保存得很好，或者是有點太好了。
完全沒有爭執和置喙的餘地。
林皇後獨自保存下來了許多在戰亂中或遺失或燒毀的書冊的覆制本，留待後人珍藏保存，成為了彌足珍貴的考古資料。
這件事已足夠引起轟動。
但更令人心驚的是，她並沒有給後人留下未解之謎。
她在書信之中寫下了為何她並沒有沈睡在皇陵這件事。
墓為她與夫君的合葬之墓。
林元瑾用非常溫柔的字跡，一字一字清晰地寫下了，她的夫君真名為夷玉，並非太子周玠。
她的夫君是昔年崔氏給太子準備的替身。
林元瑾真摯地希望打開此墓的能是未來的有心之人，能知曉她愛人的真名，而非讓他做下一切為人所稱讚的功績，最終卻沈默地成為為歷史所淹沒的影子。
【作者有話說】
戀愛腦即將被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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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崔夷玉實在擅長偽裝, 面龐平靜, 再加上早有準備好的稿子背，面對他全然陌生的人和鏡頭都毫無感覺。
或許在他看來，只是被一群毫無殺傷力普通人包圍著，相比起在威嚴皇宮帝王足下偽裝太子要簡單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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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們說在山中舊居，並沒有經過外界系統性的教育，所以很好奇你的身手是在哪裏學的？如何學的？”
崔夷玉蹙起了眉, 對這個沒準備過的問題抱有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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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明顯禮教很好，但讓兩個身世不明但又備受輿論關註的人站在鏡頭下，風險實在太高。
“不在了？”采訪人疑惑地問。
崔夷玉平淡地點頭：“老死了。”
沒有人撐得過數百年的時間，他這話顯然不是說謊，說得毫無負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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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夷玉思索著，覺得訓練既不牽扯身世也不牽扯利益，純粹就是對他個人的身體有關，只要不提及暗衛的任務，便也沒藏著掖著，只平鋪直敘地將他從小的經歷說了出來。
下毒，磨骨，過刑坑，寒冬受凍……
在他而言稀疏平常的字眼被他用過分平淡的語氣敘述起來，沒有半分渲染，但光是隨意地一說，便聽得人毛骨悚然。
為了不洩露消息，只要家裏養了人，都會教過暗衛如果被擒住就要立刻自殺，但若是不幸失敗，也要能扛得住刑，所以崔氏會先讓他們簡單受一遍，便稱為過刑坑。
錄影室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滑過，卻聽得人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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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的殘酷程度往往會比想象更為直白。
崔夷玉很快就察覺到了周圍人似乎承受不了他的話，氣氛凝滯的異常，看他的眼神都變得十分憐憫，所以立即停了下來，幹脆利落地說：“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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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這不是虐待嗎？從三四歲開始？這絕對違法了吧。
“林小姐與你一同長大嗎？”
“不。”崔夷玉搖頭，“我是將死之際被她救了，後來帶她逃了出來。”
儀器能判斷出他沒有說謊，但這些話明顯給他們本就不明的身份又蒙上了一層模糊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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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夷玉淺笑了下，點了點頭。
他早就看出來這個采訪人目的不單純，只是這些要求對他和林元瑾而言都沒有影響。
就這樣，他的采訪沒過多久就結束了。
等崔夷玉隨同其他工作人員出門找到林元瑾，兩人再一同回了住處，簡單地互相交流了對方聽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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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已經沒有多少人再關心他們兩個的動向了。
崔夷玉和林元瑾也早已被轉移到首都管轄之下的一個小區裏，安排好了住處。
房子不大，但住他們兩個人也綽綽有餘，小區環境很好，又很安靜，考慮到兩人並沒有上過學，不光有大量優質網課，還有同小區的退休老師自告奮勇來輔導他們學習。
小區裏住了不少看著和善的爺爺奶奶。
有個林姓的爺爺，知道林元瑾的名字，看到他們時還會友善地招呼他們去家裏吃飯，盛情難卻，還會聽到他們時不時指著電視裏的人說家裏小孩兒整日忙東忙西。
崔夷玉偶爾會被老人家拉著下棋。
只是到了點，就會趕回家上課。
他們定好了想去的大學，又不愁吃穿，便心無旁騖地專註於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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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林元瑾寫完最後一畫，站起來等老師收卷，走出考場的那一刻，感受到焦灼的日光落在身上，她才如夢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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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夷玉毫不猶豫地回頭，朝林元瑾走過來，將手中裝著冰水的保溫杯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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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墓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東西，位置也很奇特，明顯不是王公貴族的墓葬群。
挖出墓本身不稀奇。
可偏偏這個墓裏的棺槨下面，幹燥異常，在大量除濕的石料包圍之下，用箱體藏著大量保存完好的紙張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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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裏的骸骨只剩下了粉末，不能靠科技技術覆現墓葬之主的身份和容貌。
可偏偏被迅速搶救下來的紙張裏，不管是明確對上了博物館裏林皇後筆記的字跡，還是一樁樁對上瑉朝風土文化的游記和書冊，都非常清晰，又堪稱荒唐地指出了墓主的身份。
墓主名喚林元瑾。
赫然就是瑉朝琭元之年，林皇後本人的墓地。
這件事引起了軒然大波。
瑉朝的皇陵至今只開了兩座，琭元帝和林皇後的皇陵根本沒有開，可林皇後卻並沒有在皇陵之中。
書文被保存得很好，或者是有點太好了。
完全沒有爭執和置喙的餘地。
林皇後獨自保存下來了許多在戰亂中或遺失或燒毀的書冊的覆制本，留待後人珍藏保存，成為了彌足珍貴的考古資料。
這件事已足夠引起轟動。
但更令人心驚的是，她並沒有給後人留下未解之謎。
她在書信之中寫下了為何她並沒有沈睡在皇陵這件事。
墓為她與夫君的合葬之墓。
林元瑾用非常溫柔的字跡，一字一字清晰地寫下了，她的夫君真名為夷玉，並非太子周玠。
她的夫君是昔年崔氏給太子準備的替身。
林元瑾真摯地希望打開此墓的能是未來的有心之人，能知曉她愛人的真名，而非讓他做下一切為人所稱讚的功績，最終卻沈默地成為為歷史所淹沒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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