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比命更重要

魚薇薇的話變得很少，早上起床，晚上休息，一日三餐都像個木偶一樣的沒有精氣神，就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了好幾日。

期間蘇氏來了好幾次，但看她那副樣子，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連連嘆息之後走了，姜氏則是每天都來，從早上陪著魚薇薇一直到晚上才離開，她沒有說話，不打擾魚薇薇，就那麽安靜的陪著。

過了幾日，一早天色就陰沈沈的，不過片刻，下起瓢潑大雨，雨勢持續了兩個時辰，過了午都沒有停歇的意思。

魚薇薇站在廊下，瞧著外面站著的那一圈黑甲衛士，忽然想起什麽，她垂了垂眼眸，問：“石統領呢？”

夏紅低聲回：“這幾日都是翼少負責巡守。”

“為什麽？”

“……”夏紅遲疑了一下，才說：“這個，下官也不知道。”

魚薇薇接過夏紅手中的傘，直接走入雨幕中，夏紅趕忙追上去，“小姐，您要幹什麽去？”

魚薇薇走到了閣樓的院子門口，立在元翼的面前，“石大林呢？”

元翼冷冷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魚薇薇瞇起眼，感覺元翼對她好像有意見。

元翼說：“石統領受太師責罰一百脊杖，臥床好幾日了，你竟不知道？”

魚薇薇怔住。

自從六月十五那日之後，她根本就什麽事情都不關心，連站崗守衛的人換成了元翼，都是剛才才註意到，周圍的人又不可能主動跟她說，她如何知道石大林的事情？

“脊杖一百……”魚薇薇喃喃重覆。

“也便是他自小習武，身強體健，脊杖一百大不了就是一兩個月不下床，若是別人，早已丟了性命。”

魚薇薇心裏咯噔一下，只覺得渾身一冷。

元翼冷冷說：“你可以憤恨，可以不快，也可以報覆，但是在你做任何事情的事情，想想別人，想想會不會連累其他人，誰又是專門來針對你的？不過是別無選擇。”

生辰宴的事情，太師的確沒有追責任何人，但蘇氏還是自請祠堂罰跪每日四個時辰，抄經已全過錯，而這中間，蘇氏又做錯了什麽？魚薇薇要搗亂，要挑事，誰又能綁住了她的手腳不成。

夏紅扶住魚薇薇手臂，看了元翼一眼，搖頭低聲說：“翼少。”

元翼閉嘴，別開臉。

魚薇薇抿唇半晌，說：“石大林在何處養傷？可在府上？”

夏紅說：“在。”

“帶我去。”

夏紅猶豫了一下，正要說什麽，魚薇薇忽然冷笑了一聲，“我到底是這太師府裏的千金小姐，還是關在這閣樓裏面的囚犯？我請不動夏姑姑是不是？”

夏紅面色微變：“小姐言重了，下官這就帶小姐前去。”

元翼略有些意外的看了魚薇薇的背影一眼，心底詫異她的改變，不過很快別開眼。

她變不變，元翼從不關心，只要她不要再惹事，給自己和母親帶來災禍就行。

石大林住的地方離魚薇薇這座閣樓極近，就在閣樓外回廊轉彎後的一個小院子裏，前後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夏紅站在門口說：“小姐，這到底也是石統領的院子，他還受著傷，就這麽進去，恐怕不太好。”

魚薇薇哪裏會聽她怎麽說，直接錯開她，大步走了進去。

“……”夏紅沒有辦法，只得跟了進去。

石大林一向獨居，不需要人專門服侍，如今受傷臥床，除了每日有人送飯送藥之外，並不留人在院子裏，因此，當他聽到有腳步聲進來的時候，只以為是送藥的下人來了，這個時辰，也的確是送藥的時辰。

“放下就出去吧。”

那腳步聲卻往裏走了兩步站定，沒有走的意思。

石大林因為脊杖傷全在背上，只能趴著睡，便費力的扭過頭去想看看怎麽回事，卻只一回頭就楞住了，“小姐——”他拉過被子將自己蓋的嚴嚴實實，即便他衣衫整齊，依然覺得如今這樣的形象不能入了魚薇薇的眼。

他難得有些局促不安，“小姐怎麽到這邊來了？”

魚薇薇看出他的不自在，也不往前，就坐在桌邊的圓凳上，“你的傷……是因為六月十五我逃走的事情，對不對？”

石大林沒有說話。

魚薇薇又問：“嚴重嗎？”

石大林搖頭：“沒事，養幾日就好了。”

魚薇薇點點頭，停了一會兒，問：“你是不是早知我那日要走，故意放我走的？”如今仔細想來，太師府防衛一向是滴水不漏，石大林又相當的機敏，自己那點把戲，哪能瞞得過他們這些人的眼睛。

石大林沈默了會兒，說：“從小姐非要吳小梅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小姐心中有了打算，小姐能放消息出去，也的確是我故意松懈了防衛……我只是想讓小姐知道，太師的手段。”

不等魚薇薇說什麽，石大林又說：“小姐對我來說，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人，我從頭至尾沒有想過要欺騙小姐，或者是背叛，我只是更明白，太師掌控一切，而我與小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掙不脫，也無法逃避……小姐，你如今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認清現實，面對現實，或許你想通了，看清了，你就該知道，怎麽才能爭取到你最想要的。”

魚薇薇心中有些震動，但在經歷了這許多事情之後，這些震動與她來說已經很微弱，她沈默的垂下頭，許久才說：“你也知道顧瀟然的秘密對不對。”

石大林沈默以對。

魚薇薇說：“看來，你也不會告訴我。”

石大林似乎是苦笑了一下：“整個太師府，我想，除了太師，別人沒辦法回答小姐這個問題，或許太師也未必願意回答小姐。”

“我知道了。”魚薇薇站起身往外走，正對上前來送藥的下人進來，下人連忙給魚薇薇行禮，魚薇薇腳步停頓了一下，側了側臉：“你好好養傷。”

離開石大林的院子後，魚薇薇對夏紅說：“別跟來。”然後就一個人打著傘進了雨幕。

夏紅瞧著她的背影，深吸了口氣，如今的魚薇薇，冷起來的時候，真的是越來越像元子瑤了，而且也多了幾分大家小姐的氣勢，下起命令來毫不含糊，連夏紅都下意識的聽從，不敢違逆。

魚薇薇走在院內，雨勢那麽大，很快鞋面全濕透了，雨水沁入鞋內，把腳也沁的冰涼，她打著傘，一路到了太師所在的那個院子，此時剛過午時一陣子，按照以往太師的作息，這個時辰，他還在兵部忙碌。

魚薇薇停在院子前，低垂著眼眸。

這幾日她看似渾渾噩噩安安靜靜，實則心裏早已做了無數思量，她的心裏像是有一只貓，一直在抓撓著，她迫切的想知道，顧瀟然到底有什麽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他到底在糾結為難些什麽？

她開始暗暗思忖，如果自己問太師顧瀟然的秘密，太師告訴自己的可能性有幾成？

太師是她所見過的最為捉摸不定的人，如果她問的事情與太師所計劃的，切身利益的事情有關，她幾乎可以肯定，太師不可能多費唇舌的告訴她……

她想起顧瀟然的那句話，“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她開始糾結，自己要不要去找顧瀟然，去問他，然後知道那些秘密到底是什麽，可她的腳步又那麽沈重的擡不起來，她能感受得到，那些秘密，絕不是什麽幸福的記憶，什麽美好的事情，否則顧瀟然也不是那樣的表情。

她的心裏，疑惑，心疼，不安，以及無數種不能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感觸像是一個黑洞，越來越深，越來越重，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壓下所有情緒，打著傘往回走。

可就這麽巧，在她剛轉身的時候，就看到太師正在兩個常隨的陪同下往這邊過來。

元太師看到她，稍微有些意外：“你一人在這裏做什麽？夏紅呢？”

魚薇薇說：“我是自己過來的，沒讓夏姑姑跟著。”

元太師端詳了她兩眼，“你有事找老夫？先進來吧。”

魚薇薇遲疑了一下，還是擡步跟了進去。

進到屋內，常隨們收了傘，一人在裏間伺候太師換衣服，另一人從裏面拿了件鴉青色的鬥篷出來交給魚薇薇，裏間傳來太師的聲音：“披著吧，別著涼了。”

“不必了，我不冷。”魚薇薇搖了搖頭，卻猛然打了個噴嚏。

太師從裏面出來，“這鬥篷不是老夫的，很新，沒有人用過，送你了。”

魚薇薇心裏嘀咕，誰介意這個？但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只得把鬥篷手下，抱在懷裏。

太師說：“說吧，找老夫做什麽？”

“……”魚薇薇有片刻沈默。

太師已經坐回了圈椅上，沒有擡頭，忙碌起來，“老夫時間有限，你有話直說，不然就回去吧。”

魚薇薇心裏幾種念頭上上下下的亂竄，咬唇半晌，鼓起勇氣問：“祖父以太師之尊選孫女婿，如此大張旗鼓，您又為何要給他送帖子？”她懷疑太師根本就是讓顧瀟然來看熱鬧，刺激顧瀟然的，可她實在想不通，刺激顧瀟然對太師有什麽好處？

太師手低頓了頓，擡起頭來：“老夫為何不能給他送帖子。”

“因為——”魚薇薇深吸口氣，“他無權無勢，在朝中沒有任何地位，顧家也不涉及任何朝堂事務，他根本不符合祖父心底的要求。”

太師聞言笑了，“你又知道，老夫為你選婿的要求是什麽了？”

魚薇薇頓住，她當然不知道。

一切只是她理所當然的猜測，推出來的。

太師慢慢的放下筆，語出驚人：“如果老夫人，他其實就是老夫最屬意的孫女婿人選，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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