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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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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然兒……”

龍床內傳來一聲虛弱而無力的呼喚,顧瀟然轉身走過去,李平已經小跑著前去掀起了帳子。

顧瀟然坐在床邊的圓凳上,“父皇。”

盛通皇帝費力的探出手,顫顫巍巍的把顧瀟然的手緊緊握住:“朕擬了、遺詔……就放在養心殿龍椅靠背上的東珠內,有機關、李平知道,朕……把皇位傳給你……然兒……朕這輩子最愧疚的,就是放你在京城長了二十年……竟然不知道你是朕的親生兒子……朕……如果……多關心一些……也不會讓你……受人冷眼……是朕的錯。”

“父皇,你先別說話了,讓兒臣幫你針灸。”

“不必了……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別白費力氣了……治不好,也是朕的命……若非朕偏寵薛貴妃……”盛通皇帝忽然虛弱的笑了一下,帶著幾分自嘲和苦澀:“你……可能不信,朕……雖是天子,卻也希望,能真心對一人……以前是你母親,可你母親不領朕的情,後來就是薛貴妃……只可惜……紅粉骷髏,蛇蠍心腸……”

顧瀟然覺得心裏悶的難受,聲音也發澀:“是他們狼子野心。”

盛通皇帝笑了:“你……你很關心朕……朕……很高興……你很好……錦瑟……也很好……只是你……沒有根基……”

“父皇——”顧瀟然實在無法看他這樣交代遺言的口氣。

盛通皇帝卻說:“聽我說……你在朝中……沒有根基,登基以後,肯定要受制於人……元太師……是可用之人,只可惜太過死板……還有鴻蒙王……他年歲大了……有私心了,你要……提拔新人,宋旭那孩子不錯,和你又是朋友,你——”

“我知道,兒臣明白怎麽做,父皇你不要說了,你先停下,兒臣為你針灸。”

看著他有些焦急的面孔,盛通皇帝欣慰的笑了:“好……你針灸……”

顧瀟然拿出針囊,在他頭部的穴位下針。

盛通皇帝半合著眼睛,緩慢的說:“剛才……好像聽到有別人在說話……是誰?”

顧瀟然沒有接話。

一旁的李平瞧了瞧還立在外面的歐陽瓏,僵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盛通皇帝忽然說:“你……母親,不是病了,只是不想見朕吧……是朕對不起她……如今,朕……強弩之末……”他忽然苦澀的笑了一下,話語就停在了此時,不再多說,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他的意識此時已經不太清楚,方才還在與顧瀟然說話,閉上眼睛之後,腦海裏卻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與顧蝶相識的畫面。

那一日,他在玉陽宮內完成太傅留下的作業,卻因為題目晦澀難以下手心煩不已,便索性往禦花園去散心,然後就在花園之中,他看到了隨太傅進宮的顧蝶。

那日顧蝶穿了一身粉綠色的廣陵裙,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半抓團扇遮面淺笑嫣然的樣子一下子就撞到他心底深處去了,他怕嚇著她,就在一旁的假山後看著她,他仿佛忽然之間就懂了什麽是喜歡,什麽是心儀。後來,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本想懇求父皇賜婚,可是當時恰逢父皇病重,他只能暫時打消這個念頭,在龍床前侍疾,這一耽擱,便是一年多,父皇龍禦歸天,他以太子身份繼承皇位,等處理好所有的事情,穩定朝局空下時間之後,他與太傅提起顧蝶之事,太傅卻支吾猶豫起來。

他只以為太傅是怕顧蝶入宮受委屈,所有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對顧蝶的特別。他賞賜顧蝶最上等的釵玉首飾,搜羅顧蝶喜歡的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孤本,甚至不惜放低身段,在繁忙的政務間隙便衣出宮去到顧府看她,可顧蝶卻不為所動,顧蝶對待他永遠疏離冷漠,兩人明明離得很近,卻仿佛隔著一座大山。

他根本不知道,顧蝶已經心有所屬,受挫之後,把重心全部放在了政務上,後來,在一次年宴後,他與顧蝶陰差陽錯春宵一度,才讓他徹底明白顧蝶為何會對他那般冷漠——原來顧蝶一直心有所屬。

他不甘心,身在上位,從未受挫被人拒絕過,如何甘心?他要將顧蝶強留在身邊,拘禁在宮中,卻逼的顧蝶精神崩潰,無數次尋死。

他敗下陣來,終於明白,他身為皇帝,坐享天下,但顧蝶的感情卻是他強求不來的,可顧蝶在他心裏的地位,卻越發深刻,他為了顧蝶的性命,放顧蝶離去,從此不再過問顧蝶之事。

可顧蝶就像是長在他自己身上的皮肉一樣,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那份感情刻骨深沈。

此時,他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顧蝶站在不遠的地方一直沖他笑,那笑容便是對情人那般溫存的笑,還在喚他的名字。

“蝶兒……”

盛通皇帝囈語了一聲。

顧瀟然止住手上的金針,頓了頓,又繼續刺入他手上一處穴位。

“蝶兒……”

盛通皇帝又是一聲囈語,臉上的表情也糅合了幾分。

一旁伺候的李平默默垂淚,知道此情此景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盛通皇帝的這一生,怕是已經走到了盡頭。

外面有腳步聲響起,李平的徒弟小李子快步跑進來低聲說:“然公子,元太師帶著內閣幾位大臣到了,在殿外求見皇上。”

顧瀟然還在紮針。

盛通皇帝臉上表情平靜而安詳,呼吸微弱,卻平緩。

小李子不敢多言,悄聲退到了外面去。

歐陽瓏看著裏面的情況,深深的吸了口氣,顧瀟然的針救不了盛通皇帝強弩之末的身體,只能緩解他垂死之際的身體痛苦,讓他走的安詳些而已。

終於,床上的人停止了呼吸,顧瀟然捏著針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李平嗚咽了一聲:“皇上……皇上……駕崩了——”

*

魚薇薇坐在顧蝶的床前陪了整整一晚,到第二日天亮,顧蝶清醒的時候,歐陽瓏還沒回來。

顧蝶瞇著眼看著魚薇薇:“你是……”她的聲音又恢覆成了少女的嬌憨,看著魚薇薇很不安,抱著被子朝後縮到了床角去:“歐陽呢?你是誰?!”

魚薇薇:“……”

顧蝶充滿敵意的看著她:“你是他那個師姐易容的對不對?我告訴你,歐陽是不會喜歡你的,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他只喜歡我一個,只喜歡我一個!”

“……”魚薇薇沈默了下,放緩聲音說:“我叫魚薇薇,是……歐陽先生徒弟的朋友。”

也不知道這麽解釋,顧蝶能不能明白,魚薇薇停頓了一下,看著顧蝶的反應,見她喃喃重覆:“歐陽徒弟的……朋友?”才開始繼續往下說:“對,歐陽先生有事出去了,暫且讓我幫忙照顧你,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出去了……”顧蝶慢慢的重覆,卻瞪著魚薇薇更加戒備:“你胡說!歐陽從來不離開我身邊半步,更不可能出去,你到底是誰?你把歐陽怎麽了?!”

“……”魚薇薇徹底無語了,知道跟她說不通,便起身往外退:“我出去,幫你弄點吃的,你在這裏不要動,歐陽先生應該很快就到了。”

她面對著顧蝶,朝後退了出去。

關上門後,辛夷就走上前來:“小姐,夫人情況怎麽樣?”

“很不好啊。”魚薇薇嘆了口氣,吩咐說:“你去準備點早飯,我在這守著,對了,石統領呢?”一直護衛在她周圍,幾乎是影子一樣的石大林如今卻不見了,魚薇薇便順口問了一句。

辛夷說:“石統領夜半的時候忽然離開了,說是兩個時辰就回,如今——回來了!”

魚薇薇順著辛夷的視線一瞧,可不是石大林從月亮門進來朝自己這邊過來嗎?

石大林大步前來,拱手說:“小姐,宮中出事了。”

“什麽——事?!”魚薇薇一下子整個人緊繃起來!出事!上次出事,顧瀟然幾乎半死。

石大林說:“皇上駕崩了。”

魚薇薇“啊”了一聲,半晌才回過神:“我在太和殿見他的時候,他不是……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

“具體的事情屬下也不清楚,只能等公子回來告訴小姐。如今京中各處戒嚴,在新帝登基之前,都不會有松懈。”

新帝。

魚薇薇捉摸著這個詞,想到了昨晚沒有回來的顧瀟然。

盛通皇帝一共兩個兒子,顧瀟然和蕭青賢,如今蕭青賢受薛家牽連門庭冷落,而且一向對皇位之事興致缺缺,再聯系最近顧瀟然進宮的頻率,太師的選擇等等,顧瀟然必定就是石大林口中的新帝了!

魚薇薇一時間有點天上地下踩不著實處的感覺,楞了好一會兒,才說:“戒嚴了……那進出都不方便了……吧?”

“公子給了令牌,小姐這邊的進出不受限制。”

這等於是落實了魚薇薇剛才的想法了。

她點點頭,說:“嗯……這邊估計暫時走不了,你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歐陽先生從宮裏接出來吧,顧……夫人這裏,如果沒有歐陽先生的話,只怕要出問題的。”

“這一點公子已經想到了,歐陽先生等一會兒便到。”

魚薇薇松了口氣,“那就好。”

果不其然,不出半刻歐陽瓏便回來了,對魚薇薇十分感激,魚薇薇與她說了顧蝶的情況,歐陽瓏面色微變,快速進了房間。

透過歐陽瓏沒有來得及關上的房門,魚薇薇看到顧蝶委屈無限的喚了一聲歐陽,從床上撲了過來,堪堪被幾步上前的歐陽瓏接住。

……

回到元府閣樓之後,魚薇薇發現整個元府也氣氛緊張,元家在朝為官的男人幾乎都不在,家中事情由大房的蘇氏主持,姜氏則這幾日都望眼欲穿的等著魚薇薇,見魚薇薇回來,自然高興極了。

母女二人一起做了七八日的首飾。

石大林每日都會把外面的事情對魚薇薇進行回報,按照魏國的習俗,皇帝賓天,治喪一月,如今整個京城彌漫在一片哀彌之中,欽天監已經算出了出殯的黃道吉日,就在臘月初十,距離現在還有大半個月,而魚薇薇已經許久沒見過顧瀟然了。

這一日,元翼回府,帶了幾只紅漆的大箱子,一路擡到了魚薇薇所住的閣樓內。

當時姜氏和魚薇薇正在用午膳。

姜氏詫異的看著那箱子,問:“這是什麽?”

元翼說:“是太子為錦瑟準備的東西。”

姜氏當然知道太子是誰了,露出喜悅的表情看向魚薇薇:“錦兒,來瞧瞧看顧公子為你準備了什麽?”

魚薇薇有些納悶。

這些箱子大的很,裝個人進去也一點不誇張,他會送自己什麽?需要用這樣大的箱子來裝?

她抱著幾分好奇打開了第一只,卻楞住了。

竟是四株七瓣梅,還有一張小便簽固定在枝幹上,魚薇薇拿過來瞧了一眼,只有兩句話:好好照看,瘦了試試看。

魚薇薇無語,這什麽跟什麽,看似是說花,倒好像是說她。她含著幾分笑意到了第二個箱子邊打開,這箱子裏是水青藍,第三個箱子裏是地天青。

魚薇薇無語凝噎。

一旁的姜氏也笑的有點勉強,“太子送的禮物很特別呢。”

到第四個箱子面前的時候,魚薇薇都不想打開了,畢竟也沒什麽驚喜或者意外,但想想都開了三個,反正也不會更失望吧?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態,她把箱子打開來,卻結結實實的楞住了。

那箱子裏,一大片的紅,陽光照射下,金線紋繡的鳳凰振翅欲飛,鴿子蛋大的東珠亮的晃了屋內所有人的眼睛。

“呀,喜服!”姜氏驚喜的喊出聲。

魚薇薇才從怔楞中回過神來,喃喃說:“他……他送這個過來做什麽?”

元翼說:“不清楚。”

魚薇薇抿抿唇,吩咐人把那三箱子盆栽搬到院子裏面去,自己把喜服的箱子合上了,心裏有絲甜往上泛。閣樓伺候的奴婢們低垂著頭,魚微微卻感覺的到大家其實都在看著她,少見的不自在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讓人把箱子擡進自己房間,然後吩咐他們出去,自己要睡午覺。

等屋中只剩下自己,魚薇薇又再三確定沒有人在外偷窺之後,手腳麻利的把箱子打開翻看。原來裏面是一套款式繁覆精致的喜服,以及配套的首飾鞋襪一應俱全。

魚薇薇拿起來比了下,正好就是自己的尺寸。

“這人,還以為忙的昏了頭,忘了自己呢,沒想到送這麽些東西過來……盆栽也就罷了,這喜服,又是什麽意思?”魚薇薇喃喃說著,輕輕摸著那喜服上的刺繡,唇角忍不住彎出了弧度。

夜晚,魚薇薇剛睡下,只聽門吱呀一聲響。

魚薇薇本沒睡熟,半擡起身子問:“辛夷?落了東西嗎?”辛夷才剛出去而已。

來人卻不說話,除了開門聲,聽不到腳步。

魚薇薇以為是辛夷走時沒關好門,門被風吹開了,便起身套了鞋打算去關,卻不想人剛一出屏風,就把人撈住了腰身攬進了懷中。

那是氣息熟悉的很,便是撈她入懷的動作也那麽熟練,魚薇薇幾乎是一瞬間就知道是誰,驚喜的跳起來抱住他脖子:“江華?!”

大半月沒見,顧瀟然看起來瘦了一些,下頜顯得越發棱角分明,魚薇薇跳起來的時候他正好低頭,弧度美好的唇直接堵住了魚薇薇喚他的尾音,結結實實的給了她一個吻。

待到親密方歇,魚薇薇靠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心跳聲輕哼:“我都好久沒見你了……還以為要等到你登基之後再見你呢……”

顧瀟然扶著她的肩膀,輕嘆:“總想空時間出來看你,可是太忙了,事情很多……如今定下吉日,總算能偷得半日清閑,你最近這短時間過得好不好?抱著倒是沈了一些,不錯。”

魚薇薇皺了皺鼻子:“我才沒沈呢,是你瘦了。”

顧瀟然莞爾,也不追著這個話題說,拉著她到了裏面的桌邊坐下,順手拿了一旁的外衣給她披上:“下午送來的東西,看到了嗎?”

“嗯。”魚薇薇點點頭,掀起眼瞼看著他:“你……怎麽忽然送那個來?”

顧瀟然頓了頓,說:“父皇生前留下了賜婚的聖旨,等他出殯之後,我們大婚。”

“可是……”魚薇薇意外的說:“先帝駕崩是大喪,在這種情況下大婚……不太合適吧?”

“本來是不合適的,但父皇留下聖旨,要我們在百日內完婚,了卻他生前最後的願望,如今禮部已經開始準備吉服了,這一箱……”顧瀟然看向魚薇薇妝臺邊上放著的箱子:“這是我以前準備的,本想等成親的時候用,可惜……如今便送到你這裏來,大婚的吉服肯定與這個不同,但這身衣服,我卻是用了心的。我的心,這麽久以來從未變過,我希望……”

他與魚薇薇相識相知相戀,這麽久的日子,當然明白魚薇薇的心性,魚薇薇怕麻煩,想自在,而皇宮就是個麻煩不斷且不會自在的地方,所以他親自來見魚薇薇,再一次把自己的心袒露在魚薇薇的面前,“你高高興興的嫁給我,不要擔心任何事情,我能護住你,不管是如今,還是以後,我保證再也不讓你受一丁點傷害。”

魚薇薇抿了抿唇,雖然心中無限喜悅,卻也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我……我很喜歡你,見不到你的時候,每日都會想你,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你若是做了皇帝,必定會有很多女人,我……我絕不可能和人分享我的感情和男人,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顧瀟然認真道:“當然。不會讓你和別人分享,不會有很多女人,前朝曾有聖宗為一人空置後宮,我亦可以。”只是做到這一點,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要能鉗制各方勢力,當皇權集中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又何須用女人,用聯姻來鞏固。

魚薇薇也認真的看著他:“我信你,但許多事情沒有絕對,如果真的有那一日,身不由己……我不會怪你,你也不要限制我的來去……喜歡這種感情,一直是有時效的,也許往後過不得幾年,你會喜歡別人——”

顧瀟然神色一冷,捏住魚薇薇的下頜強迫她擡起臉:“這件事情對我,不可能的,我看,你是在說你自己會喜歡別人吧?”

魚薇薇瞪著他說:“我說的是你!你要不可能那當然好啊,但世事無常,誰能說的好?”

魚薇薇本來想說,要是到了那一日,咱們就別勉強,各歸各位,各走各的路,但見顧瀟然神色陰沈可怕,還是沒膽子說出來,只在心裏默念了一邊,然後就著此時的姿勢重重的親了顧瀟然的唇一下,說:“別的我不管,反正就算嫁了你,住進宮中,你也得許我自由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去何處就去何處,如果不能保證,那我可不行。”

顧瀟然總算神色緩和了幾分:“好。”

*

臘月初十,先帝出殯,舉國悲切。

顧瀟然還未正式登基,但身份卻早已定下,已經接手了政務。

魚薇薇的所有心思都放在瀟湘館的生意上,在她不遺餘力的用心下,生意持續穩定,並未因為先帝喪事有太大影響,訂單反而漸漸增多。

禮部的吉服也已經制好,大婚的日子,就定在元宵節。

按照魏朝禮制,婚前一個月,帝後不可相見,若是尋常,魚薇薇定然是相思入骨,每日難受死了,但如今因為嘗到了賺錢的甜頭,一心都撲了上去,連試穿吉服,聽宮中的嬤嬤教導大婚當日的禮儀都滿心記掛著訂單需要的圖紙。

繁覆的吉服穿上身就用了兩個時辰,本還要試妝,但見魚薇薇早不耐煩了,禮部的人也便省去了這一道工序,畢竟,魚薇薇天生麗質,自然什麽妝都好看。

至於教導禮儀的嬤嬤,當魚薇薇聽說大婚那日全程會有人扶著自己,提點自己的時候,魚薇薇徹底放棄學習了,學什麽,反正現場也有人提醒。不過前來試吉服和教授禮儀的宮中的嬤嬤都是早先就受過顧瀟然吩咐的,自然不敢給魚薇薇擺臉色,還哄著勸著順著魚薇薇的心思。

在魚薇薇的努力下,除夕那日的單子緊趕慢趕都完成了,尾款是一筆不小的數字,魚薇薇樂呵呵的給辛夷他們都發了紅包,還給元太師和府上的所有人都備了禮物。

這之後,魚薇薇還想全副身心都在生意上,姜氏卻是不許了。

初三剛過,姜氏就來魚薇薇這閣樓之中守著魚薇薇,“再過幾日你就要出嫁了,怎麽能還跑出去顧著那瀟湘館的事情?你可不是嫁入尋常人家,而是去做皇後,要沈一沈性子,以前你祖父不是幫你準備了許多帝後列傳嗎?如今都要拿出來翻一翻,學學怎麽做人皇後。”

“母親,那也是別人的經驗啊,而且這些列傳,都是史官潤色過的,也不是真實的,看這個就如同看傳奇小說,圖個熱鬧——”

姜氏皺眉說:“你這孩子……這話要是被旁人聽到了,指不定傳出什麽話來,聽話,看一看,總會有些幫助。”

“……”魚薇薇哎哎嘆了一聲,心中雖不願意,但瞧瞧每日閣樓廊下站著的那些教導嬤嬤,也是頭疼,只怕她不與姜氏在屋內翻看那些列傳,這些嬤嬤也不會放過她。

閑暇時,魚薇薇也會照看那些花草,七瓣梅和地天青都長的很好,魚薇薇也掌握了竅門,還移植成功了好幾株七瓣梅。

空閑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正月十五,元宵佳節終於是到了。

從一早上天不亮,魚薇薇就被人從被窩裏面挖了出來,梳妝,穿戴,等大妝結束,已經到了午後,而帝後大婚有專門的規制,大禮是在黃昏後,從午後到黃昏這一段時間內,又有諸多繁覆的流程要走,等魚薇薇頂著沈重的九鳳珠冠坐到太和殿的喜床上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脖子都僵了。

外面,宮娥來去穿梭,喜娘還在進行覆雜的禮儀流程,魚薇薇又累又餓,腦袋也昏昏沈沈的。

“請帝後共飲合巹酒。”喜娘滿臉喜色的端來樽杯。

顧瀟然接下兩個杯子,擡手吩咐:“退下。”

幾個喜娘眼神交匯了一下,沒有人不識相的說禮數未盡,而是帶著殿內所有人悄然退了出去,只留下顧瀟然和魚薇薇二人。

魚薇薇只覺得腦袋上一輕,顧瀟然的臉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她喃喃說:“完……完事了嗎?”

顧瀟然莞爾:“完了,來,我幫你按一按。”他起身脫去了繁覆的大紅色龍袍,戴著玉扳指的手摸上了魚薇薇的脖子,清涼的觸感,讓魚薇薇整了整精神,卻沒力氣動彈,靠在顧瀟然肩膀上哀嚎:“我好餓,好累……當皇後怎麽這麽不舒服……”

“大禮已經減了許多的流程了。”顧瀟然無奈,“本來帝後的大禮,前後要行三日,非常覆雜,但我一來知道你的性子,怕你累,二來因為父皇大喪剛過,不宜大肆操辦。”

“這還減了流程?要是行三日的大禮,那不得去了半條命?”她毫無形象的跌到了床榻上,卻不知道床上擺著一對象征百年好合的玉如意。

顧瀟然眼疾手快的攬住她,兩人滾到了床內側去。

魚薇薇笑嘻嘻的抱住他的脖子:“不過當你的皇後,累一點也是值得的。”

“大禮只是開始,還有更累的。”顧瀟然眼神深沈,手抓上了她的腰帶。

魚薇薇抱在他脖子後面的手指扭了兩下,心跳前所未有的失了速,她看著顧瀟然的臉慢慢的下沈,氣息交融,猛然大著膽子擡頭,狠狠的咬吻上去。

吉服,腰帶,金靴,繡鞋,全部從床帳內落了出來,龍鳳雙燭蠟淚蜿蜒,床帳上金色的喜字朦朧卻美妙。

……

魚薇薇做了一個夢,夢裏,自己躺在重癥監護室,正在進行最後一次的搶救,窒息的感覺那麽清楚,她仿佛站在鬼門關前不斷的搖擺。

爺爺奶奶在窗外哭泣,因為無法忍受她去世的痛苦,爺爺昏了過去,奶奶也搖搖欲墜。

而她就漂浮在半空中,嘶聲吶喊,“爺爺……爺爺……”

她猛然睜開眼,大力的吸了好幾口氣,才發現,眼前所見,一片正紅,而顧瀟然正側身用手肘撐著身子看她,眼底之中,除了柔情還有幾分探究。

“做夢了?”

魚薇薇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縮到了顧瀟然的懷中去,尋找溫暖和慰藉:“嗯。”她悶悶的點頭,“夢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顧瀟然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低聲哄著:“我一直在。”原本的一些探究,也慢慢散去。

他想,她們以後有的是時間,以後有機會,讓魚薇薇告訴自己,那些或許離奇的……秘密,若是她不願說,他也不強求,只要她能一直在自己的身邊,其餘什麽,他都不強求。

靠了一會兒,魚薇薇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二人衣衫不整,而外面似乎有人進來,她怪難為情的,往被子裏縮了縮腦袋,靠顧瀟然胸前越發近了,低聲說:“有人。”

顧瀟然莞爾,“是伺候的宮婢,知道不習慣,都是叫她們去外殿的,這會兒……約莫是聽到了聲音,所以才進來。”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有聲音問:“陛下,娘娘,可是要起了嗎?”

顧瀟然看向魚薇薇,眼神帶著詢問。

魚薇薇頭要德撥浪鼓一樣,她方才靠去顧瀟然身邊那麽一個小小的動作,身體散架一樣的疼,她才不願意現在就起,她得休息一下。

顧瀟然卻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吩咐外面:“出去,沒有傳喚不要進來。”

等腳步聲遠去後,有一場雲雨強勢展開,魚薇薇被折騰慘了,心裏哀嚎不已,早知道起身啊!!!

可是她哪裏知道,獨身多年的男人一旦開了葷會是什麽德行?

……

接受一個高高在上的母儀天下的身份,並沒有魚薇薇想的那麽難受,因為顧瀟然做到了全方位的保護,不管她在宮中想做什麽事情,都絕對沒有人過問半句,包括出宮去瀟湘館盯生意,或者在宮中花房培植花草。

這一日,魚薇薇把新培植出的七瓣梅帶上,去養心殿看顧瀟然,剛走到殿外的時候,便聽到裏面傳出鴻蒙王的聲音,還提到了華雲。

魚薇薇也不知為何,立即躲到了廊下的柱子後面。

只聽鴻蒙王說:“華雲對皇上一片真心,請皇上體恤老臣多年來為大魏兢兢業業,就全了華雲一番心思。”

顧瀟然的聲音平穩而淡漠:“朕不設後宮,王爺是知道的,這個要求,朕無法成全,更何況,王爺如今就這麽確定,華雲郡主依然是這樣的一份心思嗎?”

“華雲對皇上的心從未變過,老臣如何不確定?那孩子就是死心眼,為了皇上尋死覓活多次,今日老臣也是落下老臉來請求皇上,只求皇上看在……看在老臣有從龍之功的份上……”

顧瀟然忽然笑了一下,聲音有些冷:“所以,王爺是在威脅朕?”

廊柱後,魚薇薇心往冰窖裏面墜,臉上的笑意盡數散去,變得面無表情。

鴻蒙王的確是威脅,一般情況下,皇帝娶功臣的女兒入宮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是鴻蒙王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這麽快嗎……

鴻蒙王道:“老臣不敢——”

顧瀟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朕已讓人擬旨,將華雲郡主賜婚給了武安侯宋旭,許是王爺過來的時候走的太快,和傳旨的人走岔了吧。”

“什——”鴻蒙王十分意外,繼而焦急的說:“皇上,華雲對你用情至深,您如今一紙聖旨賜婚,她若是想不開……求皇上收回成命!”

“朕瞧王爺似乎並不懂得郡主的心思,朕建議王爺先回府看看,再說別的。”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鴻蒙王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如今顧瀟然已經是九五之尊,而且手段雷厲風行,短短幾個人已經摸透朝中明規潛則,不動聲色的瓦解了薛相留下的勢力,還在短期內提拔寒門及有才幹之人上位,形成勢力均衡的朝政局勢,再加上武安侯宋旭協助,皇權集中,如今已經隱約有收歸軍權的意思。

不得不說,顧瀟然的手腕,比當初的盛通皇帝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把女兒賜婚給宋旭那個……侯爺,她真的會樂意嗎?鴻蒙王長嘆一聲,欠身退走了。

魚薇薇這才從廊柱後面出來,卻見顧瀟然走了過來,面含微笑:“躲那兒做什麽?怕我出爾反爾,瞧瞧收了後宮?”

“……”魚薇薇瞪了他一眼,“你也可以收,大不了我找男寵,咱們看看誰比誰厲害。”

周圍的宮娥和太監都沒耳朵聽了,全部弓低了腰。

李平訕笑的看兩人,低聲說:“二位主子,咱們有事進殿說,這裏風大,風大……”

顧瀟然笑意僵了一下,直接上前衡抱著魚薇薇進去,也不顧魚薇薇慌手慌腳,直接進了後殿,自己坐在羅漢床上,把魚薇薇反扣在自己懷中,重重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說的什麽話?給我收回去。”

是真打,就是那種打孩子的方法,魚薇薇又羞又氣,與他對著幹:“就不,我都說出來了,怎麽收——哎呦!”

顧瀟然不客氣的又是一下:“膽子肥了啊,敢想男寵的事情了,嗯?你想收什麽樣的男寵?說來聽聽?”說完又是一巴掌。

魚薇薇疼的齜牙咧嘴,形勢別人強,只得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那是話趕話,又不是真心的……”開玩笑,這人現在精力旺盛,尤其是在夜裏,如果惹到了他,他會折騰的更厲害,她實在難以招架,也只能早早服軟,求他看在自己認錯的份上能放她一馬。

為了轉移話題,她掙紮著翻起身,沒什麽形象的跪在羅漢床上看著他:“你真的給華雲和宋旭賜了婚?我跟你說,以前宋旭找我修過一個冠子,就是華雲的。”

顧瀟然挑眉:“不說男寵了?”

“誰說的?誰說的?”魚薇薇瞪著眼四處掃了一圈,賠笑:“沒人說呀,您聽錯了,我們在說華雲和宋旭,”

顧瀟然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慈大悲的放過了她,才說:“宋旭是我的好兄弟,為好兄弟兩肋插刀是應該的,他沒有正妻,和華雲也算身份相當,兩人很合適。”

“……”

*

鴻蒙王回到府上的時候,傳旨的太監正要離開,他連與太監寒暄都沒功夫,直接到了華雲的桂雲閣,就看到華雲把聖旨丟在地上,氣鼓鼓的坐在妝臺前:“想讓我嫁給那個臭不要臉的,門都沒有!”

婢女們不敢上前伺候,都縮在外面。

鴻蒙王將聖旨撿起來,語重心長的說:“那不然你想嫁給誰?皇上嗎?皇上沒有這份心思,你好好的一個姑娘家,這麽折磨自己做什麽?那宋侯爺是有些風流,但能耐是有的,你便是嫁給他,他也不敢輕慢了你去。”

回來的這一路上,鴻蒙王想了很多,顧瀟然對元錦瑟情有獨鐘,嫁入宮中,一入宮門深似海,沒有任何希望,華雲的一生幾乎能看得到頭,但若從了聖旨嫁給宋旭,卻又是另外一番境況,自己雖老邁,但兵權在手,宋旭也不敢對華雲如何。

何況,前段時間華雲大發雷霆,他追問華雲身邊的婢女,得知華雲與宋旭結了梁子所以置了氣,那段時間,華雲似乎根本是忘記了顧瀟然和魚薇薇的事情,每日絞盡了腦汁的想法字對付宋旭。

或許,這道聖旨也有可取之處。

“他就是個混蛋,反正我不可能嫁給他!”

鴻蒙王端詳著她的臉色,問:“他欺負你了?”

華雲臉色漲紅,“他那個人很沒品,一點風度都沒有,還曾經對我大打出手,弄壞了姐姐送給我的冠子不說,還咋了清風明月樓,他還曾經為了一些破花草,對父王那麽不客氣,這種人,我嫁給他做什麽?讓他欺負嗎?!”

“我才沒那麽蠢,我就是隨便尋個別人去嫁,也不可能嫁給他,爹你明日就去跟皇上說清楚,我誰也不嫁,我要跟爹去關邊統軍,或者去清河找姐姐,反正我就是不嫁給宋旭那個混蛋!”

鴻蒙王聽到這兒卻笑了:“孩子,聖旨在前,抗旨可是要殺頭的,還會禍及全家。他如今已經不是你的瀟然哥哥了,他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

華雲方才的話裏,除了對宋旭無數的數落之外,竟然不見對顧瀟然的半點情分,鴻蒙王老懷安慰,下了一記猛藥。

或許,嫁給宋旭,沒有那麽糟糕。

華雲臉色微變。

抗旨,連累全家,她當然不能,可一想到要嫁給宋旭那個混蛋……她的全身都在拒絕。

她把自己悶在房間裏整整一日一夜,思忖能有什麽解決的辦法,父親說的不錯,那可是聖旨,聖旨不可逆,但如果宋旭沒這個意思,以他和顧瀟然的交情,請他收回成命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華雲便騎馬奔向武安侯府上,橫沖直撞的進去,將宋旭從睡夢中提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給你,你去跟皇上說,請他收回成命。”

宋旭微瞇著眼,淡淡擺手遣退沖進來的龐伯和下人,冷聲問:“憑什麽是我去?你既然不想嫁,你為何不去?”

“你與他關系親厚,是最好的朋友,當然是你去。”華雲露出一個看白癡的表情。

宋旭瞧了她半晌,忽然冷笑:“本候為什麽要去?娶不娶你,我無所謂的,想來也是他知道你對她賊心不死,想把你安頓到我這來,斷了你的這份心思,我與他關系親厚,自然要幫他這個忙了。”

“你——”華雲臉色漲紅,擡手就朝宋旭臉上打過去一拳,但她忘了,自己哪是宋旭的對手?宋旭輕飄飄的把她的手捏住,輕輕一拉,華雲整個人栽到了他的身上去,雙手不受控制的觸碰到了他寢衣外的裸露皮膚,瞬間燙的整個人如同一只煮熟的蝦子。

宋旭吊兒郎當的笑了起來:“你這麽大搖大擺的闖進來也不是第一次了,還這麽頻繁的對本候動手動腳,本候的清白都壞在你手裏了,如今你若不負責,旁人不知怎麽說本候,雖然本候是不怎麽在意清白和名聲這個事情的,但既然聖旨在前,那我便勉為其難的接了吧。”

“你……混蛋!”華雲氣死了。

宋旭卻忽然靠過來,逼得她無處可退,屏住了呼吸,警戒的看著她:“噓,有人來了。”

華雲哪裏會信,當然手腳並用的要揍他,宋旭壞心眼的把她箍在自己身下,壓住手腳。

就在這時,鴻蒙王闖了進來,只看了一眼,臉色是清白交錯:“你們——”

華雲僵在當場。

鴻蒙王只丟下一句話:“立即成親!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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