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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153章蠢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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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蠢丫頭

秦老思忖,那人既然能解魚薇薇眼中之毒,應當就有解藥,再解餘毒不是問題。

只是,秦老還有急事要進宮,不便久留,寫下方子就離開了。

吳小梅抓了藥,準備好了幹凈的白布和藥汁,帶到了魚薇薇的面前說:“小姐,我幫你敷上吧?”

魚薇薇縮在床榻上,點了點頭。

於是吳小梅小心翼翼的幫魚薇薇敷了眼睛,系上了白布。

第二日,魚薇薇照例敷藥。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吳小梅和石大娘還跑去鴻蒙王府想找到神醫。

且不說鴻蒙王府不是他們能隨意進去的,便是當初給魚薇薇治眼睛的靈樞早已覺得自己解決了問題,功成身退,躲到華雲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而魚薇薇,變得越發安靜,看不見之後,她更用心的去聽別人說話,靜下來仔細回想,對那日秦老語氣裏面的那些不確定一點也沒放過,秦老能跟在蕭青賢身邊,是因為他過人的醫術,可是如今,連他都對自己的眼睛沒有辦法,至於開的方子,不過都是寬心安慰的話,自己是不是真的該認命呢?

魚薇薇苦笑,看來,她的這雙眼睛,是徹底看不見了。

她以為自己是在鬼門關徘徊過多年的人,什麽事情都不能打倒她,任何時候她都能迎難而上,可是這一次,她卻再也樂觀不起來。

原來她以前之所以能樂觀,不過是認命之後的坦然,因為她知道,她活著的意義就是等死,可如今卻……

最可怕的不是失去希望,而是得到了希望之後又馬上失望的……絕望。

她每天更認真的敷藥,換藥的時辰記得比吳小梅更清楚,可眼睛依然毫無起色,整個人也變得更安靜,甚至不與小石頭逗樂說話,像是一朵迎著朝陽盛開的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衰敗,萎靡,失去生機。

……

逸仙居外,靈樞輾轉反側。

這幾日她雖然躲在逸仙居裏,卻十分關註魚薇薇眼睛後續的事情,已經知道魚薇薇的下人在鴻蒙王府徘徊了好幾日要找當初的神醫,必定是那些毒有了什麽後遺癥。

她對顧瀟然是自小的情分,這輩子只認定這一個主子,她也知道,那些心思不該有,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指望自己能得到任何回應,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待在顧瀟然的身邊,就只有這一點點願望而已,然而如果魚薇薇這件事情被顧瀟然知道,這一點點的願望也將徹底打破。

所以她的心底,萬分不願意讓顧瀟然知道。

可是她又清楚,紙包不住火,以顧瀟然對魚薇薇如今的關註程度來看,顧瀟然知道是遲早的事情。

怎麽辦?

這時,逸仙居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顧瀟然從裏面走出來。

靈樞連忙躲到月亮門的後面去了,她現在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顧瀟然目不斜視,從月亮門走過。

一直到他身影徹底消失,靈樞才從月亮門後面出來,下唇上留下了深深的咬痕,素問從一旁走來,臉色焦急:“靈樞,你不是說能解毒嗎?為什麽她的眼睛還是看不見?”

靈樞說:“我會再去,這件事情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治好。”

“我幫你瞞著主子已經是不對,你可千萬別出什麽岔子。”

“不會的。”靈樞深吸口氣,她會親自去看,會再想辦法,她自己的毒,她一定能有辦法的。

……

獻王府

“既然恢覆了視力,為何會再次失明?”蕭青賢抱著暖爐坐在榻上,眉心微皺問秦老。

秦老說:“老朽也有點好奇……老朽自認醫術尚可,可卻連這毒是什麽都不知道,如今卻有人給解了,難不成是顧公子?”

“不是。”蕭青賢搖頭,“亦澤派出去的人說,顧瀟然根本未曾踏出過逸仙居,那裏戒備森嚴,圍的銅墻鐵壁,我派出去幾波人他根本不見——”

亦澤說:“華雲郡主帶了一個女神醫去給魚姑娘看過,屬下記得,顧公子身邊的那位靈樞姑娘不但懂醫還懂毒……而且這幾日,只有靈樞姑娘一人出過逸仙居,極有可能就是她給魚姑娘治的眼睛。”

蕭青賢本微皺的眉毛皺的越緊。

難道魚薇薇的眼睛中的毒本身就跟顧瀟然有關系嗎?可是顧瀟然沒有理由這麽做——

蕭青賢沈思半晌,說:“去備車。”

秦老忙說:“主子,您這是要出去?不妥啊,您的身子本就不好,在秋冬日病勢尤其反覆,前日宮中年宴在貴妃那邊又……又著了風寒,這兩日又下了雪,實在不宜出去,應該待在府上好好靜養啊。”

薛貴妃二十年來聖寵不衰,薛家更是如日中天,貴妃也因此性格越發強勢張揚,好在蕭青賢一向隨性淡然,這對母子無論任何時候,從未起過爭執,可就在前幾日宮宴後,因為在清河土匪圍堵魚薇薇那件事情,母子兩人竟然少見的起了矛盾,貴妃怒不可抑,絕口否認當初的事情和她有關,還痛心疾首的指責蕭青賢懷疑她。

蕭青賢在宮廊上不過站了一會兒的功夫,就舊疾覆發。

如果此時不靜養,出去再被冷風侵體,起碼要臥床一個月才能恢覆,秦老作為他貼身的大夫,如何肯讓他出去?

蕭青賢說:“如今魚姑娘眼盲,派去的人又見不到顧瀟然,只能我親自去見,秦老你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會十分小心,不讓病情加重……咳咳。”

“王爺!”秦老趕緊上前查看。

蕭青賢連串的咳嗽之後,費力的擺一擺手:“我沒事,去……備車。”

秦老重重嘆了口氣。

伺候蕭青賢的病已經有七八年了,對蕭青賢的性子也是十分的清楚,他是個悲天憫人的,性情也隨性淡漠,如若堅持一件事情,那就代表絕無轉圜餘地。

他看了外面一眼,這會兒正是晌午,一天最熱的時候,現在去總好過遲一點天又冷下來吧?

秦老如此自我安慰。

……

北通巷

魚薇薇坐在窗下的軟塌上,小石頭拿著糕點往她嘴邊送,“姨姨你嘗一嘗,這個是我爹買回來的哦。”

糕點香甜的氣味撲鼻而來,卻沒有引起魚薇薇半分食欲,她摸索著伸出手去,小石頭立刻懂事的把糕點塞到了她手裏,“這個糕點好好吃的,真的,姨姨你嘗一嘗。”

魚薇薇咬了一口那糕點。

“甜嗎?好吃嗎?”小石頭滿懷期待的問。

魚薇薇點點頭,唇角彎了一點點的弧度,想笑一笑,卻覺得如今笑也好難,“好吃。”

可她的表情終究和好吃沒有什麽關系,連四歲的小孩子都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

小石頭拉著魚薇薇的手,“奶奶總說,好人有好報,姨姨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肯定會……會……逢兇化吉的,對,逢兇化吉!”

魚薇薇嗯了一聲。

她拉過小石頭,把他按在自己的軟塌一旁,“睡會。”

“……哦。”小石頭小聲應了一下,本來還準備了好多話要說給姨姨聽的,可是看姨姨的表情卻一點也不開心,他說的要是多了,姨姨會更不開心吧?

他乖巧的縮到了魚薇薇身邊睡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魚薇薇輕輕拍著他的背,想起他剛才說的話。

好人好報,逢兇化吉?她經歷過無數次死生一線,從憤怒吶喊慨嘆命運不公到最後一笑置之無所謂,又怎會分不清什麽是安慰?

如今竟然要個小孩來安慰她。

前世疾病纏身,可五感卻從未虧待過她,她學習的速度永遠比旁人快上一倍不止,因為疾病不能外出,不能遠行,她可以畫畫、寫字,可以做手工,可以縫衣服……有那麽多的事情可以讓她消磨時間,可如今她卻瞎了。

短短的半年時間,她經歷了咽氣、重生、失明、恢覆、再失明,以及所謂父母的惡心嘴臉,她看似樂觀積極,心底卻早已是千瘡百孔,一個瞎子,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她要怎麽繼續活下去?

冷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吹進來,雖然陽光依然照在臉上,可她的心卻覺得好冷好冷,沒有半點溫暖。

她忽然想到了江華。

這段時間,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他,可越是強迫,自己心裏卻越是想他,那點淺淡的喜歡,竟然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深刻,她真的好想他,單純的想他,想見見他,哪怕是聽他冷言冷語的說點什麽都好,可他又在哪兒?

一個瞎子,見了他,又能怎麽樣?

她想起那日華雲郡主說起顧瀟然時候的表情,那一口一個瀟然哥哥,滿眼都是亮光,心頭一緊,眼底不受控制的發澀。

她吸了吸鼻子,半擡起臉,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喃喃自嘲:“不能哭的,憑什麽哭,什麽都不是,憑什麽……”

瞎了就瞎了吧。

失去希望的等死的日子不是沒過過,無非是重新再來一次,還能比前世更慘嗎?

她拉了拉毯子,也靠到了軟塌上,和小石頭一起靠著,閉上了眼睛。風吹得她有點頭疼,靠著靠著就昏昏沈沈起來,半睡半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摸了摸旁邊,小石頭已經不在。

她摸索著,把鞋拿了過來,摸了好幾次,確定正反才套上了腳。

自從眼睛看不見了之後,本就不願意使喚下人的她越發的倔強,再不喊人。

她小心的摸著,撞到了軟塌邊上的花幾,撞到了桌子的拐角和圓凳,終於在桌子前穩穩坐下,倒了杯茶。

茶水溫度適宜,不冷也不熱。

魚薇薇抿了一口潤喉,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外,摸索了半晌,終於摸到了門,打開,她感覺到,面前似乎站了一個人。

“石大娘?”她本能探手去摸,“什麽時——”

可她的手卻被人握住了,接著,另外一只手也被那人握在了掌心,那個人的手很寬厚,很大,很暖,他的身上,還有一股好聞的、熟悉又陌生的仿佛是處在夢中的藥香。

這麽久以來,她的心跳第一次亂了。

她忘了縮回自己的手,“江、江華……”

他沒有應,動作矯健的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魚薇薇原本就不怎麽清醒的頭腦越發昏沈起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放在了床榻上,他正在拆她眼睛上的白布。

魚薇薇猛然抓住他的手:“你是江華對不對?是你,就是你!”

顧瀟然從她握住自己手的那雙手,視線慢慢上移,一路掃過她纖細的手臂和比原來瘦了一大圈,尖的過分的下巴,深邃的眼底波紋暗湧,口氣卻輕松溫柔的從未見過。

“不是我又是誰?蠢丫頭,出了事不知道去百草堂留信找我嗎?”

魚薇薇眼淚唰一下就流了出來,此時此刻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她狠狠的撲進了顧瀟然的懷裏,緊緊的抱著他的肩背,“……我一直都在等你,我一直都在等……”她抽噎的說:“你這麽厲害的人,只要你想找,怎麽可能找不到我,我以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你有更重要的人去關心,你不找我只是因為我是個無所謂的人,你早忘了我了,你忘了我……”

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那麽委屈又可憐,眼淚一滴滴砸到顧瀟然的肩膀上,那麽燙,透過衣服燙到了他的皮膚……今日蕭青賢親自上門,因為他答應過祖父要保蕭青賢的身體,才勉為其難見了一面,誰知卻得知這種事情。

在聽到魚薇薇失明的那一瞬,他所有對魚薇薇的不愉快全忘了。

他既恨魚薇薇蠢得不知道進京就找百草堂,又恨自己小肚雞腸心胸狹隘的介意這個介意那個,最恨的卻是她把自己弄的這樣糟,又恨又心疼,如今卻後悔的恨不得甩自己一個耳光。

他輕輕環著她的肩,啞聲說:“別哭。”

可魚薇薇怎麽忍得住?她真的憋了好久,周圍的人都那麽擔心她,她只有努力的表現出自己很好的樣子,讓周圍的所有人都放心,她甚至不願意讓卯足了勁兒勸解她的小石頭難受,所以她強顏歡笑,這麽久了,情緒積壓,連個能傾訴和發洩的對象都沒有,如今又怎麽忍得住?

她的眼淚仿佛是決堤的江水一樣不斷的流出來,不斷的訴說自己的委屈。

“我好想你好想你,做夢都在想你,可你不理我,你一定沒有過問過我,不然你怎麽會不知道我在哪裏,不知道我的眼睛都已經瞎了……你……你好過分,你……讓我喜歡上你,你卻不管我了……你那麽忙,你都不告訴我你在忙什麽……”

她斷斷續續的訴說著相思,流出的眼淚把沒有拆除的白布都染透了。

顧瀟然聽著她委屈的表白和控訴,心裏又暖又酸,“乖,不哭了,嗯?你的眼睛哭的很厲害會很疼的。”

他輕聲哄著她,可她卻不聽他說什麽,壓抑的感情一旦裂開了一個口子,就再也收不住了:“你明明收了我的簪子的,你還讓我幫你簪……你是個騙子,你騙我……你每次都不告而別……你想丟下我你就丟下我……可是我還是好想——”

魚薇薇的控訴終於終止,軟軟的倒在了顧瀟然的懷裏。

顧瀟然抱著她,把她眼睛上的白布拿下,用上好蠶絲雪緞的衣袖幫她擦拭著臉上殘餘的淚痕,眼睛裏早已不覆冰冷和默然,全是心疼。

“小姐怎麽了?”

石大林站在不遠處,聲音刻板沒有溫度,但依然聽得出其中的關懷,他站在外面已經有一會兒了,但礙於魚薇薇正訴說女兒家的心事,他便往外移了幾步,並未看到裏面什麽情況,可魚薇薇忽然斷了話音讓他很擔心。

顧瀟然把魚薇薇放回床榻,認真的掖好了被角,“著了涼,人恍惚了,你先出去吧。”

石大林沈默了一下,沒有多問,出去了。

他的確很關心魚薇薇,可他太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本分了。

等屋中只剩下顧瀟然和魚薇薇之後,他仔仔細細的檢查了魚薇薇的眼球,脈搏,頭部的穴位和後腦勺,眼底神情陰沈無比。

千機毒,已經解去了大半的毒素。

這千機毒是獨門的配方,整個天下只有他和靈樞才有,是他傳給靈樞的看家本領,卻沒想到有一天,這毒竟然害到了自己在意的人身上來。

他的手慢慢撫著魚薇薇瘦的過分的臉頰,溫聲說:“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任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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