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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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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言

“二皇弟可是醉酒了, 白日竟說起胡話?”

林元瑾眨了眨眼,認真地搖起頭,往前走了兩步到臺階上回過頭, 靜靜地看著二皇子,似乎完全沒將他的話往心裏去。

“酒後失言乃大忌, 本宮雖不愉,但也不想因此壞了皇家情分,還望二皇弟謹言慎行, 克己覆禮, 若是以後當眾出了差錯,壞了皇家名聲便不好了。”

她字字清晰地說完,便轉過身朝著宣陽宮裏走去。

挺直的脊背像雪中細松,青色外褙繡著細密的花鳥金紋,在行走之間仿佛泛起金漣, 雅致又貴氣。

二皇子望著林元瑾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瞇起眼。

這是自打從秋狩回來之後兩人第一次正式碰面。

二皇子對青澀少女實則並無興致。

他也不知為何,分明已經成親了幾個月,林元瑾氣質上還和未出閣的少女一樣,讓他有些提不起興致。

不過自打從狩場歸來之後,林元瑾依舊看著無害又單純,可骨子裏卻隱約透著股強勢, 就好像她突然有了一個無比堅定的目標。

二皇子不知道她在計劃什麽。

近日裏發生了許多事, 林家長女閨中t懷孕的流言,太子遇刺,恰好林家女離世, 崔氏女嫁進了太子府,流言直指太子好男風。

但太子好男方這件事可不是他無的放矢。

南風館的來往可不是什麽機密要聞, 但凡他想查,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並不算太難。

正大光明不給看就派人去偷著看,總有辦法解決。

若是一個兩個男伎倒還好,一連去了八九個,無一人歸,二皇子真是想不知道都難。

先是太子陽虛之疑,後是太子好男風之事,連母妃都懷疑是不是他和母家做出來想針對太子了。

但這回還真不是。

二皇子本想從林元瑾這邊突破,試探試探她這個事件最中心卻不知不覺隱身了的人,卻不想她滴水不漏,每一個都給他不痛不癢地擋了回來。

當初驗身那天的宴會上,林元瑾也是為了太子不惜與他當眾爭論。

如果林琟音真如流言裏那般懷孕了,那她肚子裏太子的孩子還不足以讓林元瑾對太子失望嗎?

姊妹相爭也是常事,那林琟音的死和林元瑾有直接關系嗎?

直至今日,林元瑾依舊這般維護太子,沒有半分游移,是太子給了她什麽承諾嗎?

可惜了。

二皇子一甩袖子,冷淡的眼裏透著些遺憾,若林元瑾能為他所用,他倒也不介意同皇嫂荒唐一回。

……

宣陽宮中。

林元瑾心裏惦記著她要澄清太子好男方一事,也沒太把二皇弟的悖倫之話放在心裏。

她走上臺階,才遲鈍地意識到二皇子好像是在調戲她。

收繼婚制常存於古代游牧民族,長兄的妻妾會由兄弟繼承。

尋常女子只怕要大驚失色,但稍稍了解過一點各朝各代就知道,古代很多人嘴裏說著有辱斯文,實則幹出來的事一件比一件炸裂。

更何況是其中翹楚的皇室。

最有名的小媽文學不就出自李唐王室,太宗睡兄妾,兒子高宗緊接著又納了小媽的外甥女魏國夫人。

哪怕真知道了二皇子的喜好,林元瑾也只會覺得他許是與曹家人有緣。

林元瑾收起思緒,拎起裙擺行了個禮。

“兒臣參見父皇、母後。”

“起吧,今日倒是唐突喚你進宮。”皇帝坐在上首,樂呵呵地說,“不必緊張,實是皇後想與你說些家常話。”

皇後僵硬地笑了笑,卻沒說什麽,似魂不守舍。

今日本沒什麽事。

只是崔夷玉進了趟宮,先發制人,將京中有閑話指太子沾染男色之事堪稱粗暴地捅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聽了之後也沒當真,只是玩笑般地問他有什麽證據可以自證。

崔夷玉便說他若非白日進宮在禦書房,回了府中便日日同與太子妃,人盡皆知,哪有去沾染男人的心思。

在府中招伎更是無稽之談。

皇帝聽了哈哈大笑,就讓他將太子妃帶來澄清一番。

正好自打刺殺一事過後,便有些時日不見,皇帝特意讓太子叫林元瑾帶著她那只鸚鵡過來,讓他也親眼見見那只長壽鳥。

皇帝只從李公公口中聽過那只鸚鵡,卻不想自打讓太子借花獻佛,那只鳥的名聲還不小,連太後都派人去南苑打聽過類似的大鸚鵡,好似是太後那盛家的侄女也想要。

當初為彰顯天家氣度,李公公特意提的是只此一只的貢物。

這麽些年也就這麽一只適合女兒家養的鸚鵡,哪裏勻得出第二只?

“太子贈你的那只鸚鵡呢?”皇帝見鳥不在林元瑾手邊,隨口一問,“怎麽不帶在身邊。”

“回父皇,它在張嬤嬤手中,沒什麽事,但它……”林元瑾頓了頓,遲疑地說,“特別吵,兒臣怕驚擾了父皇。”

皇帝一楞,轉頭看了眼李公公。

不是說活潑好動嗎?

就在李公公也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殿外猛地傳來一聲恨不得震動宮宇的鳥叫。

不似清脆的黃鸝啼唱,山間雀啼,反而粗魯地像是鳥中壯漢,嘶啞得生怕不知道它就在外面。

“……”

鳥叫有多嘹亮,宣陽宮內就有多安靜。

皇帝瞥了李公公一眼,稍有愧疚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崔夷玉,他神色平淡,似乎已然習以為常對這可堪噪音的鳥叫麻木了。

“它性子活潑可愛,太子妃很是溺愛它,也是父皇促成的一樁天定的緣分。”崔夷玉淺笑著說,只是笑不盡眼底。

他不在乎蒜苗鬧不鬧,他只是對分走了林元瑾註意力的鸚鵡稍稍、有一些淺薄的艷羨。

皇帝失笑,又隨意地敘了些家常。

聽到他們說兩人一鳥每日共用飯食,竟像一家三口,倒頗有些趣味。

“你們夫妻和睦,朕便放心了。”皇帝感慨道,“朕雖想要皇太孫,當你們尚還年輕,傷病還要養養,切莫因為流言揠苗助長,反倒傷了根本。”

“父皇說得是。”

“前些日子皇後處置了你們府中侍衛一事,朕也提點過她了。”皇帝笑著說,“哪有孩子都成家立業了,做母親的還整日放不下心,處處插手的呢?”

林元瑾一怔,驀然對上了皇帝意味深長的眼神,袖子下的手被崔夷玉輕輕握住,感受到手心穿過來的溫熱。

“母後也是一片好意。”林元瑾揚起笑容,“不過兒臣既已是府中主母,也會學著打點好一切,若有不懂之處也會向長者請教,屆時還望莫要嫌兒臣煩擾。”

“你懂事便好。”皇後笑容有些勉強,但也體面地點了點頭。

等話說完了,茶也喝完了,皇帝便也走了。

崔夷玉讓林元瑾先去接她的鸚鵡,自己則留殿內與皇後說些話,接著熟稔地屏退旁人。

直到目光所見之處只餘他與皇後兩人,崔夷玉才開口。

“流言指摘太子殿下好男風,確有其事。”

皇後閉了閉眼,手撐著額頭,極其輕地“嗯”了一聲,表明她知道了。

許是一茬接一茬的打擊早已讓她身心俱疲,如今連這般荒唐之事落到皇後口中,給她的也僅僅是“原來如此,這樣啊”的倦怠感。

“但流言是從裴黨手下傳出來的,許是服侍太子之人與旁人多嘴時說過,走漏了消息,也可能是南風館的檔內有記載,被裴黨查到了。”崔夷玉平淡地說。

皇後看著面前容貌精致,眉眼間依稀透著些鋒利的少年,突然恍如隔世般說道:“你近日見過他嗎?”

她看著崔夷玉,又好像是在透過崔夷玉看她的孩子。

皇後已經許久沒有親眼見過太子了。

太子如今是長成何模樣?身上的傷口和病癥是不是讓他清減了許多?

“太子殿下閉門不出,只讓南風館前來的那些男仆進,連飯食都是暗衛置於房門口的。”崔夷玉搖頭。

“……是嗎。”皇後垂下了眼,萬般無奈地嘆了口氣,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最終只是說,“就讓他去吧,本宮與他到底母子一場,這皇太孫就從你和太子妃身上出吧。”

崔夷玉極其仔細地觀察著皇後,之前和林元瑾討論過後兩人都對皇後的話有疑心,他便格外註重皇後說此話的神色。

他無法如暗邸裏刑訊審問的人那般精湛,但他確實無論如何都沒看出皇後說謊的痕跡。

皇後好像真的沒準備讓崔辛夷來生。

崔夷玉睫毛一顫,思索著擡起眸,見皇後依舊有些神不守舍,驀然開口問:“崔辛夷既是崔氏嫡女,又是您的侄女,您為何不讓她生,反倒讓林家女生?”

皇後猛地擡頭,手邊的瓷杯在她不經意中被推到了地面摔了個粉碎,盯著崔夷玉的臉,卻只看到了他平淡的疑惑。

似乎真的只是單純的疑慮為什麽選林元瑾,而不是崔辛夷。

若是以前,作為暗衛只需要執行命令便夠了,絕對不會向其主提問。

可他今日如此直接地問出了口,又遽然引起了皇後的不適。

“你只管做便是,哪有那麽多話要問?”皇後強硬地說,不自覺提高了些聲調,仿佛在強調自己的地位,接著冷淡地說,“莫要以為你如今替代太子出入,得皇帝青眼,便真的就是太子了,你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崔家做出來的仿品。”

“記住你是從哪裏出來?辛夷又是什麽身份?”

“本宮允你碰林家女,是因皇太孫一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又是皇帝欽賜的太子妃,名正言順,可不代表你能肖想崔氏的貴女。”

皇後冷笑一聲,掩去眼底的慌亂。

“看清你的身份。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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